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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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又归于死寂,沉重的下楼声显示着母亲的不胜负荷。她是辛苦的,四十岁的年纪,有着七十岁的苍白无神。重量分担出去总是会轻松些的,即使重量是加诸于不愿领受的人身上。五分钟前的哀求乞怜,全在最后一句话拆穿成演戏的虚伪。她早已出卖何怜幽了,又何须再来征询何怜幽的应允与否?!一如将一匹牛杀了之后再回头问牛要不要被杀!

何怜幽之所以伟大,是在她十七岁那年,霎时成了何家上下的浮木与救世主!以肉身布施来求得普渡众生!多伟大的说词!两滴凉凉的水珠滑到下巴尽处,将她苍白的肌肤点出了晶萤的色泽……滴落摊平的手中,才发现,笑容也有关不住泪意的时候,总在无人的暗夜中放肆奔流!有什么好哭的呢?眼泪的价值存在于众人的怜悯中,独自一人垂泪未免选错了表演的地方!她胡乱抽出一张面纸狠狠贴上脸,印乾了所有的湿意!何怜幽无血无泪,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动摇得了她的脆弱。

背脊轻轻闪过一阵战栗!中午那场被掠夺得景象又深刻印入脑海中。她颤抖着手指,抚着她曾被吻疼的唇瓣,依然存着那灼热的热力。

这等轻薄,像在宣告着什么。双手滑落到凄惶的心口,她在害怕,害怕那个对她掠夺得男子。她这辈子大半活得漫不经心,从未有强烈的情绪足以困扰住她,为什么那个男子能以一个吻让她的心湖犹如投下巨石?扬起的惊涛骇浪此时仍余波汤漾……

他是一个惊叹号。至今未曾清楚瞧见他的容颜长相,他的行为串成了一道又一道难解的程式。

他为她穿上了辋Transferinterrupted!渐上。他为她的脚拭去了血迹,他仰首看她面孔,然后顷刻间她已遭他的唇执意侵占。

“我是王竞尧。”他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抓疼她的双腕表示出她也得有相同的回应。

那种霸气狂傲的威胁让她空洞的双眼蒙上一层迷惑──她开口了:

“我,何怜幽──”

他是个能轻易让人恐惧的男人。下一步,他叫人送她回家,他头也不会的进入了酒店。

双腕被抓红的指印明白表示中午那一段过程的存在。送她回来的两个魁梧沉默男子没有给她任何提示,举止间的恭敬让她不解。短短的十分钟内,发生了一件事,但她这身处其中的人却理不清头绪。那个男人对她做了什么?除了吻了她、搂了她之外,还有什么更深层的意义?

荒唐事件总是一再接连而来,给人模糊的线索,不给人答案。而近来的荒唐事已多不胜数,加上这一桩又有何惧!比起卖女为娼这件事,其他的事都算不得什么了。啊!没有意义的前半生即将在有意义的后半生中沉沦!身为一个妓女,有什么比这么想更来得伟大呢?当妓女也有伟大的呢!多么稀奇的时代!

※  ※ ※

西斜的日光配合四点半下课的声响,映照在每一位放学的学子身上。蜂拥的人潮在校门口呈放射状分散开来;不到几分钟光景,拥挤的校门又回复到冷清状态,三三两两的小猫冷清了夕阳的热度。

何怜幽慢慢的收拾书包,沉浸在夕阳金光中的身影,满是孤傲与隔离的气息。与她同是值日生的田柔芬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的看她;这个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冷艳兼纯净的女孩,总是让人想接近又无从接近起。

“要……一同走吗?何怜幽。”

她是谁?好像叫田柔芬没错吧?何怜幽淡然回应:

“不了,再见。”

“呃──那再见,小心些,天快黑了,早点回家比较好。”田柔芬关心得交代万,转身走了。

一个出身书香世家、备受双亲疼爱的幸福女子,全身充满书卷气,清秀可人,功课顶尖,拿奖状永远有她一分。她与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种。何怜幽叹了口气,将教室的门关上,由三楼的栏杆往下望,校园早已冷清,又是一天过去了!玻璃暗处映出一双淡青眼眶,显示一夜的无眠。人死不能复生,但欠下的巨债仍是得还。这种心情可以称之为认命吗?

转身走向楼梯口,在二楼处见到伫立墙边的人影。身子悠闲的依着墙,一手插在裤袋中,另一只拿书的手正背枕在后脑,漂亮健康的面孔闪着灼人的眼光盯在她身上。他不是学生,是今年初来任教、风靡了全校女生芬心得英文老师柯桦;一个英俊又年轻的男老师。这一学期,他代了他们班的英文课,因为原本那一位英文老师去生产了,跑到国外为求绿卡,半年内不会回来。

何怜幽步下二楼最后一阶,回身正要往一楼踏去,但他开口了!

“何怜幽!”是他惯常清亮的男中音。一叫完,他人也立定在她面前,步下了二阶,正好与她平视。

她没开口,一双黑白分明又分外冷淡的眼看着他。

“家里还好吧?”

“好。”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陌生如他,即使关怀也无济于事。

“我送你回去吧!也许有我帮得上忙的──”柯桦一双闪动灼烈光芒的眼眸,因她的冷漠而使口气显得无措。

“谢谢。我知道路怎么走。”越过他,她快步奔下剩余的阶梯!没看到柯桦眼中的挫败──反正,那不是她该关心的事。谁有心、谁无意,随各人多情惹心伤!她是何怜幽,一个决意无心无肺、连自己亲人死亡也不掉一滴泪的女子,没有其他热情去找一个可栖息的心。

她也不需要!

踏出校门口,猛地被一大束玫瑰花拦住!她看到李正树一身昂贵且流气的打扮,手持一大束鲜花,左右各一个弟兄,堵住她的去路。

“小美人儿!我等了半小时,你可出来了!走吧!陪我去吃饭。我跟你妈说过了,今晚你不会回去。当然,我送去的一百万暂时刻解除以部分你家的债务,但其他的,就得看你表现了。走吧!我先带你去买一打像样的衣服穿。”李正树挽着她就要往怀中搂,并且移向一旁他开来的宝贝敞蓬车上。

“我不去!”她不断的退后,拍开他伸来的手。

李正树使眼色让二名手下堵住她的退路,而他自己则硬要将她的身子往怀中带。

“你们要做什么!”一声大喝介入这一团混乱当中,一个由校门走出,穿衣身运动服装的男孩推开两个喽罗。

“滚一边去!你是什么东西!我找我未来老婆约会关你什么事!”李正树火大的盯着眼前那位竹竿高中生。打球的身高几近一八○,相形之下,他那不到一六○的瘦骨身架不堪一击。“你是谁?”不行!他得先弄清楚这女人在学校有没有与人乱来,他花一大笔钱就为了开她的苞,要是她已不是处女,他岂不当了现成的龟公?

“我是她的学长,我叫方超圣。”

“我不认识你!”冷不防何怜幽冰冷的打开他热心伸出的援手。

说得那个大个儿一身的手足无措,也让李正树趾高气扬了起来!

“咱们走!小子!别碰我的女人。”拖着何怜幽就要上车。

并非她已屈服或心甘情愿,只是没必要拖一个无辜人进来,尤其他的介入对她的情况并无任何助益;多的,只是灾难与另一分人情。她这一生不愿背负任何情债,宁愿以沉沦取得破败不堪的尊严。即使看来有些可笑!

即使人生是由一连串荒谬组成,她仍好笑的感觉到近三个月来的生活更是集荒谬之大成。如果再有更多的“意外”,她也不会吃惊了。

但──她仍是又被吓了一跳!一辆重型机车“吱”的一声煞停在这一团混乱的局面中。

彷佛全天下的人都跻在这一天出现似的!但他──那个昨天强占她唇的男人一出现,硬是敲撞入她冷硬的心湖深处。

才那么一眨眼,他高傲的眼光没将任何人看在眼里,伸手一抓,她跌在他机车后座。

这个叫王竞尧的男人没有立即骑走重型机车,睥睨的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四人。浑然天成的危险气息震慑了所有人,四人各退了一大步,然后猛吞口水!连嚣张的李正树也忘了开口,他甚至忘了何时自己的手松开了何怜幽!

“你──你──”李正树好不容易摆脱心中莫名的恐惧,低声吼着虚张声势的话──“她是我的人!”就不知道这个一身邪气的男人是否他惹得起的人了!

王竞尧开口了,却是针对想要挣扎下车的何怜幽。

“坐好!”

命令才下完,机车已如射出的子弹般消失无踪!没将在场的任何人看在眼底!完全的不屑!

“你──你们拿我的钱是做什么的?!浑蛋!还不快追!他把我的人带走了!妈的!那女人到底与几个男人纠扯不清?!”李正树怒视两名仍在发呆冒冷汗的手下,又吼道:“快追呀!”

两名小混混结结巴巴的指着消失的方向道:

“但──但是──他是王老大呀……我们惹不起的……”

“王──王老大?王竞尧?”李正树的双膝霎时软了下来,跌坐在地上,开始感到恐惧!

那个绝对冷酷无情的冷面煞星!

※  ※ ※

机车停在昨日那间酒馆前;在五点过后,里头已有声响与喧哗。两名原本坐在阶梯前聊天的男子一见老大前来,立即迎上去替他安置机车,也忍不住偷看了几眼那个一身学生制服的高中小女生。掩不住满脸的讶异,却不敢多说什么。

何怜幽的左手腕遭他牢牢的箝制,敌不过他的力气,任他牵入酒馆内。迎面而来的是呛人的酒味与菸味,撞球声、吆喝声混着娇声燕语的挑逗声,完全是一片堕落的景象。昏暗的光线下只看得到人头不少,她被烟呛得快要头昏了!他并没有带她进入场内,在玄关处停顿了下,没让任何人发现的,领她进了一道暗门,往二楼而去。

“那人与你有何关系?”

二楼是一间办公室,约莫二十坪大,另一头尚隔着一间房,不知是书房或档案室什么的。摆适简单,办公室只有一个大办公桌与一套黑色沙发组,在靠窗那一面墙有一个酒柜。

入口处的墙面则是一幅画着黑豹的油画,背景像是非洲大草原。油画中的黑豹画得粗犷又狂野,那一双惧人的豹眼像是盯着猎物般凶猛,让人不寒而栗──像他。

此刻他正半靠着大办公桌,点燃了一根菸,以着优雅闲散姿态与危险眼神盯着她,并且等着她的答案。

他已拿下墨镜,所以可怕的眼光更令人无所遁逃又不敢正视。即使她是正对着他,坐在距他五大步远的长沙发上,她仍感觉不到任何安全。彷佛他只要有心,便能在眨眼间将她生吞活剥!所有的距离完全不是问题。

他要什么答案呢?她仍凄惶的自问着。冷然的表情并不代表内心依然无波。她被他吓坏了!他抓她来此做什么?又凭什么问她呢?但──她不由自主的,仍是回答了他──“他给了我妈一百万。”

“买你?”他眼眸在转瞬间已移近距她咫尺处,完全无声无息的教人心悸。

她低喘一声,懦弱的躲开了眼,艰涩的吐出会令他不高兴的话。不知怎地,她知道他会不开心,就是知道。

“是的。买下我今夜──以及往后他需要时,我就得提供的肉体。”

他捏住她尖尖的下巴,逼她正视他的眼,一字一字的问:“你打算卖多少钱?一辈子还是一夜春宵?”扫过她身子的眼光似乎在估量货物的价值。

何怜幽猛地闭上眼。

“不要这样!”声音已充分显示出她的认输与软弱。

自诩文明先进的人类依然摆脱不了弱肉强食的自然生物法则!否则她今日岂会在他的强势动作下动弹不得、任他欺负!他甚至不是她的什么人!连恩客也算不上。

“我说过,你是我的女人。”

“凭什么我该是?”她又睁开眼,平静的担忧,相信自己能应付眼前的一切。她不是他的人。

“如果钱能衡量一切,我愿意破例花钱买女人!但,在开价之前,你得让我明白你的价值,衣服脱掉。”最后四个字轻得像呢喃,语气却沉重得让人明白那是违抗不得的命令。而且他的眼神冷硬又鄙夷,以一种召妓的面孔看待她。

她面白如纸,双手抓紧衣襟,更往沙发中缩,看着坐在对面单人沙发中的他。一下子,他也成了像李正树之流的恩客之一。不!他一定是在戏弄她!他这种男人不需要花钱买女人,尤其她还是个发育中的高中女生。她稳住呼吸,开口:

“我开的价是天价!卖的是一辈子,但金钱则是不断付出,直到我家债务偿清,以及二位弟弟死亡或──完全康复!你有钱吗?很多很多的钱来填我家的无底洞?不值得的。你不必检验我的价值,我没有很好的本钱来与你付出的金钱相抵。”而且……他看来也不像是巨富,比较像是一个帮会老大!不出三十的年纪,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作为。飞车党或与人打架生事,这种人,与李正树那败家子是差不到那儿去的,没有任何社会价值。

“如果我付得出来呢?”他懒懒的开口。

“是吗?”她不自在的环住双手,笑得勉强。他不像是会虚张声势的那种人,如果买她的人是他呢?一个可怕且无法控制的男人!她将会在他无情掠夺中被生吞活而至骨无存!

他,王竞尧,伸出一只手。

“过来。”

无波的面孔看不出他意欲为何。何怜幽听得出他的命令,而她别无选择,只能过去他面前,身心微颤的立在他身前一步远,然后立即被他使力拉入怀中。

“别这样!”她低声斥责挣扎着;她不喜欢有任何人接触到她的身体,尤其眼前的他巨大又可怕,一身蛮力可以让她动弹不得。

她的挣扎在他下一步的举动中吓呆了!他一把扯开她制服的前襟,五颗薄弱的白扣子掉在大理石地板上四分五裂,露出了她雪白的衬衣与大片白里透红的肩颈肌肤!

他是个野兽!

一双修长的手移在她光裸示人的颈子上,在她能反应之前罩上她胸前两处小巧的浑圆。

没有逗弄,只像在宣告什么。

“没有人碰过,是吧?”

她点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再一次的挣扎会引来他更疯狂的举动,到时只怕她真会全身不着寸缕了!

“你怕吗?”他声音更低沉。

她又点头。吞下她的恐惧,跳得飞快的心跳想必传达到他手心了!

他漂亮的唇角扬起一抹笑意。一手扶住她后脑,倾向前,细致的吻着她没血色的唇瓣“你的唇,我的。你的身体,我的。你的心,以及一切一切,今生今世都是我的。”吻到她因缺乏空气而气喘不已时,他压她贴入他胸膛,满意道:

“我喜欢冷然又安静的女孩。我买下你的一生。”

“你一定疯了──”她发抖的双手抓紧制服,空气中全是他强悍的味道。她怎么会惹上黑道上的人呢?一个大她十岁以上的“老”男人怎么会看上她呢?

他像是纵容,又像是珍惜的轻轻拍抚她的背,嘴唇贴在她弧度优美的耳朵旁,用着一贯的低语调

“记住,你是我的女人,不要让我看到有别的男人与你接近,否则杀无赦!”

当他语调越轻,那种威胁性更加骇人!她又开始发抖了!他是说真的!她心中无力的想着。

他又笑了,沿着她纷颈往下亲吻。

“怕吗?不要怕呵!我不会打你,我只会让那些对你有企图的男人不得好死。”

此刻她终于肯定,她惹到了一个不能惹得男人。何怜幽再如何冷漠的心,也仍起了阵阵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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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天使 扫描校对

 2

 

“你叫石桐送回去的是什么?”

已是凌晨时分,五月的深夜还微沁寒凉。一头金发长及腰际,以黑发束成一束的俊美混血男子低声的问着面向窗外的王竞尧。

他叫庞非,“豹”集团里头的谋师;中德混血儿,唯一与王竞尧共同成长的人,也是唯一敢质询王竞尧行事的人。如果说王竞尧是冰中的火,那庞非就是火中的冰。相斥,却又怪异的协调。一个狂猛而优雅,一个内敛而沉静。能共同走过二十九年的岁月,而依然共处,也算奇特的组合了。

先前他知道王竞尧怪异的拖着一个小女生上来,这情况已是绝无仅有,加上昨日的事情因他人尚在美国而无从得知。好吧!也许久不沾女人的王竞尧改了口味,想沾清纯的丫头来尝鲜;但处到三更半夜,又特别吩咐石桐──豹王的近身第一高手,来送她回去。情况已容不得他不问了!王竞尧不能对普通女子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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