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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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书离笑罢,对她说,“还有一段路程,太子妃若是有雅兴,对弈一局如何?”

花颜想着安书离一定不知道她不能碰棋,在路上时,因与云迟对弈,发作了一回,但云迟定然会将这样的事情瞒得紧紧的,不让人知道。她笑着摇头,“我不能碰棋的。”

安书离讶异,“不是不会?是不能碰?”

花颜点头,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省力。

安书离也不是刨根问底之人,微讶异了一下,便笑着说,“我本想着打发些时间,那就罢了。”

花颜从袖中拿出一副骨牌,询问,“打发时间不止下棋,赌两局如何?”

安书离失笑,“若是陆之凌,一定欣然不已,在下不善赌。”

花颜闻言收了骨牌,又变出了三枚铜钱,笑看着他,“你与半壁山清水寺的德远大师交情甚笃,他擅长装神弄鬼,不知他为你卜过卦没有?我会卜卦,要不然,给你卜一卦?”

安书离眸光微亮了一下,看着她手中的三枚铜钱说,“德远大师不曾为我卜过卦,但是我听梅舒毓提过,当初在迷障林,你为了寻救他,卜了一卦,准确地卜到了他的位置,实在令人好奇,着实想见识一番。”

“那好啊,今日在这样的雨中遇到,也是巧了,你请我吃饭,我就为你卜一卦作为答谢好了。”花颜随意地玩耍着三枚铜钱,浅笑着说。

安书离看着她,“卜卦者,洞彻天机,有伤身体,若是你伤了,我可不好对太子殿下交代。”

花颜摇头,“费些精力罢了,倒不至于多严重的事儿。”

安书离认真地瞧着她,见她一副云淡风轻不以为意的模样,他笑着点头,“既然如此,得你一卦,是我的福气,有劳了。”

花颜笑了笑,“我的确是不轻易给人卜卦的。”

安书离失笑,“你是不喜欢欠人情吧?今日我请你吃饭,你便卜一卦作为厚礼相谢。”

花颜大笑,“书离公子的一饭之情,的确着实珍贵了些,不过对比我这一卦嘛,最少要十顿饭才值得。”

安书离眉目舒展开,“这么说,得了太子妃一卦后,我就欠你九顿饭了。”

花颜又大笑,“人情不人情的,可以搁在后面,卜卦要随缘的。”

安书离笑着点头,看着她手中随意把玩的三枚普通的铜钱问,“需要我做什么?”

花颜摇头,“什么也不需要,你坐着就好。”

安书离颔首,微微地坐正了身子,不再多言。

花颜轻飘飘地将三枚铜钱把玩了一阵,渐渐的,铜钱在她手中如变戏法一般地隔空交汇着转了起来,且越来越快,快到令人看不清。

诚如上一次在迷障林外为梅舒毓卜那卦一样。

安书离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看,认真地看,不想错过一丝半点儿。

但是,即便他目力极好,自诩眼力不错,渐渐地,眼前也只剩下了铜钱划出的圈影,他从没见过这般卜卦,终于不适地眨了一下眼睛。

就在他眨眼的同时,只听“啪啪啪”三声,三枚铜钱都从花颜手中跳了出来,落在了车厢内。

他立即又睁开了眼睛,入眼处,花颜脸色微微发白,白皙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额间隐约有浓浓的青色雾气缠绕,她整个人似被清水洗了一般的雾色清凉。

他微微一怔,又看向落在她和他中间的三枚铜钱,只是普通的三枚铜钱,而花颜却在盯着它们不错眼睛地看。

安书离张了张嘴,想开口说话,但怕这一卦没卜完,打扰了她,便又将话吞了回去。

片刻后,忽然随手将铜钱捡起,又用袖子随意地抹了一把脸,对安书离浅笑着说,“你大约真是要大谢我了,这一卦,对你来说,比十顿饭要值钱多了。”

安书离见她开口,才立即问,“你怎样?可有大碍?我见你气色不是很好,十分耗费心神吧?”

花颜摇头,“没事儿,我的寿数就那么多,不怕折。”

安书离一愣,“此言怎讲?”

花颜浅笑不答,反问他,“你要不要听这一卦我都卜到了什么?”

安书离点头,“自然要听。”

花颜摊开手心,从中捡出一枚铜钱,在他面前晃了晃,慢声说,“寻常卜一卦,只问一件事儿,没有所求之事呢,便随便卜,能看到什么算什么。不过还有一种不寻常的卦,就是天缘卦,能看到三件事,甚至一生。这个要看卜卦者和这一卦的缘分。你这一卦呢,我随便卜的,但你卦缘深,虽然说,没看到一生,但也看了你大半生。”

安书离惊异,神奇地看着花颜,“看了大半生?片刻之间?”

花颜笑着点头,“就是片刻之间。”

安书离微笑,“洗耳恭听。”

花颜笑看着他,扬了扬眉说,“书离公子虽然常踏入半壁山清水寺与德远大师对弈,但也不是真正的信佛之人,卦象这种事儿,想必你也是不太信的。你这一卦呢,我卜到了你的姻缘、功业、生死。这样吧!今日你请我吃一顿饭,我就与你说说姻缘好了。至于功业和生死,你若是想听,再寻我,若是不想听,也就作罢了。”

安书离没异议,“也好。”

花颜揶揄地看着他,“这姻缘一件事儿呢,不远,就是今日晚,但这不算是上上等的姻缘卦,毕竟,这姻缘带劫,俗称桃花劫。”

安书离一愣,哑然失笑。

花颜慢悠悠地说,“既称之为劫,便不是太顺遂了,总要经历些不甚愉快之事,但总体说,既是姻缘,还是会平和的。”

安书离慢慢地收了笑,“怎么破?”

花颜抬眼,“你信?”

安书离看着她眉眼间虚虚浮着的青色雾气,以及苍白的脸,脸上云淡风轻盈然浅笑的神色,他点头,吐出一个字,“信。”

花颜扶额,“你的命定姻缘,你确定要破?若是破了,以后这姻缘,怕是会运途多舛了,我还做不出这破坏人家姻缘的事儿。再说,我也未说不好,你为何要破?”

安书离认真地看着她,“我暂且没有娶妻的打算,而你说是劫,想必不会是我的心仪之人,既不心仪,何谈姻缘?我生来便不喜被人捆绑束缚。若是太子妃有破解之法,但望相助。”

花颜咳了一声,“这卦……那女子,是极好的……”

安书离摇头,“我信你,还是刚刚那句话。”

花颜又咳了一声,揉揉眉心,无奈地说,“这卦果然不能随便卜。”话落,正了神色,“我除了破不了自己的命定之事,别人的,自然是能破的。只不过,若真破坏了你的命定姻缘,我怕将来你娘会恨死我……”

安书离断然地说,“她不会知道。”

第七十二章(二更)

花颜没想到安书离刚听闻,便相信了她,且一脸坚定,非要破了这姻缘。

她想着事关他姻缘之事,他应该是十分在意的。否则安阳王妃隔三差五的赏诗宴、赏花宴等也就不必一茬接一茬地为他变相相亲而他屡屡推拒了。

他是真的暂且没有娶妻的打算,也许是真的没有遇到心仪之人。

她揉揉鼻子,有些犯难,“俗话说,坏人姻缘,是造孽啊!”

安书离摇头,“怨不得太子妃,是我相求,即便造孽,也是我的业障。”

花颜琢磨了一下,直言说,“那个女子是赵清溪,你还确定吗?”

安书离讶然,“是她?”

花颜笑着点头,“就是她。”

安书离蹙眉,对她诚然地说,“若是她,我更是不会娶她的,望太子妃相助。”

花颜好奇地看着他,怪不得这卦不是上等的姻缘卦,原来他不喜赵清溪?她问,“为何?”

安书离道,“只因她是赵清溪,我便不会娶。”

花颜“哦?”了一声,“赵小姐有何不好?温婉端庄,贤良淑德,知书达理,也算是聪透豁达,实属名门闺秀典范,当世若说十全十美的女子,非她莫属了。”

安书离失笑,“正因为十全十美,才不可娶,即便我将来娶妻,也不需要十全十美的女子,尤其决计不能是赵清溪。”话落,他淡声说,“一个自小被打磨出来的要做太子妃皇后的女子,焉能可娶?”

花颜眨眨眼睛。

安书离诚心诚意地对她拱手一礼,“求太子妃相助。”

他用上了一个求字,安书离应该不轻易求人的。

花颜暗暗地叹了口气,想着今日也是该着,她没想到在街上遇到了安书离,他停下马车邀请她一起用膳,她爽快地应了,路途有些远,闲得无聊,她忽然兴起为他卜算一卦,目的可以说不太纯善,主要是想看看他将来会不会为了安阳王府成为云迟洗牌天下的阻力,没想到,倒是卜算出了许多事儿,这姻缘卦,反而惹回到了她自己身上。

坏人姻缘,这事儿她还没干过。

虽然这事儿于她的确不会有什么业障影响,因为,她的业障大了去了,早已经不可救赎,倒也不差这一桩。

她琢磨着,抬手一阵清风拂面,拂开了安书离拱着的手,笑着说,“书离公子今日遇到我,大约也是天意,既然你真不要这桩姻缘,那我便帮你化解了好了。”话落,她伸手入怀,拿出一个瓶子,递给他,“这是天不绝制的清心丹,能抵抗天下最烈的春药妩媚,公子今晚若是真遇到妩媚,就吃了它。只要不失心智,以公子的聪明才智,定能化解了。”

安书离被花颜拂开手的力道微微一震,还没回过神来,闻言面色一变,“天下无解的妩媚?”

花颜摇头,笑着说,“在天不绝的手里,天下还没有无解的药,无论是毒药,还是媚药。”话落,她笑道,“说是劫,也就在这药上了,若不是这药,岂能奈何得了公子的武功和身手?但妩媚不惧武功,越是高强的内力,越是发作的快,它的厉害,也就在此了。”

安书离闻言接过了花颜手里的瓶子,抿了抿唇,“多谢太子妃!若躲过这一遭,别说十顿饭,就是赴汤蹈火,安书离也莫敢辞。”

花颜摇头,笑着说,“书离公子严重了,我一时兴起,为你卜卦而已,当不得重谢。我只求,你化了此劫,以后姻缘运途坎坷,别怪我就行。”话落,她补充,“你说话算话,万不要让王妃知道,我可怕她为你婚姻大事做急,知道有一桩姻缘因我从中作梗而毁了,拿着刀杀进东宫找我算账。”

安书离肯定地摇头,“不会!你且放心,烂在我肚子里。”

花颜知道安书离也是一言九鼎之人,顿时放下了心。

安书离收好了药,看着花颜,不解地说,“我昔日曾见过德远大师卜卦,但太子妃这卜卦之法,着实异于德远大师,似比大师精妙高深得多,大师的一卦怕是也做不到能补人大半生。”

花颜抿着嘴笑,“德远大师的卦是因果卦,我的卦是乾坤卦、阴阳卦、天地卦,三者合一,自是不同。”

安书离赞叹,“我就在你面前,竟也看不出是何门道。”

花颜笑道,“你自是看不出来,这是天生传承,不可解说。”

安书离想着临安花家着实是个神秘的家族,既是家族传承,他便不再追问,而是不由地寻思着他为何会中妩媚的药,而且就在今晚。

但不说他从不会让人近身,只说赵清溪,也不是那等下作之人。

这妩媚之药,从何而来?

花颜看出了安书离在想什么,不过她不想管的太多,短短时间,她也不过是窥探了一个画面,一个结果而已。

安书离也没有再问,而是琢磨片刻,对外低声喊,“蓝歌。”

“公子!”一名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马车旁。

安书离压低声音吩咐,“命人盯紧赵宰辅府赵清溪,同时彻查我身边一应所用所有物事儿。但有发现,立即禀告于我。”

“是!”蓝歌微微讶异,不过很快就干脆地应声。

安书离吩咐完,看向花颜,“我只听闻妩媚是极厉害的药,太子妃可对其有所了解,请告知一二。”

花颜道,“妩媚此药,之所以称之为最霸道的春药,在于它的无色无味不声不响,不止沾者即中,且发作极快,还有一点,就是闻风也会中毒。毒发旦夕之间,令人神智有失,被药物所控,别说身边有个女人,就是母猪,也不在话下。”

安书离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花颜欣赏着安书离变脸,笑着说,“防不胜防。”

安书离抿唇,不再说话。

花颜笑着说,“我算到你是在入夜前后,方才我给你的药,你可以提前服下,天不绝的厉害就在于,他这个药,可保你三日内哪怕遇到妩媚,也不会中毒。”

安书离闻言面色稍霁,再度道谢,“多谢太子妃。”

花颜笑了笑,“我帮你破了这姻缘卦,估计对你的一生也是会有影响的,将来是好是坏,还真不好说。书离公子谨慎决定吧。”

安书离点点头。

马车来到鹿香斋,车子停下,安书离先下了马车,然后撑了伞,等候花颜。

花颜披好雨披,慢慢地下了车,接过安书离手中的青竹伞,随着他进了鹿香斋。

安书离敏锐地发现,花颜的脚步极慢,想着她为他卜的那一卦,大约还是受伤了。只不过她面上云淡风轻,他也不好再点破。

他寻思着,又喊来一人,低声吩咐,“去议事殿知会太子殿下一声,就说我偶遇了太子妃,做东请太子妃在鹿香斋用膳,问问殿下可有空隙过来一起用午膳?”

一人应是,立即去了。

花颜忽然回头,含笑瞅了安书离一眼,“你是不是怕我忽然晕倒,惹麻烦上身,这才赶紧地命人去知会太子殿下?”

安书离哑然而笑,“你为我卜卦后,身体不适,但一声不吭,我不敢大意。”

花颜好笑地说,“歇一会儿就好了,没那么严重……”她话音未落,忽然打住,看向随后驶来鹿香斋的马车,眸光动了动,改了口,“是赵府的马车。”

安书离瞳孔一缩,立即说,“我们进去。”

他话音刚落,那马车帘幕已经掀起,露出了赵宰辅的脸,见到安书离和花颜似乎一怔,脱口说,“书离公子?太子妃?你们……”

花颜想着破坏人家姻缘的报应,是不是来得也太快了?赵宰辅这是什么表情?替云迟……捉奸?

看来,昨日卖给他的消息,他十分上心,是命人监视东宫了?她在街上上了安书离的马车,他得到消息,立马来了?还是……纯属巧合?

安书离眉心跳了一下,自也是看清了赵宰辅脸上的神色,一瞬间,面色分外地清冷。

花颜素来不是吃素的,消息还是她自己卖给人家的,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儿,她做不出来,不管是不是,无论如何,他要打消了他这个表情。

于是,她坦坦然地转身迎视了过去,对上赵宰辅的目光,浅笑着说,“原来是赵宰辅,数月不见,您老看来十分容光焕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近了?”话落,她从袖中拿出玉壶,把玩着说,“小忠子昨日与我请罪,说不该一时见了好东西忍不住把我给卖了,我琢磨着不是多大的事儿,这东西我正巧也喜欢,正想问问宰辅手里还有多少这样的好东西?今日正巧遇到了。你若是对我的消息十分感兴趣,我不吝啬说与你听的,只要东西和这物件儿一样够好就行。”

第七十三章(一更)

花颜此言一出,安书离顿时一愣,显然没料到还有这茬,他再看赵宰辅,他方才脸上的表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代替换上的是一副青白交加的神色。

他没想到,昨日他让人从小忠子口中打探消息,本以为可以好好利用,没想到今日就被花颜当面给捅破了。

花颜话里话外的意思,说的虽然是打探她的消息,但是她和他心里都清楚,他打探的是太子殿下的消息。

打探太子妃的消息不算什么,但是打探太子殿下的消息,且被知晓张扬开,这干系可就大了。

虽然这么多年,有不少人试图打探太子殿下的消息,但东宫铁板一块,没人能踢开。

昨日得到的消息太惊爆,他未及细想这一次小忠子怎么就开口了,还以为是这前朝余华生巧雕的玉壶以及长随的话打动了他的心思,没想到,眼前出了这么一茬。

既然小忠子向花颜请了罪,那么太子殿下自然也是知晓了。

赵宰辅看着花颜,好半响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后悔方才不该一时冲动开口。

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花颜这样的,谁若是惹她不高兴了,她就会当面戮穿谁,给人下不来台。显然,他刚刚惹了她,如今,这是用刀在扎他的心窝子。

无论是花颜,还是安书离,都是聪明人,他此时再解释也是枉然。

花颜欣赏着赵宰辅无话可说的神色,浅浅地笑了笑,邀请说,“宰辅独自一人吗?正巧,我与书离公子刚到,稍后太子殿下也来,不如一起用膳?”

赵宰辅到底是纵横朝野大半生的人,很快就恢复了神色,“老夫不是独自一人,约了几位大人一起,赶巧了遇到了太子妃和书离公子。”话落,他伸手指了指鹿香斋旁边的祥云坊,“不是鹿香斋,是祥云坊,恐怕不能与太子殿下、太子妃、书离公子一起了。”

花颜微笑,可惜地说,“说巧是也巧,说不巧也不巧,原来不是一个地方,本来还想与宰辅喝几杯的,看来只能改日了?”

赵宰辅笑着点头,“改日,改日。”

花颜转过身,笑着对安书离说,“我们进去吧!”

安书离微笑点头,不再看赵宰辅,二人一起进了鹿香斋。

看着二人身影消失在鹿香斋门口,赵宰辅脸上强挂着的笑顿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他一口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许久,才沉着脸下了马车,进了鹿香斋旁边的祥云坊。

祥云坊的一间雅间内,有一个头戴笠帽的年轻男子正在等候赵宰辅,这年轻男子大约二十多岁,虽戴着笠帽,但行骨风流,懒散坐着,颇有几分意态,见赵宰辅沉着脸进来,他挑了挑眉,声音带着几分魅惑,“这是谁得罪了宰辅大人?令宰辅大人这番神色?”

赵宰辅不答,坐下身,对他伸手,“东西拿来。”

那年轻男子二话不说,将一包东西递给了他,笑着风流地说,“这东西烈性得很,宰辅大人慎用啊!你一把年纪了,若是用不好,小心小命。”

赵宰辅接过东西,“老夫不用你操心。”

那年轻男子笑看着他,“宰辅大人看来不是给自己用了!也是,你一把年纪了,正是惜命的时候。这等要命的东西,不敢用的。”

赵宰辅收了东西,“你可以走了!”

那年轻男子笑着摇头,“我第一次来京城,还不想走,据说鹿香斋的鹿肉很是好吃,这祥云坊我吃腻了,正打算去鹿香斋,宰辅大人以为如何?”

赵宰辅脸色难看地说,“你最好如今别去,太子殿下稍后就会去鹿香斋。”

那年轻男子“哦?”了一声,“川河谷水患严峻,据说太子殿下为治理水患之事,近日来十分焦头烂额,如今竟还有闲情逸致去鹿香斋吃喝消遣?”

赵宰辅不答,“总之,你不能去。”

“若是我偏要去呢?”年轻男子看着赵宰辅。

赵宰辅紧盯着他,“以你的身份,最好还是不要与他打照面为好,一旦被他发现了你的踪迹,当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年轻男子哈哈一笑,“宰辅大人,在下是良民,一不犯法,二不犯罪,这京城又不是不准许我踏足之地,即便太子殿下知道我来了,又怎样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是你自己害怕吧?从我手里拿了妩媚,怕一旦我被盯上,你这背后里的算计就不成了。是不是?”

赵宰辅沉着脸看着他,“总之,你如今不能去鹿香斋,去哪里都好。”

那年轻男子瞧着他,“除了太子殿下,鹿香斋里是不是还有别人?”话落,他隔着笠帽扬起眉梢,“让我猜猜,是你要用妩媚对付的人?你怕的不是太子殿下,而是那个人发现对不对?”

赵宰辅低怒,连名带姓地警告,“程子笑!”

“宰辅怒了,看来是在下说到你心坎上了。”程子笑站起身,靠近赵宰辅,伸手拍拍他肩膀,“你放心,这些年,我北地的生意多靠你照拂,这情分在下是不会破坏的,你筹谋为何,在下自然不管。”

赵宰辅面色稍霁,“你多在京城待几日可以,但是今日不准去鹿香斋,想吃鹿香斋的鹿肉,明日再去。”

程子笑看着他,“淮河盐道拨一成给我,我今日就不去。要知道,除了银子,我只爱美食,若是没有美食,银子来补。”

赵宰辅咬牙,“好。”

程子笑从赵宰辅肩膀撤回手,笑着风流地说,“不愧是宰辅大人,痛快。”话落,他正了正笠帽,迈出门槛,“不去鹿香斋,那我便去醉倾斋好了。”

赵宰辅皱眉,“醉倾斋是苏子斩的地盘。”

程子笑回头瞅了他一眼,“苏子斩不是失踪了吗?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赵宰辅不再说话。

程子笑出了祥云坊。

赵宰辅在程子笑离开后,眉头皱紧,低喊,“擎符!”

“宰辅!”一人应声而出。

赵宰辅吩咐,“你立即去打探,安书离为何与太子妃走得极近,尽快告诉我。”

“是。”擎符应声,如出现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赵宰辅拿出那一包程子笑递给他的东西,暗暗揣摩了片刻,又收了起来。

安书离和花颜进了鹿香斋后,安书离已经订好了厢房,一处二楼临窗的位置。花颜解了雨披,便坐去了窗前。

小二随后跟进来,拿着菜单,偷偷打量花颜,不识得,满脸堆笑地问安书离,“公子难得来一回,要点什么菜?”

安书离不看菜单,温声说,“最拿手的,都上来就是了。”

小二应是,立即去了。

不多时,小二端来了一壶茶,安书离亲自给花颜斟满,也坐下了身。

花颜端着茶盏,慢慢地品着茶,偶尔与安书离闲话两句,目光不时地看向窗外,她知道安书离既派人去递了话,云迟是一定会来的。

她正看着,没看到东宫的马车,反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披着雨披,带着笠帽,全身上下遮挡得严实,但只一个背影,花颜还是认出了,不由得露出讶异之色。

安书离正与花颜说着话,见她神色有异,也转头看向窗外,看到了那个雨中的身影,他仔细瞧了两眼,不认识,便问,“太子妃识得那个人?”

花颜点头,看着窗外说,“他是程子笑,北地程家的一位庶出子弟。”

安书离讶异,“能让你露出如此表情,这位北地程家的庶出子弟不一般了?”

花颜颔首,“他善于经商,北地的生意几乎被他占全了,上到盐道河运,下到衣食住行,但凡他所涉及之处,无往不利。”

安书离寻思说,“我只知北地程家少一辈子弟,唯程家二公子程顾之颇有才华,殊不知程子笑非同寻常。”

花颜笑道,“他在程家是庶出子弟,不受重视,连程家人也未必知道程子笑有这么大的能耐,私下里掌控着遍及北地的产业。你没听过他,实属正常,他从不轻易露脸。”话落,她揣思,“他刚刚好像是从隔壁的祥云坊走出来,赵宰辅进去,他走出来,这倒是有意思了,总不能又是巧合。”

第七十四章(二更)

花颜觉得巧合多了,便不是巧合了。

她慢悠悠地看着窗外对安书离说,“程子笑最特别的产业是药铺,在他的药铺里,没有不卖的药,无论是良药,还是毒药,亦或者……”她转头瞟了安书离一眼,吐出两个字,“媚药。”

安书离脸色顿时清冷一片。

花颜笑着说,“昔年,我为哥哥治病遍寻好药,到了北地,彼时,程子笑的产业在北地才崭露头角,我曾以为他靠的是北地程家,后来发现不是,不过我也没查他底细,如今不必查了,原来他依靠的是当朝的赵宰辅。”

安书离脸色攸地有些寒了。

花颜随意地说,“妩媚之药,独霸天下,我早先还在想,这药这几年几乎已经绝迹,还哪里会有,倒是忘了程子笑了。他有妩媚,不稀奇。”

安书离不说话。

花颜知道他心情不好,能让素来温润平和的书离公子露出这等神色,也是难得一见。不过她十分好奇,赵宰辅为何要这般打安书离的主意,竟然要对他用妩媚?按理说,他只一个女儿,若是好好地与安阳王府说亲,这亲事儿……

她想起安书离听闻是赵清溪时,果断地说不娶,便想着大约赵宰辅也是知晓的。所以,为了女儿,用上了这般法子?

赵清溪自小是依照太子妃皇后来培养的,云迟不娶,本来想与武威侯议亲苏子斩,但苏子斩失踪了,而陆之凌留在了西南境地,四大公子里,如今只剩下安书离了。

赵宰辅大约觉得,她的女儿,不能嫁给太子,也不能嫁次了,总要四大公子之一。

安书离的一趟西南之行,让赵宰辅看到了他的本事,即便他淡泊名利,如今不受封赏,但将来前途也不可限量。所以,他不惜用这个法子,来促成这一桩亲事儿?

试想,安书离无论多不想娶赵清溪,但一旦中了妩媚,不能控制,对赵清溪做出些什么失礼之事,那一定是非娶不可的。

她忽然很好奇,赵清溪可知道赵宰辅这一番算计?

他如此不惜手段地算计,是否也是因为坐在宰辅的位置上坐久了,舍不得放出手中的权利?云迟不选赵清溪而选她,让他心下不踏实了,觉得云迟对赵府没那么和善,所以,拴住安阳王府一起?

她寻思着,便看到了程子笑进了醉倾斋,那是苏子斩的地盘,她心思一动,轻喊,“十六!”

安十六一直跟在暗处,闻言嘻嘻一笑,现出身影,“少主,您发现我了?”话落,对安书离拱了拱手,“书离公子!”

安书离在西南境地时自是识得他,微笑地点头。

花颜看了他一眼,好笑地说,“你倒是谨遵哥哥的吩咐,寸步不离地看着我。”

安十六挠挠脑袋,“公子的命令,属下可不敢不遵。”

花颜随手拿出一块令牌,也不避讳安书离,扔给安十六,“你拿着它去春红倌找凤娘,就说我要查查进了醉倾斋的程子笑,能查到的资料,都尽快拿给我。”

安十六接过令牌,瞅了一眼,揣进了怀里,点点头,如进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出了鹿香斋。

苏子斩虽然没回京,但是那日花颜来京,他将他的令牌给了花颜。说若是花颜有需要,只需要命人拿着令牌去找凤娘,凤娘见了令牌,定会照办。

花颜痛快地接了,本以为应该用不到,没想到如今真是派上了用场。

安书离看着花颜,她方才拿出的苏子斩的那块令牌,可以调令苏子斩名下的所有产业和人手,无异于苏子斩的身家性命,他微笑询问,“子斩兄可好?他人何时会回京?”

花颜点头,“还好,一时半刻无法回京,身体吃不消,总要待身体养好些了,再回来,京城毕竟不适合养身。”

安书离颔首,轻叹,“的确,京城繁华,千丝万缕的网织绕,谁都做不到独善其身。”

花颜有些理解了安书离,出身在偌大的家族,独善其身的确不容易。

二人说着话,东宫的马车缓缓地开到了鹿香斋。

花颜看到云迟下了车,撑着伞进了鹿香斋,她看着窗外的目光不由得柔了几分。

安书离注意到了,温和地笑了笑,起身,外出去迎云迟。

花颜坐着没动,不多时,云迟与安书离一起走了进来,见到了她,云迟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她的面色,柔声问,“书离说你因为他卜算了一卦,身体不适,可还好?”

花颜微笑,“好,无碍的,歇一会儿就活蹦乱跳了。”

云迟眼中似有嗔怪之意,不过见她如此说,也不再说什么,坐在了她身旁。

花颜动手,为他斟了一盏茶,见安书离坐下,她笑着问,“你可知道程子笑这个人?”

云迟眯了一下眼睛,说,“知道。”

花颜扬了扬眉。

云迟目光现出凉色,容色也随之温凉,“他经商天赋惊人,北地一大半几乎都是他的产业,这几年,胃口大了,占了两成盐道和河运还嫌不够,想要都吞了。”

花颜笑看着他,“所以,你知道他在朝中的靠山了?”

云迟点头,“他虽是庶出,但是有个了不得的奶娘,出自神医谷,昔年曾为赵宰辅夫人救过疾症。这一层关系,没多少人知晓,他成年后,利用上了。”

花颜敬佩地说,“程子笑的确是个人物。”

云迟不置可否。

小二端着托盘进门,依次将饭菜摆上,雅间内顿时一阵浓郁的饭菜飘香。

花颜早上没吃饭,早先饭菜没端上来时,她还不觉得如何,如今饭菜端了上来,她顿时觉得一阵饥肠滚滚。

云迟将筷子递给她,温声笑问,“饿了吧?”

花颜接过筷子,点头。

三人用膳十分安静,哪怕云迟为花颜加了不少菜,花颜也只是闷声吃,没多言语。

安书离早在西境时就见识到了云迟待花颜好,如今更是觉得,一物降一物,太子殿下生性凉薄,但遇到了花颜,就不同了。

饭后,花颜精神好了很多,似也恢复了力气,对云迟问,“你还去议事殿?”

云迟摇头,“今日不去了,我已经让人将奏折都送回了宫。”

花颜点头。

云迟转向安书离,“川河谷治水的方案,还差些地方不足,还需再商讨些时日。本宫思来想去,川河谷一带不放心交给别人,待治水方案真正敲定后,川河谷治水一事,打算交给你,你意下如何?”

安书离揉揉眉心,“太子殿下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云迟淡笑,“左右你也不想待在安阳王府,既然如此,就出京好了,川河谷距离京城不近,你也免于王妃日日为你设宴议亲不厌其烦,走一趟川河谷如何?”

安书离叹气,“这差事儿不容易。”

“自然。”云迟颔首,“若是容易,本宫也不会找到你。”

安书离无奈,“方案何时能妥善?”

云迟摇头,“我尽快,你提前有个准备。”

安书离琢磨片刻,说,“我今日便启程吧!方案出来,殿下派人给我送去好了。”

云迟一怔,失笑,“不必这么急。”话落,看了一眼天色,“这雨一连下了几日,路上难走得很,这样的日子你若是离开的话,王妃定然不放心。等天晴了再说吧!”

“总要提前去探探当地的情况。”安书离道。

云迟摇头,“不必,你离京时本宫会将川河谷一带所有资料都给你。”话落,又笑道,“上一次去西南境地一趟,以为你出了事儿,王妃着急病了数日,在前几日见了本宫好生埋怨了一番,如今你若是冒雨出京,王妃定然担心,本宫可没法对王妃交待。”

安书离闻言无奈,“这么说我想提前出京也不行了?”

云迟点头,“王妃不会同意的。”

安书离想起他娘,似头疼地又叹了口气。

花颜好笑地看着安书离,想着她从来就没见过比他更怕麻烦的人,明明有着不惧麻烦的本事,但见了麻烦就想远远地躲开,诚如当时她想拉他下水,他一下子躲得远远的,如今他犯桃花劫,不知该说他命好还是不好,今日偏偏遇到她给他卜算了一卦。

第七十五章(一更)

出了鹿香斋,云迟和花颜撑着伞刚要上马车,赵宰辅与几位大人一起从祥云坊走了出来,见了云迟和花颜,连忙过来见礼。

除了赵宰辅由人撑着伞外,其余人在云迟面前,皆淋着雨见礼,未撑伞。

云迟目光温凉地扫了一眼赵宰辅和他身边的几人一眼,赵宰辅官重自不必说,其余人的官职都不高。他淡笑,“宰辅和各位大人免礼,这般大雨,在这里遇到,真是巧得很。”

赵宰辅连忙说,“老臣见太子殿下对川河谷一带治水之事一直忧心,今日便喊了几位对水患颇有研究的门生询问商议一番,看看是否能帮得到殿下。”

云迟“哦?”了一声,笑道,“宰辅辛苦了。”

赵宰辅连连摇头,“老臣老迈了,只能做些许小事儿,不及殿下十之一二的辛苦。”

云迟微笑,“宰辅还年轻得很,万不要如此说,本宫觉得这朝中上下诸事,自是离不开宰辅操劳的。”话落,他摆手,“雨大得很,宰辅还是不要在雨中久站,免得伤身。”

赵宰辅得了云迟这句话,心中一喜,看了花颜一眼,“殿下是回议事殿,还是……”

云迟道,“本宫回宫。”

赵宰辅点头,“今日老臣与几位大人商议出了几处要点,稍后老臣写了折子,亲自送去东宫。”

云迟笑着说,“宰辅不必亲自冒雨前去,命人送去就好了,仔细身子。”

赵宰辅拱手,“多谢殿下体谅老臣,那老臣稍后就派人送去。”

云迟颔首,不再多言,转身帮花颜系好雨披,拉着她上了马车。

东宫的马车离开,有人小声说,“那位就是太子妃吗?长得好美。”

有人接话,“是啊,太子妃原来真的好美,与太子殿下站在一起,很般配。”

赵宰辅目送云迟马车离开,回转身,看了几人一眼,目光望向鹿香斋,没见安书离的身影,他收回视线,低声说,“走吧!”

那几人立即停止了讨论,齐齐点头。

安书离没随着云迟和花颜下楼,而是坐在二楼的窗前,望着窗下,见赵宰辅目送云迟离开后,目光向鹿香斋望来,他眉目攸地冷了。他倒是不曾料想过,赵宰辅会算计他。

他冷着眉目低声喊,“来人!”

“公子!”有人应声出现。

“传信给在赵府的暗线,今日赵府和赵宰辅的任何动静,即刻起,都禀告与我。”安书离吩咐。

那人应是,悄无声息地又退了下去。

上了马车后,花颜没骨头地枕着云迟的腿,整个人都躺在了马车上。

云迟低头看着她,“怎么会给安书离卜卦?”

花颜闭着眼睛说,“一时兴起。”

云迟笑看着她,“你的卦,不轻易出手,当真是一时兴起?”

花颜睁开眼睛,诚然地点头,“是啊,就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卜算出来的东西,出乎了我意料。”

云迟挑眉,“不可说?”

花颜笑着摇头,“眼前这一桩事儿可说。”话落,将她给安书离卜算出的姻缘劫之事说了。

云迟听闻,又扬了扬眉,失笑,“怪不得我今日见书离脸色难看。”话落,他点花颜鼻尖,“安书离是聪明人,他是不会娶赵清溪的,赵宰辅聪明一世,如今也不糊涂,只是可惜,被你给卜算出来了。若是安书离真娶了赵清溪,赵府和安阳王府成了姻亲,两大家族,将来对我要做的事儿,也是极棘手的一大阻力。”

花颜点头,正因为如此,安书离寻求破解之法时,她才没拒绝。

云迟看着她,“以后不要轻易为人卜卦了,洞彻天机,泄露天机,不是好事儿,你每卜一次卦都会受伤,对自身定然极不好。”

花颜点头,她也不是谁都为其卜卦的,安书离较为特别,让她忍不住为他卜了一卦。没想到,他卦缘如此深,卦象更是让她一惊再惊。

马车回到东宫,驶进宫门,福管家撑着伞迎上马车,禀告,“殿下,宫里的王公公来了,说皇上听闻太子妃进京了,请太子妃进宫。”

云迟知道自从花颜昨日对赵宰辅放出了消息后,她进宫的消息就瞒不住了,他挑开帘幕,向外看了一眼,说,“你去告诉王公公,就说让他回去给父皇回话,雨停了,太子妃自会入宫拜见父皇和皇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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