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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斓丹失落地叹了口气,干吗不声不响的把她丢在这儿?好歹交代一声去向啊!

她出了院子,外面是一条像宫里长街一样的青石路,直通凤杨驿的大门,两侧院落住的人都要通过这条路进出,三三两两很是热闹。斓丹又看见人,心中安稳,听他们说驿站前面的街就有个集市,斓丹自然心动,偷偷跟在他们后面出了驿站,果然没几步的一条宽阔街道上布满了摊贩,人潮如织。斓丹欢喜地挤进人群,各国的货物琳琅满目,她荷包里有申屠锐给的碎银子,原本还担心买不了什么,可摊子上的东西比她想像中便宜很多,足够她从街头买到街尾。

等她大包小包,两只手都快拿不下的时候,人才从买东西的喜悦中清醒过来,天都不知不觉擦了黑。各家商铺都陆续挂起了灯,把街道和人群淹没在迷蒙的光雾里,斓丹提着东西看得痴了……同样是灯光,人潮,和元宵灯庆相比,她竟是完全不同的心境。她一个人,这样无拘无束,自由的感觉浸入骨子里,人都轻飘飘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自由,只是从驿站到集市这么近,但她终于尝到了这个滋味,像吃了一辈子粗茶淡饭的人,猛然尝到了绝世珍馐。

“活祖宗!总算找到你了!”孙世祥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又急又气,看见她总算松了口气,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个尖利的呼哨,另外几个侍卫也从人群各处聚拢过来。

斓丹手里的东西被孙世祥夺去,扔给其他人拿,拉着她疾走,“快点儿吧,生大气了!”

没几步的路,一眨眼就回到院子,申屠锐房门大开,屋里早早点起数盏明灯,透过窗子把院子都照得一片雪亮。他正端坐在门内的太师椅里,孙世祥拉着斓丹一进门他就看见了,重重拍了下桌子,冷哼的声音在门外都听见了。斓丹被孙世祥像挡箭牌一样往前一推,被推得进了房门,孙世祥干脆躲在外面不进来了。

“干什么去了——”申屠锐拉着长调子冷声问。

“去逛……”话还没说完,又被他拍桌子的声音振断了。

“出去玩怎么也不说一声?”他声音高上去,简直是喝问。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她也火了,腰杆子不由一直,“你还说我?你出门和我说了吗?我起来一看,一个人影也没有!”

申屠锐冷冷盯着她,但是明显气焰败弱下去。

斓丹停不下来,“我倒想和你说一声!我跟谁说?再说我又没远走,你又有药丸,还怕我逃了?”

申屠锐又重重地哼了一声,手摸桌子角,但是没再发脾气拍它,停了一会会儿,问:“都买什么了?”

孙世祥躲在门外差点没忍住笑,清了清嗓子确定能严肃发音,才闪到门口一挥手让侍卫们把斓丹买的东西拿过来,讨好说:“王爷要不要过目?”

申屠锐皱眉,生气地一挥手,“看什么看?她能买什么好东西?都是些鸡零狗碎!”

斓丹勃然作色,申屠锐又冲她一挥手,“行了行了,赶紧换衣服,再晚就来不及了。”

“去哪?”斓丹好奇,一问就不好意思再和他吵了。

“说了你能知道?”申屠锐仍旧没好气,“赶紧换!少费话!”看了看她的脸色,悻悻道,“你不是要看金鹘和塔陆的歌舞吗?”

斓丹原本被他骂得一肚子愤懑,可听到外族歌舞,顿时又顾不上生他气了,还很没气节地笑了,“真的?我这就去,等我!等我!”

申屠锐扭开头嗤了一声,她认为是默许,赶紧跑出去,可到了门外又愣了,换什么衣服?

孙世祥正坐在院子里悠闲抖腿,及时向她丢了个眼色,下巴一点她房间,斓丹放下心来又笑了。

斓丹掸了掸衣服,迟迟疑疑地从房间开门出来,申屠锐已经站在院子里一脸不耐烦了。

“这能行吗?”斓丹没底气地问他,一身男装小褂,外面加了个夹的氅衣,完全不能掩饰她女子的身材,她个子还小,穿这么一身显得不男不女,欲盖弥彰。

申屠锐对她的担心不屑一顾,“你再怎么改扮还能真像个男的?男人有你这么矮的吗?只是应付一下伙计,不至于碍着规矩把你拦在门外。”

斓丹露出惊疑担忧的神色,不让女人进的地方……

她脑袋乱乱地跟他上了车,随即心一横,管它什么龙潭虎穴呢,还能把她吃了不成?想看那种胡姬歌舞,估计也只能去那种地方,听说艳媚得很,专门给男人看的,她一个死过一次的人,还怕谁说她出入这种地方有损清誉名节么?主意打定,人就安稳了,这才有心思打量申屠锐。不得不说他今天穿的太奢侈了,从里到外皆非凡品,哪怕貂绒领子系带底下坠的宝石,卖一个也够她买下半个集市的东西。

她在这方面特别不理解申屠锐,他随随便便一件衣服就价值不菲,三五件就和现在所住的王府价格相当,可他却不肯换个和他身份相配的宅邸,难道他也是那种暴发户?钱全贴在头面衣服上?可品味不像啊,他的那些东西,亏她还是个公主呢,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但知道是好东西,不是那种俗气的金灿灿明晃晃风格。

车刚拐上一条窄街,胡人乐器的那种尖锐高亢的曲调已经飘溢过来,斓丹忍不住推开车窗,睁大眼睛向外张望。

一整条街都是歌舞乐坊,门口挂着一串串从顶楼屋檐下垂下来的红灯笼排挂,乐坊里面灯火通明,从敞开的大门和窗子里照出来,屋里摇曳的人影,街上密集的行人,明暗交织,形成一副妖艳绮丽的画卷,正如她对花街柳巷的所有构想。

申屠锐的车停在最大最华丽的乐坊门前,伙计殷勤上前搀扶招呼,斓丹原本还闪闪缩缩的,躲在远离伙计的一边,可伙计收了孙世祥打赏给他的银子,根本看都不看斓丹,只点头哈腰地把申屠锐往里迎,斓丹也把心又放回肚子里,大大方方地跟在申屠锐后面。

乐坊里面是极大的一间敞厅,几乎把整个楼房都打通了,中间放了个圆形的巨大高台,旁边有稍微矮一些的小台,演奏乐器的人都在那儿一刻不停地吹拉弹唱。高台两边是环形的雅座,高于更远处的普通席面,申屠锐轻车熟路地登梯上了最正面的雅座,周围的人都往他这儿看,有些还指指点点。斓丹突然想起自己现在已经相貌不凡,赶紧垂下头来,不想引人注目,还特意缩在雅座灯光稍暗的角落,结果发现又自作多情了,所有人在看申屠锐。

音乐突然高亢欢快,一个红衣舞姬款款登台,踏着节奏,曼妙地旋转起来,她红色纱衣上缀的金片金铃闪烁出无数光点,随着她的踢踏飞跃发出悦耳的铃声。斓丹看呆了,她从没看见穿着露腰衣服的女人,她甚至还赤着脚,她原地飞快旋转的时候,黑发也甩成一条灵动的轻纱,纤细柔软的腰肢线条是那么迷人,她的手臂、长腿弯成不可思议的弧度,那么奔放那么迷人,别说男人了,就连她看了,都目眩神迷。

掌声叫好此起彼伏,下人们纷纷拿着着自家主人的花环珠宝走过去堆在台上,舞姬边跳边向打赏的金主深目注视,那眼神无比的诱惑热辣,像热恋的少女看着自己的心上人。申屠锐也让孙世祥去打赏,舞姬看过来,那一眼一眼火热的注视看得格外久,格外情意绵绵,引得众人都发出起哄的叫声。太露骨了,远远坐在申屠锐身后的斓丹都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舞姬、全场的人又都盯着申屠锐了,申屠锐倒是坦然自若,还勾着嘴角风情万种地向舞姬举了举酒杯。

这一举不得了了,舞姬边跳边下了高台,扭着蛇一般的腰肢,袅袅婷婷一路跳到申屠锐的雅座上来。乐声也应景变得缠缠绵绵,听得斓丹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雅座本不大,舞姬绕着申屠锐旋转,斓丹和孙世祥都贴到栏杆上,尽可能地为他们让出空间。舞姬两眼含情脉脉地盯着申屠锐,从头发上摘下一朵红色的花,边转边递在申屠锐的手里。

舞姬头上带了条红色镶嵌金片的纱巾,很像五哥买的那条,斓丹刚才逛街还特意买了两条,现在觉得她这辈子可能都没勇气再戴了,这火辣辣的场面申屠锐游刃有余,她可都快招架不住了。申屠锐摇了摇手,没有接舞姬的花,舞姬不死心,再三地送上,舞姿眼神也更妖冶了。

斓丹凑到孙世祥旁边问他收下花会怎么样,孙世祥也很乐于回答她,手拢了个话筒在她耳边说:“留宿在她房里呗,可贵了!这样的开舞花魁要五百一晚,中间的普通舞姬三百。”

斓丹冷笑一声,这么了解行情,看来没少给他王爷付账。

舞姬见申屠锐坚决不接花,神色失落,舞蹈也从奔放妖娆变得哀怨迟缓,观众们也发出失望的嘘声,音乐渐渐低下去,舞姬便也从台上退下,走到后面去了。

一晚上各族歌舞轮番登场,斓丹看得目不暇接,申屠锐为免麻烦也没再打赏献花,直至曲终人散,斓丹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发现其实来看歌舞的,有不少女子,有的干脆明目张胆地穿着华丽的女装来,在歌舞正酣的时候,乐坊里的客人还有向她们送花表达爱慕之意的。斓丹跟着申屠锐出来上车,仍旧两手空空,她在马车的黑暗里幽幽叹了口气,难道她还不够漂亮吗?

“失望啊?还这么不受人待见。”申屠锐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戏谑地问。

斓丹不答,主要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又不想死鸭子嘴硬。

申屠锐笑笑,“引人注目也是需要很多因素的,不是只靠长得好就行。西施要不是碰见范蠡,可能要在溪边洗一辈子纱,和东施一样默默老去。”

“什么因素?”她不解。

“身份,地位,言行,举止,你一个身在宫闱的人怎么还问出这么傻的问题?宫里比斓凰斓橙漂亮的宫女虽然不多,也绝对不是没有,只是她们没机会站到众人面前而已。”

斓丹似有所悟,也淡淡地讽刺他,“这是你的心得么?在鄄都二十年,也没让人注意到你?”

申屠锐并不回避这个问题,反而坦然一笑,“对啊。”他突然靠近她,眉梢挑起,神情和那个刚才献花给他的舞姬也差不多少,“怎么样,你现在才发觉我其实比申屠铖还要英俊吧?”

斓丹的心一下子凌乱地狂跳起来,脸必定也通红,幸好车里幽暗,他看不出来。

“阴险狡诈!”她从牙缝里诅咒他,用力把他推远些。

申屠锐得意地呵呵笑起来,“这算什么阴险狡诈?不让别人注意到自己也不是很难。”

斓丹不屑地嗤了一声,他当然觉得不难了,一肚子坏水,盘算着更阴险的事情!

“你干吗不接那女孩的花?一晚五百对你来说也不是很贵嘛,之前长住凤杨的时候不是夜夜笙歌,慷慨大方的吗?”她因为不爽,也学他,一生气就找碴。

“你怎么知道价钱?”他啧了一声,表示惊奇。

“你的好属下,六品侍卫孙世祥说的。”她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孙大人,“还说你其实更喜欢三百一晚的,新鲜实惠。”

“呵——呵。”申屠锐干笑,从牙缝里夸赞说,“他真是太了解我。”

第23章 第23章 同路而行

斓丹做了一晚上的梦,梦见自己变成那个奔放热情的舞姬,妖娆地跳着欢快的舞蹈,忘我地旋转着,边转边笑,头巾上的金片在眼前闪出连绵的光雾,手腕脚腕的金铃发出有节奏的叮铃声。她置身高台,四下闪烁明亮的灯火,她看不清周围的看客,只那么旋转着旋转着,分不清光芒是灯火发出的还是她自己。她的心情极好,转着转着好像有人与她共舞,那个人很高,抬手在她的头顶,她抓着他的手,像有轴的陀螺一样,笑着跳着,她看清了他的脸——

申屠锐,是申屠锐。

斓丹从睡梦中直直惊坐起来,心扑腾扑腾地跳,她按着胸口大喘气,一时分不清是不是真的只是做梦,因为一切太真实了,她都觉得自己是因为跳舞才喘成这样。

她深深呼吸,又长长吐出来,这才稳住心神,四下看了看,是她在凤杨驿站的客房……她得到确认,颓然倒下,默默回想刚才的梦。

天已经有些亮了,透过窗纸照进来青蒙蒙的光,越发显得清冷孤寂,斓丹置身在这幽暗微亮之中,心也半明半暗。

她再不能否认申屠锐对她的特殊,抛却家世身份,平心而论,他是她生命中最特别的男人,不知不觉之间,他就走进她的心里。她和他吵闹,斗气,但是她信任他,依靠他,她把自己心里的话……不管是他自己猜到的也好,她主动说出口的也罢,没有半分隐瞒。这是她最想不通的地方,她和申屠锐就算是同盟,也该各怀鬼胎,各自防备,可偏偏就不是,她甚至越来越感觉到他对她好。这种好是很陌生的,不是能宣诸口舌,化为言语的,甚至表达的方式还很难以接受……

她和他交谈的时候,可以不隐藏自己的词锋,和他走路的时候,能自然地拉他的手,她病的时候并不抗拒他的拥抱,他病的时候,她也搂着他不忍放下。他太靠近她的心了,近得她都拒绝去想原因,因为她知道答案很残酷。

在惨淡的晨光中,她默默问自己,申屠锐和当初的申屠铖又有什么区别呢?

其实她知道答案的,没区别。

差异的只是手段和方式。

申屠铖太功利了,演得太好,可戏一落幕,就觉得他演得太假,一点点情感都没有舍得用,对她这么演,对别人还这么演。申屠锐不同,他都好像没有在演,他很舍得付出,很舍得对她好,就算大梦醒觉,她也不恨他,她对他的感激是真的,依赖是真的,心动也是真的。可是不管过程怎样的不同,目的和结局都是一样的,申屠铖要她毒杀父皇,申屠锐要她毒杀申屠铖。回京之后,无论他在她心中有了怎样地位,他都会送她进宫,把她送给申屠铖。

申屠锐一向坦率,他早说过,他和她现在是同盟,将来目的达成……没用的人都得死。

萧斓丹果然是个眼皮子很浅的人,接近她的男人很少,她见识过申屠铖,可仍然被申屠锐迷惑,觉得他很好,让女人恋慕,要不是她时时刻刻提点自己,她都要承认喜欢他了。

可是,她不够好,她不是能和他一路走到尽头的人。

她越来越有错觉,是因为与他同路而行的感觉很美妙——她像平凡少女一般,有了心上人,却不敢说,别别扭扭地故作冷淡。

可惜她是萧斓丹,她已经能清楚知道,她和申屠锐只是暂时目标一致同路而行,也许很快就到岔路,他仍旧策马帅气前行,光芒万丈,而她,只有崎岖阴暗的一条死胡同。

被心里那个人抛下的感觉她体会过一次,刻骨铭心,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更何况,家世身份根本不能被抛却,申屠锐是她这辈子最不可能在一起的男人。她已经从萧斓丹变成浮朱,不要再让自己因为男人那么悲惨了。

吃完早饭,再次出发的时候,孙世祥仍旧请她与申屠锐同车,她摇头淡淡一笑,拒绝道:“我还是骑马吧。”

申屠锐原本正弯腰准备登车,听了这话,眉头一拧,直直看向她。

斓丹知道他很善于看穿人心,故意冲他颇有礼貌的微笑了一下,她当然知道这种彬彬有礼更会显得冷淡疏远。

孙世祥还想继续劝斓丹,被申屠锐抬手阻止,他挑着嘴角,似笑非笑,“那就全都骑马!把耽误的行程都赶出来。”

一跑大半天,下马吃饭的时候,斓丹觉得大腿内侧被马鞍磨得火辣辣的,碰都不敢碰。

申屠锐看来是铁心赶路,连吃午饭都在荒村野店里,随便找个食寮,连镇子都不去。

斓丹趁侍卫们三五成群架起火堆取暖,假装小解,走到树林茂密处,幸好她在凤杨买了好几条中衣,一股脑穿在身上,能与马鞍隔开几层就隔开几层吧。她检视过伤处,红得像要流血,估计过一阵子就淤紫了,还被磨得粗糙爆皮,她突然想起北漠的油膏,涂上去竟然缓解不少。

她走路的时候,因为穿了好几层裤子,又加上伤口疼,有些一瘸一拐,等走出树林,她就刻意走得缓慢平稳,不让人看出异样,尤其不能让申屠锐看出来,省得他以为她故意装可怜,要他照顾。

孙世祥特意点了个小些的火堆,看见斓丹热情地向她招手,让她过去。斓丹看申屠锐正坐在小火堆边暖手,微微有些迟疑,随即一想倒释然了,所有的提防疏远只是她的问题,申屠锐至少还是她这一路的同伴,她太刻意了,岂不是更显矫情?她收敛地微微一笑,慢慢走过去,坐在距离申屠锐一个人的空位之外。

老板的饭菜做好,陆续端上来,一人一个大木碗,米饭在下,三道菜盖在上面。斓丹从没见过这种吃法,捧着和她脸差不多大的碗,觉得新鲜又好笑。木碗加上饭菜,颇有份量,斓丹不得不曲起膝盖,把木碗放在膝盖上才能腾出一只手来用筷子。菜有些咸,倒是热腾腾的,跑了大半天,肚子正饿,斓丹埋头吃得很香。等她吃的差不多了,才发现孙世祥和申屠锐早就吃完,都看她笑,孙世祥正倒了两盏茶出来,说声水不够就跑了。申屠锐把茶递给她,离得有些远,就挪了挪,与她并肩而坐,斓丹一手拿筷子一手扶着碗,没手接茶杯,申屠锐似乎觉得很好笑,嘴角挑得太高,颊边出现了一个酒窝,他贴心地帮她拿走木碗,把茶杯塞在她手里。

“还生气?”他低了下头,讪讪地笑,“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斓丹一开始还没听懂,突然明白过来,居然脸都红了,抿嘴忍了忍,坦承说:“我没生气。”

申屠锐又用眼角瞟她了,摆明觉得她口是心非。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这对他和她,都很危险,至少对她很危险。斓丹沉默了一下,淡淡道:“你何必解释?我并没生气,我也没有理由生气。”

申屠锐一愣,显然没想到斓丹会这么说,他也沉默下去,看着火堆慢慢皱起眉。

马蹄声声从远处传来,似乎又有另一队人马也来打尖吃饭。

“申屠锐——锐哥——”

马队最前面的年轻人跑到不远处竟然开始招手高喊,申屠锐听了,站起身,笑着哼了一声,脸色好看了一些。

年轻人穿了件轻甲,罩了件黑绒披风,英武俊朗,年纪看上去和申屠锐差不多,举止神情却比申屠锐明朗得多,这才是如许年纪少年郎应有的简单率真。

他跑到近处跳下马,疾走几步冲过来一把抱住申屠锐,使劲拍他后背,欢喜道:“锐哥,我都一年没见你了!”

申屠锐有些嫌弃地拉开他,抱怨说:“要拍死我啊?不好好镇守潼野,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戎装少年哈哈一笑,“你不是要我留意萧秉文的动向吗?我干脆率兵迎他一迎,不然就凭他的老胳膊老腿,什么时候才能到潼野啊?小爷我哪有耐心天天在家等他?!”

斓丹暗暗撇了下嘴,看着茶杯,慢慢用手转,她五哥还不到三十,什么老胳膊老腿?

“人呢?”申屠锐苦笑,但也心中笃定,有些好笑地问他。

戎装少年并没立刻回答,凑到火堆边坐下,笑嘻嘻地打量斓丹,搭话说:“锐哥新收的小厮啊?怎么这么单薄啊?”说着还像拍申屠锐一样拍了斓丹的后背一把,把斓丹拍得向前一冲,虽然不至于栽进火堆,茶却全洒在衣服上了。

斓丹有些生气,侧过脸来怒气冲冲瞪了他一眼。

戎装少年呆了半晌,轻轻啊了一声,斓丹被他直勾勾地看得不好意思,起身坐到火堆的另一侧,低头用干柴拨火不理会他。

“苏易明!”申屠锐严肃地喊了他一声,“问你话呢!人呢?”

戎装少年还迷迷糊糊的,不明就里地啊了一声,反问:“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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