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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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公正的大无畏精神,真正的君子之风,才子名士的榜样。
不偏听偏信,不畏惧权贵,做君子者,当如容君。
很快,京城里的舆论就像是狂风吹过一般,统一了口径。无数人夸福乐郡主纯孝,美若天仙,至于祸水一说,竟是渐渐消失了。倒是严家的名声一落千丈,好像他们家的儿郎都成了好色之辈,无耻之徒。
就在大家以为这事应该就这样收场时,严家又出了大事。
严家的亲家陈氏一族,竟然带着人打了严家大郎一顿,而且还是蹲守在户部大门口打的。陈家大哥打完人,哭着一把鼻涕一把泪,述说着自家妹子被左相夫人磋磨,甚至弄得流产这件事。
世人虽然讲究孝顺,但也讲究慈悲二字,晚辈孝顺,长辈却严苛,甚至把人弄流产,这不是恶婆婆是什么?
陈家人打完严家大郎以后,又跑去严家大门闹了一场,最后一家人带着家丁闯进了严家,把面色苍白,身材消瘦的陈氏从严家抢了出来。
随后传出消息,陈家要与严家和离。
陈家与严家闹出这种事,看热闹的群众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关心班家与严家恩怨了,大家每天看着陈家派人去严家门口大骂,泼污水,竟多了好几项闲暇之余的谈资。
陈家也算是京城望族,与京城很多人家都交好,所以两家闹起来以后,一时半会竟没有传到云庆帝耳中去。
大月宫,王德走到伏案看奏章的云庆帝身边,小声道:“陛下,成安伯求见。”
云庆帝揉了揉眼睛:“宣。”
他近来心情不太好,因为自己比较看重的臣子一家,竟然逼着他的表侄女下嫁,因此还气晕了姑母。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也有肉多肉少之分,更何况还牵涉到皇家颜面,那就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第44章
殿内很安静,静得连一根针都能听见。
云庆帝看着容瑕,容瑕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任由皇帝打量。
“君珀啊,”云庆帝沉默半晌后,终于开口了,“朕就知道你不会让朕失望。”
严晖是他一手抬起来的,可是他发现近几年严晖越来越不听他的话了,纵容族人圈地,甚至还有人卖官卖爵,但他不想让右相一家独大,所以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忍受严晖插手皇室的事情。
太子虽有些优柔寡断,但是品性仁厚,日后继承帝位,必能善待兄弟姐妹,可是严晖却鼓动太子对付二皇子,对付他的同胞亲兄弟。身为帝王,他无法忍受这种事,尽管他自己并不是一个友爱兄弟的人。
“只可惜你太过年轻,不然这左相的位置,让你来坐朕才放心。”
“陛下,”容瑕语气平静道,“为陛下做事,为天下百姓做事,是臣的追求,什么职位都不重要。”
“你啊,”云庆帝低声笑了,“不好女色,不慕权势,这日子与苦行僧有何异?”
“陛下,微臣着华服,仆役成群,可不是苦行僧的日子能与之相比的,”容瑕想了想,“微臣可做不到高僧那般出尘。”
“人活着本该有所求,”云庆帝欣慰一笑,“爱卿虽非朕之子,但于朕而言,犹朕之半子。”
容瑕长揖到底:“陛下折煞微臣了。”
角落里的王德低头看着鞋尖,默默无言。陛下看着顺眼的年轻男女都恨不得是自家孩子,这是对自己孩子有多不满意,才总是发出这样的感慨?
“有什么折煞的,”云庆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走,陪朕出去走走,透透气。”
容瑕跟在皇帝身后,来到了御花园。御花园他陪皇帝走过很多次,对于他来说,这个地方并没有特别的地方,也没有外面话本中写的那般神奇。
“朕年纪大了,这些朝臣也越发不省心了。”皇帝站在荷花池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水波荡漾的湖面,“如今朕尚在他们便如此,若朕百年过后,这朝中又会变成何等模样。”
秋末的荷花池没有什么可看的,宫里的太监早就捞干净了残荷败叶,此时荷花池里除了水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冷清极了。
“陛下正值壮年,怎会这么想?”容瑕神奇又惊又骇地看着陛下,“微臣惶恐。”
“人总会有这么一日,”云庆帝皱了皱眉,“不是别人称呼为万岁,就真的便万年不死了。”
“陛下,”容瑕往后退了一步,朝云庆帝行了一个大礼,“请陛下不要说这种话,微臣心里听了难受。微臣父母早逝,这些年一直是陛下照顾着微臣,说句大不敬的话,于微臣而言,陛下是微臣的天,亦是微臣的大树,在微臣心中,您亦君亦父,微臣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妄想,但求陛下身体康健,无病无灾。”
云庆帝闻言心有触动,他记起前两年曾有人告诉过他,成安伯在长生观给谁立了一个长生碑,后来他让人查看后才得知,那长生碑上竟是他的名讳。或许是身为臣子写下帝王的名讳是乃大不敬,所以成安伯做得十分小心,不敢让任何人发现。
今日说是别人对他说这种话,他只会觉得别人是在讨好他,但是容瑕不一样,他知道这个孩子是真的把他当成至亲长辈关心,以至于行事风度翩翩的他,做出两年前那般偷偷摸摸的事。
后来他又听到密探来报,说成安伯因为一个书生说了对他不敬的话,愣是与对方连斗十场诗词,让那个书生名声扫地,从此无颜再出现在京城。只要自己吩咐他的事情,他都会认真完成,就算受伤了也从不到他面前讨赏。
朝中能臣不少,但是能像容瑕这样,一心一意为他做事,却从不讨好卖乖的朝臣,却是屈指可数。
再次伸手拍了拍容瑕的肩膀,云庆帝心情渐渐变好:“行,朕不说这些。”
容瑕神情略有放松,又维持着翩翩君子风度站在云庆帝身后。见他这样,云庆帝反而起了几分玩笑的心思,“据说,你前两日当着诸多读书人的面,说了严左相的坏话?”
“陛下,微臣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容瑕皱了皱眉,“福乐郡主乃是您看重的表侄女,怎么能让外人欺负了?”
这话听到云庆帝耳中,意思就变成了:你的人,微臣怎么能让别人欺负?
云庆帝听到这个解释,顿时通体舒泰,当下便笑道:“没有想到严晖竟然做出这么糊涂的事,你那些话说得对,朕的表侄女长得美,那是上天的恩赐,严家这么哭着闹着让郡主下嫁,实在过了些。”
他回头看了眼容瑕,笑意变得更加明显:“只可惜你对福乐郡主无意,不然以你的稳重性子,娶了婳婳倒也不错。”
容瑕沉默片刻,抬头看向云庆帝:“福乐郡主美若神仙妃子,出身高贵,灵动敏秀,微臣配不上她。”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慢,不像是在推诿,像是在陈述事实。不过云庆帝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说笑几句后,便把此事揭过去了。
倒是站在云庆帝身后的王德,略动了一下步子,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秋夜漫漫,姐你无心睡眠便罢了,把我拉到这里干什么?”班恒裹了裹身上的厚实披风,恨不得把脑袋也缩进衣服里。
“赏月啊,”班婳看了眼天上皎洁的月色,在铺了软垫的石凳上坐下,“我一个人又无聊,只能叫你陪我了。”
“这么冷的天,赏什么月,”班恒伸手探了探班婳的额头,“你脑子没问题吧?”
“你脑子有问题,我都不会有问题,”班婳拍开他的手,“我下午睡得久了,现在睡不着。”
班恒想到班婳这几日一直待在府里,连大门都没有出,又有些同情她,“那好吧,我陪你坐一会儿。”
两人都不是什么讲究风雅的人,盯着月亮傻看了一会儿后,班婳指着月亮道:“恒弟,你说嫦娥都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发髻?”
“不就是裙子,”班恒对女人穿什么衣服不感兴趣,他更关心吴刚、后羿、嫦娥之间的关系,“广寒宫很冷的话,那怎么喝茶,怎么做饭,想一想都觉得这日子不太好过。”
“神仙还用吃东西嘛?”班婳瞥了班恒一眼,“广寒宫如果没有其他人,穿漂亮的衣服,该跟谁炫耀呢?”
“姐,咱们能别老说裙子吗?”班恒无语,“也不知道你们女人怎么折腾出那么多花样,也不嫌累得慌。”
班婳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
见姐姐似乎生气了,班恒只好陪着笑脸去哄,“姐,外面那些读书人都在夸你呢,说你孝顺,说你容貌倾城,有血性什么的,你不好奇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怎么一回事?”班婳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外面那些人都会骂我红颜祸水呢。”
“一开始他们确实是这么骂的,”班恒见班婳瞪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不过容伯爷夸过你以后,外面的说法就变了。”
“容伯爷?”班婳惊讶,“他帮我说话了?”
“他不仅帮你说话了,还批评了严左相,”班恒感慨,“容伯爷这人真是厚道,讲义气,是读书人中难得的清流。”
“嗯,能当着读书人的面夸我们,确实挺清流的,一般人都干不出来。”班婳点了点头,平时她可没听哪个读书人夸过她,也只有容瑕对读书人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让他们对班家“抛弃成见”,帮着班家说话。
“他不怕得罪左相?”班婳想起了一个重点,“他在朝中有实职,左相会不会给他穿小鞋。”
“容伯爷长得那么好看,应该不会被穿小鞋吧?”班恒不太肯定道,“要不……我让人帮着打听打听?”
“行,你明天让人去打听一下,”班婳喝了一口丫鬟端来的热茶,“看来投其所好送礼是明智之举啊,连容伯爷这样的正人君子,也因为拿人手短帮我说话了。”
“啊?”班恒不解地看着班婳,“姐,你还干了什么?”
“上次父亲给成安伯送谢礼的时候,我放了几本书在里面,因为《中诚论》一时半会没有找到,才拖到前几天给他。”班婳叹口气,“反正我们家早晚也要被抄,东西让别人抄走,还不如送给我看得顺眼的美人儿。”
“就是那东南西北中?”班恒记不住那五本书的名字,唯一记得的就是这五本书凑在一块,刚好就是东南西北中。从这一点上来看,班恒觉得前朝的才子们比本朝才子们有本事,至少他们给书取的名字好记,连他这种纨绔都有印象。
“不过……容伯爷不是那种收了礼就帮人说话的伪君子吧,”班恒对容瑕的人品还是很相信的,“你这叫以女子之心度君子之腹。”
“嗯?”班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难道是他看上了我的美色?”
班恒沉默片刻:“大概……真的是因为你给他送了礼?”
伸手拧住班恒的耳朵,班婳气笑了:“臭小子,你知不知道男人不会说话,会被挨揍?”
班婳用的劲儿不大,但是班恒依旧做出一副吃痛的表情:“姐、姐,我错了,错了,我其实想说的是,容伯爷不是那种贪花好色之人,不是说你不够美。”
班婳松开手,豪迈的拍桌子:“没关系,反正我也只是欣赏他的美色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论如何以艺术文雅的方式拍马屁》。
第45章
姐弟俩在亭子坐了大半个时辰,班恒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姐,我们回去吧,这里太冷了。”
夜风吹在脸上,简直就像是刀子在刮一般。
“好,回去。”班婳见班恒缩头缩脑,就像是可怜的小狗,忍不住笑出声,“回去吧。”
班恒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见班婳还坐着不动,犹豫地看着她:“姐,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班婳斜眼看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情不好了。”
班恒又坐了回去,抱着暖呼呼地茶杯道:“那我再陪你坐会儿?”
“行啦,我也要回院子了,”班婳站起身,拍了拍弟弟圆乎乎地脑袋,“你也回去。”
“那我回啦,”班恒跑了两步,又转头看班婳,“我真的回啦。”
班婳忍无可忍地在他屁股上轻轻踹了一下:“还不走,留在这吹冷风啊?”
班恒拍了拍屁股,笑嘿嘿的窜了出去,就像是一只解开了缰绳的大狗,手跟腿都在撒着欢儿。班婳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这么傻的弟弟……
惟愿她的那个梦是真的,她穿着狐裘死得美美地,而家人也会因此受到照顾,不然这么蠢的弟弟,以后可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当班恒知道他姐昨晚不睡觉的原因是晚饭吃得太多以后,就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因为担心得睡不着觉的行为有些蠢。出门与平日几个好友见面的时候,好友们见他神情疲倦,都怀疑他晚上干了什么。
“昨晚月色这么好,班兄肯定是与佳人红袖添香,或者是把盏赏月了。”周常箫勾住班恒的脖颈,“我说得对不对?”
班恒嫌弃地拍开他,“把盏赏月倒是真的,可惜不是陪佳人,是陪我姐。”
“我若是能陪婳姐赏月,便是让我整夜不睡都行,”周常箫脸上露出几分向往之色,“朦胧月色下,神着华服的佳人,那便是月下仙娥,世间最美的景致。”
“闭嘴!”班恒不爱拿他姐说笑,“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事想要拜托你。”
“什么事?”周常箫与另外几个纨绔都来了精神,“是套谢启临麻袋,还是教训沈钰?”
班恒:……
“之前容伯爷不是帮着我们家说了几句话嘛,”班恒有些不好意思,“我担心他得罪严左相,在朝上被穿小鞋,所以想让你们帮我打听打听。”
“你还不知道?”周常箫惊讶地看着班恒,“严家如今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去给容伯爷穿小鞋。”
“严家怎么了?”班恒不解地看向周常箫,发现几个密友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严家犯了事,惹得陛下大怒,严左相这会儿称病在家闭门思过呢。”
严晖不是称病,他是真的病了,在夫人魏氏跑去静亭侯,最后却被大长公主身边的仆人赶出来以后,他就因为忧虑过度病了。如果不是陈氏突然流产,他早就派人拦住了魏氏,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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