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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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兰倒有几分明白,不欲再多说什么,既然若眉想嫁,那就嫁罢;根据那几次送东西传话,貌似公孙先生对若眉的评价也颇高,也好,也好。
待顾廷烨回府后,明兰就把这事与他说了,顾廷烨听的有趣。
公孙先生虽才高八斗,见识卓越,但到底其貌不扬,那稀疏的胡须,那半秃的脑门,还有那若隐若现的老人斑——真爱居然说来就来?
明兰也不胜唏嘘,自觉道行尚浅,还不够淡定。
因公孙先生还未痊愈,便将纳妾之礼定于次年开春,一枝梨花压海棠,别喜事没办成,倒把老命给送了;顾廷烨提议将若眉先送过去,有个贴心人细细伺候汤药,他也放心些。于是若眉就像只快乐的小鸟一般,红着小脸,扑腾着翅膀,欢快的飞走了。
“她究竟喜欢公孙先生什么呀?”小桃半思不得其解。
明兰觉着有趣,不答反问:“别说若眉了,说说你自己罢。你喜欢什么样的,可有想过?”
“想过的。”小桃点点头,很老实的有一说一,“我娘常说村口的姚屠户家好,叫我将来定要嫁个卖肉的,每杀一头猪,就能赚半斤下水。”口气坚定,一派雄心壮志。
明兰险些呛了茶水。
…
爆竹声中,小肉团子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新年。顾廷烨抱着儿子站在外头,震耳的隆隆声划破黑夜的寂静,漫天的烟花五彩绚烂,把夜空点缀如白昼,团哥儿一点没吓着,还兴奋的手舞足蹈。此次过年,顾廷烨立意要热闹大办,不但府内扎彩披红,装点一新,还给满府的下人赏双份月钱,另有在过去一年中,做事得力的,另有加倍重赏。
明兰又兑了满满三四箩筐的铜钱,赏给府里的孩童做压岁钱,一人一把,谁都不落空。
虽说此次过年,比之去年人更少了,但顾廷烨明显心情好多了,站在祠堂中,亲手为数十座牌位上香,以四张大桌拼合为一,上摆十六道全席,隆重祭祀;待邵氏走后,屏退众人,他一手拖着明兰,一手抱着团子,对着老侯爷和白氏的牌位,站了许久才出来。
初一拜父母,初二拜岳家。邵氏娘家路远,不便回去;明兰一大早去与她道了别,才与丈夫儿女出了门。团哥儿在乳母怀里兴奋的很,圆脑袋直想往车帘外去瞧,蓉姐儿却是脸色发白,每每此时,她总觉得自己多余,明兰好言安慰着:“记得大姨母么?待你很和气的,上回还给了你一枚小金钏。她也有个姑娘,与娴姐儿差不多大,回头你与她顽罢。”
蓉姐儿硬硬的点点头。
其实她多虑了。
作为嫁的最好的姑奶奶,明兰带去的庶女,哪个婆子丫鬟敢怠慢,整个盛家可能会给蓉姐儿脸色看的,大约只一个王氏,不过她今日有两个女儿和许多外孙要看,没功夫来理她。
四个女婿一道来拜年,盛紘大觉面子风光,不住的捋须微笑,显是真的高兴;上首的盛老太太也是红光满面,只王氏看向顾廷烨的眼神有些复杂,这要是她的亲女婿该多好?
拜岁后便要发压岁钱,华兰家最有赚头,独得三份。小团子这回也落个盆满钵满,明兰举着他的两只小肉拳,好似小狗狗一般给长辈作揖,众人瞧的有趣,都是大笑。
盛紘长篇大论的训诫,说到‘阖家美满,子孙昌盛’时,王氏终于忍不住了,对着明兰板脸:“几个姑娘里,只你没婆婆在身边,别仗着是自己当家的,没有长辈管束,就任性胡来;若是乱了礼数,就是别人不说,我也要责骂的。”
明兰心中苦笑,也懒得分辩什么,王氏却愈发起劲:“身边也没个老人提点,看着你是轻省自在了,可实则却不成体统。明丫头才多大,能知道什么,偌大一个家怎么料理的过来,到时闹了笑话…”
竟当着众人的面数落起来,顾廷烨敛了笑意,华兰细心瞥见了,心知不好,正要插嘴时,却听一声轻响。原来是老太太把手放在茶几上,腕子上的佛珠与桌几相叩,盛紘一回头瞥见嫡母脸色不妙,连忙打断王氏:“你胡诌什么,明丫头何时闹过笑话!”又笑着对顾廷烨道:“你岳母是操心的命,想多了些。”
王氏咬牙暗恨,一转眼瞧见墨兰,又故作关心的笑道:“墨丫头呀,你们姊妹出嫁这些年,如今只你还未有子息,真叫我放心不下呀。”
墨兰站在最侧边,不声不响的抬起头,斯文微笑:“劳太太挂心了,不过太太的话,女儿不敢苟同,只要是夫君的骨肉,哪个不是我的儿女。”
盛紘大觉女儿深明大义,连连点头,王氏被顶了回去,皮笑肉不笑道:“话虽如此,可到底以嫡出为好,我说姑爷呀,你可别冷落了我家姑娘呀。”
一旁的梁晗站不住了,脸上不虞,墨兰不急不忙的微笑:“太太说的什么话,夫君待女儿极好,实是女儿三生有幸。至于儿女之事…”她微泫的望了眼梁晗,低声道,“大约是女儿没福气罢。”梁晗心生感激,满怀怜惜的看着妻子。
王氏还待再说,盛紘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沉声道:“你还有完没完,好好的年节,你非要闹出些不痛快来!”王氏眼眶一红,又要反唇,文炎敬心明眼亮,心知岳父岳母不和已非一日,赶紧出来打圆场,笑道:“岳母心疼闺女,看女婿总是不顺眼的,岳父莫怪;便是如我这般难得的好女婿,岳母还时常数落呢。”
如兰抿嘴嗔笑道:“好不要脸,你算哪门子好女婿?自吹自擂罢。”
众人哈哈一笑,王氏这才缓了神色,盛紘也吐出一口气。老太太冷眼看着,淡淡发话道:“我是清净惯的,你们头也磕过了,年也拜了,这就出去罢。”
盛紘连忙起身告罪,连声自道不孝;待众人从寿安堂出来后,盛紘领着四个女婿往外院去,女眷们则往内堂去吃茶。
华兰一坐下,便叫庄姐儿与蓉姐儿相见,两个女孩相互敛衽行礼,抬眼一看,一个秀气天成,端庄甜美,一个浓眉大眼,英气勃勃,两人顿生好感,便挨着坐到一处说话。
庄姐儿比一般女孩心性更为成熟些,待人十分友善和气,听蓉姐儿说起薛大家课堂上的事,甚为神往,直听的津津有味。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投机,过不多会儿,便手拉手走去庭院了。余下几个孩子,都由刘昆家的领到厢房去玩耍。
柳氏挺着大肚子站在一旁,替王氏和四个大小姑子张罗茶水点心,明兰心有不忍,便道:“嫂子赶紧坐下罢,你都有身子了。”
王氏撇撇嘴:“哪个又没生过孩子了,这金贵的,多站会儿也不见得要紧。”
明兰回头讶异道:“太太大肚子时,也常站着伺候祖母么?”眼神很真诚,很崇敬。
王氏被噎住,还不出嘴来。华兰仰天叹息,这虽是自己的亲妈,但她真的不想帮她呀,明兰也不乘胜追击,只有些奇怪的略看了眼墨兰,她也没帮柳氏。
还是柳氏出来笑着解围:“大夫说,站站走走也是好的,别过度了就成。对了,我正要谢六妹妹呢,上回你送来的鱼鲞,我吃着极好。就着它,我能吃几碗饭呢。”
明兰欠欠身,笑道:“是祖母说嫂子想吃些重重的海味,我才想起它来的,南边人自己晒制,风味颇美,嫂子若喜欢,我那儿还有。”
“你怎么不送我呢?”如兰歪着头,有些不悦。
明兰转头白了她一眼:“少来!你那会子一点味儿也闻不得,可怜姐夫为着你,在屋里都不敢研墨。我若真送了鱼鲞过去,你还不得刷洗整间屋子呀!”
如兰甜甜一笑,也不还嘴。
没说几句,王氏就气闷的不行。想数落柳氏吧,人家早炉火纯青,全当没听见;想数落墨兰吧,人家技术高超,基本讨不到便宜;想数落明兰吧,华兰又护的紧。她一横脾气,索性硬拖着华兰如兰到里屋去说私房话了。
目送着那母女三人离去后,柳氏笑吟吟的回头道:“两位妹妹,不如去我那儿坐坐;我娘家送来几品好茶,你们尝尝,若有喜欢的,带些回去。”
明兰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便起身随行,墨兰挑了挑嘴角,也跟着去了。
由于某些可知的原因,明兰小时候倒是常去长柏处,送双鞋子顺本书什么的,可长枫的小院她却从未来过。今日一见,觉着里里外外都透着清雅端庄,景致大气,毫不矫揉造作,不知是长枫的品味本来就好,还是柳氏的功劳。她们三个去时,正好碰上从外头回来的长枫;因柳氏有孕,他今日只好自己去岳父家里拜年,磕过头后,说了会子话就回来了。
“爹娘身体可好?”柳氏微笑的望着丈夫。
长枫习惯性的去扶柳氏,安顿她坐下:“都好,娘的风寒应已大好了,与我聊了两盏茶的功夫,一声都没咳;爹爹要捉我下棋,亏得你大姐夫解围,我才得以脱身。”
“爹爹也是,就那臭棋篓子,还就爱找姑爷喂招。”柳氏的声音忽然变了,既俏皮又温柔,春风拂面般的叫人舒泰。
明兰转头看看墨兰,她的脸色不很好看。
“若不是应了你要早些回来,陪爹下几手也无妨。”长枫一如既往的温存体贴,不过似乎有什么变了,明兰说不上来。
长枫转头道:“四妹,六妹,你们来了。”
墨兰轻哼了一声:“你才瞧见呀,还当你眼中只有媳妇一个呢。”
“你浑说什么呢。”长枫笑着,不以为忤。
“既然哥哥嫂嫂都在,那正好,我有一事要说。”墨兰忽然正色,目光逼视着长枫,缓缓道,“如今爹爹对哥哥愈发满意了,老太太也喜欢嫂嫂,既如此,哥哥嫂嫂为何不想个法子,把姨娘接回来。难不成哥哥只顾自己过的舒服,就不理姨娘死活了?”
长枫面红过耳,张口结舌的言语不出,求助的目光往妻子身上靠,柳氏不慌不忙的笑了笑:“瞧四妹说的,倒像说你哥哥是个无情无义之徒了。”
墨兰冷冷一哼,撇过头去:“我可没这么说。不过姨娘生了我们兄妹,焉能忘却?我是出嫁女,没有法子,可哥哥却是男子汉,为何无有作为?!”
字字句句,咄咄逼人,长枫无言以对,只能去看妻子。
“相公是男子汉,可正因是男子汉,就更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四妹妹饱读诗书,怎么连这个道理也不懂了?”柳氏扶着肚子站起,自有一种威严。
“姨娘对相公有生恩不假,可在姨娘上头,还有老太太,老爷和太太。难不成为着姨娘一个,就罔顾对老太太,老爷和太太的孝道了么?!”柳氏侃侃而谈,朗声辩驳,“自我进盛家门后,每季均往庄子上送衣裳吃食,来人也时时回报,姨娘的日子虽寂寞了些,可并未吃苦!这又何来‘不理姨娘死活’之说?”
墨兰豁的站起:“嫂子好辩才!那般死气沉沉的熬日子,与死了有什么分别?!”
柳氏轻轻一笑,直视着墨兰,“姨娘做了错事,当然得受罚。”
墨兰怒目:“你——”又转头怒瞪长枫,“你!”
长枫微微一缩。柳氏抢上前一步,柔声道,“当年之事,相公已与我都说了。唉…说句不恭敬的,姨娘确是不当。四妹,你也是为人妻,为人母的,难不成你觉着姨娘做的对?”
她缓缓抚上自己的肚子,“妇人,以夫为天,女儿,在家从父;这是漫了天也能说过去的道理。我不如四妹妹读书多,只知我与孩儿,一切尽要仰赖相公,听从相公。”
这话对着墨兰说,柳氏的目光却看着长枫。明兰侧头望去,只觉得柳氏的目光充满了信任和依赖;便是个武大郎受了这目光,怕也自觉成了伟丈夫;何况长枫这等怜香惜玉的。
墨兰面色阴沉,忿忿瞪眼过去,过了半刻,她忽而忧伤:“嫂嫂深明大义,就算姨娘错了,这处罚也该有个头罢。总不成,此后我们母子三人,永不得相见了…”她忍不住轻声泣道,“哥哥,你不记得小时候姨娘多疼你了么?哥哥好狠的心呀!她纵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好,我们也是她的骨肉,怎么这般弃她不顾!”
长枫被她哭的心里难受,急急道:“怎么会不顾呢?你嫂子早与我说好了,如今老太太,爹和太太都在,姨娘是不能回来的。若有一日分了家,我和你嫂子,自会尽孝的。”
墨兰心头一冷,顿时火冒三丈。似盛氏这样的官宦人家,必是要等父亲亡故子孙才能分家的,可盛紘身体素来康健,待几十年后,还不知谁熬得过谁呢。
她抬眼去看柳氏,只见她微微而笑,长枫在她身边亦步亦趋,便如儿子依恋顺从母亲一般,墨兰顿时气直上涌。“嫂嫂真是驯夫有道,如今哥哥什么都听你的!怕比听爹还灵呢!”
这话有些过了,长枫顿时脸色一沉:“你也知道我是你兄长,这是该对兄长说的话么?!没规矩!都怪姨娘当初溺爱,没好好教你!”
墨兰生平头一遭被同胞哥哥骂,眼眶一红,又要哭出来。
柳氏慢慢挪过去,拉住丈夫的手:“相公跟四妹妹置什么气?四妹记挂姨娘,说话冲了些,也是有的。好了,你赶紧到前头去罢。待会儿吃起酒来,爹爹一个,可应付不来四位姑爷哦,相公可要挡着些。”
“那我吃醉了倒不要紧?”长枫含笑道。
柳氏软软道:“回来我给相公熬解酒汤。”
长枫笑的温柔,转头对明兰道,“六妹妹多坐一会儿,陪你嫂子说说话。”最后瞥了墨兰一眼,“你嫂子有了身子的,你也懂事些,不可惹她生气!”说完这话,转身便走。
墨兰几欲气厥过去,一双染了凤仙花汁的纤手,死死扯着帕子,恨不能撕碎了眼前的嫡亲兄嫂;忍了半响,最后愤而奔出去,也不知去了哪里。
明兰低头吃茶,全然当做没看见,只和柳氏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家常。柳氏言语颇妙,谈兴也好,始终不提长枫与林姨娘一句,只乐悠悠的聊着生活中的琐事趣闻,说了会子话,明兰便借词告辞,柳氏也不挽留,笑吟吟的起身相送。
脚下的细沙石子路再熟悉不过,左一拐右一弯,明兰连抄三段近路到了寿安堂,然后大摇大摆的往里走;到了里屋,只见盛老太太正坐在炕上,慈祥的看着熟睡的婴儿。
听见有人进来,她头也不回,依旧注视着孩儿:“瞧这小子睡的沉哟…这不像你,你小时候,便是风吹帘子动,你都会醒过来。”
明兰笑嘻嘻的挨过去,哈巴狗似的蹭着老太太:“这小子像他爹,只要放心睡了,抬去丢护城河里,也是不知的。”
老太太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明兰,含笑道:“都说完了?”
“可不得说一圈么,真恨不能飞过来。”明兰也坐到床边,头靠在老太太的臂上,叹道,“祖母,我想你了。”随即又左右看顾,“全哥儿呢,我给他带了东西。”
老太太伸手揽着明兰,轻抚着她的鬓角:“本想叫他留下等你,可华兰的那小哥俩在门口伸头缩脑的一张望,他就坐不住了,这会儿那三个小子不知也野到哪儿去了。”
“全哥儿听话么?”明兰摆出长辈派头,“可有我小时的一半乖。”
老太太清寡的面容也不禁露出笑容:“哥儿不比丫头,刚能跑那会儿,房妈妈得领着三个丫鬟才能把他拿住。不过背书写字起来,那板着小脸,倒和你大哥一模一样。”
“也不知大哥哥现下怎么样了?”盛紘虽嘴里不说,但瞧着今日阖家团圆热闹,单缺了长子长媳,到底有些可惜,明兰想起一事,“大嫂子上回信里说有身孕,算算日子,也就这两月了。别的也还罢了,只怕那儿缺医少药,未免不便。”
“我也正忧心这个呢。”老太太微微蹙眉,“我和你爹商量着,预备送两个得力的婆子过去,就是路不好走,既荒僻又难认道…”
明兰抚掌笑道:“我也想到这个了,前阵子与侯爷商量了下,他说年后兵部要押一批兵械粮草往那边去,路经哥哥处,不如叫家里的车队随着一道去。既牢靠,又不怕走失了,您想送多少药材补货都成。”
“我也不说麻烦姑爷了。”老太太虽语气淡淡,却透着一股真心高兴,“你老子心里约也是这个主意呢,只是爱装模作样,不肯自己开口。”
“那是爹爹聪明,他知道祖母怕比他更记挂大哥哥,就乐得省下这功夫。”
老太太半讥半笑:“你老子什么时候不聪明了。”
祖孙俩打趣起盛府当家老爷来,毫无压力。
“三哥哥倒是娶了个好媳妇。”聊着聊着,明兰就说起适才见闻,“适才四姐姐又跟三哥哥提林姨娘了,说的可厉害了,不过都叫三嫂挡了回去,三哥还斥责了四姐姐呢。”
老太太脸上不知是喜是忧,轻轻抚着明兰,叹道:“你三哥人不坏,就没个主心骨,当初听林氏的话,如今听媳妇的话,唉,好在你三嫂比林氏强多了。”
明兰如猫儿一般枕着祖母的腿:“看四姐姐这般心心念念着林姨娘,也是不易。”
老太太沉默了片刻,才道:“有件事…”她顿了顿,“入秋那会儿,墨丫头曾滑过胎。”
明兰一惊,撑着半抬起身来发愣,老太太道:“墨丫头和姨娘们斗,成日的机关算计,连有了身子都不知道…唉,也是思虑过甚。”明兰默了半响,依旧什么都没说,或者说,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年前那阵子,墨丫头曾来找老爷,求给她姑爷在仕途上帮个忙。”屋里的地龙烧的正旺,融暖如春,老太太的声音低沉缓慢,犹如沉香炉里袅袅的薰香,“老爷心软之下,原本预备答应的,可后来还是没成。”
明兰又枕回去靠着,幽幽道:“爹爹素来疼爱四姐,这回没答应,定是力有不逮。”
“隔行如隔山,老爷的手够不着那儿。”老太太轻哼一声,“他来与我说过几次,他的心思我知道,想看看能否叫六姑爷帮忙,我没去理他。”
明兰苦笑不已:“爹爹好面子的。”哪怕女婿再显赫,他也得摆出泰山的架子来。
“后来,菊姨娘又吹了些风,老爷便决意回绝了墨兰。”老太太道。
明兰一时没记起来:“菊姨娘?”
“就是那年林姨娘房里的菊芳。”老太太轻撇了下嘴角,“她至今未能再孕。”
明兰的心慢慢沉下去。盛老太太的话乍听只是家常,其中深意却厉害。
墨兰急要林姨娘回来,到底是母女情深,舍不得亲娘受苦,还是因为她发觉娘家非但无人替她说好话,还有人说坏话,她讨不着半分好处,因此生出来的计策呢?
人心难测,谁也说不好。
“现在看来,还是五姐姐过的好。”明兰低低道。
说起如兰,老太太终收起满脸冷诮,忍俊不禁道:“我们这位五姑爷,却是个妙人。这回不是要外放了么?文亲家母想留下如丫头,好立一立规矩,谁知自己儿子却早反了水,暗地里来寻丈母娘。这里外一合计,太太便去把文家闹了仰翻,五姑爷一味装可怜,哈,可怜亲家母,哪里还敢再摆谱。”
“他倒聪明,叫太太出头做恶人!”明兰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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