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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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发现,自己麻木的双腿与右臂都有了感觉。
是因为香包,还是因为那对门神画?
又或者两者皆有?
“来人!”
“传朕的命令,赏福乐郡主,成安侯。”
接下来的几日,云庆帝都睡了安稳觉,他甚至能在太监宫女的搀扶下,下床走上几步。当成安侯遣人送上抄好的经书以后,云庆帝觉得,他很快就要摆脱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的苦日子。
赏赐源源不断地送到班家与容家,谁也不知道陛下究竟怎么了。
倒是关于陛下渐渐康复的消息传到了前朝,不少对蒋洛早就不满的大臣们忍不住期待着陛下临朝的一日。
还有流言传出,说是福乐郡主与成安侯为了陛下的健康,去了某个寺庙祈福,所以陛下才能好得这么快。但是这个流言没有得到证实,谁也不知道真假。
不过大月宫内殿的门上多了一对门神画,而且还是成安侯真迹的消息,到底是传了出去。
第98章
“父亲,母亲,”班恒送走宫里来的太监,钻头一脸雾水地对家人道,“陛下最近几日是怎么了,老往我们家送东西,嫌好东西太多了?”
“或许是看在我们借了太医给谢家的份上?”班淮比儿子还摸不着头脑,他把容瑕写的谢恩奏折交给云庆帝后,云庆看完折子虽然略有动容,但也没让他觉得对方感动到无法自抑的地步,怎么才过了没两天,就一个劲儿往他们家塞东西了?
“国公爷,小的打听到了,”班淮身边的长随小跑着进来,“陛下不仅给咱们府上赏赐了东西,成安侯的府上,赏赐也是源源不断,外面都传我们两家人得了陛下青眼呢。”
“我们家什么时候没有得青眼?”班淮挥手让下人退下,心里隐隐觉得不安,陛下以往虽然厚待班家,但也不像现在这样,日日往他们家送东西,仿佛迫不及待向世人证明,他对班家人有多好似的。
“陛下没那般看重谢家吧,”班恒有些犹豫道,“怎么可能为了谢家做出这么多事。我听说谢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陛下与皇后只是派人问过两遍,他们家得的赏赐,还不如我们家一半呢。”
“姐,是不是你上次进宫跟陛下说过什么,让他对我们班家好起来?”班恒扭头去看班婳,最近几日他姐闲得无聊,看到家里有个绣娘绣的东西漂亮,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也要学刺绣。
学了好几天,勉强懂得针怎么拿,线怎么理,然而绣出来的东西却不能看。若不是他今天偶然碰见,还不知道他姐这么无聊。
“我也没说什么,”班婳左手食指隐隐发疼,根本没心思听班恒刚才说了什么,现在听到他问这些,她愣了一下才道,“要不我派人去成安侯那边问问,或许是因为他做了什么,陛下才对我么另眼相待。”
“这倒也有可能,”班淮附和地点头,扭头去看没有说话的阴氏,“夫人,你意下如何?”
阴氏缓缓点头:“嗯,去问一下也妥当。”
成安侯府里面,送礼探望的人,宫里送赏赐的太监,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差点踏平了成安侯府的门槛。这些人在容瑕受伤的时候不曾探望,容瑕没有怨过他们,但是他们现在来了,容瑕也不会热情招待他们。但是没有人觉得容瑕这样做得不好,反而对容瑕的品性更加吹捧,仿佛他就是不世出的圣人。
班家护卫上门时,容瑕正在与门客王曲说话,听到下人传报,便对王曲道,“稍等。”
王曲看到侯爷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微微有些焦虑。他承认福乐郡主是个很好的女人,但是侯爷对福乐郡主的态度,实在太过了些。君子爱美并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却不能耽于美色。
不过是班家的一个下人,便让侯爷露出这般急切,若是班家的那位郡主上门,侯爷还会做出何等姿态?
容瑕见到这名护卫后,面色柔和了几分,“你们家郡主派你过来,所为何事?”
“在下见过侯爷,”护卫给容瑕行了一个礼,然后道,“郡主派属下来,是想问一问近来发生的事情。”
“哦?”容瑕挑眉,“你们家郡主是在担心陛下赏赐的事情?”
护卫没有想到他还没有开口,容瑕便猜了出来,他愣了一下,方才垂首道:“回侯爷,正是此事。”
“你今日若不过来走一趟,我也要派人过去一趟的,”容瑕笑了笑,“你回去让郡主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坏事。对了,近来我寻得了几本有意思的话本,你带回去给你们家郡主。”
护卫接过一匣子书,向容瑕道了谢。
直到走出成安侯府的大门,他才突然想起来,容侯爷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啊?
自觉办事不力,护卫很是愧疚,回到班府把话本交给班婳以后,还向她请了罪。
“不过是件小事,不必放在心上,”班婳笑着摇了摇头,对护卫道,“既然容侯爷说不是坏事,那必然就是好事了,你下去吧。”
“是。”护卫心中恍然惊觉,郡主对容侯爷似乎挺信任的。
“郡主,”如意端了一碗冰镇汤进来,班婳指了指桌案上,“放在桌上,都退下吧。”
“是。”如意福了福身,把屋里其他丫鬟一并带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班婳打开书匣子,从里面取出基本线装书,忽然一张纸从书籍页里掉了出来。
【婳婳给陛下绣的荷包真好看,何时给在下也绣一个。君珀落笔】除了这一行字以外,上面还绘制了一个荷包,荷包歪歪扭扭,更谈不上有什么美感。
班婳一愣,她什么时候给陛下绣过荷包?
忽然,她猛地攥紧手里的纸,把它一点一点撕碎,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明白了,难怪陛下会忽然对班家这么好,原来是因为她“献”了一个荷包给陛下。这是容瑕在后面偷偷做的,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还有……陛下为什么会因为一个荷包,就对她好得可怕的地步?
转身拿起话本开始翻阅里面的故事,一本奇谈怪志里面,有个故事被折了一页,这个故事里面讲,有位老人病重,整夜惊梦,求神拜佛都没有用,可是他的晚辈亲自替他祈福,他竟是渐渐好了起来,也不再做噩梦了。
班婳合上书,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故事,还是容瑕想要借这个故事告诉她什么?
“婳婳,”阴氏站在班婳门外,“制衣坊的人来了,你让他们给你量量尺寸。”
“来了。”班婳抚平折页,把书放进书架中,顺手拿起桌上的团扇,匆匆走出门道,“前些日子不是刚做了十多套衣服么?”
“这是给你做秋装,”阴氏道,“天气热,绣娘手里的活计也要慢下来,一来二去不是要耗上一两月么,入秋后正好上身。”
班婳摇了摇手里的团扇,抬头看了眼天上白惨惨的太阳,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畏暑,她总是觉得今年的夏季特别难熬,还没进六月,便热得让人受不了。好在府里备的冰够用,不然她可能要发疯。
今年陛下行动不便,应该不会去避暑了。陛下不出京,他们这些勋贵朝臣自然不敢私自出京,不然追究下来,这个罪即便是班家人,也是担不起的。
制衣坊的人见到班婳便是一脸殷勤的笑,两个穿着体面,相貌姣好的妇人上前给班婳行礼:“见过郡主。”
“不必多礼,”班婳张开手,“知道你们忙,我便不耽搁你们时间了。”
“不耽搁,不耽搁,郡主是我们的贵客,能为您做出满意的衣服,便是我们莫大的颜面。”虽然不久前才量过班婳的尺寸,但是妇人仍旧小心地量着她身上没处地方,就怕出现半点遗漏。
“这季的秋装颜色素淡些,”班婳抬高下巴,让她们量自己脖颈长度,“不可用紫红两色。”
“妾身记下了。”妇人先是愣了一下,这位郡主可是最喜欢艳丽颜色的主儿,去年秋季可是在他们坊里定制了好多套艳丽的衣服首饰,偏偏一般人穿着显轻浮,唯有这位郡主穿起来只会让人觉得美艳逼人,不敢让人心生半点亵渎之意。
她恍然忆起,大长公主是这位郡主的祖母,去年大长公主为了救驾而亡,这位郡主要避开艳丽之色的衣服,倒是容易理解了。
花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才量完尺寸。待制衣坊的人离开以后,班婳浑身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今年的夏天怎会如此热?”
去年的冬天格外冷,今年的夏天又热得让人喘不过气,这老天爷是有意跟她过不去么?
“我们倒还好,便是热了也能躲在屋子里纳凉,”阴氏叹口气,“若是全国各地都这般热,老百姓就要受苦了。”
连热了这么多日都没有下雨,肯定会出现大旱,老百姓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女儿从小没有吃过苦,所能看到的地方,也只有京城这一片地界。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即便是农人,日子也比其他地方的老百姓好过,受点灾遭些苦,便有人来解决。可是在一些偏远之地,就全凭当地官员有没有作为,反正山高皇帝远,谁也管不到那些地方去。
班婳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话来,因为她连这一点热都受不了,完全不敢想象,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过着怎样的日子。
京城里越来越热,可是整整十几天没有下雨,天热的时候,大街上几乎看不到几个人影,便是那些调皮的小孩子,这个时候也只会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不断有地方报灾的折子呈上来,然而二皇子却以皇上病重不可受刺激为由,把这些折子压了下来。只是派了几个钦差大臣下去治理旱灾。
朝廷中有人不满,可是陛下现在轻易并不见大臣,有些性急的大臣干脆找到几个受皇帝宠爱的人家,希望他们能够进宫带个话。
可是谁敢带这个话呢?
连二皇子都不敢做的事情,他们这些做朝臣的人,更是不敢插手。于是往日还喜欢游手好闲的皇亲国戚纷纷躲回了家里,任谁上门都称病不见,更有甚至自称中了暑,伤了心脉,要细养。
中暑与心脉有关系吗?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不愿意帮忙。
这些皇亲国戚的行为,让一些重臣寒了心。平日里这些人吃美食穿华服,可是到了国家大事面前,却各个不愿意承担责任,若是整个大业朝都是这样的人,天下百姓还有什么样的盼头?
几位忧心百姓的大臣聚在了一块,想着进宫的方法。
“不如托人送礼到王德面前,这个太监是陛下跟前的太监总管,定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
“不成。”一位官员反驳道,“这些太监最会见风使舵,这个时候他绝对不会冒险。更何况你我手中都不太富裕,又能送多少他看得上眼的东西?”
地位如王德这般的太监,什么富贵没有见过,什么大人物没有接触过,王德只怕连正眼都不会看他们。
“这也不行,那也不妥,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这几个地方的百姓受苦吗?”稍微年轻一些的官员气道,“宁王根本就没把老百姓的命看在眼里,那几个所谓的钦差,皆是他的门人,去了那些地方又能做什么?”
众位官员顿时垂头丧气起来。
是啊,陛下不管是,二皇子又是个不把百姓性命放在眼里的人,只苦了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却没有人能够解救他们。
十日后,忽然一个消息传入京城,宁王派去羊牛县的钦差与当地百姓发生了冲突,竟是被当地百姓聚众打死了。
这个消息传到宁王耳中后,宁王气得当朝发了大火,当即下了令,要羊牛县附近的驻军平乱民,抓住罪魁祸首。有朝臣对宁王这道命令提出反对,哪只宁王竟对这些反对声听而不闻,还让侍卫把这些官员拖了下去。
一时间,朝中怨声载道。
越来越多的人对宁王不满,有位官员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终于见到了云庆帝。谁知道他说了没几句话,就被云庆帝不满地赶了出去,似乎嫌他有些小题大做。
“不过是几个乱民而已,竟然刺杀钦差,朕看他们是胆大包天!”
求见的官员被骂得狗血淋头,走出宫门的时候,回望着这座奢华的宫廷,长长地叹息一声。
古往今来,朝廷总是由乱入盛,又盛入衰,大业朝……也要走向这条老路吗?
无奈之下,几位忧国忧民的大臣聚在一起喝起苦酒来,酒过三巡已经有些开始醉了。
“我只是为天下百姓叫屈啊!”
“大业啊大业!”
有人伏在桌上痛哭起来,只是不知道是为天下百姓而哭,还是在为大业的未来痛哭。
“我们还有机会的!”一个年轻地官员忽然激动道,“还有一个人,也许她能帮到我们。”
这个年轻人是这一届的新科状元,与班婳上任未婚夫是同一届举子,不过他家世普通,刚入朝的时候并不如沈钰如意。但是自从沈钰被夺去官职与功名以后,这位新科状元便显了出来。
虽然现在只是个从四品小官,放在京城里不起眼,但是横向比较起来,他发展得已经非常快了。
“谁?”一位头发花白的大臣问。
“福乐郡主。”
“不行不行,不过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女人,她能帮什么忙?”老臣连连摇头,喝得有些醉的他,也不顾忌什么君子不可说人坏话这种原则,“而且这位郡主向来性格跋扈,性喜奢靡,这样的女人能做什么事?”
新科状元却不这样想,他去年出城办事的时候,还看到这位郡主帮着一位抱孩子的妇人提前进城,因为妇人怀里的小孩子高热不退,瞧着不太好。这事他从不曾对人提过,更何况他一个年轻男人,偷瞧一位未出嫁的姑娘也不太妥当。
能对一个生病小孩都有恻隐之心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没有丝毫良善之意?
“这事除了福乐郡主,恐怕没人再能帮忙了,”新科状元苦笑,“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很喜欢这位郡主,一年四季给她的赏赐就没有断过。”
“但她愿意帮这个忙么?”另一位同僚问。
“总要试一试吧。”
“侯爷,”一位相貌不显的小厮走到容瑕面前,“有几位官员准备去静亭公府求见福乐郡主,让郡主帮他们劝服陛下改变主意。”
“都有谁?”
小厮把这些官员的名字报了出来。
“空有一腔热血,却不长脑子。”容瑕把手里的书往桌上一扔,冷着脸道,“我看他们平日里也没怎么瞧得上福乐郡主,怎么这会儿便求上门了?”
小厮不敢说话,垂首站着。
“罢了,”容瑕缓缓吸了一口气,眼底的情绪也一点点平静下来,“终究这些人还知道关心天下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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