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媒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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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度君华
放下尹小姐,饶你不死
楔子
刘玄清是众人皆知的好捕头,作为一个捕头,当然武功那也是岗岗地。如今我们的刘捕头正策马狂奔,如往常一样不肯认输。
很多犯人都栽在他手上,他们说他够狠。
前面的黑马停了下来,马上的人斗笠覆脸,一身黑色的劲装,冷酷中带着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
“你……”我们的刘捕头本来想点名道姓地大骂一通,以示自己见多识广,突然发现看不清他的脸,于是只好正气凛然地大声喝:“放下尹小姐,饶你不死!”
黑衣人的回答,是回手一剑,然后、继续策马前行……留下我们的刘捕头呆在原地,还保留着一个正气凛然的POSS。
他身边三人合抱的大青松拦腰而折,咯嘎一声,让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于是我们刘大捕头策马原路返回了,尽管这次保护尹小姐失败,可能会让他丢了纱帽,但是帽子丢了还可以再买,要是戴帽子的家伙丢了,那就好笑了。
所以我们的刘大捕头很想得开,只是边走边心悸。
于是……天下第一庄尹家庄的大小姐尹秋水——那个一等一的大美人儿被折花公子成功采走了。
折花公子,闻名知意,是一个淫媒。所谓淫媒,即专为一逞兽欲之人牵桥搭线的人。世间人不论男女,不论修罗夜叉西施如花,只要你出得起价,便必然替你弄到手,人银两讫,或奸或杀或卖或赠,悉听尊便。
这折花公子的身世,说来甚为好笑,他名肖天念,本是武林盟主肖逸的私生子,因其母身份低微一直未得肖家承认。后肖盟主老年无子,慌了,忙将他接回。结果这肖天念任他闹得大众皆知了,就一掀面具成了知名度直逼肖盟主的一代淫媒。直气得肖盟主吐血三升,然后一歪脖子、挂了。
那时候的风气不比现在,淫媒行当臭名犹重,当时没有枪哇,被捉住了可不是一枪打死那么简单。绝对是要先阉后刮,剥皮抽筋的。咳,当然,前提是你得把他捉住了。
人常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所以这个犯众怒的行当,能够坚持下来的,总是凤毛粼角,于是这个折花公子,在他的买家面前显得那么的可亲可爱可贵。
六扇门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行规,叫做黑马抱妞乃麦追,追着就会变成鬼。所以大伙平时见着折花公子的黑马一过,都是立马大喊一声:“恶贼休逃!!!!!”然后下马一边大声嚷一边前走,直走到黑马再也看不见了,立即上马,继续口不择言地乱骂,并且契而不舍地策马狂追。
结果可想而知,那就是我们的折花公子逍遥至今,于是也才有了我们今天可以留下来称之为小说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笔者按:我想再说一次,这就一变态虐文,真的已申明,凡再有骂朕变态的,骂朕见不得别人好的,一律叉下去炭烧!!!!
滚!!!!
: 滚!!!!
据说,谁也没有见过折花公子的真面目,包括那个自称是他老爹的肖盟主。
他的买家也没有见过,他们所见折花公子的脸,千篇一律地只是一块青铜面具,在脱下那身黑色的劲装,摘了直接遮住整个脸的斗笠,传说中的折花公子,也是身姿挺拔、孔武有力的。咳,当然我不能说他俊若潘安,美若龙阳。
原因很简单,我想潘安和龙阳君绝不会长得跟这块青铜面具一般吧???那古人的审美观未免也太脱俗了……(众围住笔者群踹:草,丫又扯犊子了!!!!)
好吧言归正传,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像折花公子这样淫媒行当的一根儿鸟毛(君华大喝:是凤毛、凤毛!!!!),理所当然被淫棍们奉为至宝。尽管他要价高,尽管他桀骜,尽管他嚣张狂妄不可一世。
在折花公子交货的时候,那双盈盈若秋水的眸子突然睁开,只是一瞬间,终是抵不住名为寂灭的迷药药性,再度缓缓合上。
肥胖若猪的某朝廷名人□着在玲珑有致的躯体上乱摸了几把,发现货确实是原装,笑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折花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不枉本相一番苦心。如果以后花兄遇上什么难处……”
这只猪正在剖心挖肝以示忠心,而对面的折花公子只是惦了惦手上那一大包银子,然后微吐了一个字,猪好半天才回过神,那个字是……滚!!!!
熟知这折花公子的脾气,也不计较,他费力地抱起美女,慢慢往山神庙后门溜走,那圆球一样的身体……还真的有点像在滚。
话说这折花公子,虽然师出无名,但身手绝对莫测。
白道上提起他,无不人人喊打,但若真的见到他,只能用四个字形容……闻风而逃。
说他作一淫媒吧,他也不好女色,每次再怎么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丽或者绝色美男都绝对是原方不动地送到雇主手上,而平时也不见他到处鬼混。
当然这传言笔者不保证真实性,毕竟他戴着面具呐,真要面具一摘,跑哪鬼混鬼知道啊。
自然,放着这种大害,朝廷也不可能不管不问。折花公子每折花之前,必然送蝴蝶兰一朵用银针钉予该家大门,三天后必然动手。
朝廷设了多次围剿,但折花公子总是轻轻地我走了,只带走贵府此宝,不留下一根鸟毛。自天下第一庄尹小姐失事后,再也没有人家配合官家。大家都恨恨地骂,又愤愤地没有办法。
自他出道近三年来,折在他手上的俊男美女不计其数。
好在他接单不分地界,如果他固定一处作案,估计那地儿的知县、府台也不用了,为啥?懒得换。
真正白热化的接触,是番帮进贡的公主,皇帝打算第二天册封正妃,然后皇宫侍卫发现宫门上钉了一朵清雅的蝴蝶兰。
当晚起全宫戒严。
说到皇宫,不得不说起宫里的一品带刀侍卫——冷骏,草,谁敢说这名字俗我跟他拼命!!!!
大内本高手如云,但他算是高手中的高高手了,此人办事周密,且一根筋,单纯到忠诚不二,最后却是卖身帝王家,不免可惜。
闲言少叙,总之在第三天,折花公子一身黑色劲装,施施然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
竟然中了毒
替身
一级戒备的守卫形容当时的情景,一般用一句话: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绝大多数人只看到一缕淡淡黑影,另有一少部分人还望着月亮想呢:这折花公子今晚还来不来了?
这折花公子说也奇怪,竟然就那么好像老鼠引猫一样将大内众高手引到紫禁殿的房顶。冷骏抱剑皱眉,这个人莫非还想杀掉所有守卫再劫人???
月光下的折花公子浑身散出凛冽让人不敢直视的杀气,已经有人开始退让。但也有人跃跃欲试。毕竟若伤得他一分,便可扬名立万。
折花公子依然只用了一剑,连环一剑,刺瞎了八个人。
于是我们的冷骏侍卫也震憾了。抽剑而上,月光剑影一片,那是在场众人第一次看到冷大侍卫长剑出鞘。
不是没有人上前帮忙,而是他们根本上不去。
突然玉兰阁有火光一闪,眼前的折花公子自漫天剑雨中全身而退,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冷骏,清朗地赞了一句:“名不虚传。”
然后在众高手面前蹁然而去,然后有人发现玉兰阁番邦公主不见踪影,众皆哗然。
冷骏在追。
而前面的黑影也似乎故意在等他,直到众大内高手都被远远甩在身后了,前面的人停下来,手中普通的青锋剑注满内息,散出青红的光芒。
光芒爆涨,冷骏横剑一格,长剑脱手,掷出了视线。
黑衣人淡然地丢了青锋剑,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在黑暗中。
朝廷重金悬赏捉拿折花公子,可是重赏之下,难觅勇夫。
没有人看见,在一处僻静的小树林,一个黑影怀里抱着一个人,飞奔而至,而另一个人已等在该处。
“爷……”
被称作爷的人只是竖手制止了下面的话,一个手势示意:去交货。于是黑影敬畏地点头,飞身离开。
借着朦胧的月光,林中的人突然伸手轻轻探在自己身上,二指轻移,按在气海,又运功试了几次,最后一口黑血喷在林中。
竟然中了毒,折花公子竟然中了毒。
庭院深深。
一美貌贵妇临着荷塘逗弄池中的游鱼。头上并未有过多的珠翠,不施粉黛,粉裙摇曳,自有灵秀横溢。
侍立一边的丫环小心翼翼地照料,在转身看到身后站立的伟岸男子时慌乱下跪,被男子伸手制止。
伟岸男子缓步走到美妇身后,双臂环拥,妇人受惊回头,又笑意浅浅:“爷,这么早就回来了?”
男子眼中满是爱怜之意,淡淡地应道:“身子还未康复,怎生不呆在水榭阁?”
妇人娇笑,花枝微颤:“兮儿今天觉得好些了,看外面阳光很美,出来透透气。”一边娇声道一边揽了男子的脖子,好一派浓情蜜意。
“咳,”一声轻咳,一个绿衣少年走了进来:“哥,母亲找你。”
男子闻声立刻示意侍女扶妇人回房,英挺的眉皱成一团:“可是母亲病情有变?”
少年轻叹一声,一脸阳光都黯淡不少:“时好时坏。”
两个人匆匆往碎月居行去,身后跟着冷意森森的侍卫——槿。
不错,这是富商燕南天的大宅,少年是他同胞弟弟燕南飞,而正由侍女扶回房内的是燕南天在经商途中所遇遭遇匪人的女子,叫颜兮,由燕南天带回,一直宠爱非常。
咳,当然那也是目前看来唯一有希望登上燕府女主人位置的人。
燕府的密室,两名男子脸色严肃。
“爷,毒性虽然发作很慢,却是极其难解。”槿恭敬侍立,声音却非常担忧。
“三年前的人还是没有查到么?”
“回爷,三年前我们一共六十二桩生意,其中十五名男子,四十七名女子,内中二十四名已确认死亡,剩余的人下落不明。属下几经查访,目前也只寻到三十名。”槿的回答应永远具体:“这三十名中最有可能对您下毒的只有一名——尹秋水。”
折花公子面无表情,他的记忆里,已经没有了这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好可怜,居然头三章只露了一次面。想偶其它文文女主可都是比男主出场早滴……
你们,谁先来?
你们,谁先来?
春红楼的妈妈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式,这是吕相的地盘,已经太久没有人敢来闹事。正要挽袖叫打手呢,跟在铁面人身后的黑衣男子横掌劈在大理石的圆柱上,然后那柱子就断了。
于是妈妈就自动自主自发自愿地闭嘴了。
“尹秋水在哪里?”槿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很冷。
“尹秋水?喔,两位公子是找衣衣啊……可是两位公子依依现在有客……”说到自己的姑娘,妈妈脸上又活络起来,正要滔滔不绝,一眼看见铁面人的眼神,忙小跑着前面带路。
折花公子一脚踹开了门。
床前欣赏自己杰作的男人还没看清情况已经被槿拎了出去。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四肢被大大地分开捆在床柱上,羊脂白玉般的肌肤上满是交错的鞭痕。散乱的青丝被汗湿,沾在雪白的颈间,面色平静无波。
香艳如斯。
槿走过去帮她解开了四肢的束缚,她神情淡然地看着跟进来的妈妈,打着手势:“第二批客人?”
想当然她的妈妈不会点头——这两人还米付钱呢。
于是她开始淡然地穿衣,从亵衣到亵裤,最后是长裙,一件一件,动作优美自然,毫无任何作做或者……娇羞。
“二位爷,咱衣衣可是春红楼的大红牌,陪夜的价码不低……况且您二人一起,得付双资了。”其实……这位妈妈是个胆子很大的人……错了,应该说是胆子非常非常大的人……
但是她赚到了,因为折花公子是不嫖霸王妓的。
接过槿递给她的一张银票,她便笑得整张脸上的粉都抖起来:“哦呵呵……只要别弄伤脸,其它地方随两位爷尽兴。”
“没别的事了吧?”槿盯着还在罗嗦的妈妈。
“没了没了,我让小桃送点让爷们开心的工具上来……”
“没了请站到这里,”槿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口水,指了指门口。
然后等她站过去时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床上正系衣带的人停下了动作,反正待会还是要脱,便也难得麻烦了。她靠在华丽精致却很散乱的床榻上,闭目养了下神,然后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来意不善的人。
依然是一个手势,意思却很明白:你们,谁先来?
作者有话要说:咳,这章咋这么少……
有在看的筒子出来吱个声,是要带耽美还是纯BG?
晚上米人说话朕自行决定啦~~~~~
明媒正娶
:明媒正娶
折花公子青铜面具下看不出表情(笔者:— — 这不废话嘛,看得出来才见鬼了),槿默默打量绣榻上纱衣半解的女子,三年前,尹家庄美貌才情名动天下的尹秋水,真的是她么。
折花公子在旁边舒适的红木椅上坐下来,示意先弹一曲罢。
于是绣榻上的佳人立即整装,动作体态无不大方优雅地倾身抱了古琴,临窗而坐,十指轻拨,水样的琴音流淌出来,白羽般的纱裙遮住了斑驳的伤痕,她一派端庄圣洁,完全不见了初时的妖娆诱惑。
秋水为神玉为骨,冰肌雪颜天分赋。
终于便是对乐律所知不多的槿也彻底相信,那真的是当年的尹秋水,而且尹秋水确实不负秋水二字。
“爷……”槿看了看折花公子,等待主人示意。座上的折花公子戴着黑色皮指套的手在茶案上轻敲:“搜。”
于是槿便在房间里面如灵敏的猎犬一般四处搜索,最后一无所获。然后便只能搜本人了。槿缓缓走近窗前的佳人,她便很识时务地搁了手中的琴,那曲终是只能弹到一半。
槿把人抱到床上,犹豫了一下,轻扯她腰间的丝带,她非常安静,黑色的眸子里似乎带着浅浅的笑意,任衣裙滑落,肌肤渐现。
槿目不斜视,仔细地检查着衣物。床上的女子又带了几分妖冶,双臂水蛇般勾上他的脖子,于是黑衣的槿便僵住了。
香汗淡然缭绕在鼻端,蚀人魂魄一般。
瞬间的失神,他已经镇定地拉开了她的手,然后回身:“爷,没有。”
“尹秋水,”折花公子一开口,床上的女子便怔住了,缓缓地抬头看他:“给我解药,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并且给你一笔钱,让你逍遥地过完下半辈子。”
折花公子神色不变,目光看着窗外。床上的人又勾了一个妩媚的笑,槿抬起她精致的下巴,声音依旧冰冷:“答应。”
她但笑不语。
“那么谈你的条件。”不得不承认,折花公子是一个优秀的商人。
床上的人不在乎自己衣裳不整,下了床在窗前的小桌上用毛笔蘸了墨缓缓写了四个隽秀小字:明媒正娶。
连一向从容不迫的折花公子都吃了一惊,这女子居然提这样的要求。
而衣衣已经搁了笔,眼眸含笑,笑得艳丽妩媚。
“身上并不是什么剧毒,用药虽不能根除,控制却绝对可以。这世间没有人可以胁迫折花公子,”折花公子用力抬起她的下巴,语气突然加重:“包括你!”
而被强迫看向他的人明显不为所动,耸肩摊手,那意思很明白:悉听尊便。
她刚一回身,槿的剑已经横在那段雪白的脖子上,她用二指捏住剑锋缓缓移开,笑着摇头,连眉头也未皱皱。
她有恃无恐,折花公子自是不会杀他的,那毒在自己体内潜伏了近三年才发作,现在用药尚可控制,以后呢?
另一边折花公子就郁闷了,尹秋水……如果是三年前的尹秋水说不定可以考虑。他还记得那一晚,敞开的窗前,自己守在树上足足一个时辰,只是不愿把那曲《流水浮灯》打断。更让他想不通的是,这样闺中纤纤弱女,居然能让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着了道。
不过三年后这个嘛……先不说别的,单是颜兮那边也绝对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重复上一章问题:要纯BG还是淡淡地带些BL……
不见兔子不撒鹰(— —)
:不见兔子不撒鹰(— —)
槿将衣衣带回燕府,在府祗最深处安排了一处院落。那个女子什么也没带,怀里抱着一只猫踩着满地阳光踏入深深庭院。
槿黑衣肃杀,背靠着院中的杏花看着收拾院子的女人,他想这个女人应该是恨着主人的吧?
毕竟,她是有足够的理由恨的。
接她进府应该只是缓兵之计,燕南天爱的是颜兮,决不会娶她,而折花公子……却是谁也不爱。
傍晚衣衣已经收拾好小院,里面并不是长期无人管理的荒芜,虽然不甚华丽,却是错落有致。周围翠竹几簇让堕身繁华的她觉出几分安宁。
夕阳斜斜落进院子,那只灰色的猫懒懒地躺在半人高的院墙上,眯着眼看着正忙着拔花坛杂草的主人。
燕南天就在这时候走进来,衣衣抬头看见那袭杏绿色的锦衫,料子是人称苏杭一绝的冰绸,裁剪得格外修身,一望而知出自名家之手。
长发用白色的丝带随便扎着,有几缕顺看额前垂下来,那双满含温和笑意的眼睛为这身公子装衬出难言的风月博雅。
这个人……当真是折花公子……
“在忙什么?”他扶起地上的人,淡淡檀香入鼻,衣衣只是微笑,任由他牵着,入了里屋。
“秋水,”两个人在屋里坐下来,燕南天看着对面一派端庄的女子:“我记得你弹得一手好琴。”
衣衣轻轻打着手势:可惜没有带。
燕南天轻轻拍手,槿出现得无声无息,一把琴递到衣衣面前,纤长如玉的手缓缓接过,仔细地调了音,弹一首古曲,燕南天乐律造旨也不低,知道曲子名《流水》。
他拿了桌上的茶轻品,琥珀色的茶入口唇齿留香,窗前轻缭琴弦的人如一片剪影。
他并没有在衣衣那里呆很晚,出去时那只一直躺在围墙上的猫跳下来,轻轻地蹭蹭他的脚。
他走得很快,更衣沐浴,匆匆地赶去颜兮那里。槿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却在水榭阁门口停了下来。颜兮身体一直不好,燕府高价聘请了妙神医长期照料,水榭阁除特定侍女,任何人不得惊忧。
“爷……”颜兮惊惶地扑到他怀里,他爱怜地抚着她的发,声音轻柔:“作恶梦了,嗯?”
颜兮在他怀里点点头,于是燕南天俯身脱了靴子,滑入锦被里面,怀里的人立刻将双臂揽上他的腰,两人相拥而卧。
侍女放下纱幔,熄了烛,躬身出去了,怀里的人也慢慢安睡。燕南天没有睡。
那个女人……很难对付的样子呢。他想。
不见兔子不撒鹰(— —)
:不见兔子不撒鹰(— —)
燕南天起得比平时早,颜兮还没有醒,宁和的睡颜甜美可人。
出得水榭阁,槿已经衣装整齐地等在门口。
“爷,沈让公子来了,现在正在前厅奉茶。”老管官陈黼恭敬地道。燕南天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这沈让也是一块宝,早年一直留恋江湖,不肯子承父业,也是在前两年突然转了性,弃了刀剑,乖乖回到沈记。仗着交游广阔,倒也把沈记做得风生水起。
燕南天入得和轩厅,客座上的少年一身月白的长衫,折扇轻摇,确不失风流。
“燕兄。”还未得开口,座上的人已经站起来:“听闻燕兄昨日迎回一女子?”
燕南天微皱了眉,这事传这么快?沈让还不识趣:“不知是如何佳丽绝色,令我们赫赫有名的南财神都动了心啊。”
“一个舞姬,若贤弟有兴趣,哪天为兄不要了,赠你便是。”明知道沈让最头痛的就是目前沈夫人缕缕安排的相亲,燕南天不动声色地堵住了这沈公子的嘴。
“那……那倒不敢当……”沈让低下头,讷讷地道。
“今天一大早过来,是想去看那批丝绸?”
“……正是。”
“那废话什么,走吧。”
两个人并肩出去,槿紧随其后。
燕南天并不是一个极度骄奢的人,但素有南财神一称的燕府经常接待各方商客,景致自是不差的。
陈管家正忙着让奴仆清理着宅中的落叶,便见得那名叫衣衣的女子四处游玩,怀里那只猫如她一般的安静。
“……姑娘,”没名没份,纵然圆滑周到如他也思索了一下才定下称呼:“燕府之中还请不要随意走动。”
那女子依旧含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陈管家觉得自己不敢对视那双眼睛。秋水一般的眸子,怎会那般的冷。
她的目光竟然有些居高临下的姿态,玉手优雅地打着手势:你家主人吩咐的?
毫无原由地,陈管家觉得自己很卑微,自己也未察觉地躬身答:“爷并未吩咐,但是……”
而眼前的人也只是浅浅打了个手势,然后款款离开。那手势陈管家想了很久才明白:那你就管不着!
衣衣逛了大半个燕府,天色已近午时了,刚入得自己的小院,便看见一身利落黑衣的槿,本是打算直接进去,槿突然抓住她的头发,声音一如平时的冷漠:“交出解药,立刻离开这里!”
衣衣便知道折花公子必是派他出去调查自己情况了。头皮吃痛,唇角却带着笑意,有什么好调查的呢。
槿的心里却不如她这般平静,尹秋水被交给吕相之后一直养在吕相的别院,初时反抗,自尽失败,却损伤了声带,从此不能说话。后来却慢慢顺从起来,吕相厌了,便送入自己旗下的青楼。
三年来她艳名远播,尹家庄当然有派人寻过,得知消息,尹夫人直接吐血,缠绵床榻半月,尹家庄请得名医无数,终是无力回天。而尹庄主痛心则痛心矣,但为了顾全尹家庄天下第一庄的名号,选择隐忍。
槿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声音也越发冰冷:“放弃!”
衣衣冷笑,槿从来不知道,那双如此清丽的眼睛里会流露这样的倔强。红唇在眼前,发香丝丝入鼻,竟然心跳踉跄。
用力地推开他,槿侧头掩饰刚才的失态:“这么多年来,想杀他的何止你一个。连冷骏都失败了何况是你一介女子!!!”
衣衣被推得后退了几步,怀中的猫竖着耳朵,瞪圆眼睛,仇视地打量着他。她低头安抚了下那只猫,然后昂起头骄傲地走过他面前。
今晚跟她做吧?
:不见兔子不撒鹰(— —)
“天魔咒,是无招可破的。”槿看着离去的身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事,以她的能力,纵然长期浸淫毒药,但要对折花公子产生威胁,是不可能的。
上次的毒,若非折花公子长期呆在施毒范围也绝不可能伤到他。而他深厚的内力竟然将那毒性化解了十之八九,将毒发时间硬生生地拖延了三年。
如果不是毒性过于顽固,也勿需再去寻她了。
而行去的身影却听若未闻,她轻轻地推门入了里间,槿发现自己不敢跟进去。
燕南天一直到很晚才回来,那批丝绸数量庞大,沈让心不在焉,他也无心细看,真可笑,两个人都不得不假装认真。
燕南天有时候觉得,自己不是经商的,也不是采花的,而是演戏的。
槿把白天所得的消息如实汇报给了他,密室里的他只是低头看着这一卷长长的资料,里面很多地方都一笔带过,但是他看得很认真。
“槿,你说她有可能交出解药吗?”燕南天看似随意地问身边忠实的助手。
“爷,槿觉得……无此可能。”说这话的时候,槿眼前突然浮现那双清丽绝尘却倔强的眸子。
“如果……”燕南天说着话,突然一手握紧了桌角,十指紧扣间,玉石的桌角竟然出现裂痕。
槿默默退出密室,暗中守护。
黑夜来了,那天魔咒本是邪功,于人的内力体力臂力都是非人类的提升,但是一到夜里,修习之人便面若妖鬼,可怖非常。
很多人都以为折花公子戴着青铜面具是怕被人认出来,没有人知道他是怕把人吓死。
而这时候的折花公子,便是一头暴怒的野兽。他会在密室一直呆到心情平复,遇到有生意的夜晚,便戴着青铜面具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府,没有生意便戴上人皮面具,或者在府中某处假山上独坐,或者去陪陪颜兮。
燕南天是打算去找颜兮的,那是这么多年他唯一另眼相看的女子。又想起那年官道上的情景,确实,能够那样为他牺牲的女子也许是世间仅有了。
其他人……恐怕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刮吧,他微勾唇,一个冷笑。
出了密室,外面树上的风灯将整个燕府照得朦朦胧胧。他沿着碎石小道前往水榭阁,在经过绮香园的时候听到琴声,若有若无,飘渺难以捉摸。
是那首熟悉的曲子,于是折花公子突然想起来……对了,燕府还有这个女人。
小院里没有风灯,外院便显得有些暗了。
折花公子自信自己的轻功便是那个号称一苇渡江的空明禅师也发现不了的。可是门边的猫发现了他,便很亲热地跑过去,蹭着他的足踝。
于是窗前的人便置了琴,缓缓站起身。天气有些闷,她穿得不多,仅在内裙外披了轻纱,在昏暗的烛火下身体若隐若现。
有淡淡的香味在屋里纠结,折花公子只是看着烛火中飘摇不定的人,脑海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今晚跟她做吧?
她缓缓走过来,莲步轻移,美艳不可方物。
折花公子觉得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开始抬头。心中却在冷笑:这样就想对付我么?
他反手拉住她,用力按倒在地上。扯开那轻纱,双手在她双肩处用力一撕,内裙变成两半,她上半身□。
也许是面目的扭曲,让心理也扭曲了,他不断加重动作企图从她脸上看到一丝痛苦或者羞辱。可是身下的身体明显已经被调教得非常好,她柳腰款摆配合着他的动作,玉指轻轻挑逗,寻找着他的敏感地带。
折花公子本不好色,自认识颜兮后再没有碰过其他女人,突然而至的强烈刺激让他开始受不了,最后堕入自己导演的戏中。
身不由己地轻咬她的咽间,那样晶莹的肌肤中有一道淡淡的痕迹,需要很用心才能看出来。身下的人往后微仰,轻眯了勾魂的眼,他舌尖轻转,那道伤确实足以损坏她的声带,他可以想象那时候身下的身体是真的下定决心想一死了之的。
心里又回复了一点警觉,但很快她引着他的手抚上她的双峰,于是那点仅有的理智又崩溃了。
这具身体已经学会了享受,当然也让享用她的人享受。
作者有话要说:很久米写H,突然地……不知道怎么着手……
娶就娶了罢
:娶就娶了罢
折花公子起身的时候,夜已深了。
地上一片狼籍,她早就体力不济,躺在地上闭着眼喘息。他往外面看了看,皱了眉就想往外走。
突然发现门口的猫,那么低低地喵了一声,看着它躺在地上的主人。于是突然的他有些心虚,转身将衣衣抱上床,扯被子盖了。临出门的时候,那猫便亲昵地蹭他的脚。
依然是沐浴净身,他匆忙赶往水榭阁,颜兮果然还没有睡着,他一进去,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便睁开,然后盛满了欢愉。
“爷……”她的声音如她一般温婉如水,他轻点了头,依然上床与她同眠。拥着怀中削弱的身体,人却还沉浸在□的余韵中。
而这样细微的神情却瞒不过女人。
京华城吴府门口被人用银针钉了一朵蝴蝶兰。
官民惊惧,一时传得沸沸扬扬。
朝廷如果还有脸的话,一定也是诚惶诚恐了,可惜他们的脸,在以前的案子中已经丢光了。
京华城的总兵调集了所有的兵马,准备来一个围殴,他就不信这折花公子真有三头六臂。
吴小姐已经被藏到他的府祗,吴宅成为一座空宅。命人在四周埋上地雷,总兵大人亲自伏在四周。
可是第三天守了一夜连个折花公子的影子都没看到,大惑不解时有属下道:“大人,我们不会中了折花公子的掉虎离山之计吧?”
总兵大惊,待回得总兵府,吴小姐已经踪影全无。
若当真论起来,那吴小姐姿色不过八分,只是吴员外平时为人刻薄,难免结下仇家。果然众人议论的第二天,吴小姐暴尸街头,全身□,一片狼籍。
其实当时冷骏是有看见的,虽然仍旧让人逃脱,但是他可以肯定,折花公子有两个,一个功力深不可测,另一个则与自己在伯仲之间。
槿当时也是心中暗惊,想不到这总兵府居然有这样的高手侍机而候,若非主人剑气一阻,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被他追上。
而折花公子也是苦不堪言,那毒一发作胸口撕裂般的痛,强提内力一剑吓退冷骏,自己一直在暗处待到毒发过后,疼痛散去时才缓缓离开。
解药的事,已经不能再拖。
“尹秋水,燕南天可以娶你,但是这对你没有好处。”小院里,一身浅蓝公子装的燕南天决定和这个油盐不进的女人作最后一次彻谈。
而对面的女子只是安抚着怀里的猫,微笑着重复写着那四个字:名媒正娶。
“可以,尹秋水,明天成亲,记住你的承诺。燕南天可能很有耐心,但是另一个人未必。”此话一出,惊讶的不仅是槿。
燕南天自己也是暗惊,似乎那一夜之后,折花公子已经不是非常抗拒她,也许在这个府里带着面具太久,总是需要一个可以真实的地方。
她不是颜兮,不需要自己隐瞒怜惜,她只是一个在狼窟偷生了三年的仇人,也是一个和自己一样演技高超的女人。拥有可以让人心如止水的琴艺和让人黯然销魂的床技。
娶就娶了罢。
恶魔
:恶魔
要成亲,必然是需要经过一个人——燕南天的母亲,燕佳氏。
老太太虽然卧床甚久,但眼光还非常犀利,看着衣衣的时候好像针在扎一样。
“我不同意你娶她!”老太太态度坚决,那双深不见底的明眸让她不敢直视:“她不会给你幸福的,天儿。”
“娘好好将养,儿的事,就不必多操心了。”燕南天话一落地便打算往外面走。
“可是颜兮怎么办?”燕佳氏只觉得这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了。
“我不会让她作妾。”燕南天的声音是难得的温柔:“就算没有名份,燕南天、会给她今生全部的爱恋。”
仓促之间的喜宴并不盛大,燕南天并不想人尽皆知,何况南财神若当真请客,怕是提前一年就得发帖子准备。
拜堂的时候,燕南天突然很自嘲,倒是颇有点天理循环的趣味。
入得洞房,已是华灯初上。
燕南天冷眼看着那个女人:“你要的我已经给你,下面该你兑现自己的话了。”
她却是已经自己摘下了红盖头,在桌边安静地砚磨。墨香缭绕中,人淡如菊。
一张药方,细数来也不过半柱香时间,她微笑着递过去,让燕南天实在是不敢相信,竟然这么简单?
燕南天出了院子,缓缓对里面的人道:“以后就好好呆在这里作你的燕夫人罢,不该说的事别说,不该管的事别管。这年头生死无常,一场风寒也是可能死人的。”
屋里的人听若未闻,烛火下临窗摹帖,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妙神医在水榭阁被槿叫住,他拧着眉着手上的药方,半晌终于道:“我能见见开这药方的人么?”
槿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个一向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妙神医都想见见,他也不关心这个。
“这是一张以毒攻毒的药方,从药理上来讲,用来除去南财神身上所中之毒确实行得通,但是……我不得不说,很冒险。开药方的人……很大胆。”
槿在沉思,看来她倒是没有作假。
“槿公子,老朽可否见一见开方子的人?”这神医倒是连带着对槿也客气起来了。
可惜人家明显不领情:“不可以!”
燕南天以为自己可以冷落那个女人,但是回过神来时总发现自己在她的住处,呃,准确地说,是在她床上。
天魔咒让他拥有几乎无穷无尽的体力,有时候他看着这个女子在自己身下辗转呻吟,明知道应该去陪颜兮了,身体却总忍不住挑战她的极限。
以前他把折花公子和燕南天分得很开,燕南天扮演着一个心怀天下的商人和一个温情男子的角色。而折花公子则是躲在面具后面阴暗的恶魔。
可是现在,折花公子在慢慢的侵蚀燕南天,这具身体似乎在渐渐脱离他的控制。
原来、销魂二字确实存在。
如果说颜兮是圣洁的女神,那么这个尹秋水,就是女妖。
突变
:突变
不……不能这样下去。他强制自己不再去那处院落。
他要么往外跑,要么整天整夜地陪着颜兮。只是晚上拥着怀里削弱的身体时,身上每一处都在不安燥动。
颜兮是个女人,女人的第六感都很敏锐,何况她本就天资聪慧细致。
有一晚的半夜,她甚至发现他在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燕南天跟她解释过娶另一个女人的事,从前她有足够的信心相信这个男人是全心全意地爱她的,可是如今,她开始不安。
他似乎有些变了。
他们说女人主动献身有两种情况,一是有所图,二是在不够自信的时候,用这一招绑住自己心爱的男人。
颜兮是属于后者。那个女人的存在,开始让她感到威胁。
她还记得那晚,当她褪尽衣裳,那个人的眼中出现的复杂神色。他最终还是要了她,很温柔很怜爱,即使是在床上,也一如她心中的燕南天一样,一派谦谦君子的风范。
她有意无意地霸占着他闲暇的时间,他也努力不再去想那一条妖娆的毒蛇。他努力地让自己很忙,一回府便呆在水榭阁与颜兮寸步不离。
也许是燕南天在挣扎,他需要一个圣洁的女神来拯救自己。
所有的人都知道那所深深的院落里,住着燕府徒有虚名的夫人。槿经常半倚着院中的桂花树看里面的幽幽灯光。
可能是他上一次对衣衣凶了,那只猫始终是瞪着圆圆的眼睛,怒视着他。
颜兮开始食欲不振,时不时的呕吐,妙神医仔细把完脉,道了一声恭喜。
全府上下都喜气洋洋,只等着燕南天回来禀上这天大的好消息。
女人对某件事一有把握,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炫耀。而弦耀的主要对象,当然是自己的对手。
颜兮第一次去看传说中的燕夫人。
她自然早已知道那是个风尘中人,可是见到时却怎么也不敢相信。她静坐窗前,粉黛不施,素若流雪回风。
纤长的十指在琴弦上跳跃,琴声如水,今她想起余音缭梁这样的词汇。
差点忘记了自己是前来示威的!
“衣衣姑娘,”她努力让自己的姿态矜持高贵:“从春红楼一下子堕到这样清冷的小院,肯定不习惯吧?”
第一句点醒对方的身份,第二句针锋必露:“爷也真是,虽然老宠着人家,也不用这样冷落姑娘。”
衣衣一直在微笑,那真的是一个仙子,没有经历过多少阴谋诡计,心里藏不住一点事。悠然地抛了一把暗绿色的香到雕空缕花的香炉里。整个房间中暗香四起,更觉幽静。
于是颜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为什么明明是胜利者,在她面前却只能仰望呢?
悻悻地走出去,算了,反正现在也没必要跟她一般计较。
早产?
:早产?
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小院连同衣衣一起被忘记。
折花公子只在有生意的时候出现,燕南天经常陪着颜兮出门踏青散步,好像整个世界,都云淡风清了。
夜,燕府。
衣衣的琴声突然停了,看着身后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微敛了眉,示意你来作什么?
那男子扯下覆面的黑巾,竟然是沈让!
“我怕你出事。”他咬着唇上前一步:“秋水,别管他什么折花公子了,我带你走,我们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好不好?”
一直安静的衣衣突然用力推开他,一手打灭了桌上的烛台,然后槿便冲了进来。沈让破窗逃走,槿也只是听见里面的低语,冲出去的时候被水蛇一般的双臂缠上。
只是一恍神,外面的人已经不见。
用力扯起面前人的长发,槿声音冷冰:“是谁?”
重新点燃的烛火下,她不说话,静静注视着眼前的黑衣男子。槿突然憎恨这样的目光,提膝用力撞在她小腹上:“是谁?”
她闷哼一声,以槿的力道又岂是一个弱女子可以受得了的。嘴角的血丝丝滑落下来,她明眸中水色蕴蕴,在幽暗的烛光下勾魂夺魄。
原来眼睛,真的可以说话。
她的呼吸很重,脸色苍白,紧抿着唇接受槿的审视,然后玉腿轻抬,隔着衣料轻轻磨擦槿的腰。
槿突然用力将她推倒在地上,转身走了。
直到人走得再也看不见了,衣衣眼中的妩媚神色慢慢地褪了。拼命地压抑着呻吟,小腹虽然要命地痛,但并没有什么大碍。
像破布娃娃一样倒在地上,她不想站起来,昏暗中那只猫急急地跑过来,却也不捣乱,懂事地用头拱她。
她忍痛将它抱在怀里,静静地等着天亮。
颜兮幸福了六个月。那一段时间,府里时时可以看见他们并肩赏花的情景,燕南天甚至慢慢地淡去了燕府深处的那所院落。
可是第六个月,她产下那个孩子。
接生的产婆抱出来的婴儿,是一个丑丑的却粉嫩嫩的生命:“哎呀,南财神,恭喜恭喜……小公子可健康着呢。”
燕南天面无表情:“是否早产?”
“早产?”产婆依旧笑得灿烂:“小公子这么健康,怎么会是早产。不过有时候提前个月把也是经常的。”
有丫环从她手里接去了婴孩,陈管家见燕南天脸色不对,忙领了产婆拿钱去了,
如果这是尹秋水的孩子,可能什么时候生产他也不会觉得奇怪,可是这是颜兮的孩子。那个圣洁的女神!!!!!
他从侍女手上接过那个婴儿,手缓缓伸向它细小的脖子,突然握住,一点一点开始用力。小小的婴孩从香甜的睡梦中惊醒,然后慢慢地呼吸困难,开始啼哭挣扎,最后终于声息全无。
旁边的侍女早已经软了腿,那个地狱恶魔一样的男人怎么会是谦和的南财神!!
颜兮从昏迷中醒过来时,侍女告诉她……那孩子早已胎死腹中了,而爷有急事出去了。
怎么可能是死婴
:怎么可能是死婴
他去了衣衣那里,绑住她的手脚疯狂地和她□。
大半年,衣衣也是寂寞的吧,不然不会这么主动地配合着他。
欲望的闸门一打开,一切便很难控制。
她不能发出完整的音,但那种破碎的呻吟更显销魂。身下动作不停,他一手拎了她的下颚,半带着喘息:“你在嘲笑我,对不对?”
那双眸子在汹涌而来的欲望中灿若星辰,粉唇微张似有意无意的邀请。于是折花公子也把刚才的问题忘了个十之八九。
沈让接到那只猫送过来的纸条,上面的字迹粗犷奔放:“速查燕南天与颜兮的初识经过。”
那是衣衣的左手字,除了与她要好的几个人,很少有其他人知道。她心里却是更为惊诧,折花公子虽然扼死了那个婴儿,却并没有对颜兮怎么样。是什么样的过去可以让折花公子如此般宽容她?
如果这并不能彻底瓦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那么很可能自己会付出惨重代价。
所有不在场的人都以为颜兮确实产下了死婴,只有妙神医不相信。
他亲自把的脉,怎么可能是死婴!!!
他去找燕南天,燕南天在衣衣床上,避而不见。
行医的人都知道生命可贵,尤其在关乎自己医术的事情上绝对不会含乎。
妙神医在水榭阁门口堵住了燕南天,他逼视着他:“那不可能是个死婴。”
燕南天的表情依旧温和,杏绿色的冰绸长衫在阳光下显得憔悴而疲惫:“我不想谈这件事。”
“你必须说清楚,”这妙神医的执着也是不可小视的:“告诉我怎么回事。”
“那个孩子,只怀了六个月。”阳光下的人依旧在笑,只是妙神医从那张英俊的脸上看到深不见底的阴暗。
也许……每个男人遇到这种事,都不会冷静。爱之深,恨之切。
妙神医其实并不愿意在人伤口上洒盐,可是医者更在意真相。初生的婴孩,何其无辜。
“有没有做过滴血认亲?”他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不带任何个人看法。
燕南天只是微笑,笑得满心无奈:“我不想知道真相,就当它没有发生过。”
看着大步离开的人,妙神医还是迟疑着道:“燕南天……其实六月产子,并非不可能。曾经妙某有位好友出过一个方子,让一位妇人六月产子且看不出任何迹象。”
远去的身影僵在原地,良久才喃喃地道:“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妙某亲眼见到过那个孩子,除了皮肤比正常婴儿纹理更多一些,更嫩一些以外,看不出任何差别。”妙神医还记得当时那人和他讨论那张药方时淡定自如的神色,只可惜物似人非。
“出药方的人在哪里?”燕南天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
“如果知道她在哪里……就好了……”妙神医难掩惋惜,似自言自语:“自被折花公子采走,从此毫无音讯。……以她那样刚烈的人……说不定……”
“尹秋水?”
“你认识她?”
“刚烈?”燕南天觉得这个世界真小,回想起来,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留给他最终的印象只是在床上:“哼,刚烈!!!!!”
作者有话要说:呃……
感谢梨子和冷凝筒子,吾会好好地更下去……更到结局……
何必这么痛苦的活着
:何必这么痛苦的活着
衣衣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熟悉的容颜,清亮的眼神,润泽的红唇。这些年她不管受着怎样的屈辱都仔细保养着这具身体,也许这是她唯一的本钱了,她想。
回过神来时燕南天已经站在他身后,粗糙的手撩起她黑色如云的秀发,他在微笑,衣衣从那笑里面看出残忍冷酷:“你给颜兮下了药!”
已经不是求证。
他的表情让衣衣没有把握自己还有没有生机。他拾了妆台上的玉梳,轻轻地帮她梳理着瀑布一般的长发,再一次重复:“你给颜兮下了药!!”
感觉头上的手一寸寸用力,玉梳的齿尖并不尖锐,却是生生地被按进头皮,发出嘶嘶的撕裂声。血顺着黑发滑落下来,开始是一颗颗,然后越来越多,流了一头一脸,于是镜中的人便如厉鬼一般。
不……不能死在这里……陷入混乱中的人只剩下这一句话在脑海里,她不敢挣扎,不敢激怒他,这时候的折花公子是择人而噬的的野兽。
反手摸索,她找到那处无数次进出她身体的物什,靠着仅存的清醒慢慢挑逗。也许是血腥太重,又或者是这莹白肌肤上的血太过妖艳,折花公子很快转移了注意力,感觉手中的物什在慢慢壮大,那玉梳被狠狠掷在墙角,啪地一声断成几截。
他突然狠狠扯住她的长发,用力将她拉跪在地上,一手扯去自己的衣带,拎开她的擅口,用力冲了进去。他厌憎她的身体,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
她已陷入半昏迷,抓住长发的手用力将大把黑发连着血肉扯下来,他如愿以偿地从那张一直淡然含笑的脸上看到痛苦神色。
满地血腥,连欲望都变了形。他用力在她口中进出,感受着她不成声的低嚎和颤粟,突然想:如果身下的是几年前的尹秋水,想必也会是这种表情吧?
折花公子停下来,已经是后半夜。她早已昏迷不醒,唇被磨破,在满脸血迹中倒不甚明显。
他本不想留在这里,但是除了这里,他不知道何处可去。强烈的发泄之后,整个人觉得很空虚,他需要一个人安静地陪着他,什么也不必说,安安静静地存在就好。
而颜兮……他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孩子,怎么去面对颜兮啊……
狠狠地将人丢在地上,他静静地躺到衣衣的床上,淡淡月光透过窗,让他有几分迷乱。
慢慢陷入沉睡,地上人轻微的响动惊醒了他,醒了也不出声,默默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她的嘴里还满是他的□,醒来后扶着妆台前的矮凳剧烈的呕吐,吐完之后似乎才发现他还在,仿佛怕惊醒他,她小心翼翼地擦干脸,几次撑着凳子想站起来,最后都失败了。
于是地上的人慢慢往门口爬,在月色朦胧的小院中,她吃力地爬到花坛边,摘了里面的什么草叶,慢慢地嚼碎,然后将草泥轻轻涂到头上。
不知道是伤口的牵扯还是药草的刺激,每涂一下,便停下来低低地哀嚎,又怕惊动屋里的人,强自的压抑。
再度脚步踉跄地进得屋内,她不敢过去,不声不响地靠墙坐下来,尽管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尽管高高的仰起头,还是有冷冷的液体自眼中滑落,在脸上留下长长的水痕。
折花公子依旧静静地躺在床上,只是他真正的闭上了眼睛。
尹秋水,何必这么痛苦的活着。你改变不了什么,你的痛苦由肖天念开始,也让肖天念来结束吧。
也许可以得救哦
:也许可以得救哦
第二天天色微明,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怀抱里。
折花公子戴着青铜面具,一身黑衣,指上是黑色的皮指套,长期的练功让他拥有宽阔的胸膛和结实有力的臂湾。
也许是微明的天色太撩人了,也许是虫鸣太过寂静,也许是这风太清爽了,又或者是衣衣受伤太重糊涂了,她突然觉得……如果这个人不是折花公子……多好。
他抱着她策马前行,两具无数次抵死缠绵的身体紧紧靠在一起,时不时起些磨擦,他的手几乎环抱着她的腰握着缰绳。
他知道怀里的身体已经醒了,于是刚才她温顺地依偎着他的邪异感觉也消失了,像一场悬念十足的梦,醒来成空却留下隐秘的留恋。
那处山谷终于是到了,骏马长嘶,在未明的世界中显得非常清晰。但是惊动不了人,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天不亮谁会经过?
“尹秋水,我很想看一下你精湛的医术毒功能不能让你渡过此劫,”折花公子的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轻松,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
“你可以试试这附近能不能找到解药,在午时左右会有一队商队路过,如果你能撑到那个时候的话……也许可以得救哦。”折花公子带着残忍的笑意说完这番话,转身策马狂奔,未曾回头。
不会有什么商队,他给她一个希望,让她撑着,慢慢地在绝望中死去。
胆敢戏弄折花公子的人,必定不得好死!
可是为什么驾着血龙驹跑这么快?不停下来多欣赏一下自己导演的这场好戏吗?
冷骏是随着那只猫找到这里的,说来奇怪,不过是一只很普通的猫,从燕府那么火急火燎地窜出来。以他的轻功也一路急赶才未被甩掉。
很是无聊,皇命在身的一品侍卫,竟然跟踪一只疯猫。
可是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经常见到它神色古怪地出入燕府,他觉得那只猫知道些什么东西。
不错,他监视燕府已有一段时日了,他开始怀疑燕南天的侍卫槿,那身影跟他上次所见非常相似。
但他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槿真的是其中一个折花公子,那么另一个……
即使是真的是他,如果他拒不伏法,又当如何?
他在那只猫旁边见到了衣衣,被血纠结的黑发,一身青紫的伤痕,脸色因为剧毒的侵袭变成可怖的碧色。
他甚至不敢确定这个女人是不是还活着。他努力让自己脚步镇定,那女人竟然还有意识,冷骏只看得一眼便心头狂跳,是燕南天的女人!!!!
他不再犹豫,横抱着她上马,赶往最近的医馆。
刘玄清捕头大老远就看到自己顶头上司一大早驾马横冲直撞,一路跟上去到了胡大夫的医馆。
那胡大夫也是本地有名的医生,但是他一把脉便连连摇头:“很剧烈的毒,已侵入肺腑,回天无力了。”
冷骏紧紧皱着眉,燕南天的女人怎么会一大早受这么重的伤倒在荒谷?
是不是知道什么东西被人灭口?
不说燕南天本人实力如何,单是槿便很难容外人出入,何况其它?
他拨弄着衣衣,企图找到一点什么线索。突然发现她手中紧紧握着什么东西,使劲抽出来,是一块衣襟,上面血迹还未变色,胡大夫凑上去一看,立时脸色大变,失声道:“这……这是解毒的方子!!!!”
“冷大人……”刘玄清叫了一声,他想的是如果这人自己死了,与咱无关,如果这一剂药把她喂死了,估计会有好大一堆麻烦。
冷骏竖手止住了他下面的话:“胡大夫,麻烦按这个方子煎药。”
“是……是。”那胡大夫一边盯着方子一边鸡啄米般点头,然后宝贝一般收起了那方子。
如果……
:如果……
冷骏一直守着直到她清醒,他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只不过第一眼太过震撼了,看着她睁开眼睛,他觉得这个女人生命力还真是顽强。
可惜她一点也不配合他,问什么话都是听若未闻。
另一边妙神医就苦了,那只猫咬着他的衣角把他拉出燕府,然后疯了一样的飞奔,他老人家拼了一条老命验证了一条真理:自己果然是追不上猫。
等他找到那猫的时候,地上只余凌乱的血迹,有人受了伤,看这只猫的神情,似乎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妙神医有种不详的预感,他想到提起尹秋水时燕南天奇怪的神色。想起曾经尹家庄那个煮茶温酒弹笑间才华四溢的人,他突然有些心紧。
尹秋水,如果真的是你,千万别出事。
“妙神医?真是巧。”冷大侍卫这样跟他打招呼时,他只差没哭出来,这些天几乎找遍了附近所有的药堂、医馆、棺材铺,他苦笑着道:“真的是巧啊冷大人。”
以前宫里遇上疑难杂症也经常请他,故而他跟这冷骏倒是有几面之缘。前面说到那个令妇人早产不出任何异状的方子,自然也是用在了禁宫里面。
他提出见见冷骏救回的女人,冷骏皱着眉问他她到底是谁?
于是妙神医便笑了,笑着说估计谁也不是了。
他在医馆里间的床上看到了她,四年多不见,容颜未变,只是他突然想,如果再回到尹家庄,她是不是依然可以温婉煮茶?
“冷大人,请通知尹家庄尹庄主,请他立刻赶过来。”
“燕南天就是折花公子,对不对?”几次交谈无果,冷侍卫开始失了耐心,他捏住衣衣的下巴,强行让她看着自己。而她只是微笑,笑而不答。
妙神医进来的时候看到这情景,一向对冷侍卫客客气气的他却怒了:“冷骏,拿开你的脏手!!!!”
冷侍卫暗诧他语气中的怒意,这个神医一向恃才傲物,很少对人假以辞色,何以对这名女子……
“冷大人,她不是你的犯人,你没有资格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妙神医一边喂着衣衣喝药,一边道。
她只是安然地喝药,很苦很苦的药汁却喝得像水一样,眉头也不带皱一下。
“秋水,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到冷骏出去了,妙神医小心翼翼地问她,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残酷,等尹庄主到了接她回去,曾经不管发生什么不堪的事都终将成为过去,不是吗?
已经结疥的伤口,为什么还要撕开呢。
她微笑着打着手势,要纸和笔。然后一行隽秀小楷:妙前辈,你有没有试过一种日子,没有了希望,没有了期待,没了最后的一点念想,就这么活着?
妙神医盯着这行字,她依然微笑,淡淡的示意:我累了。
是认人,不是认尸
:是认人,不是认尸
燕南天依旧是燕南天,景致优美的燕府亦没有改变。除了厨房送饭的丫头被告知不用再照顾夫人了以外,时间轮常。
颜兮慢慢走出了失子之痛,直到现在,燕南天也不敢告诉她其实那孩子是她亲手掐死的。他不再时时呆在她身边,他不敢看那双清丽的眸。
曾经燕南天意识到自己冷落颜兮的时候,他控制折花公子不去想衣衣,不去找她,慢慢地忘了她。
而如今衣衣不在了,他不需要控制自己,只是府中的僻静小道,每走过一次,便心痛一分,那处院落,每看一眼相思便更深一分。
原来想一个人,跟□无关,亦无法控制,就像呼吸一样,如影随行。
是什么时候开始,折花公子对尹秋水不再是单单的□?
他依然是在小院中独宿,看着窗前的淡淡月光。而那只猫,从此再也没有靠近过他。
尹庄主接到妙神医的亲笔信,他和妙神医一贯交好,而且人么,都吃五谷杂粮,谁能保证自己不生病来着,谁会无端得罪一个神医。故此,他一处理完手上的事便匆匆赶来了。
妙神医只道是给他们父女一个惊喜,也未作说明,只道:“带老友去见一个人。”
冷骏就比较官方一些了,他派人传燕南天到了地方衙门,名义上只是认人,周围重兵把守,弓箭手暗伏。
一旦尹家父女相认,南财神至少也得解释清楚被折花公子采走的尹大小姐怎么会成为自己妻子,而官府则有权扣押当事人查证其供词是否属实。
可是他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公堂之上的父女二人,面对无数前来看热闹的乡亲路人,竟然见面不相识。
“官爷,她不是吾儿。”尹庄主没有看着衣衣说这句话,亲生亲养了那么大,他的心里也不好受。但是他不愿意承认,这个误入歹人之手后又沦入风尘之地还依然苟活的女子是他的女儿,是天下第一庄那个歧黄之术倾天下的尹大小姐。
“老友!!!”妙神医失声叫了一声,被座上的府台打断:“公堂之上,不得胡乱开口!那妇人,这可是你老父?”
堂下的衣衣闭上眼高高地仰起头,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原来……早已放弃了她。睁开眼,她依然粉面含笑,她轻轻地摇头,优雅地作着手势:“不,大人,民女并不认识他。”
燕南天在一旁看着这场可笑的闹剧,他怎会不知道冷骏的想法,如此桀骜的人,怎么会甘心任自己逍遥法外。只是一说到认人,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衣衣。
心头狂跳,是认人,不是认尸。
她还活着?
“夫人。”他的声音带着阳光般的暧意。于是公堂之上的衣衣穿过人群,在众目睽睽之下俯进他怀里。
那具熟悉的身体入怀,他忽然明白,原来这就是爱情,带着回忆的甜,离别的苦,相思入骨的疼痛和失而复得的欣喜。
怀里的人不肯抬头,他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湿了自己胸前的衣襟。
那是他第二次发现她哭,第一次她哭得小心翼翼不愿让自己发现,第二次她哭得寂静无声,不愿其它人看见。
也许这世上最伤人的,不是恨。
身体上的伤,总会有痊愈的那天,而能够伤进你心里,让你痛彻心肺、无药可医的,必然是你至亲的人。
“大人,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一贯谦和淡定的南财神语气不善,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呃……”堂上的府台看了眼冷骏,然后连连点头:“当然当然……南财神请。”
燕南天将衣衣抱进外面的豪华的轿子里,她紧紧靠在他胸前,那双一直淡然含笑的眸子里一片茫然。
送你一件礼物
:送你一件礼物
红色绣金的轿帘垂了下来,她抬头呆呆地看着渐渐被挡在视线之外的世界,病逝的母亲,相见不相识的父亲,残花败柳的自己,折花公子,如果不是你,尹秋水何以沦落到这种地步!
轿停在府门口,她脱开他的怀抱,一个人走在通往小院的青石道上,长发未挽,粉黛不施,素若流雪回风。
倾刻前的柔弱,仿佛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燕南天是雀跃的,用沈让的戏言是……又回魂了。
其实再怎么奢华的府祗都是空的,燕南天只是觉得又有了那么个地方,在自己心中留下了那么点期待,让肖天念不再淡如白水一般的活着。
衣衣从那开始落下了头痛的毛病,一旦天气变化便头痛欲裂,只是痛也不出声,贝齿紧咬,强自地忍耐。
每当这时候折花公子便不放心离开,请了妙神医过来看也只是摇头,说是只能调养。
晚上折花公子有生意,出去得悄无声音。衣衣便从院子里掘出一件青布包裹的东西,用果篮装好,去了水榭阁,她第一次进得这所庭院,门外的丫环自然是有拦住的,告诉她爷吩咐外人不得入内。
她淡淡地笑,却是不怒而威的姿态。水势依旧是高贵优雅的:我是外人吗?
于是丫环就愣了,是了,那是燕府的女主人。
颜兮是敌视她的,燕南天已经很少陪她,长久的等待让她多了哀怨,眉眼间不复当初的灵秀。
“你来干什么?”明显不欢迎的问句并不影响衣衣的微笑,水榭阁装饰明显比别处考究一些,满院的兰花,可惜如今都跟它们的主人一样失意。
“来送你一件礼物。”轻抬手中的小果篮,衣衣示意。
颜兮疑惑地接过来,轻轻揭开上面青色的遮料。
变音的低嚎,颜兮用力地扔掉手里的篮子,里面一个死去多时的婴儿滚了出来。满脸青紫,皮肤都开始僵化,显见是用药物保存未腐。
“这……这是什么东西?”颜兮惊怖欲绝地盯着那婴儿,她的唇在颤抖。
座上的衣衣耸耸肩,手势轻巧:“怀了六个月,我以为你会记得呢。”
连声音都是含糊的,颜兮神情疯狂,那个婴儿的脖子上紫紫的掐痕犹新,她疯了一样的扑过去。本来孱弱的身体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竟然将衣衣扑倒在地。
衣衣安然地任她没命地捶打,美目中满是怜悯。对不起,颜兮,你救不了他,因为另一个人……不愿意见你,对不起了。
为什么为什么啊……颜兮终于累了,她的目光看向衣衣,满是怨毒:“你,都是你!!!!”她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掐住衣衣的脖子,眼睛血红,厉鬼一般可怖:“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衣衣本身体质比她好得多,真要反抗 她又哪里是对手。于是手终于被剥开,衣衣整好以暇地看着她,手势如刀,含笑的美眸中是几乎被冻结的冷酷:“是我又怎么样呢?”她缓缓走到她面前,倾身半蹲,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示意:你、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颜兮了。
她提着那小果篮缓缓地出了门,颜兮失魂般呆呆地坐在地上,泪水滑过脸庞,曾经玲珑剔透的人如玩偶一般。
门口的丫头叫小菊,衣衣走出来的时候对她示意:累了,扶我回去罢。
小菊不敢不听,她扶着她回了那所小院。院子里是满地的药草,很多都开着花,在夜色中馨香淡然。
室内是淡雅的,相比水榭阁,这里的布置要简单很多。衣衣倒了茶给她,她受宠若惊地捧着不知道当不当喝。而对面的人只是含笑,示意着:新摘的,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虽说是文为娱人,不过这样的点击,让人寒心呐。
为了保证不损吾士气,考虑是不是全文终结时再发……
如果不是你……
:如果不是你……
颜兮自杀了,吊死在水榭阁的大厅。
贴身侍伺她的丫头小菊在水榭阁门外守夜的时候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发现。燕南天留她在颜兮身边就是因为她一向机警,但这次,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睡着了。头很昏,槿盘问她前天晚上小姐有无异状,她竟然完全想不起来。
燕南天一言不发地守在水榭阁。
衣衣听到消息的时候依然淡然地煮着茶,还记得临走时回身跟她打的手势示意的最后一句话:只要你活着,我就绝对不会输给你。
衣衣知道她会这么做,对燕南天的爱恨,对自己的怨毒,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让燕南天后悔,让这个敌人永远得不到所爱。
衣衣把一页纸丢进了香炉里,看着那星点般的火焰慢慢升腾,将白色的纸舔成了黑色。上面是沈让传来的消息——燕南天和颜兮初识的经过。
燕南天的脸色青得可怕,他的手中也握着一页纸,上面是简单的几个字:“已知勿悲,小心身份。”
确实是很简单的几个字,令他变色的是下面的落款:冷。
那个字用的颜体,在任何一张通辑布告上都可以看到的签字。
冷骏。
下面是一行清秀字迹:均安。
未落款。
这是槿昨天在一只出府的信鸽上发现的,那两个字,非常非常的简单,但是燕南天认得,是颜兮的字迹。
他轻轻抚着棺木中冰冷的尸身,犹记得当年官道上,那个女子蝴蝶一般地扑过来,帮他挡住了山匪那致命的一刀。
其实是全没必要的,那几个人,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只是那一天的情景燕南天铭心刻骨,那是第一个肯为了他付出生命的女人。
而今,他看着手中的纸页,棺中逝去的红颜,轻轻地叹,而今,一切都是骗局吗?
他不愿这么想,手握紧,纸成粉末。
指尖滑过再无半点体温的容颜,他说其实……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用死的颜兮。
而旁边的妙神医耸然而惊,燕南天手上那一页纸……那上面……
原来,她让自己仿颜兮的字迹,要冷骏的亲笔信,竟然是这样的目的。
而燕南天没有再追查下去,那个鲜活的女子,至此不了了之。
只有衣衣有时候会梦到她,梦里她披散着发,红着眼凄厉地喊:“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衣衣是知道那后半句的,是啊颜兮,如果不是我,你该多么的幸福。
可惜这个世界最无奈的,总是如果。
你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
燕南天带着衣衣去给母亲敬茶,这是自他们成婚以来的第一次。府里有人私下里议论,可能她会是燕府真正的女主人了。
而燕佳氏是倔强的,她冷眼看着跪在地上奉茶的衣衣,任她高举茶盅却不肯接。她是喜欢颜兮的,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做不好天儿的妻子。因为她的眼里有太多的自我,太多主见,太多固执。
她病了很久,可是这双眼睛仍是洞若观火般看到衣衣的未来。
衣衣在地上跪了一个时辰,然后她作双手无力状扔掉了手里的托盘。
“娘,你不要这样为难嫂子嘛。”旁边燕南飞已经看不过去,衣衣回眸看向他,那是一个还很天真的少年,也许是燕南天将他保护得太好了。
“你走开!”病床上的老夫人这声训得中气十足,身后燕南天已经倾身将她挽起来,道了句:“先回去吧。”
走出去时还听见里面激烈的争论,衣衣暗暗冷笑。
晚上突然刮很大风,衣衣合衣坐在床上,听着外面枝叶折断的声音,那只猫也跑回来,不安地伏在她怀里。
头又开始痛,她忍着,轻轻安抚怀里的猫。
折花公子将人交给槿便匆匆赶回来,脚步几乎不受控制地把他带到了衣衣这里。他推开门,屋里没有盏灯,一片黑暗和着外面的风声。
这阻碍不了他的视线,他看见床上合衣而坐的人,刚一走过去,那只猫已经站起来,竖着毛发着尖利的威胁般的吼叫。
衣衣轻轻敲了下它的头,将它放下床去了。
折花公子行至床边,伸手将她捞到怀里,见她唇边已是血迹赫然,便拎开檀口伸了手指进去任她咬着。
衣衣知他喜怒无常,也不敢下嘴,偏了头伏在他怀里,听着外面杂乱的风声,静静地等待疼痛过去。
折花公子抚着她的背轻拍,那一刻目光中竟然有着属于燕南天的温情,连脸上的青铜面具都不那么寒冷。
衣衣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阳光已经洒了满屋。昨晚竟然睡得非常安稳,侍伺她的丫头已经打了净面水过来,她开始穿衣,没有见到燕南天,但她一向独宿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在饭厅看见他的时候她才些许惊讶,这么些日子以来,她已经习惯了不在床以外的地方看见他。
燕南天穿了件月白的公子装,滚着金边,高束发,轻袍绶带在清晨的阳光中颇有几分尊贵味道。
她很自觉地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燕南天一手揽了她的腰挟了桌上的菜肴到碗里,一双筷子,一个碗?
是了,想必是一直如此,便连丫头也只带一副餐具了。
他蘸好了酱喂她,衣衣看着近在眼前的菜肴,犹豫了一下张口含进去。燕南天轻巧地将她抱过来,坐在自己腿上,两个人就这样吃早餐,你一口我一口,连外面的丫头都羞红了脸不敢再看。
好一副你浓我侬的场面。
而衣衣却是想到很多年前,那时候她还小,尹夫人也是这么样喂她,从不假手他人。她曾经天真地仰着头问她:“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她的娘总是笑颜如花:“因为你是娘的心肝宝贝啊。”
现在呢,她还苟且偷生,那个最爱她的人,却是尸骨已寒。
泪不觉间糊了眼,她机械地含着一口口食物,味如嚼蜡。突然发现身下有什么东西硬硬地抵着自己,用手一触才醒悟过来那是什么。
挣扎着就要起身,燕南天摁住不让她乱动,靠近她轻轻舔却她唇边的酱汁。他不舍地凑近她,笑容里有燕南天的温情,也是肖天念的邪恶霸道,在她耳边低低地道:“你吃东西的样子……很诱人。”
调笑间已经起身,将她轻轻放在椅子上,人已走了出去。及至门口,又道:“用完早餐记得去向母亲请安。”
衣衣坐在椅子上,看着他月白的身影走得再也看不见了,回头看看这满室阳光,却似乎觉着少了什么。
那筷子上,还有他的余温呢。
这样想着,却是突然暗惊。持了桌上的碗狠狠砸向墙角,瞬间碎成好几块。
尹秋水,你在想什么!!!!!!
给老夫人请安
:给老夫人请安
吃完早餐,当然是奉命去给老夫人请安。
衣衣踏进老夫人卧室的时候,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几个侍立的丫环不知道所措,衣衣倒是中规中矩地举着托盘,托着茶盅跪下来。
“你休想得到老身承认,你贪图的是什么,老身绝对不会如你所愿!”一口气讲这么长时间的话,燕佳氏开始剧烈地咳嗽,周围有丫头想上前,衣衣挥手命她们退下。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还是默默地退了下去。
衣衣起身,打着手势问:我贪图的是什么?
燕佳氏突然不敢看那双眼睛,里面是什么东西如此令人惊心?
“衣衣,”燕佳氏口气缓和下来:“你也有母亲,她想必也是非常疼爱你的,你可以凭着自己的良心讲,你入燕府,当真是为了天儿么?”
本来是语重心长的一番话,面前的人却突然暴怒,她扑过去揪住燕佳氏的领口,这么近的距离,燕佳氏终于看清,那双眼中,竟然是无边无际的怨毒!
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你有什么资格提我的母亲!
衣衣死死扯住她的领口,燕佳氏慢慢觉得呼吸困难,就在她以为面前的人会这样杀了她的时候,衣衣放了手。
脸上是深深的嘲讽,衣衣冷眼看着她,燕佳氏突然畏惧那样的表情,正要叫人,她拾了桌上的茶,回身姿势无比优美地泼在她身上。
燕南天进得小院落的时候,衣衣蹲在院子里种着药草,淡杏色的衣裙,如墨一般的长发,淡淡的温婉,如误坠凡尘的仙子一般。
也不顾她满手的红泥,倾身将人抱了,回屋里扔床上,近距离压迫性地注视她。
他从燕南飞那儿知道上午的事,想象着老娘一脸茶叶渣的情景,真真啼笑皆非。衣衣戒备地和他对视,见他抬手,几乎无意识地就往里面缩了缩。
燕南天倒不是特别生气,他也知道自己老娘的脾气。
“害怕?”逗弄地看着床上的衣衣,燕南天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又笑:“害怕你还敢给我三天两头弄些妖蛾子出来!!!”
衣衣见他确实没有生气的迹象,慢慢放松下来,燕南天将她拉过来揽在怀里,淡淡的药香莹绕,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母亲和他相依为命,那个时候,他还叫肖天念。
也许衣衣也想不到,床上病态十足的燕佳氏也曾有过那样的年轻美貌。她一个人未婚先孕,带着一个孩子艰难度日,生活的困苦养成了她尖刻的个性。
可是命运不肯放过她,后被一街头无赖逼着,被迫下嫁。整天的责骂,下手完全没有轻重的毒打。
那时候燕南天身上没有几块好的地方。后来生下燕南飞家中日子更加艰难,燕南天很小便开始作些小工帮着母亲贴补家用,但那无赖开始利用母亲残余的美色作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一场恶梦,一直作到燕南天杀死他,一家三个人隐性埋名,从头开始。
燕南天最开始作淫媒,只是为了钱。那时候燕佳氏身体很差,诊金昂贵得吓死人,而燕南飞要读书,燕南天不想让他跟自己一样。
而到了后来,钱有了,也有了自己的事业,却收不住手了。
燕南天温柔地揉着衣衣的长发,仿佛怀中的依然是很多年前那个隔着高高的院墙,在深深庭院中荡秋千、弹古琴的闺中小姐。
“衣衣,她也有她的苦处,别跟她一般计较。”
妙神医本是特聘来照料颜兮的,如今颜兮没了好些日子了,他倒是成了府上的常客。
燕南天知道他与尹秋水素来交好,倒也未作表示。而燕佳氏的药也一直是他在开。
有时候他带了新出的丹药,有时候便拿来了些奇难杂症的病历来找衣衣,衣衣虽是喜静,但对歧黄之术也是极为痴迷的,两个人经常一坐半下午,直到燕南天回来赶人。
衣衣大部分靠手势,有时候实在看不懂便只好写字了。燕南天常常翻看那一叠墨迹犹新的纸,看着看着便有些犯酸,于是便自床上将她扯起来,愣是要来秉烛夜谈。
衣衣受不了这小孩一般的性子,写不了两个字便伏在他肩上继续睡。
燕南天将她摇醒,她不耐地推他,一来二去弄出了真火。燕南天便就着这姿势要她,将醒未醒的她并不像妖娆的美人蛇,反而像个小姑妨一样懵懂无知。
可你不该吓到我的女人
:可你不该吓到我的女人
眼见得这些日子燕佳氏闹得越发厉害了,燕南天也是满心无奈。倒是衣衣不跟她计较了,她的身子在妙神医精心调理下日日好起来。
燕南天看着整日里用花铲种着药草的衣衣,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天气渐渐暖了,看她呆在府里也闷,燕南天要出外巡视名下的产业,索性让她准备一下,一起带出去了。
以前燕南天一个人出门不觉得,如今多带了一个人,才发现何其艰难,总觉得这个也得为她带上,那个也要给她装上,装了足足几箱子的药。
就这样带了些可心的侍从,我们南财神一行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衣衣是开心的,许是多年没有外出,她倒是好奇地拉开马车的窗帘时不时向外面看。燕南天将她拉回来枕在自己腿上,
正值五月,木香花开。
衣衣很是喜欢这白色的花朵,一路张望,孩子一般的欢喜看得燕南天也是心情大好。
“爷,”外面的槿轻声道:“要上官道了。”
燕南天应了一声,上了官道,往来的人会很多,当然贼眉鼠眼的人也就会更多。这辆马车如此豪华,不谛于跟每个盗匪炫耀:爷我很有钱,来抢我吧来抢我吧。
夜间在镇上的四海客栈歇息,马车并不颠簸,衣衣也不是特别乏,便一个人在客栈四处走动。燕南天想着反正是自己的地方,倒也由着她。
衣衣在客栈后园的假山边独坐,一个人静静走近。大凡歧黄之术了得的人,记忆力都不错的,衣衣是认出他的——冷骏。
看来他从来就没有放弃过追查燕南天。
“尹小姐,”冷骏说话的语气是官方的:“在下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指认燕南天,被辱之仇,尹夫人的亡故,在你心里就没有留下一点介怀?”
衣衣只是注视着假山,冷骏的言语中便透出了些许鄙薄来:“恕在下直言,若是曾经才倾天下的尹大小姐只是贪恋儿女私情而忘大理大义,未免令天下人齿冷。”
见没有得到应答,身后的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极快地退开,片刻后槿便过来:“夫人,该用膳了。”
自燕南天将她从官府接回来,态度大为好转,槿不再靠近她,称呼,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改变。
衣衣畏寒似地收拢了衣裙,缓缓跟在槿身后,指认他……就算指认他,你又能怎么样呢冷骏。
晚餐是甚为丰盛的,本来燕南天并不是个多么讲究的人,但是带上衣衣,要求自然便严苛些。下面的人以往哪见过这种形式,便都暗暗明白这位夫人的重要性了,于是平空生出很多阿臾奉承来。
衣衣也是奇怪,对谁都是淡淡的微笑,平和却疏离。
只有燕南天知道,如今的尹秋水,在她和旁人之间筑了一道墙,隔绝了所有的情绪感官。
一路南行,到江亭镇。
燕南天白日里忙着查帐,便允了槿陪着衣衣四处走走。
天色将亮时,衣衣睡得正沉,折花公子自外面走进来,一夜未睡依然神采奕奕。一手将床上的衣衣捞进怀里,衣衣睡眼朦胧的看他,他却是笑了:“带你去看日出。”
江亭镇看日出,有个好去处。
飞来峰。
衣衣及此到得山脚才恍觉这峰果不负飞来二字,陡峭非常 。
折花公子一脸为难:“这峰没有山道,偏你又不会武功,这可如何上去得?”
偏生衣衣性子本身就冷,几时有人和她开过这样的玩笑?一言不发,一转身,大有‘那就不去好了’的架势。
刚走出一步,腰已落入人手,耳边是燕南天的轻笑:“说不得只好肖某纡尊降贵抱你上去了。”
衣衣几乎无意识地粉拳一握,捶在他宽阔的肩上,及至四目相对,才发现这种行为多么类似于撒娇。
手还未来得及收回,腰间被大力一扯,衣衣的脸已经贴上了燕南天温暖的唇。那声碎碎的呻吟溢出来,衣衣就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果然折花公子星眸中光芒大涨,竟然随手将她拖入了旁边的草丛深处。
火热的唇钻进来,手探入最是神秘的所在,寂静无声的山脚,露珠沾湿衣裳。折花公子只觉得情趣盎然,忽略了身下人眼中那一抹屈辱。
“肖兄?”正值紧要关头,偏生就有些人不识趣。
折花公子动作本是非常剧烈,可是听得这一声唤却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下的人,衣衣眼中有一瞬间的惊惧。
轻轻叹了一口气,折花公子拉她起身的时候,黑色的披风已经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哎呀肖兄,竟然真的是你!啧啧,圈子里的人都说肖兄不好色,看看这……传言有误啊传言有误……”这个不识趣的人,衣衣自是不识得,但折花公子是熟识的,采花神醉杨风。
也算是折花公子的一大客户了。
折花公子接到衣衣极度嘲讽的一眼,颇有‘这种人渣会不好女色?’的意味,他立刻委屈起来:“以前真的没做过这种事好不好?”
然后回头看醉杨风:“怎么会在这里?”
醉杨风一点也没意识到危险,朗声笑道:“在下可没有肖兄那么好的兴致,我是真的为了看日出而来的。看到肖兄在,顺便打个招呼啊。”
折花公子依然是带着些微笑意的:“那好好看看吧。”
衣衣只觉得一股大力将她压在折花公子的胸膛上,耳边是凛冽的剑风,只一声,又安静下来。
折花公子似自言自语:“打个招呼本没错,可你不该吓到我的女人!”
耽搁了好一阵,只能看看朝阳了。折花公子抱着衣衣策马返回,有意无意将她按在怀里,至始至终没有任她回头。
哄着她作那苟且之事
:哄着她作那苟且之事
衣衣也没有打算回头看,环在她腰间的手虽然粗糙,却依旧是干净温暖的,可是谁也不知道那上面沾染了多少血腥罪恶。
晚间在江柳镇夜宿时,槿带回消息,江槐城出现疫情,请示燕南天要不要改道。燕南天当下就打算在地图上勾出改道路线,突然有人拉住他的衣袖,衣衣轻轻地摇头,示意去看看吧。
于是他放了手中的笔,对槿道:“原路吧。”
进得江槐城,才发现情况有多糟。
疫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凶猛,沾染的人全身溃烂,人不像人。官兵进驻,一旦发现疫情立即全村焚烧,很多地方都成为一片废墟。
朝廷自然也是派了高明的医师前来的,但是几个人研究了好一阵,也没有发现问题所在。
城里只准进不准出,其实这不废话嘛,这么严重谁还敢进去。
其实自进城的那刻起,燕南天就知道这麻烦是管定了。好在折花公子虽然声名狼籍人人得而诛之,但这燕南天的名声委实不错。进城的时候那守官还劝了老半天。
衣衣找了这城中最开始传出疫情的村庄,一处一处找寻。燕南天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焦黑的废墟,已经很难再找出什么痕迹,而整个城中没有一具尚且完整的遗体以供分析。
一旦死亡靠近,人的本能,大多都总是恐惧。
一处一处的翻找,一耽搁便是一月。
夜间人迹已经渐少,燕南天揽着衣衣往回走,槿默默地跟在后面。街边卖馄饨的老人吆喝了一声,衣衣便看过去。
“老板,三碗馄饨。”燕南天在桌边坐下来,衣衣犹豫了一下,也坐下去。老人应了一声好勒,旁边又一大汉走过来:“老头两个肉包。”
老人看了他一眼,没敢吱声,颤抖着递了两个包子过去,他倒是丢了两个铜板,走了。
老人家端了馄饨过来,低低地叹了一声:“造孽。”
燕南天已经开口了:“不是有给钱吗?”
老人摇了摇头:“大爷小老儿哪是叹这几个钱。喏,那边也不知是哪家的逃妾,神智全失整日里疯疯癫癫。便有这些街头无赖拿了点吃食,哄着她作那苟且之事,唉……”
燕南天眼里寒光一闪,已经起身走了过去,槿犹豫了一下,留了银子,也和衣衣跟过去了。
转过小胡同,一处拐角,果见得几个无赖摁着一衣衫褴褛的女子,行着龌鹾之事,而那女子没了知觉一般,任人压着,只一口一口咬着手上的肉包子。
几个人走过去,燕南天本就生得高大,再加上身后的槿长剑在手,还死板着脸一副‘我是高手’的样子,几个无赖也不敢造次,转头作鸟兽散了。
燕南天倒也没追,转身正欲走,衣衣已经走过去。
那女子虽是头发散乱,衣衫褴褛,身上一股怪味,但脸明显被人擦过,倒确实是上上之姿。
她此刻只顾着往嘴里塞着包子,衣衣只看得一眼,转身捂着嘴低低地叫了一声。燕南天飞快拉过她,伸手一触,那张脸上已经沾湿一片。
“衣衣?”燕南天轻轻拍着她的背:“怎么了衣衣?”
身后的槿却拧了眉,那女子是柳州府尹的千金柳如丝?
是了,尹家庄本就地处柳州府,想必这些贵家女子必是识得的。
不过她不是被千总兵买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衣衣拿了很多吃食给她,她犹豫着伸手接过去立刻往嘴里塞,眼睛却是望定了衣衣。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可怜可爱。
柳如丝,算是尹秋水为数不多的闺中好友之一,弹得一手好琵琶,煮得一手好茶。那时候柳府尹经常带了她到尹家庄作客。
当初……也正是为了她,才对折花公子下无影散这般剧毒的吧?然至今日,时过境迁,恍如隔世相见。
折花公子每次出手,价码都高得出奇,没有哪个会把这样高价买来的东西随便丢在路旁。几个人隐隐都有不祥的预感。
江槐城……是千总兵派人驻守的。
衣衣轻轻拉开柳如丝的衣襟,她并没有反抗。在靠近腰间的地方,几处溃烂的地方流着淡黄色的脓液。几个人都以为那怪味是她没有清理身体的关系,到如此全部的疑团才恍然解开。
千总兵必是担心她传染,又担心累及自己不敢声张,便将她扔出来。
衣衣转身还没来得表示,已被燕南天抱在怀里,燕南天不容她开口,已策马返回。衣衣扯他衣襟,也被他直接无视。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一看……草,真俗……
请……好好地活着
:请……好好地活着
燕南天在洗澡,他洗澡的时候槿都默默守在房外,当然没有谁进得去。
可是现在有人进来了。
燕南天靠在大大的浴桶里,没有回头已经知道是谁。
轻轻叹了口气,他怎会不知道她的来意。
她没有走近,燕南天抬起头,面前的人一身白色的菱花丝质长裙,荷叶的袖口,黑发用珍珠绳轻轻挽着,发丝垂下来,在屋内明暗不定的烛火中,恍然若梦。
那以后,燕南天一直都不敢确定那夜,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场春梦。
一场舞,带了魔魅般的诱惑,天仙般的飘逸,撩动人心深处的欲望。
燕南天强迫自己不扑过去,感觉自己的理智像她的衣裳一样,一件一件的减少。她优美地旋转,衣物带着淡淡的药香滑落在地,香艳如厮。
眼见得只剩最后一件半透明的内裙,她妖娆地半倚着山水屏风,停下了手,美眸若珠,宝光流转地望着浴桶里的燕南天。
燕南天觉得自己嗓子里有火在燃烧,让他开口艰难:“过来。”他嘶哑地道。
屏风前的人只是微笑,半晌倾身轻抚玉一般的小腿。燕南天一直为自己的自制力自豪,可是这一刻他才觉得可笑。
有的时候,人要控制自己,真的很难。
他扑过去,抱住她欲直奔主题,她却缓缓跪伏下去,檀口微张,含住了他怒发冲冠的物什。燕南天深抽了一口气,一手紧紧握住她圆润的肩头,发出低低地呻吟。
手指往下,探向秘密的桃源,燕南天感到她也情动,他温柔地安抚着她,满足彼此。正感把持不住的时候,她突然推开他。
这时候的燕南天哪里受得这般冷落,扯着她的头发将她硬拉过来,强硬地进入她温暖的檀口时,看到她眼中满满的抗拒。
无可奈何地长叹,燕南天伸手抚她的脸:“槿。”
“爷。”槿自然听得那声音是什么意味,却也不以为意。
“去,把人带回来。”感觉身下的人眼中的欢愉,燕南天在心中叹息,衣衣,燕南天并不是色欲熏心的人,只希望你我之间不要隔着别的东西,你可明白?
“可是爷……”外面的槿有些犹豫,衣衣技巧性地动着舌头,燕南天再也忍不住,只含糊地说了一个字:“去!”
衣衣一大早便去了柳如丝那里,燕南天吩咐不准任何人靠近她。
准备了一大桶热水,正准备帮她净身,燕南天已经进来,强硬地拖开她。她挣扎着,燕南天也无奈了:“我来,我来好不好?”
衣衣睁大眼睛看他,他便笑了:“我的抵抗力总比你强多。”
他安安分分地帮柳如丝洗头洗澡,对着那白玉般的身体仿佛在清洗一件瓷器一样,完全没有看见身后衣衣复杂的目光。
衣衣在燕南天允许的距离内查看那几个患处,发现原始的伤口都成条状,后面成片是扩散开来的,她紧紧敛着眉,这殁情确实前所未见。
下午又带了槿出去四处查看,晚上皱着眉头回来。
燕南天走进房间,便见得她摊开了丝绢,用银针拨弄着里面焦黑的东西。
“这是什么?”燕南天疑惑地看着里面的物什,衣衣只是写了一个字:虫。
衣衣挑了燕南天不在的时候去看柳如丝,柳如丝穿着她的衣服,乍一看仿佛看见自己坐在床边一样。
她神智不清,衣衣知道那是失心疯,受了强烈刺激所致的。又仔细查看她的病处,银针沾了淡黄色的液体,变成黑色。
衣衣怜惜地握着她的手,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如丝,尹秋水不会让你死的。我会治好你,请……好好地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打算今晚把这文结了……
张牙舞爪中……
上了就得要
:上了就得要
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毒。
衣衣执意要进槐花村,守城的官兵再三告诫:“燕夫人,如果这疫情得不到控制,你恐怕……”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大家都知道,你恐怕得被一起焚烧掉。
燕南天跟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相信她。也许是那种从容的气度,逆转生死的淡定。三个人一起进了村子,里面的人人不像人。
守城的军长给了他们五天时间,如果五天依然没有线索,几个人必须离开。如果一旦发现染病……
三人一行从容地走在这所村庄的道上,村子里的人惊骇地看着他们,是……要焚村了吗?
衣衣找了几家患病的人家,在屋里细细地搜索。
她查看了几个人的病处,都跟柳如丝很像,在患病的人家找到了多条淡黄色的虫,长约两寸,似乎以腐土为生。
衣衣配了几副解毒的药,但效果甚微。每个患者身上都没有伤口。她两夜不睡,燕南天没有打扰她,这时候的她跟练武成痴的人看一本绝世秘籍的神情毫无差别。
衣衣一直观察着那些虫,药不对,解毒化脓生肌,哪里不对?
夜已深了,她突然用银针挑了一条虫,拉开衣袖轻轻放在手臂上。
燕南天拉住她的时候已经晚了,她的手臂开始并无不适,慢慢地开始泛红,然后出透明的水泡,最后竟然开始溃烂,创面并不大,慢慢扩散。
“衣衣,你……”燕南天说这话的时候看见她的眼睛,里面可以称之为冷酷。
衣衣成功配出了解药,那虫里面白色的浆体竟然可以解毒。观音在世,菩萨显灵这些词均用在了她身上,她只是淡淡地站在人群中央,却像是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几个医师跑过来不断恭维她想要了那方子向上面交差,衣衣无意应酬,随手给了他们。这一段故事被人越传越玄,后来简直成了仙女救世。
世间人总是愿意看到好的一面,没有人看见她毫无头绪时皱起的眉头,没有人看见她像疯子一样在废墟上乱翻,没有人看见她以身试毒时的伤。
她无微不致地照顾着柳如丝,千总兵曾经派人来要过,但一来碍着折花公子的身手,不敢硬来,二来衣衣答应把方子给他,他可算是立了大功了。于是便也索性做了个顺水人情,只是提醒衣衣千万别让事情传了出去。
眼看事情已然了结,当然三个月也过了。
燕南天看着衣衣一口一口喂着柳如丝喝药,在透窗而来的晨曦中非常温暖。他想如果她有了孩子,应该是个非常好的母亲。想这个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浮现她把虫子挑到手臂上时,眼中对自己的冷酷。
柳如丝被她呵护了很多天,慢慢地有些明白过来。她笑着叫她姐姐,她也微笑,却不是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
夜,槿静静守在房外,柳如丝在衣衣房里已经很久了。
“槿。”衣衣轻轻地唤,他很快便应:“在。”
“你进来。”衣衣的声音带了些妩媚,槿推开门,有暗香盈盈而来,令他神智一滞。衣衣站在床前对他微笑:“槿你过来。”
槿用力摇摇头,缓缓走过去,感觉眼前衣衣的笑容越来越模糊,最后竟自一片空白。
燕南天推开门的时候,看到床上的情景连杀了槿的想法都有。他上前一步抓住槿的脖子,脸色铁青:“你!你!”
槿从混钝中慢慢理着思路,也是吓了个透心凉,下意识就去摸旁边□的身体,燕南天狠狠将他拖下来,声音可以用恶狠狠来形容:“还碰!!”
床上的人一声娇吟,散乱的青丝中露出娇颜——竟然是柳如丝。
……
燕南天缓了好一会才接受这个场面,刚一股怒气不觉得,如今才发现心脏被这一下刺激得不轻。看着下属棺材板一样的脸逐渐地现出五颜六色,不禁也莞尔,拍拍他的肩膀:“那个……看来上了就得要啊。”
然后丢下两只飞快地关上门,他当然知道这是谁做的好事。问了问掌柜,便在后园找着衣衣,她坐在后园的荷塘边,风吹起淡杏色的衣裙,人淡如菊。
结发
:结发
这次出来得颇有些久了,南财神开始打算回程。
夜夜同眠,被他骚扰惯了,衣衣半夜醒过来。不愿惊醒他,无意间在被子里触到他的手臂,也许因为长期练武,他的手臂是颀长健壮的,肌肉坚实微微地鼓起。
温暖的指腹缓缓滑过带了些微粗糙的皮肤,衣衣抬起头便对上那双亮如灯火的眼睛,折花公子嘴角带着邪邪的笑,握住她企图缩回去的手,缓缓牵引着抚上自己的胸膛。
含笑将人从床上抱起来,他朗声笑:“还欠你一个日出。”
这次的飞来峰,倒是没有意外。
折花公子抱着她轻身一纵,在千仞绝壁中去留若儿戏般。
衣衣并不会武,但她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实力。她的脸贴着他厚实的胸膛,听着那样安稳的心跳,风声过耳,万丈绝壁也未曾想到惊惧。
红日东升,自古最是壮观。
两个人静静地抱着,看着旭日渐升,万物苏醒。涯边的风将两人发丝纠缠在一起,折花公子便笑:“这下真成了结发夫妻了。”
灿烂的晨光中,她粉面含笑,轻轻地拨开了乱发。
“衣衣,”折花公子轻唤:“还记不记得当年柳州城的长街?”
怀里的人身子一僵,折花公子将她拥得更紧些:“衣衣,我知道你恨我,如果不是我……可是如今时过境迁,逝者已矣。能不能抛开这些,我陪你看一辈子日出。”
衣衣依旧是带着微笑,伸手触他的浓浓的眉,折花公子握住她的手:“不说话我当默认。”衣衣便笑得更为灿烂,艳若桃李。
回到燕府,已经入冬。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寒冷。燕佳氏的病更加严重,衣衣给妙神医写了个方子,一试之下,竟然情况大好。
妙神医迟疑地看着衣衣:“秋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尹秋水的眼中如这园中花谢叶萎的萧瑟,于是妙神医也叹息了:“也好,秋水,没有人生来就是应该受苦的,你有权利得到你自己的幸福。”
衣衣回身向他一笑,衣袂蹁跹中人欲化仙。
晚上沈让来了一次,他把一个金色的小盒子递给衣衣,眼中却全是担忧神色:“衣衣,他现在的修为已经近百毒难侵了,这销魂丹未必有效。而他一旦发觉……”
衣衣用一根纤指制止了他未完的话,然后几近调皮地戳了戳他的额头,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还是当年那个经常被自己赶出尹家庄的大男孩。
沈让几乎痴迷地拉住他的手,衣衣缓缓地抽出来,笑意浅浅地对他打着手势:“你走吧。”
夜里,沈让收到那只猫传来的纸签,四行隽秀小字墨迹犹新:
妾本鸦体颜,
身如柳絮贱。
命运已多舛,
如何乞君怜。
沈让怔怔地看着这签,泪湿了眼。
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
衣衣在看那三枚销魂丹,那是一种慢性毒药,服用者甚至查不出中毒的迹象。
衣衣一颗一颗的打量,最后拈了一枚缓缓放入檀口。
折花公子进来时,夜已经很深了。他站在床边更衣,床上的人伸了水蛇般的藉臂搂着他的腰,他低笑着哄:“别闹。”
床上的人索性爬起来,跪在床上,轻轻地从他的脖项一直吻下去,一寸一寸,纤指灵活着拉开他的腰带,他呼吸渐渐急促,将她扑倒在床上,近乎粗暴地进入她的身体。
她只是微笑着,脸庞上被晕上一层桃红,折花公子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她一次又一次地纠缠他,抵死的缠绵,微笑着撩拨他所有的欲望,妖娆如美人蛇。
末了,他紧紧拥抱着她,柔声问冷吗?
她一遍又一遍地摇头,却狠狠地钻进他怀里。
尹秋水生病了。开始几天只是脸色不好,折花公子还以为是自己不知节制的原故。后来人开始慢慢地倦怠,头痛常犯,夜间要缩在他怀里才能入睡。
原来这冬天,真的很冷。
眼见得人更憔悴,南财神遍请名医,没有人敢开药方。
槿带着柳发丝来看她,她笑着握了柳如丝的手,说别哭别哭,姐姐没事呢。折花公子便将她抱得更紧些:“嗯,不会有事的,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大漠看海市蜃楼。那里气侯变化很大,有时候呢,有极渴的旅人会从黄沙上看到绿洲……”
衣衣便伴着耳边喃喃的声音睡去,生在江南之地的她,是盼望那些塞外的风光的,可惜……她突然微勾了唇角,可惜我们也只是彼此的一场海市蜃楼。
第二个月,她的身体已经单薄如纸。
燕南天心急如焚,却只能对着她微笑,不断地安慰着她:“没事的,我在呢,没事的。”
妙神医拿了一张药方找燕南天,燕南天皱着眉头看着上面的八味药。
八味药中的任何一味都是可以引起江湖腥 风血雨的稀世珍宝。
长白山的千年雪莲,幽口海眼的万年火龟胆,钻天岭的七叶灵芝……
“妙神医,”燕南天的口气非常郑重:“这副药是否真的有效?”
妙神医避开了他的眼睛,但是一向精明若他竟然没有发现:“南财神,这世上任何事都没有万全的把握,毕竟从来也没人凑齐过这八味药,但是这副药从医理上来说,是可行的。”
“我会凑齐他们,但是这段时间,请妙神医代为照顾衣衣。”
妙神医看着眼前高大的男子,缓缓地别过了脸:“怕是只有两个月时间了南财神,请尽快。”
燕南天握着衣衣纤弱的手,笑着对她说我出去找药,你要乖乖地等我。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我要你好起来,我会陪你去看塞外的雪,塞外的沙……
衣衣醒来时只有妙神医在身边,她微微向他示意:“走了?”
妙神医轻轻点头。
衣衣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就算屋里火盆烧得极旺,她还是觉得冷,发自内心,从毛孔渗出来的冷。
尹家庄传来庄主病重的消息,妙神医百般不愿,还是告诉了衣衣。衣衣当天让槿收拾了行装,槿顾虑着她的身体,却也无可奈何,毕竟那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一路赶往尹家庄,风寒雪冷,就算马车里再好的暖炉,她也终是支持不住。槿不得不隔一刻查看一回,掀开车帘,见她明明缩在锦裘里,手一触才知已昏厥多时。
也顾不得忌讳,槿将她用宽大的狐裘裹了,绑在自己胸前,不时输内力维持她的体温。偶尔她睁开眼睛,却看着槿微笑,很是歉意的样子。
槿只是策马狂奔,发香丝丝入鼻,依然心跳踉跄。没有人知道在这片风雪之中,曾经有个男人愿意抱着她就这样跑上一辈子。
可以炼药了
:可以炼药了
从燕府到尹家庄,槿用了三天时间,不眠不休,这个骑士换了六匹马把她活着带到了她要去的地方。
尹家庄管家未换,很多人惊讶地看着她,但是不敢出声,显见得有人吩咐过。
槿径自抱着她入了内室,她轻轻地搓着自己的脸,让面色看起来红润一些。
尹庄主是不愿见到她的,这个苟且偷生辱没门风的女儿,他宁愿没有。衣衣不在意他的脸色,从怀了抽了丝线递给槿。
槿好半天才会意,轻轻拴在尹庄主手腕上。
尹庄主挣脱了几次,槿便压住了他的手,衣衣诊脉时非常的认真,她脸色桃红,眉目间虽然憔悴却看不出病态。
可是没有人知道她之所以诊脉时间如此之久,是因为她握不住丝线了。
刚诊完脉,便有灵利的丫头上了纸笔,都是她以前惯用的。
她缓缓落笔,在一串药材的名称和份量的最后落了一行小字:谨以此方,跪谢尹庄主二十年养育之恩。
尹庄主静静地看着那张药方,无力的字迹并没有让他看出什么。衣衣就在这时离开了,如果这位尹庄主知道这一次相见的意义,不知道他会不会起身,送一送他的女儿。
在出庄的路上,旁边的管家还是忍不住出声:“小姐,夫人……就埋在望尘轩。”
衣衣静静地望着一个方向,缓缓地倾身跪拜,槿把她扶起来,依然按来时一样绑在胸前,快马如电,在出庄的刹那她突然回望:娘,不必等了。再不归来,从此以后,再不归来。
泪落下来,未入尘埃已被风雪掩埋。
返回燕府的衣衣,精神更加不济,没有折花公子的消息,她经常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雪,一望整天。
后来陆续有消息出来,江湖的消息都虚虚实实,有人说折花公子身怀八件至宝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开,与各路人马恶战,有人说折花公子在夺取火龟胆时被万年火龟伤得很重,有人说官府带了人围剿他,在苏幕台一场恶战后,生死不祥。
有人说天宫十二恨的杀手在乌维雅成功截杀了他,尔后又传出冷大侍卫跟他恶战的消息。
衣衣知道自己气数将尽,只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么?
明明是自己设定的结局,却不知何时,内心深处如此隐秘的留恋。
折花公子终于还是赶回来了,带了一身的大小伤痕和这八件至宝。于是一向平和的妙神医也震惊了。
“妙神医,可以炼药了。”折花公子的声音很轻,他的后背,一道长长的爪痕自肩头直拉到后腰,深可见骨。其它各处伤痕更是不计其数,但他的眼神是热切的,他站在妙神医面前,说妙神医,可以炼药了。
妙神医眼中恻然。没有什么药方,销魂丹本就天下无解。八味药均可遇不可求,她给他一点希望,然后死在他来回奔波的路上。
衣衣听得声响,竟然从屋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折花公子扑上去抱住她,她的手缓缓掠过他后背的伤痕,沾了血也不察觉,掳过他额前的乱发。
四目相对,她突然吻上他的唇,唇齿的纠缠,一点一点加深。
眼中,再无旁人。
妙神医识得那已是回光返照的光景了,缓缓地别过了脸。
两个人缓缓分开,衣衣望定了眼前的男人。
当泪水缓缓滑过脸庞,她非常慢地打着手势。
肖天念,下辈子,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肖天念静静地抱着她,感觉怀里身体的体温慢慢流逝,再也温暖不了。
番外:无言歌
:番外:无言歌
冷骏和刘捕头带人冲进了燕府。
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而眼前的折花公子却是失魂落魄。冷骏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人抱着一具尸体在漫天风雪中仿佛生机尽绝般的沉寂。
对恃。
成群的官兵对着不言不动的折花公子,没有人敢动。他就那么抱着那具尸体轻轻地抚着她的长发,毒性已深,那发丝在他手里掉落了一大把,他什么也不说。
最后刘玄清大着胆子上前,将他拖出来用练子锁了,肖天念任他拉着往外走,那双淬玉一般苍白的手从他指尖无力的垂落。
本国最有名的刽子手,叫做梨子。见识过他手段的人都知道这个可怕,甚至他们中的很多人以后再也不敢吃梨。
冷骏请他来行刑,这是本国有史以来第一个未经堂审未经勾划便直接行刑事的犯人。因为他是折花公子肖天念。
这是本国有史以来观刑人数最多的一次行刑,因为犯人是臭名昭著的折花公子肖天念。
这是本国有史以来最为精彩的一次行刑,因为行刑人,是令所有死囚闻名色变的梨子。
而对冷骏来说,这是他有史以来最不愿意监斩的一个犯人。尽管曾经,他咬牙切齿地发誓要将他碎尸万段。
就是眼前这个死囚,明明可以回身一剑杀了他,却匆忙上路连伤口都不包扎;就是他,差点死在火龟爪下,却拼着这一击取到火龟胆;就是他,傲然面对无数明里暗里的敌手,却抱着一个女子的尸体肝肠寸断。
日渐偏上,时辰到了。
冷骏抽了桌上的行刑令,落地的脆响,让他也闭上了眼睛。
梨子喜欢用钝刀,他最为骄傲的是,古人凌迟最多用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而他可以用到三千三百六十刀。
古人凌迟多是一刀削去喉结,免得其出声惨号,然后从眉开始,而他则喜欢从背。凌迟完再转到前面去,便可以看见人犯怨毒的目光。听着犯人的惨号更是他的一大乐趣。
今天这个人他很满意,这个人很强壮,说不定可以打破他的最高记录。
可是背部的伤口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的刀真的很钝,一刀一刀可以听见皮肉的撕裂声。背上本已没有多少皮肉,所以他的托盘里装得并不多。
他转到前面,想看看人犯的表情,却见得他紧紧握了右手,隐见得竟是一把青丝。
他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表情,于是从小腿继续自己的工作。旁边有人不断地计着数,下面开始有人不敢看。
那是一场没有人鼓掌的行刑,受刑的人一言不发,让围观起哄的人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
一千零二刀了,一千零二刀了。
梨子的手开始颤抖,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痛感?
其实冷骏知道有的,只是都在心里。
尹秋水,你也当真狠心。
凌迟持续了三天,最后冷骏沉声道:“够了!!”
刑架上仿佛死去了一般的人右手缓缓抬起来,竟然轻而易举挣断了儿臂粗的铁练,梨子大惊失色,他却只是轻轻吻了吻右手中的长发,唇角竟然溢了一丝微笑。
衣衣,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你可高兴?
妙神医和沈让操办着衣衣的后事。尹庄主闻讯赶来,妙神医只是冷冷地挡了回去:“尹庄主,衣衣命薄身寒,劳不得您这尊贵之人。”
年过六旬的尹庄主在自己亲生亲养、沦入歹人之手尚苟且偷生的女儿面前老泪纵横,无地自容。
冷骏把一个玉瓷瓶给了妙神医,里面装着肖天念的骨灰。本来这等人犯是任何人不得收敛的,冷骏这样做算是犯了忌讳了。
妙神医握着那个瓶子想了很久,最后缓缓去了沿江渡。
槿把燕佳氏他们一送到安全的地方,立刻策马返回,听得冷骏把骨灰给了妙神医,他一路扯住人就问,快马加鞭赶到沿江渡。
可是……晚了一步。
灰白色的骨灰在水中散开,很快被浪打散。
槿伫立在江边,江风自上而下,犹带呜咽之声。
风犹如此,人何以堪。
作者有话要说:文到此正式完结,六月十九起草,真诚感谢一直支持本文的梨子和冷凝。同为写手,都知道支持的重要性,朕就8多说了。
江南之瑰好友,乃要的这章番外……唉,此恨不关风与月,人间自是有情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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