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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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国醮的宫庙,河蚌是不知道地方的,但玉骨毕竟在世间生活了十多年,不知道路之少她知道问。两人就这么一路问一路走,刨去中途河蚌停下来吃吃喝喝的时间、加上玉骨问明方向河蚌水遁的时间,一共走了六天。
六天之后,玉骨再问路,发现河蚌遁过头了,二人又往回走了三天。
九天之后,目的地。周围人山人海,有披甲带刀的侍卫,有受邀前来参加国醮的高士,也有前来凑热闹的百姓。
河蚌在附近转了转,破天荒没有找吃的。天气炎热,玉骨给她撑了伞,还买了冰水。因为圣驾亲临,宫庙守卫森严,即使前来观礼的人群,也只能远远观望。
河蚌带着玉骨一挤过去,悄无声息就吸引了许多目光,自然也有许多登徒子想上来揩点油。对于流氓这东西,玉骨还是懂得,“主……”考虑主人这个称呼于人前有点奇怪,她果断改口,“小姐,小心别让他们蹭到!”
河蚌还大大咧咧,“为啥?”
正说话间,就有人往她胳膊上使劲蹭了一把,河蚌没被人揩过油,正疑惑不解,突然又一只手伸过来准备摸她!她公然开了水纹护体,旁边玉骨这才来得及解释,“就是男人看见漂亮女人想……”
河蚌一听,索性撤了水纹,一路挤过去。玉骨拉她不住,不多时二人也挤到了前面。两个人俱都香汗淋漓,河蚌喝了一口冰水,一抬头就见容尘子头戴九玉云冠,身着鱼鬛仙衣,腰系飘风宝带,足登步云仙鞋,气势凛然,令人不敢直视。
可河蚌却敢直视!
她欢呼一声,张着双臂就往前扑,“知观!”
那时候正值上表时节,容尘子持圭掐诀准备开坛,突然转头往人群这边望来。庄少衾和叶甜也知道不好,虽然当时人群熙攘,但河蚌一身嫩黄色太过大眼,三人几乎一眼瞧见。
叶甜自然吃惊不小,“这……走时还乖乖待在观里的,如何跑这儿来了?”
河蚌拼命往前面挤,她没有壳的时候十分滑溜,不多时已经挤出人群。人群里一阵骚动,自然就有官兵上前阻拦。但见她生得美貌异常,倒也没动粗,只是吼了句:“退后,不得喧哗!”
河蚌一见到容尘子,顿时就委屈得不得了,“知观!呜呜呜,老头不给吃的,还骂人家……呜呜呜呜……”
天气炎热,她本就挤得一身是汗,这会儿一哭起来着实可怜。容尘子顿时心思全乱,连御椅上的皇帝都察觉到什么,“发生何事?”
他身边庄少衾赶忙答话:“无事。有民女喧哗生事,贫道前往查看。”
他快步走下御阶,不停地示意容尘子开坛。
容尘子望向人群里的河蚌,她还哭闹不休,周围兵士正持刀驱赶。容尘子生怕那利器伤了她,幸好庄少衾已经快步赶到。容尘子敛神开坛,大河蚌见他不过了抱自己,顿时哭得更伤心了。
帝王在侧,庄少衾也不敢和她多说,只低声叮嘱玉骨,“城南有座通源客馆,先带她过去,报我名号,会有人妥善安置你们,余事晚间过来细谈。”
“知观!”河蚌呜咽着喊,坛上容尘子只是参拜五方,头也未回,仿佛同她并不相识。
玉骨扯着河蚌的袖角,低声哄道:“小姐,我们先走吧。天气热,这里人太多。”
河蚌大大的眼睛里盛满水光,庄少衾吩咐左右兵士,“圣坛面前不可无礼,送出去便可。”
兵士躬身行礼,倒也没有推搡,一路将她们带出了人群。容尘子继续法事,只在庄少衾回返的时候望了他一眼,庄少衾略略点了点头,示意放心。
可实际上容尘子一个下午也没能放心,他强撑到傍晚法事结束,结果圣上又要与他讨论道法。他心乱如麻,哪有什么心思论道?
庄少衾自然也看出来了,但这时候他顾虑的又不一样。趁着宽衣的时间,他得以接近容尘子,“师兄,这时候您不能去,我也去不了。只能晚间让师妹去一趟。不论发生什么事,她既然好好地到了这里,您也就不必担心了。如今朝中局势瞬息万变,这本是光耀清虚观的大好时机,可一旦您出去私会她的事被有心人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只怕适得其反。”
容尘子如何不明白此间道理,只是他实在不能心安。庄少衾也只得好言相劝,“她毕竟是得道大妖,师兄您不必忧虑过甚。通源客馆有我的人,自会好生照应她,况且晚间师妹若去了,您就更不必担心了。”
容尘子叹了口气,“必须速去,她性子贪玩,只怕不会乖乖去客馆。”
庄少衾自然应承,“师兄先去面圣吧,我这就找师妹去。”
容尘子同圣上一直谈到入夜时分,庄少衾自然需要陪伴左右,而叶甜却一去未回。容尘子心若油煎,还好有庄少衾顶着,倒也没露心不在焉之态。
而子时过半,叶甜匆匆返回,先去找了庄少衾,“她根本就没去过通源客馆。”
庄少衾立刻动用关系在城中找了整整一圈,最后看见那个河蚌的是个烤羊肉串的摊主。
这事两个人谁也不敢告诉容尘子,叶甜催着庄少衾再去找,庄少衾也是十分无奈,“她一个水遁缩地成寸,顷刻千里,我就说动用所有人去找也难有消息。当务之急是,这事千万别让师兄知道,让他安心主持国醮才是要事。”
而第二天,国都也出了事,几个男人的手掌起初是长水痘,不过两刻工夫竟然开始浮肿,随后整个手肿得透亮。其中也不乏富贵人家,请遍了国都的名医,竟没人能开出一个方子。
庄少衾闻知,疑心是疫情,然而将十几个病患集中到一块,发现患病的全是男人,且患处全都在手,只是左手右手不尽相同。病虽古怪,却全然不见传染扩散。庄少衾以符水试探,也不见反应。只是到当日下午,十几个人的手上皮肤都开始脱落,里面流出清水,隐隐可见泡得发白的筋肉。
终过多番盘问,终于有人支支吾吾地抖出一件无耻事来,“……事到如今,小的也再不敢欺瞒国师了。昨日国醮时,小人见一黄衣姑娘貌美非常,一时鬼迷心窍,就忍不住摸了一把……小人发誓只是摸了一把。当时只觉得手痒,回家就开始发病……”
他这一招,其余人也尽皆招来。庄少衾又好气又好笑,也不愿再管他们,只书二字上报皇帝——神谴!
河蚌失踪的第三天,容尘子就知道了——他始终放心不下,趁叶甜谎称同河蚌在一起的时候要求以传音符同河蚌对话。
庄少衾也没奢望能瞒得几时,他只是担心容尘子得知河蚌走失,再无心醮事。不料得知这事,容尘子却未有他想象中的焦虑,“我曾于她身上种下同心砂,寻着气息定能找她得到。待晚间我离魂去寻。”
同心砂是道门至亲之人寻音追踪、互通有无的法门,庄少衾闻言倒是送了口气,“师兄你早说啊,无端惊了我一番。”
叶甜也是心下大定,“说起来也有我的不是,明知道于琰真人对她无甚好感,还将她独自留在观中。”
容尘子摆摆手,“此事与你无关,先歇着吧,我自去寻她。”
有同心砂追寻气息,容尘子几乎很快就寻得了这个不听话的家伙——国都有护城河,护城河有一支流往东而去,流经东边的山石迂回处,形成一处水草丰美的桃源之镜。是青年男女踏青的好地方。
周围便多有小摊小贩,吃食繁多。天热,河蚌懒得走,便在这清潭之下的巨石洞里做了个洞府,又凉爽又清静又有吃的。她觉得十分舒适,便预计住到秋来暑去的时候再搬走。
容尘子赶到时玉骨刚刚伺候她睡下,见到容尘子她还是忐忑不安,只垂首道:“知观。”
容尘子自然无意为难她——她在河蚌面前就是个兔子,河蚌想怎样,她拦也是拦不住的。石洞并不大,但住三四个人还是绰绰有余。容尘子一路行进去,见洞里只有一张大圆桌,桌边有一团格外茂盛的水草。
如今河蚌就钻到这团水草里,关着壳睡得正香。容尘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在他是离魂来此,当下做了个法儿,也钻到了河蚌壳里。
壳里散发着柔和的珠光,中央的河蚌十分娇小,约摸三尺有余,容尘子握着她柔软的小手,在她身边躺下来,也是轻声叹气,“如何又到处乱跑了?”
河蚌先时还以为自己做梦,不多时使劲眨了眨眼睛,方见容尘子是真在自己身边。她立时便着恼了,“你既不理人家,如今又寻来作甚!”
容尘子握着她雪白的皓腕,缓缓扯过她抱在怀里。道家法术神奇,他虽只是元神前来,却如实体,“我几时不理你吗,只是国醮非同小可,万不能造次。你乖乖听话,过几日醮事结束我便带你回去。”
河蚌嘟着粉嫩嫩的小嘴儿,翻了许久的身侧躺过去,只把背对着他,“不回去,再也不回去了。”
容尘子只握着她的小手扣在自己胸口,也不多言,揽着她睡了。
次日一早,河蚌醒来时容尘子已经走了。她还疑心自己做了梦,还是玉骨送吃的进来方告诉她:“知观回宫庙了,说是晚间再来。”
河蚌余怒未消,“哪个稀罕他来?等天气不热了,我就回东海了!”
玉骨小声道:“主人,您真的不跟着知观了?”
河蚌嘟着嘴想了一会儿,不多时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煨得软软糯糯的牛蹄筋,“可是炉鼎地位太低呀,以后会很可怜的。”
她本身数千年的大妖,风浪经过,事情也就想得长远一些。其实万物甘苦,无非都是自己求来的。实在犯不着为了贪图几十年的欢愉最后落个凄凉的收场。
主人有这番想法,玉骨哪敢再说什么,只得把食物备足,让她吃饱睡好便是。
次日夜,果然容尘子一做完醮事又离魂前来。他行至石洞也不言语,径自将刚刚吃饱的河蚌拎起来。河蚌团在壳里正要睡觉,冷不丁被打扰大为不满。但还来不及发作,就见外面月朗星稀,凉风徐来,清爽怡人。
帝都人民的娱乐生活比凌霞镇要丰富得多,当时没有宵禁,夜间也正是热闹时候。容尘子带河蚌去看皮影戏,梨园里多有摊贩兜茶水、点心、甜枣、瓜子什么的。容尘子在桌上铺一方柔软的丝绸,小心翼翼地将河蚌放到绸子中央。座位靠前,河蚌张着壳看戏台,容尘子不时喂她些葡萄干、红枣、瓜子仁什么的,她吃着零食看着戏,瞌睡虫就渐渐地跑了。
她的壳随着戏台上皮影打斗的角度而移动调整,不多时,又转过来看容尘子。容尘子倒没怎么看戏,修长干净的一双手剥了一堆瓜子和花生,仁儿全堆在一起。这时候正捏碎了几个核桃,将核桃肉剔出来,剥得干干净净。
察觉河蚌在看他,他不免又喂她一个核桃仁。
河蚌开开心心地看了会儿戏,又觉得花生和瓜子都不甜,不多时一个卖糖裹花生的小贩站在旁边,正在给看戏的客人称花生,河蚌垂涎那一粒一粒沾满麦芽糖的花生,见没人留意,不由得伸出柔软的斧足去篮子里裹。
台下灯光偏暗,小贩忙着做生意,也没留意。河蚌得了甜头,索性连容尘子喂过来的瓜子仁都不吃了。
许久之后,周围的不知哪个富人的小妾突然尖叫一声:“天哪,这个河蚌在偷糖沾花生!”
第二夜,有武林人士特设了擂台,为自己女儿比武招亲。容尘子带了河蚌去凑热闹,河蚌早就眼巴巴地盼着他回来带自己去玩,吃饱了也没睡。
容尘子牵着她行过街市,给她买了盏莲花灯,她拎在手里东照西照,高兴得不得了。及至到了擂台,她又闻到包子的香味。容尘子只得去买,她站在擂台边上,嫩黄色的长裙被晚风斜斜吹起,衣袂飘举,她比落花轻盈,素手轻提的花灯随风摇摆,仿佛瑶池仙子降临。
周围无数人只以为她便是那擂台招亲的小姐,顿时人声沸腾,众英雄士气大振,纷纷吵闹着上前献殷勤,誓要为美人抛头颅、洒热血!
还是容尘子买了包子回来,带她到附近的茶摊上坐着。他一身出家人打扮,便有人疑心是哪个观里的无良术士拐了美娇娘出来卖。喝一壶茶的功夫便有十余个人上来,个个贼眉鼠眼地套近乎,然后拐弯抹角地问价钱。几方争执不下,价钱一路狂飙,最后索性大打出手。
也幸得道家最是注重修身养性,否则容尘子只怕早已用拂尘敲破了他们的头。
第三天夜里,容尘子带河蚌去看国都的钟楼。这是国都最高的建筑,楼身高逾十二丈,其形如塔,最上层悬一口青铜大钟。容尘子拥着河蚌站在钟楼宝顶上,只见人间万家灯火,那星星点点的光芒忽聚忽散,流光璀璨,仿佛整个星河被铺陈于脚下。
凉风徐徐而来,河蚌张开双臂迎着风,发丝与裙裾蹁跹舞动。圆月在她背后升起,夜空如整块蓝宝石,河蚌闭上眼睛享受凉风吹抚,许久才道:“站在这里,像站在天上一样。”
容尘子淡然一笑,拥着她在楼顶的琉璃瓦上坐下来。他现今只是魂魄前来,闻不到神仙肉的香气。但河蚌却觉得心里满满的,似乎就这么坐一辈子也无甚不好。容尘子任她依靠,许久才道:“百年之后,随我回天上吗?”
河蚌突然转头摸着钟楼鎏金的宝顶,“这个好像糖葫芦呀!”
容尘子也不愿迫她,终携了她道,“走吧,下去买糖葫芦。”
第四夜,容尘子再过来的时候,河蚌不愿和他出去玩了。离魂本就损耗巨大,容尘子如今肉体凡胎,白日整天忙国醮的事本已十分辛苦,晚间离魂过来还要陪她出去玩耍,如此昼夜不歇,便是他这样的高道也是熬不住的。
他仗着自己修为深厚,从不提及,但河蚌有着内修的敏感,她能感觉到他的疲惫。是以当天也就将让玉骨将他挡了回去,自己团在壳里睡觉。
玉骨守在石洞口,河蚌传了她一些御水的心法,她无事时便自行修炼。因有着以前淳于临给打得底子,再加上鸣蛇的一滴蛟血;学起来倒也无甚难度。只是那河蚌懒得很,传得十分有限。
时至三更,突然外面传来异响。玉骨霎时惊醒,抬眼望去,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清冽的潭水中,一个人缓步行来,红衣潋滟、黑发飘摇,风华绝代。
她全身都绷得僵直,许久才颤抖着唤了一声:“师父?”
来人见她在此,也微微一怔,随便轻声道:“你也在这里啊。”
那语声一如以往的温柔,玉骨眼眶温热,“师父,你还活着!”她冲过去环抱着那柔软的腰肢,眼泪滂沱:“你还活着!”
来者自是淳于临无疑,他精致的脸庞缓缓浮起一个笑,轻轻拍了拍玉骨的背,“我自然活着,不必难过。”
玉骨哭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我去告诉主人!”
淳于临微微点头,脚步不停,随着她进了河蚌的石洞。
玉骨将熟睡中的河蚌叫醒,河蚌打开壳看见他,那红衣映得她眸子里都如同着了火,但是她没有半点喜色,“何故寻我?”
欣喜若狂的玉骨没料到她这般冷淡,一时有些困惑。淳于临却自顾自在石桌前坐下来,语声清亮,“天气炎热,见陛下在此徘徊不去,放心不下,自然要过来看看。”
河蚌望定他温柔如水的眼眸,“你看完了?”
淳于临神色一滞,河蚌即刻逐客,“那走吧。”
“主人……”玉骨低低唤了一声,终是不敢逆河蚌之意。淳于临右手一伸,随手掏出一个盒子,递给玉骨,“里面是一些陛下爱吃的甜食。我先离去,她体质柔弱,你要好生照应。”
玉骨目带不舍,却也不敢相送,只能接过食盒,目送他离开。
“主人。”她回身欲劝说河蚌,被河蚌冷冰冰的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你若要随了他去,现在就可以走。”
玉骨大惊失色,忙不迭跪倒在地,“奴婢不敢,奴婢今生今世都将效忠主人!”
河蚌合上壳,许久之后还是给了她一句提示,“淳于临只有三百多年的道行,鸣蛇却是不下万年的凶兽。即使两者合一,你认为活下来的可能是淳于临吗?”
玉骨眼里又泛出泪花,“所以他……”
她没有再说下去,她知道应该相信河蚌的话,因为以自己目前的能力,河蚌实在没必要骗她。可她同样心存着近乎侥幸的希望——那容颜、那目光、那言语神态,哪一处不是淳于临呢?
也许是真身行走实在不便,所有的河蚌都是极懒的。哪怕是修炼了四千多年的大河蚌也改不了这天性。是以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河蚌还是很乖的,基本不到处走,吃饱就睡觉。
容尘子每每做完一日的法醮就会过来看她,见她睡觉从不打扰。淳于临也时时过来,无非送点吃的。玉骨每每担心两个人会碰面,但两个人好似约好一般,从未撞见过。
她隐隐觉得现在的淳于临确实与当初有了极大的不同,总觉得现在的他骨子里透出一股妖异的气息,令她觉得莫名地恐惧。可细细想来,也不知道这种压迫感来自何处——现在的他还是跟从前一样,会很温柔地跟她说话,虽无亲密之举,但每次他开口时,连眸子里都带着温暖柔和的神采。
不论白天黑夜,深潭下永远寂静无声,光线照不到的角落漆黑一片,石洞里只有悬珠的冷光。河蚌惊声坐起,玉骨听见声响,赶紧过来伺候。见她噩梦初醒的模样,也不敢问梦见了什么,只得兑了甜水给她。
河蚌喝了一碗甜水,又缩回壳里重新闭上眼睛。心里空空落落的,无端地便开始想容尘子,她活了四千多年,不知相思为何物。从容尘子主持国醮这段时间的分离之后,倒是慢慢品出些味儿来。
这时候在壳里辗转难眠,不免就想到容尘子宽厚温暖的胸膛,强壮有力的臂膀,带着薄茧的手掌以及令人垂涎三尺的肉香……
不过他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让容尘子过来,自她从清虚观跑到这里,容尘子对她便十分迁就,料是觉得她在观中受了莫大委屈,心中愧悔难安。她若开口,容尘子夜间定然过来,且会一陪到天亮,但明日他尚有事要忙,难免过于辛苦。
她翻来覆去,迷迷糊糊地入睡,一睁眼发现容尘子的脸离她不过两三寸,那温润的唇瓣烫过脸颊,河蚌不由得揉了揉眼睛,“知观,你怎么过来啦?”
身上容尘子浅笑不答,只缓缓吻过她的唇、下巴,然后吻到喉头,河蚌舒服得直哼哼。突然,容尘子的脖子后面猛然伸出一颗狰狞的蛇头!
河蚌心中一惊,骤然惊醒,发发觉又做了个噩梦。
四十九天的国醮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这一日,河蚌睁开壳的时候,发现叶甜、庄少衾等人都在,她揉了揉眼睛,语态慵懒,“玉骨,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众人哧笑,玉骨赶紧扶她,“叫了半个时辰了您都没醒……”
国醮期间大家都比较辛苦,这一餐自然是犒赏一下肚皮。庄少衾对这里地势熟,便带他们去了一栋碧色小楼,名字很特别,叫羊踏菜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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