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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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一号房内,苏轻眠和苏轻枫早早就来了,已等候了三盏茶时候。

二人囫囵地睡了一觉,总算是养回了几分精神,但对比在临安时,今次要见花颜,却多了几分紧张,猜测着花颜为何要见他们的同时,心下有些没底。

黑三推开房门,侧身给花颜让道。

花颜一脚踏进门槛,人未到声先闻,浅浅含笑,声音如流淌着的小溪泉水,让屋中等得悬着心的人如一条暖流淌过,“三公子、四公子,好久不见。”

苏轻枫和苏轻眠闻声腾地站了起来,齐齐看向门口。

花颜一如他们在临安见时的模样,浅碧色衣裙,绫罗不奢华,朴素淡雅至极,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明媚夺目的,在这深秋即将入冬的天气里,如那悬在天边的阳光,破除了他们心里的乌云,一下子似乎清风朗日了。

他们提着心的在见了这样的她,似乎一下子落到了实处,齐齐拱手见礼。苏轻枫喊的依然是“太子妃”,苏轻眠称呼的依然是“姑娘”。

花颜仔细打量了一眼苏轻枫和苏轻眠,目光在对着苏轻眠时笑容更深些,“两位公子不必多礼。”话落,她迈进门槛,侧身回头,给二人介绍她后面的三人,“苏子斩、五皇子,程七公子我就不必介绍了吧?想必两位识得他。”

苏轻枫和苏轻眠一惊,没想到不止花颜要见他们,竟然还有苏子斩和五皇子。

二人齐齐看向花颜身后的苏子斩,他随着她身后迈进门槛,没有锦绣华裳,没有红衣裹身,一身素服长衫,半丝不华贵,若不是他们见过他的画像,在画像上看过他的容貌,几乎认不出这就是天下闻名的子斩公子,真真是素雅至极。

若非他长身玉立,一身尊华的气度,就算是一模一样的容貌,他们也不敢认。

二人惊诧地打量着苏子斩,见他进得门后,对二人懒懒一瞥,这一眼,颇有些冷清。虽然同姓苏,北地苏家与京城武威侯府同宗同族,但二人此时见他,真是觉得自己与之天差地别,似是两个苏。

二人心下顿时一激灵,连忙见礼,“子斩公子!”

苏子斩连个嘴角也未扯一下,清冷的声音透着疏离淡漠,“两位好大的面子。”

二人身子一僵,不由得揣测他这句话的含义。

花颜白了苏子斩一眼,“他们二人是个老实人,你吓他们做什么?”

苏子斩周身凉意一收,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二人与他打了个照面,便被他周身气压罩得有些喘不过气了,暗暗想着不愧是传闻中人见人怕的修罗。不敢再看苏子斩,复又看向五皇子,连忙见礼,“五皇子。”

五皇子周身没有苏子斩那般生人勿进冷得人憋着气压冰冻三尺的气场,十分温润和气,见二人对他打量见礼,微微一笑,“免礼。”

二人松了一口气,看向程子笑,勉强微笑着称呼了一句,“程七兄。”

程子笑在苏子斩和五皇子身后,自带三分魅惑五分风流,此时“嗤”地一笑,迈进门槛,一把勾住苏轻眠的肩膀,“苏家还没倒台完蛋吧?你们俩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鬼德行?”

苏轻眠嘴一扁,见程子笑过得似是很好,没被人杀了,且还堂而皇之地回了北安城,还是跟在花颜身边回来的。他顿时闷闷地说,“快完蛋了。”

程子笑又嗤笑一声,“出息。”

苏轻眠被他连笑两声,也没发脾气,“我以为你回不来了,我研究的那事物也没人欣赏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不过北地的生意我一点儿都不剩了,回来也没用,欣赏不来你的事物了。”程子笑故意地说。

苏轻眠脸色一黯,有些失望,但还是说,“你人没事儿,能回来就好了。”

程子笑眼珠子一转,松开他肩膀,感慨说,“离开北安城几个月,还真是怀念你这副天真的脸孔啊。”话落,将他一推,笑着说,“你那物事儿如今我虽欣赏不来了,但太子妃兴许能欣赏得来,你不妨和她说说。”

苏轻眠被程子笑推的脑袋一晕,转头晕乎乎地看着花颜,不明其意。

花颜看着程子笑与苏轻眠笑谈,她认识程子笑时日也不短了,这个家伙也算得上是个冷心冷肺的冷清人,难得见他与谁这般勾肩搭背过,苏轻眠这小公子的确让人看着纯真讨喜。

她笑着招手,“三公子、四公子坐吧!午时快过了,我们边吃饭边谈。”话落,对黑三吩咐,“弄一桌酒菜来。”

黑三正等着花颜吩咐,闻言应是,立即去了。

苏轻枫拉了晕乎乎的苏轻眠一把落座。

花颜笑着问苏轻眠,“什么物事儿?说说。”

她知道北地苏家三公子善兵谋之术,北地苏家四公子善机巧之术。这也是她今日找上他们的最大的理由。朝廷缺人才,是用人之际,世家子弟虽大多被养的废物无用,但也有极少数是好的,是家里的清流。就比如程顾之、苏轻枫、苏轻眠。

第九十章(二更)

苏轻枫善兵谋之术在人眼里是个正经的才华,但苏轻眠善机巧之术在人眼里就是荒废正事属于旁门左道的玩物丧志了。

不过在她看来,机巧之术可是门不简单的大学问。

苏轻眠本来还晕乎着,听见花颜的问话,顿时回了神,眼睛亮起来,“姑娘真要听我研究的物事儿?”

“嗯,真要听。”花颜浅笑,一本正经,是摆开要认真听的架势。

苏轻眠整个清秀的脸顿时泛光地说,“我研究的事物叫飞人战机。”

“哦?”花颜顿时笑了,“怎么个飞人战机?听着这名字新鲜得很。”

苏轻眠立即比划起来,“就是这么大,利用斗篷、木架、蒸汽瓶、铁丝、银枪做成的事物,用的时候,要选一面山头,等大风时,载着人从山头冲下去,就能飞起来。”

花颜闻言顿觉新鲜,“哦?能飞多远?多高?多久?”

苏子斩本来也只是随意对陪花颜过来见见这二人,他早先没拿北地的这些世家子弟当回事儿,早觉得已经被各大家族教导的污了心蒙了肺,但花颜说服程子笑,程子笑从凤城回到北安城就帮了花家暗线一个大忙,让他彻底地改观了,诚如花颜所说,这北地还是有能得用的人的,不能一刀子都当白菜切了。

如今他听苏轻眠说起这个新鲜东西,也来了兴趣,认真听着。

五皇子也正了正身子,露出惊讶感兴趣的神色,似也好奇什么东西能飞起来。

程子笑倒是没多少讶异,他自小生在北地长在北地,但鲜少有真的朋友,苏轻眠纯善真诚讨喜,性子真实,与他算是和得来的为数不多的那一个人。自然时常能听他描述些异想天开再去付诸实践的东西。

他如今说的研究的这个事物,他在两年前就对他说过。

苏轻眠眼睛更亮,“我前些日子找了一座不太大的小山头,那时秋风刚起,还没如今这深秋的风刮的烈,只飞了一座山头。”话落,他比划,“飞起来时,比山头要高些,也算是半空中了,大概有半里地。若是山头更高些,风更大些,估计还能飞的更远,两三里地没问题的。”

花颜真正来了兴趣,“这可是个好东西。”

苏轻眠顿时整个人都鲜活了,一改紧张低迷,声音也激动地大了,“是吧?姑娘也觉得是个好东西是不是?我研究着玩的。”

“玩?”花颜笑了,偏头看了苏子斩一眼。

苏子斩眼神闪了闪。

花颜知道他与她想到一处去了,这样的东西,若是真如苏轻眠所说,那么用在军队上,搞突袭偷袭,可是有大用处的。可不只是一个小玩意儿这么简单。

苏轻眠不明白花颜心里的想法,只听她说一个“玩”字便笑了,以为受她笑话了,顿时脸一红,声音也小了,挠挠头,低低地说,“我爹说我玩物丧志,如今也被姑娘笑话了。”

花颜抿着嘴笑,“若是玩物丧志能玩出在天上飞的东西,可是大本事了,你爹这般说你,是他没眼光。”话落,认真地说,“我没笑话你,你这个东西,改日给我看看,我兴许很有用。”

苏轻眠睁大眼睛,“真的吗?”

花颜笑着点头,“自然是真的。”

苏轻眠顿时高兴起来,连来见花颜的目的都忘了,立即重重地点头,“我明天就拿来给你看。”

花颜浅笑,“不急。”

苏轻枫看着花颜,从她的神色中,没分辨出什么,但他本就是聪明人,学的又是兵谋之术,也想到了些心思,同时又暗想着太子妃对四弟却是很和善,这跟他讨喜的性子有关。

二人说话间,黑三带着人端了饭菜来,顿时天字一号房宽敞的房里一阵酒菜飘香。

菜是北安城的特色菜,也是江湖茶馆里鲜少外泄侍候人的私房菜,酒是上等的好酒,虽不及苏子斩的醉红颜,但也是千金一壶的春闺醉,茶也是上等的鸿鹄锦,入口唇齿留香,回味绵长。

酒菜一上来,花颜方觉饿死了,早上她起来,心里一心高兴,没吃多少,这时招呼众人拿筷子,同时随意地笑着说,“在我面前,没那么多规矩,大家随意。”

黑三下去,房门关上,外面留了守门的人,屋内大家都拿起了筷子。

早先的话告一段落,花颜就着北安城的美食美酒菜色口味风俗与苏轻枫和苏轻眠聊了起来。大多时候是苏轻眠在与花颜说,苏轻枫只搭一两句,苏子斩偶尔会说一句,五皇子不了解北地,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听的津津有味,同时觉得四嫂真厉害,真是走过许多地方,风土人情民俗百味被她能随口说出来,听着就令人心敬心折。程子笑也不怎么开口,做好了今日是作陪来的模样。

虽有酒助味,但花颜怕把二人灌醉里,今日这话就不好谈了。所以,也不劝谁喝酒,只自己一壶又一壶地一边说着话喝了两三壶,而别人也只两三杯而已。

苏子斩依旧在喝着天不绝给他开的调理的药方子,不能饮酒,花颜在拿起筷子时,顺便就将放在他面前的酒壶挪到了她面前,摆明了不给他沾染一丝半点儿。

苏子斩开始只蹙了蹙眉,见她没多时便就着谈论两三壶酒下去了,还要再去抓酒壶,抬手挡住了她,“行了,你不是来喝酒谈天的,喝醉了没人敢背你回去。”

他这话一出,与花颜谈论的苏轻眠顿时憋回了要说的话。

花颜无语地偏头看着苏子斩,“什么叫没人敢背我回去?”

苏子斩冷哼一声,“你自己知道,你的身份,还要别人说明白吗?”

以前他背负她夜行三十里山路,那时是她一心想悔婚,不想做太子妃。如今今时不同往日。她不再是以前的花颜,他也不是当初的苏子斩了。

花颜闻言揉揉眉心,暗叹苏子斩明明与云迟不对付啊,可是论帮云迟看着她这一点来说,他如今可真是尽职尽责啊,也不见二人书信来往一封,北地之事,都是她来做这个中间人传递消息,但偏偏,他如今就真处处向着他。

她头疼得很地看着他。

苏子斩冷着语气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子弱得很,身子不太好,就要少喝些酒。待以后身子好了,我酿的酒你随便喝。”

花颜瞧着他,见他半丝不让,坚决不让她再碰酒的模样,不过管着她比骂她红着眼睛想掐死她要好,他与云迟没变成生死仇敌也真是更好极了。

她笑了笑,妥协,“罢了罢了,听你的,不喝就不喝了,虽然我不会喝醉,用不着谁背。”

话语说完,她又暗暗地给自己在心下补充了一句,若是云迟在这,她就是装醉又何妨?有他背嘛,可是如今,他不在,的确也没人敢,她也不敢让谁背了。

苏轻眠看着苏子斩竟然管花颜,且十分强硬,睁大了眼睛。

他这一双眼睛极漂亮,清清亮亮的,带着一丝潺潺流水的清澈,这样清澈的眼神,在污浊的世家里,真是太少见了。

花颜从第一眼见苏轻眠时,就对这个小公子有着非同一般的好感,的确是个讨喜的性子,尤其是这双眼睛,让她觉得值得相交。

她抬手,难得逗趣地在苏轻眠眼前晃了晃,逗他,“看什么呢?是不是觉得你同宗同族的这个苏家哥哥太凶了?跟山上的恶老虎没二样是不是?”

苏轻眠眨眨眼睛,看了苏子斩一眼,见他没什么表情,他缩缩脖子,但却没初见苏子斩时被他震慑住的那层颤意,小声说,“姑娘为何好像也怕……苏哥哥啊?”

花颜撤回手,“他凶呗!”

苏轻眠又眨眨眼睛,虽然好奇不已,但不言语了。

苏轻枫看着苏子斩和花颜,显然在花颜面前,苏子斩是不同的,这种不同,体会在她在拿起筷子时顺带拿走了他面前的酒壶,体现在她喝了两三壶酒就在他惊异花颜的酒量怕她喝醉时他出面强硬地阻止了她,偏偏她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模样。

若说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他感觉不出来,只觉得似他们相交太坦然,太坦荡,好比如几十年的知己老友故交,哪怕谁把谁管到天边,也出不了撑破天的大事儿。

第九十一章(一更)

花颜被苏子斩夺了酒,不能再喝,没了下饭菜的助兴剂,这顿饭就吃的快了。

用过饭后,众人都心情不错。

花颜便在这心情不错中对苏轻枫笑问,“我就不问四公子了,问三公子一句,若是北地苏家犯了诛九族的大罪,你与四公子是如何想的?打算怎么办?”

苏轻枫这一顿饭都在想着花颜找他们来应该不是为了叙旧,她来北地,无人知道,这个日子口,应该也不是来玩的。所以,他一直忍着等着花颜先开口。

如今见花颜问他,他正了神色,对花颜实话实说,“若太子妃今日不找我兄弟二人,我们也是要想方设法找太子妃的。”

“哦?”花颜挑眉,笑问,“你们如今找我?”

苏轻枫道,“我识得隐门中的一位友人,正想通过他来找。”

花颜失笑,“隐门虽不是江湖第一门派,但论找人隐秘的功夫,的确是极厉害的。”她没说的是他的十三姐夫就是隐门的少主,若是通过隐门找她,是容易得很。

她点点头,笑道,“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不如你先说找我的目的,我来听听。”

苏轻枫抿唇,沉声道,“北地苏家不是所有人都是不顾百姓喜好肮脏手段的坏人。我们想请太子妃保下无辜的苏家人。”话落,他看了苏轻眠一眼,说,“我与四弟,愿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

这话说的不拖泥带水,十分的干脆。

花颜看着苏轻枫,十分的讶异,她犹记得在凤城劝说程顾之时他为难至极挣扎不已的模样,十分痛苦地下了决断,答应了她,而她见这兄弟二人,也是打算如劝程顾之一般劝说,真没想到没等她劝,这二人的想法如此干脆。

她不掩饰自己的讶异,盯着苏轻枫说,“三公子和四公子是苏家的嫡系子孙吧?据我所知,在苏家的一众子弟里,你二人出类拔萃,三公子十分受苏家器重,四公子十分受疼宠。你们如今找我,这算是想反戈苏家?”

花颜这话问得犀利。

苏轻枫面色不改,沉声道,“我兄弟二人犹记得太子妃在临安花家时对苏家的忠告,奈何我们兄弟二人年少,在嫡系子孙众多的苏家没有话语权,不能板正苏家已走上的弯路,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想试试,救苏家无辜的子孙。不能所有人都跟着被诛九族。”

花颜点头,“三公子和四公子是明白人。”

苏轻枫道,“家国孝道,仁之大义,总要舍得,自古忠孝难两全。北地被遮天蔽日太久,我曾以为,也许这天就这么被遮下去了,但是没想到太子殿下派子斩公子来查办赈灾,捅开了北地这层层乌云的天,哪怕一角,已让我们看到了南楚未来的希望,储君盛名,雷厉风行,我与四弟,愿以所学,报南楚未来盛世清明。”

“好!”花颜清脆地应了一声,干脆至极,“我与两位公子今日会面一晤,不谋而合。南楚正值用人至极,北地虽污浊,但总有清明人,不能一刀切,这也是我今日来找两位公子的目的,你放心,北地各大世家不会有诛九族的大罪,太子殿下不会牵连无辜的人。”

苏轻枫眼睛也一亮,“多谢太子妃!”

苏轻眠见二人三言两语便说定了此事,他心中十分高兴,对花颜迫不及待地说,“姑娘,需要我们做什么?”

花颜问,“你们可知道苏家的幕后之人是谁?”

苏轻眠一怔,摇摇头,猜测道,“是程家?”

苏轻枫接话,“不是程家,程家背后也有人。”话落,他对花颜道,“我知道有人暗中联络北地各大世家,但至于是何人,实在太隐秘,我不敢查,是以也不知。”话落,他看着花颜,“若是太子妃想让我做此事,我便去查,义不容辞。”

花颜摇头,“不用你们查,我自会查。你们……”她思量着,偏头看向苏子斩。

苏子斩一直在一旁听着,对苏轻眠和苏轻枫这兄弟二人心下也有了赞赏,他听花颜提过如何劝说程顾之,程顾之如何痛心应承,如何下了决断,骨肉至亲,家国孝道面前,没有谁能做到如此干脆。这兄弟二人年岁不比程顾之大,却少有的明白果断。知道苏家早晚要完,能保住无辜的兄弟姐妹子侄是他们最大的目标。

他见花颜向他看来,扬了扬眉,“有什么话你说就是了,这般看我做什么?”

花颜道,“武威军中正值用人之际,苏三公子学的是兵谋之术,武威军交给他来接手,岂不正好?”

苏子斩点头,没意见,十分干脆,“行。”

花颜询问完苏子斩,又看向苏轻枫,“接手武威军,三公子觉得如何?”

苏轻枫先是愣了愣,北地苏家不少人在武威军中,但是他却未曾进入,是因为早就知晓军中气氛不好,不如他在家中清净研读,遂从未打算入武威军。如今见花颜这般轻巧地和苏子斩提了此事,他也痛快地应了,显然,武威军已在苏子斩的掌控中。

他看着二人,抿唇道,“太子妃只凭我一番言语,如此相信我兄弟二人吗?”

“相信。”花颜笑道,“我从不怀疑我自己的眼光。”

苏轻枫起身,拱手,对花颜行了个大礼,“既得太子妃看重,在下便去武威军,定不负太子妃看重。”

“三公子不必行如此大礼。”花颜挥袖,笑着请苏轻枫落座。

“我呢?”苏轻眠立即问,“我做什么?”

“你啊,别急,我对你可是有重用的,不过你的事儿我还需和太子殿下商议。”花颜笑道。

苏轻眠闻言顿时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好。”

事情顺利解决,苏轻枫和苏轻眠告辞。

花颜琢磨了一番,拦住二人,“你们别回去苏家了,与我们一起吧。”

二人一怔,看着花颜。

花颜勾了勾唇,“昨日一夜风雨,今日若是苏家再丢两位公子,这北安城岂不是更热闹?”

程子笑嗤笑,“是啊,我这个庶出子嗣丢不丢不打紧,但嫡出子孙一下子丢俩,这事情一出,够喝一壶的。”

二人停住脚步,苏轻枫点头,“听太子妃的。”,苏轻眠却说,“可是我做的东西还在家里,我与三哥着急出来,什么都没带。”

“你做的东西不急,先搁几天。”花颜看着二人,“至于衣物什么的,我吩咐人给你们置备,这个简单。先委屈你们几日。”

苏轻眠闻言也没了意见,“听姑娘的。”

出了江湖茶馆,花颜回到那处北街的院落时,多带回了苏轻枫和苏轻眠。

有侍候的人迎出来,花颜吩咐,“给两位公子安排住处,置办衣物和所用物事儿。他们会在这里住几日。”

有人应是,立即带着苏轻枫和苏轻眠去安排了。

房间安排妥当后,苏轻眠拉着苏轻枫悄悄说话,“姑娘人真好,没为难我们,这么大的事儿,这般爽快地就答应了,我以为我们苏家所有人都没救了。”

苏轻枫弹了他脑门一下,“你在太子妃面前,怎么一口一个姑娘?应该称呼太子妃。”

苏轻眠眨眼,“姑娘与太子殿下还没大婚呢。”

苏轻枫失笑,“在太子殿下选妃之后,便曾有言,天下所有人见之,皆称太子妃。无论是皇宫还是东宫,无论是在朝还是在野,也只有你一人不拿这话当回事儿。难得在临安时太子殿下没怪罪于你。”

苏轻眠笑嘻嘻地说,“等太子殿下和太子大婚后我再改口就是了,反正太子殿下在临安时都没怪罪我,如今更不会怪罪了。”

苏轻枫无奈地笑着摇头,“你这副性子,得太子妃喜欢,她能如此好说话,今日这功劳也在你。不改就不改吧。”

苏轻眠收了笑,“三哥你可别这么说,我的主心骨是三哥你。我整日里浑玩机巧之术,还是三哥你比我明白。”

苏轻枫也收了笑意,坚定地说,“能救苏家无辜的人,不孝又如何?这天下不为百姓者,枉活于世。黑龙河两次决堤,北地多少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百姓何辜?”

苏轻眠立即说,“三哥,我们做得对。”

苏轻枫颔首,“嗯,我们做得对。”

第九十二章(二更)

当日,苏轻枫和苏轻眠没回苏家。

转日,苏家人才发现苏轻枫和苏轻眠失踪了,苏老家主立即派人查二人下落,同时将在苏轻枫身边侍候的小厮洗尘和在苏轻眠身边侍候的小厮洗墨叫到了身边。

洗尘实话实说,“回老家主,两位公子收到了一名小乞丐的信,之后便不让人跟着,一起出去了。”

苏老家主立即问,“什么小乞丐?”

洗尘描述了一番小乞丐的模样,八九岁,皮肤黑,衣着破烂,直接找到他,让他将信给三公子,他还没细问,一溜烟地就跑了。他只能拿着信回来给了三公子,三公子收到信后似乎很高兴,然后与四公子一起睡了一觉,就出去了。这期间,再没发生别的什么事儿。

苏老家主皱眉,问洗尘,“你没听到什么?不知他去了哪里?”

洗尘回话,摇头,“公子没说的事儿,小的不敢问。”

苏老家主见二人不像说假,摆手让二人退下,吩咐了下去,让人去依照洗尘描述的样子查八九岁的小乞丐。

查了一日,不止那小乞丐没见着,苏轻枫和苏轻眠也下落不明。

苏家顿时觉得事态怕是有些严重,这个时候,苏轻眠和苏轻枫竟然失踪了。

苏家的一位庶子苏炎对苏老家主建议,“祖父,怕是不妙。”

苏老家主也觉得不妙,先是苏家烈焰卫一夜之间被除尽,如今两位嫡出公子下落不明,且还是自己走的,无人见着二人去了哪里,查不出踪迹。他终于坐不住了,吩咐道,“备车,我去程家一趟。”

有人立即依照吩咐,给苏老家主备了马车。

苏老家主到程家后,程老家主将他请去了书房,二人对坐着,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阴云和忧急。

程老家主听罢,对苏老家主宽慰,“也许是两个小子不懂事儿,跑哪里去玩了,别太着急。”

苏老家主叹道,“程老兄当该知道,两个孩子还是稚鸟,还没飞高,即便苏家失了烈焰卫,也不该一日了还查不到他们下落。”

程老家主自然也想到了,脸色又难看了些,“苏老兄以为是怎么回事儿?”

苏老家主道,“是有人将他们藏起来还是抓起来了,是想利用他们还是如何,一切皆不好说。”

程老家主道,“既然一封信就能将他们请出去,想必是熟人。”

苏老家主点头,“这也是我今日坐不住来找程老兄的目的,你可知道,昔日那两个小子从临安花家回来时,对我说过什么?我当时没在意,如今深想,真是细思极恐毛骨悚然啊。”

程老家主追问,“老兄不妨说说,别卖关子。”

苏老家主道,“当时,他们二人从临安回来后,对我说,在临安时,四小子偶然遇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在游湖,有幸一见,吃了一盏茶,后来,他借着这一面,对太子妃下了拜帖,有幸被她请进了花家大门做客,之后,他离开时,太子妃送了他十盒上好的清茶,对他说了一句话……”他说到这,话语顿了顿,“远离程家。”

程老家主愣住,“为何?”

苏老家主摇头,“我当时未在意,程家背靠太后,太后不喜太子妃,以为两宫相斗,此事听听也就罢了。如今程老兄你猜测临安花家暗线在北地,除了我们十大世家精锐暗卫的定然是临安花家,今日得知两个小子失踪,我才想起此事来。”

程老家主脸色发白,“当初,顾哥儿也一起去了临安打探,倒不曾说起这事儿。”

苏老家主道,“他是程家人,我家那两个想必瞒了此事。”

程老家主道,“这一晃也两个多月了吧?”

苏老家主道,“嗯,两个多月了。”

程老家主脸色不好,“难道两个多月前,临安花家就准备要对付我们了?”

“这就不得而知了。”苏老家主看着程老家主,“程老兄,当年是你求到我面前,我念你我脾性相投,交情也不错,帮了你,之后每一件事儿,也都是听你这边的消息,帮个小忙,一晃几十年了,如今我问你一句实话,你可不要瞒我。”

程老家主知道苏老家主要问什么,依旧道,“你问吧。”

苏老家主盯着他,“你背后的人是谁?我是说帮着你摆平了京中之事的人是谁?”

程老家主深深地叹了口气,摇头,“不敢瞒老兄你,我也不知。这话你当初就问过我,我是真不知,没糊弄你,如今过了几十年,我的确是依旧不知。”

苏老家主失望,“这么多年,你就不好奇?没查?”

程老家主道,“怎么没查?当年黑龙河事情过去半年后,我就查了,可刚一动作,就被人知道了。后来来人警告我,我便不敢再查了。”

“这几十年,你就被吓住了?”苏老家主问。

程老家主闭了闭眼睛,“不被吓住又能怎样?你老兄当年是被我拉进来的没错,趟了这浑水,可是别人呢?不是被我拉进来的。无论是程家,还是北地的各大世家,除了你苏家,有哪个没查过?后来有谁还敢查了?”

苏老家主道,“这么说,我们如今虽被斩断了手脚,也许还是会安全的。那人总不至于让北地的经营就此毁于一旦吧?”

程老家主默然道,“难说,我至今没收到消息该如何办。”

苏老家主闻言一时也没了话。

如今北地的情形对于官场的各位老爷来说,都是要掉脑袋的,对于官员牵扯的背后的各大世家来说,更是不容乐观。

北地犯的事儿重,不止黑龙河决堤的水灾,还有北地加的两成赋税之事,如今凤城鱼丘一带的赈灾被苏子斩做得十分顺利,北安城这边本来要合力铲除花家暗线再筹谋新的一波刺杀苏子斩,只要苏子斩死了,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是,如今十大世家的精锐暗卫一夜之间悉数被杀,等于彻底被斩断了手脚,别说刺杀苏子斩了,如今若没人援助,他们想再蹬腿,也蹬不动了。

至少,刚出了这样的大事儿,此时此刻,再不敢轻举妄动。

苏老家主从程家出来,脸色凝重,脚步更沉重了,心里也如压了一座大山,暗想着当年若是不帮程家,不搅进这趟浑水里,也许就好了,但又想想不尽然,距离上一次黑龙河决堤,一晃几十年了,北地各大世家,没有一家是干净的,即便当年他不搅进去,后面这几十年,也跑不了,与如今怕是一样。

苏轻枫和苏轻眠听从了花颜的吩咐,安心地住在了院子里,知道苏家已派出人找,前所未有地对二人无比重视。

因苏家不同于别的世家大族庶子一大堆,不缺嫡子,嫡子十分受重视,就如程家。但苏家嫡系子孙多,一直以来,便没那么被重视。哪怕苏轻枫出类拔萃,其余兄弟也不差,所以待遇都差不多,老一辈长辈们没退权,新一辈的还没有话语权。

如今这个日子口,他们二人失踪,算是在程家第一次被大规模的重视。

世家大族里,有亲情深厚者不多,在外面看着是一个姓氏一家人,关起门来,各方各院明争暗斗从来都不新鲜。

但无论是苏轻枫还是苏轻眠,在苏家,这兄弟二人与别人不同,人和善,人缘算极好的,上到长辈,下到仆从。尤其是对兄弟姊妹身上,没跟谁打过架红过脸,无论嫡出庶出。

所以,这也就造就了兄弟二人不谋而合的想法,不能让苏家获大罪被诛九族。无辜的大部分苏家人,妇孺孩童,子弟姐妹,他们要保下来。

外面的消息传进院子里,花颜也不瞒二人,见二人一心坚定,十分赞赏。

能大义灭亲,能理智地权衡利弊者,这天下不是没有,但只存在于少数人中。这样的人,才让人敬佩。不是不痛,只是不糊涂,太明白之下做的选择。

采青见花颜自从进了北安城,见了苏轻枫和苏轻眠后,不急不慌,再没出去,也没做什么,不由忍不住问,“太子妃,怎么还不动手呢?”

花颜笑道,“十大世家的人才,不止程顾之、苏轻枫、苏轻眠,再拉出来些。其余的不必我亲自去了,交给苏子斩了。”

采青恍然,怪不得这两日换子斩公子每日去江湖茶馆喝茶。

第九十三章(一更)

一连四日,苏子斩自花颜见了苏轻枫和苏轻眠后,他每日去江湖茶馆喝茶,独自见了十多个人。有人同意,有人不同意,同意的人带回了院子里好吃好喝地住着,以待后用,不同意的人绑了关了起来。

他手段自然不比花颜温和,脾气也不比花颜好,喜欢干脆果断。

这四日,院子里每日进来一两位公子,见到苏轻眠和苏轻枫后,都恍然大悟。苏家大张旗鼓地找丢失的这两位,原来这两位早已经反戈了苏家,暗中投靠了子斩公子。

苏轻眠和苏轻枫暗暗敬佩苏子斩的手段和迅速动作,不愧是闻名天下的子斩公子。

因除了苏轻枫和苏轻眠二人是被花颜出面请来的人外,其余人都是被苏子斩带回来的,所以当听闻太子妃也在此处,且那个浅浅淡笑随性洒脱的女子便是太子妃时,险些都惊掉了眼珠子。

苏轻枫和苏轻眠每看到一人见到花颜时的傻样,就觉得他们早认识花颜真好,似乎没这么丢人。

因北地的时局太过阴暗,对于苏子斩来北地,无异于龙潭虎穴,天下瞩目,都在看着他在北地会怎么办如何办甚至有命来有没有命回去,但谁也不会想到,本该在临安花家待嫁的太子妃却也来了北地。

第五日时,只剩下怀王府的人没请了。

怀王府有两位王妃,已故王妃生的小郡主自小就失踪了,新娶的王妃生了一子,因为早产,身子骨天生带弱,是个十岁的小公子,叫夏泽。不过据说这位小公子生来早慧,聪智异于常人。但可惜,身子骨太弱,据说天性颇有些冷清,似也不得怀王喜欢,一年到头几乎不踏出府门。

继王妃进门后,对怀王也期待了几年,后来发现他念着先王妃和丢失的小郡主,也伤了心,便一心照看打理起儿子来,看顾爱护得紧。

苏子斩没将怀王府的这位小公子列入名单之中,倒是扒拉了一遍怀王府的庶出子弟,发现没一个得用的人,也就作罢了。

花颜对怀王府这位小公子夏泽倒是有些兴趣,另外怀王府还是秋月的家,那丫头虽然死了回怀王府的心,但偶尔听闻怀王满天下派人找她时,还是会恍惚怀念的,这亲情也没丢的彻底,若是怀王府出事儿,她心里估计也不好受,她那么个爱哭包,肯定会哭鼻子。

她若是哭鼻子,不止哥哥心疼,她更心疼。

谁让她是自小跟着她长大的呢,无论是哥哥还是她,早就把她划归到自己人里了。虽然欺负她的时候居多,但那也是自己欺负行,别人欺负不行,该护着还是要护着。

于是,花颜这一日夜晚对苏子斩问,“我打算夜探怀王府一趟,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

“哦?”苏子斩扬眉,“去见谁?”

“夏泽。”花颜道。

苏子斩想着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屁孩,也值得她夜探怀王府,不过索性闲来无事,走一趟也行,便点头,“行,我与你一起去。”

于是,二人商议妥当,前往怀王府,不过也没为了避人耳目改穿夜行衣。

怀王府在北安城的城东,占地大约六十亩,府兵三千,因几日前踪轻卫被人除尽,怀王的胞弟夏毅加派了府中巡逻的人手,几乎三步一岗。

没了踪轻卫,二人武功都极高,寻常暗卫在二人眼里也看不上眼,怀王府的府兵在花颜和苏子斩的眼里更是视若无物。

二人进了怀王府,依照早先看过的府中构造图纸,径直进了小郡王夏泽的住处初霞苑。

此时,傍晚刚过,天刚黑了不久,夜未深,正屋亮着灯。

花颜和苏子斩来到窗下,只见屋中一个模糊的小公子人影,正坐在窗前捧着一卷书安静地看书。屋中无人侍候,院内也十分安静,不见丫鬟婆子小厮走动。

花颜与苏子斩对视一眼,二人堂而皇之地来到门口,推门进了屋。

夏泽听到动静,头也不抬地蹙眉,“我不是说了不准打扰吗?”

语气不善,虽带着小少年的稚嫩,但颇为严厉。

花颜脚步顿了一下,缓步从外堂屋穿过,来到里屋门口,伸手推开门,挑开珠帘,动作不停地迈进了里屋门槛。这期间,她并未说话。

夏泽不见来人止步,顿时觉出了不对劲,猛地抬起头,向门口看来。

花颜跨进门槛,与他看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只见夏泽长得极好,眉目毓秀,只是脸色过于苍白,屋中隐隐透着药香,在这样的深秋里,却没放一个暖炉或者火盆,十分的清凉清冷。

花颜想着继王妃一定长得十分美貌,所以夏泽看起来比秋月要多三分颜色。当然秋月长得也不错,比寻常女子要好,只是可惜落在了花家,花家人素来集美貌者重,才衬得她样貌寻常了些。

夏泽见到进来的人是一个容貌极美的姐姐,愣了愣,看着她没出声,既没起身,也没喊叫。

花颜走到他近前,觉得他愣神的模样十分可爱,一点儿也不像刚刚听到他说的那一句话语那般冷冽,笑着在他面前晃晃手,“小弟弟,回神了!”

夏泽只看到一只纤细的手在他眼神晃了一下,他不适地眨了一下眼睛,看到她笑吟吟的脸,放下书卷,才清冷地开口,“你是何人?”

这一句话出口,分外的冷静,不像是一个十岁孩子说的。虽然十岁也不少了,但也不算大,鲜少有人在遇到被陌生女子闯进房里会这般镇定的。

他话刚出口,苏子斩随后进了屋,珠帘轻轻晃动,他脚步也不轻不重。

夏泽没想到一个人之后还有一个人,他又怔了一下,看向苏子斩,一眼,便看到了他的容貌,他这回露出惊讶之色,脱口说,“苏子斩?”

但凡遇到苏子斩的人,在识破他身份后,都会称呼一声子斩公子,这般直接叫出他名字的,还是极少的。

苏子斩打量了夏泽一眼,见他从早先看到花颜的镇定到如今看到他只稍许有些惊讶之色来看,虽小小年纪,不大喊大叫,倒真是个人物。只是年少了些,否则,他也不会略过他不请他到江湖茶馆。

花颜倒也被夏泽开口识破苏子斩讶异了一下,笑问,“你怎么识得他的?”

夏泽定了定神,看着二人,终于缓缓地站起身,放下书卷,慢声说,“北地各大世家都有一幅子斩公子的画卷,怀王府也有。”

花颜恍然,对他说,“你这里可有他的画卷?拿来我们看看。”

夏泽眸光动了动,点头,转身走到不远处的书架上,从暗格里拿出一卷画卷,递给花颜。

花颜伸手接过打开,正是苏子斩的画卷,他在京城时的模样,她偏头笑着对苏子斩说,“画的可真是像你,这眉目神色别无二致,换了一身衣服怪不得人人也都能认出你。”

苏子斩随意地看了一眼,知道他的画卷在北地各大家族一幅是为了干什么用的,无非就是让他到了北地有来无回杀了他,他眼神冷冽地点了点头。

花颜将画卷递回给夏泽,笑着道,“你能一眼识出他,可否也能认出我?”

夏泽仔细地看着花颜,她天生丽质,薄施脂粉,淡扫蛾眉,无论怎么看,都是天下少有的极美的女子,怀王府里也盛产美人,北地各大世家的女子们也各有千秋的好姿容,可是拿过来与眼前这女子对比的话,还是黯然失色。

他摇摇头,诚实地说,“不识得。”

花颜微笑,“你是该不识得我,若是我的画像也如他的画像一般北地各大世家人手一份的话,我就将收藏画像的人脑袋都揪下来当蹴鞠踢。”

夏泽见她说着这样的狠话,眉目依然笑意盈盈,让人如浴春风,说不出的舒服,他见二人对他没有恶意,倒也不怕,问道,“敢问这位姐姐高姓大名?”

“花颜。”花颜十分干脆。

夏泽容色顿惊,一双眸子兀地睁大,“临安花颜?太子妃?”

花颜低笑,“原来我的名字也能让你惊上一惊的,不错,正是我。”

第九十四章(二更)

花颜的名字,早在太子选妃之日天下皆知,她可不是籍籍无名。

夏泽没想到这位女子就是太子妃,即便他小小年纪,即便他有病在身常年足不出户,关于她的传言,他依旧没少听过。

关于她的传言传的一波又一波如烧沸的水时,是今年上半年,她进京后,踢了子斩公子的顺方赌坊的馆子,于半壁山清水寺求了一支大凶姻缘签,之后又传出不育的消息,沸沸扬扬。

传的最热闹的是关于太后下了懿旨悔婚,临安花家正中下怀,将懿旨悔婚贴边了天下,侍候他的小厮从外面给他揭了一张拓印的悔婚懿旨回来,当时他也看了看。

那时,天下传的都是太子殿下悔婚后,不出多久估计要重新选妃,天下各大家族又开始有了希望送自家女儿入东宫,所以,暗搓搓地都着手准备了起来。

好多人都说是花颜没福气。

后来,几个月后,天下又传出太子殿下以不合规制的五百台聘礼前往临安花家求亲,亲自带着聘礼登门,而这一回,花家干脆地答应了婚事儿。

顿时,天下又热闹起来,那几个月里,都是她和太子殿下的各种传言。

很多人都在看着太后会如何做,天下人都知道太后不喜欢花颜。可是没想到,这回太后什么也没做,不声不响地接受了花颜。

据说,大婚之期已定,太子妃进东宫住了些日子,如今已回临安花家待嫁了。

他没想到,今夜,这位太子妃,竟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看着花颜,好一会儿才压住心中的情绪,对她怀疑地问,“你真是太子妃?”

“如假包换。”花颜笑看着他,“难道我看起来很不像是太子妃吗?”

夏泽默了默,又仔细地看了她一会儿,这样的女子,浅笑嫣然,明媚随意,通身的与众不同,结合那些传言,似乎还真就是这样的她才是那传言中的太子妃。

他疑惑地问,“你们这是……”他又看向苏子斩,“为何来了我这里?是不是走错门了?”

“没有,就是来找你的。”花颜好笑,自顾自地坐在了椅子上,对他笑问,“来这一路吹着冷风有些渴了,有热茶没?”

她说话间,苏子斩也不客气地找了个位置坐了,同样十分随意,没拿自己当外人。就如在自己家一般,自在得很。

夏泽看着二人,又默了默,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能让有着不同寻常身份的二人夜晚一同来此,他谨慎地说,“我敢喊人来给你们倒热茶,你们敢这般让人端着热茶送进来吗?”

花颜眨了一下眼睛,“若是不敢的话,我就不开口了。”

苏子斩没异议,不言声,似乎就是个陪客。

夏泽瞧着二人大明大摆,显然半丝不惧惊动人,他也不再顾忌,当即对外面喊,“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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