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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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灼说了该说的,不欲再与二人纠缠,便对那小少年吩咐,“花离,送客。”
花离高兴地做了个请字,“两位请!”
幕一和万奇对看一眼,觉得事已至此,真是不可挽回了,尤其是幕一,几乎猜想能不能对花家动手从其手中夺回懿旨,但是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觉得不可行。
花家是临安的地头蛇,累世居于临安,若是在临安对花家动手,无异于找死。尤其是这些天,他与花家夺懿旨的那批人周旋得筋疲力尽,没有把握能夺回懿旨。
所以,他干脆地转身,想着太子殿下如今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他还是将此事逐一回禀殿下,听殿下吩咐再做定夺吧。
于是,他对花灼拱手,“在下一定将公子之言一字不差地禀我家殿下。”
花灼微笑,“如此甚好。”
幕一和万奇不再逗留,由花离相送,原路返回,很快就离开了花家。
幕一出了花府后,觉得前所未有的挫败,找来飞鹰,即刻向西南传了一封信给云迟,然后找了一处院落,他带来的所有人都暂且安置了下来。
万奇见幕一似乎没有要离开临安回京的打算,对他问,“怎么?你不回去?还准备从花家抢懿旨?”
幕一道,“我留在这里等候太子殿下消息,听从吩咐,不能就这么回去。”话落,恼怒地对万奇说,“你倒是可以回去跟太后交差了。”
万奇也没甚可说,虽然他不如幕一这般无力恼怒,但也绝对不好过,出京百里就被人悄无声息换走了懿旨,出了内奸,他此回也算是受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打击。
尤其是到现在,他还没找到陌三的人,他就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不同于幕一和东宫的人,所以,当即启程,出了临安,返回京城。
从流言传遍天下到太后终于忍无可忍决然地下了悔婚懿旨,安十六带着人偷梁换柱先东宫一步夺了懿旨,接着又与太后的人和东宫的人周旋,一晃就是十余日。
这十余日里,云迟与花颜跋山涉水,行出恰好两千里。
前往西南番邦,从京城行出了一千里地后,尽是崎岖的山路,有那么一句话说得好,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虽然是宝马赶路,但行程还是日渐地慢了下来,因为有的山路,十分狭窄,宝马也难行攀登,需要人牵着马一步一步地走。
花颜白日骑马,云迟也陪着她一起骑马,晚上她睡在车里,云迟亦然。
二人相处的模式倒是如在东宫一般,不是谁将谁气个半死,就是谁将谁恨得牙痒痒,但这般你来我往,倒也算和睦,至少没人真正翻脸。
在走出一千里地后,云迟便收到了京城传来的消息,关于太子妃不育的传言。他听闻消息蔓延之快,一日遍传京城的大街小巷时,脸色有些沉。
他看向花颜,直问,“你的手笔?”
花颜不明白地看着他,装无辜地瞧着他,“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云迟将飞鹰递来的信函直接砸给花颜,“你自己看。”
花颜接过信函,看了一眼,顿时大乐,说了两个字,“不错。”
云迟脸色布上凉意,对她说,“我这便传信回京,给父皇和皇祖母一人一封信函,只要他们不作为,任流言再多,也奈何不得。你休要做悔婚的梦。”
花颜耸耸肩,无所谓地说,“反正我这一年多以来,折腾不止一次了,此次不成,还有下次呢。”
云迟伸手猛地大力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好好的头发揉乱,学着她的模样,温温柔柔地说,“你做梦!多少次都没用。”
花颜恼怒,劈手打开了他的手。
云迟不再理她,提笔写信,虽然有他离京时的交代和安排嘱咐,但他还是不放心,必须要再传回信函警告一番。
花颜看着云迟,不露丝毫心里的情绪,暗暗祈祷,他这信传到的时候,希望已经晚了。她将自己都弄成不育了,再不能悔婚,她这辈子就交代给云迟了。
她是万万不能嫁给这个混蛋的,他是堂堂太子吗?怎么这么不是人?若是真跟他过一辈子,她即便适应了京城的生活,怕也是个短命的,早早就会被气死。
云迟很快就写了两封信函,着云影以最快的飞鹰送往京城。
飞鹰的确很快,信函也的确很快,在太后懿旨赐婚的第三日,便送进了皇宫,送到了帝正殿和宁和宫。
皇帝看了信函,叹息地摇头,给云迟回了两个字,“晚了。”
太后看了信函,见云迟字里行间拿太子位来威胁她,忽然有些后悔,连回信的力气都没了,本就心里不舒服,一下子就病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一更)
在南楚京城,花颜难展拳脚,处处受云迟掣肘,那是因为她明白,花家的势力和她的势力,在京城十分薄弱,轻易不能动。
所以,她只靠自己,一步步,谋策着,忍着再忍着。
当西南番邦动乱的机会来了时,在知道云迟亲自前往西南番邦不放心地带上她时,她便知道,她无需再忍了。
只要是出了京城,那么,便是她的天下。
而云迟第一站落脚用早膳的地点,偏偏有她的人在里面,那么,她传达的命令和安排,秋月便会神不知鬼不觉悄无声息地传达下去。
在离开那个小镇时,云迟的人一无所查,花颜便知道,她的计策成功了一半。
随着车马一路向西南而行,行出千里之外后,花颜便找机会脱身。
云迟对她盯的紧,白日骑马,她落不下他,晚上睡在车里,她稍有动静,他便醒来问她是否要喝水,吃饭自然更不必说了,唯一的时候,便是上茅房了。
所以,花颜十分无奈地只能选择借由上茅房来摆脱云迟。
上茅房的功夫不会太长,但是花颜必须要争取时间,所以,她在前一日,就露出了身体不适的倾向,那一日连马也不骑了,便乖乖地躺在马车里。
云迟很快就觉出不对来,对她询问,“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花颜哼哼唧唧,“这山路难走死了,走的人心烦。”
云迟微笑,“忍忍吧!”
花颜脸色不好,“不忍能怎么办?你又不能将我送回去?”
云迟摇头,“自然是不能的,你说你常年混迹于市井,我以为不怕这路程难走的小磨难的。”
花颜揉揉肚子,“我以前是不怕,在东宫住了那么些时日,被你养废了呗。”
云迟低笑,“这样也好,将你养得娇气了,你便离不开我了。”
花颜翻白眼,不再理他,心中暗骂,做你的春秋大梦呢。
过了一日,到傍晚时,花颜便肚子疼起来,上了两次茅房后,脸色发白。
云迟喊来秋月,“你是大夫,给她看看。”
秋月立即给花颜把了脉,对云迟说,“太子殿下,少主可能是吃坏了东西,不过无碍的,奴婢给她开一副药煎喝下就会好了。”
云迟微松了一口气,对外吩咐,“在前面的小镇停下落宿。”话落,对秋月说,“你现在就给她开药方。”
秋月点点头。
马车来到小镇,有人早已经安排好了落宿之地,是一处酒楼的后院,云迟吩咐小忠子抓药煎药,安置人马。
这是出京以来,第一次落宿,云迟与花颜只要了一间房间,花颜下了马车后,由秋月扶着,向茅房走去,听闻云迟的话,停住脚步,说,“我不跟你一个房间。”
云迟对她摆摆手,“你就当与在马车里时一样,车厢一人一半,床也一人一半就是了。”
花颜似乎十分难受,本来不满,但急着去茅房,也懒得再与他争执了。
云迟笑了笑,进了房间。
小忠子命人将药煎入砂锅里,然后来请示云迟,“殿下,晚膳怎么安排?”
云迟想了想说,“单独给她熬些清粥,做几样小菜吧。”
小忠子点点头,又对云迟说,“厨房早已经烧好了水,殿下您不如先沐浴,晚膳需要等一会儿,太子妃估计要喝了药才能有力气吃饭。”
云迟点头,“也好。”
小忠子立即吩咐人抬了一桶水进了屏风后。
云迟沐浴很快,两盏茶后,他出了屏风,没见到花颜,蹙眉,对小忠子说,“找个女子去看看,怎么太子妃还没出来?”
小忠子也揉揉肚子,“殿下,您是不是太紧张太子妃了?这闹肚子闹得厉害时,是蹲在茅房不想出来的。”
云迟对他摆手,“叫你去你去就是了。”
小忠子不敢再多话,立即让掌柜的喊来一个粗使丫鬟去茅房看情况。
那粗使丫头手脚利落,很快就到了茅房,然后又很快回来,对小忠子纳闷地说,“你让我去看什么?茅房里没人啊。”
小忠子一愣,“怎么会?我家女少主和她的婢女是进了茅房的。”
那粗使丫头说,“你若是不信,自己去看好了,反正我看是没有。”
小忠子也顾不得了,立即去了茅房,里面确实空空如也,他面色一变,连忙去了厨房煎药的地方,也没见到人,他又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依旧没有人影,顿时急了,大喊,“少主,不好了,太子妃和秋月姑娘不见了。”
云迟本来刚坐在桌前端起茶盏,闻言腾地站起了身,走出了房门。
小忠子跑到云迟面前,脸色发白,“茅房里没有人,厨房也没有人,院落各处奴才都找遍了,依旧没见着人……”
云迟当即觉得不妙,看了一眼已经黑了的天幕,喊,“云影。”
“殿下。”云影应声而出。
云迟盯着他,“你一直在这里,没有发现人不见了?”
云影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在小忠子找人的第一时间,他也开始找人了,闻言垂首说,“回殿下,人确实不见了,因太子妃是要去茅房,所以,属下刻意避开了盯着那里。”
云迟面色沉了下来,“查!”
云影应是,立即去了。
云迟站在门口,看着日渐黑沉下来的天幕,心中忽然明白起来,和着一日前,以她自己的身体,她就开始做局了,而目的就是要让他落宿,恰恰已经天黑了,她借着落宿的机会,刚踏进院落,一切随扈都在安置中,总有松懈这么一时半刻的时候,她趁机与秋月离开了。
他靠在门框上想着,在京城时,他未派人跟着她的行踪,她都没有要逃离,如今在这里在此时逃离,想必是她一直所求的事情达成了心愿。
她若还是顶着太子妃的名头,她逃到哪里去都没用,除非,她已经不是了,所以,才逃的无所顾忌。
能让她摆脱太子妃的身份,那么京城那里一定是因为不育的流言出了事儿。
不是父皇的圣旨悔婚,就是皇祖母的懿旨悔婚了。
普天之下,唯这两个人,他不在京城时,下了圣旨或者懿旨,让他莫可奈何。
他忽然觉得这天地太黑太沉,他一直坚守的东西,本来觉得牢不可破,却如此的不堪一击。
看来她是算准了,他一旦离京,这变数就是她的机会。
他闭上眼睛,任心里一片黑暗。
从她入东宫,住进凤凰西苑,每日与她用晚膳,出京后一路以来车马行程日日相对,他心中柔软的那一块,如今一阵凉风刮过,黑暗袭来,将之淹没了。
是该说他无能?还是该说她太有能耐?
不愧是临安花家的女儿,也不愧是临安花颜。
他该早就知道,要折了她的翅膀圈固在笼中,是没那么容易的,但他一直觉得,他应该能做到,让她的人和心,甘愿地留在他身边。
时间一久,她折腾够了,便没力气了。
可是如今看来,她显然是折腾出了一条路,将他束缚在她身上的荆棘都给劈断了,便这样干干脆脆地冲了出去,离开得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离开得爽快利落。
“殿下。”云影看着云迟,现身之后轻喊了一声。
云迟闭着眼睛不睁开,沉如水的声音问,“如何?”
云影往日冷木的声音也有些沉,“茅房棚顶处的茅草被人动过,显然太子妃和秋月姑娘是从棚顶出去的,只不过那处有一株老槐树,正巧挡住视线。”话落,他跪在地上,“请殿下责罚,是云影失职。”
云迟对他摆手,“起来吧!”
云影慢慢地站起身,看着云迟的面色,在夜里,令他暗暗心惊,他试探地问,“两个没有武功的女子,想必走不了多远,属下这便带着几人去追查?”
云迟不语。
云影又道,“方圆百里,只这一个小镇,兴许太子妃和秋月姑娘如今就在这小镇里。”
云迟终于睁开眼睛,对他说,“我给你一夜的时间,带上所有的人,将人找回来,若是找不回来,明日一早,便启程离开。”
云影一惊,“殿下,所有人都带走,那您的安危……”
云迟沉声道,“本宫便不信,今夜还有谁会来刺杀我不成?”
云影听出云迟的声音带着丝丝的杀气,他不敢再多言,当即领命,“是。”
云迟转身进了房内。
云影带着所有的人,悉数出动,一半人搜查这座小镇,一半人出了小镇搜查方圆百里的山林山路。
小忠子眼见天已经黑透了,早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他小声试探地说,“殿下,用晚膳吧。”
云迟摆摆手,“不用。”
小忠子悄悄退了出去,暗想太子妃怎么就是捂不热的石头呢?自从懿旨赐婚,殿下对太子妃何其好?几乎包容了她一切的闹腾,可是她却怎么也对殿下热不起来,如今干脆果断地离开了,连他这个太监都觉得太子妃太过无情。
第一百一十八章(二更)
一夜的时间,云影带着人翻遍了这座小镇,以及方圆百里。可是,天明时分,他无功而返,跪在云迟面前再度请罪。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出动了太子殿下带出的所有隐卫,竟然没找到花颜和秋月的半个影子,她们就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实在是不敢置信,出动东宫最顶尖的隐卫,找寻一夜,竟会出现找不到人的情况。
云迟一夜未睡,眉目愈发地冷静温凉,他对云影摆手,“将人都撤回来吧,吩咐人启程。”
他在这座小镇落宿一夜,耽搁一夜行程,已经是极限了。
云影应是,慢慢起身,还是忍不住开口,“殿下,您说,太子妃和秋月姑娘,会不会早在我们追查时,便离开了方圆百里?否则一夜了,属下几乎将这座小镇和方圆百里翻了过来,焉能找不到人?”
他只能想到一点,那就是那二人出了这里之后,立即骑快马离开了,可是他没有听到半丝马蹄声。
云迟淡淡一笑,“她如今就在这座小镇里。”
云影面色一变。
云迟又说,“她已经不是本宫的太子妃了,若是不出意料,今日便能收到京城传来的悔婚消息。”
云影大惊。
云迟摆手,吩咐,“启程吧。”
云影退了下去,不再多言。
车马启程,很快就离开了这座小镇,继续向西南而行。
的确如云迟所料,花颜和秋月确实没有离开这座小镇,而是躲在一处荒废已久的院落的地下暗室里。
院落年久失修,院中杂草丛生,房舍棚顶的瓦片和横梁早已经被风雪浸打破了很多的洞甚至坍塌,若是待在屋内,脚下是碎石木块和茅草,抬头既可见夜空星辰。
实在是破得不成样子。
云影的人是来过这里,站着房顶的横梁上四面而望,哪里都不能藏人,且用内息查探,没有半丝人的气息,盘桓了片刻,便离开了。
殊不知,花颜与秋月,就在那房子的地下密室里。
这间院落的主人,花颜认识,秋月也认识,是妙手鬼医天不绝曾经住过的地方。
自他失踪后,多年不曾有人住,破的房舍院落早已经不能要,无人打理和管理,自然也就随着风霜雨打成了这副破败的样子。
花颜之所以选择这个小城镇离开,便是因为这里能藏人,她自然得给自己和秋月想好躲避藏身之处。她料定,云迟的人再厉害,一时间也难以找到这座破败院落里的地下暗室,而云迟不会有太多时间找她,也不能因为她在这小镇耽搁太久。
毕竟,他是要去西南番邦处理那里出的动乱大事儿的。
他是太子,容不得他拿国事开玩笑。
所以,花颜和秋月借着茅房悄无声息地出了那处落脚之地后,便一路屏息来到了这里,很快地顶着破败灰尘,开启机关,进了底下暗室。
因长久无人居住,地下暗室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吃的,没有喝的。
黑洞洞的,连颗夜明珠也没有。
秋月和花颜进了暗室后,适应了一会儿,秋月摸到了灯盏,小声说,“小姐,用火折子掌上灯吧。”
花颜低声说,“别掌灯了,万一这破地方因太久没人居住,风化了漏缝,咱们就暴露了。”
秋月想想也有道理,只能作罢。
花颜又适应了一会儿,摸着黒坐在了一把椅子上,对秋月说,“顶多一夜,对云迟来说,即便他要找我,也是极限了。明日一早,他找不到我们,便会离开此地,我们忍过这一夜就好了。”
秋月点点头,“奴婢一夜好忍,只是小姐您白日就没吃什么东西,如今再饿这么一晚上,奴婢怕您受不住。”
花颜笑着说,“有什么受不住的?当年在川河口,我饿了八天,那时候都受住了,如今这一日夜算什么?”
秋月小声说,“您真的觉得您谋策的事情已经成了吗?若是不成,咱们就这样离开……”
花颜语气轻松地说,“十有八九是能成的,只要十六按照我的吩咐行事,云迟不在京城,他的父皇兴许还会顾忌,但太后嘛,到底是一把年纪了,人老了,最受不住的就是不能抱重孙子,她若是听闻我不育,一定会受不住的,尤其是这不育之事还传扬得天下皆知,她更是忍无可忍的,定会立即下懿旨,不给云迟时间阻拦的。”
秋月闻言放宽了些心,“若真能事成,小姐您就是自由身了。”
花颜伸手捏了捏秋月脸颊,笑着说,“你也不用再跟在我身边了,我可以把你给他了。”
秋月脸一红,如火般烧起来,嘟起嘴说,“小姐就会取笑奴婢,奴婢没想着嫁给公子,只要能在公子身边侍候就心满意足了。”
花颜撇嘴,“瞧你这点儿出息,你也算是系出名门,只不过这些年被我骗到身边,委屈你做了个婢女。何必贬低自己?”
秋月摇头,“不说出身,只说奴婢这个人,自认是配不上公子的。”
花颜更是撇嘴,“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是我一手培养的你,你会的东西可多着呢,别觉得配不上哥哥。”
秋月小声说,“是小姐看得起奴婢,即便如此,奴婢也不敢求什么。”
花颜无奈地叹气,“你呀,叫我说你什么好?”话落,她想了想,又笑了,“待我摆脱这破身份之后,就把你送给哥哥,如果哥哥对你有意,自然会留你,如果对你无意,那么,你还回到我身边来,咱们花家兄弟多的是,我再给你择个人。”
秋月低声说,“如果公子对我无意,我就一辈子不嫁了。”
花颜气恼,伸手戮她脑门,“你傻啊!枉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怎么这么死心眼?我宁愿听你说他无意你就死皮赖脸让他对你有意,实在不行,就放弃他再喜欢别人。怎么偏偏说出一辈子不嫁的话来?你算是笨死了。”
秋月也笑了,“奴婢就是笨嘛,小姐时常说我笨的。”
花颜彻底无语,不再理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睡着了。
秋月想着公子,想了许久,既有些高兴,又有些没底和紧张,也很快就如花颜一样睡着了。
主仆二人因为十多日前就开始悄悄准备,十分费心神,如今摆脱了云迟和东宫的人,疲惫感很快就袭来,即便环境不好,但依旧不影响她们入睡。
地下暗室里太静,静得听不见外面的风吹草动。
花颜这一夜睡得不好,但迷迷糊糊却一直睡着,有几次似乎看到了云迟沉如水的脸出现在了她眼前,一双温凉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她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醒了几次,又睡了几次,才撑到了天亮。
果然如花颜猜测,天亮之后,这地下暗室里也透进来了些许光亮。
她揉揉酸疼的肩膀,想着幸好昨夜进来时未掌灯,否则保不准还真会被发现。
秋月也没睡好,但是比花颜要强些,她醒来后揉着惺忪的睡眼瞧着花颜,将她脸上疲倦的神色瞧得清楚,小声问,“小姐,天亮了?”
“嗯。”花颜点头,站起身,揉胳膊揉腿折腾了一气,拍拍身上的土说,“咱们可以走了。”
秋月立即站起身。
二人出了地下暗室。
外面天已经大亮,阳光明媚,暖融融的,破败的院落和荒草似乎都带着暖意。
花颜靠着破败的门框,望着天心情很好地笑,“若是不出所料,今日我就能得到十六传来的消息。”
秋月也心情轻松,“小姐,咱们去哪里等十六的消息?”
花颜说,“先去万德楼吃一顿好吃的,然后去牛二茶肆等着。”
秋月点点头。
二人出了破败的院落,途经云迟昨日落脚的地方,果然人已经走了。于是,二人堂而皇之地进了小镇主街的一处上好的酒楼,点了许多菜品,在大清早大吃大喝了一顿。
用过早膳,二人去了牛二茶肆。
牛二茶肆,顾名思义,以牛二这个人命名的茶肆,茶肆不大,除了牛二外,只有一个小伙计,见花颜来了,在柜台前扒拉算盘的牛二猛地睁大了眼睛。
花颜来到柜台前,懒洋洋地倚着柜面,笑吟吟地对他说,“掌柜的,来一桶茶浴,姑娘我需要清洗风尘。”
牛二呆了呆,半响吐出一句话,“跟小的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三更)
牛二领着花颜进了茶肆的后院,当真给她准备了一桶茶浴。
花颜舒舒服服地沐浴之后,满身茶香,躺在小院房檐下的躺椅上晒太阳。
牛二立在她面前,欲言又止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少主,您怎么来了?太子殿下不管着您?依旧让您四处乱跑?”
花颜失笑,“他以后管不着我了。”
牛二不解。
花颜懒洋洋地说,“悔婚之后,他不再是我的谁,自然就管不着我了。”
牛二恍然大悟。
秋月从房中出来,瞧着牛二依旧瘦巴巴如猴子的模样,笑着打趣,“亏你叫牛二这个名字,都三年不见了,依旧没有壮如牛,反而更瘦得跟猴子一般了。”
牛二扁扁嘴,“成日里喝茶,吃点儿饭食都被茶水清肠得一干二净,自然就胖不起来了。”话落,他对花颜说,“少主,我待够这个地方了,茶肆也不想开了,您如今既然是自由身了,将小的带在身边怎样?跑腿打杂,我都能干的。”
花颜闻言,忽然想起京中的大牢里还关着个曾经为她跑腿的郑二虎,她竟然将他给忘了。她默了片刻说,“行啊,你先为我办一件事儿,办成了,我就准你以后跟着我。”
牛二眼睛一亮,“什么事儿?少主请说。”
花颜笑眯眯地说,“京中府衙的大牢里关着一个叫郑二虎的人,是东宫管家亲自送进去的人,你进京一趟,去将他救出来。”
牛二琢磨了一下,不傻地问,“少主说怎么救?”
花颜笑着道,“我不管你怎么救,总之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救出来,不能惊动东宫,否则,别说救不出来人,就是你也得关进去。”话落,笑看着他,“如何?办成了这件事儿,我就准你离开这地方。”
牛二一拍大腿,“成,我在这小地方待了好几年了,闷死个人,就听少主的,去救那个人。”
花颜点点头,“甚好。”
牛二好奇地问,“那个郑二虎是什么人?”
秋月接过话,“是一个傻大个,有个好赌的老子,每年都欠下巨额赌资,死不悔改。他这个当儿子的,为了满足老子的那点儿小爱好,十分有孝心,为给老子还赌债,卖身给了少主。”
牛二又好奇地问,“他有何本事?”
秋月想了想说,“帮小姐搬梯子爬临安花家的墙头,算不算得上是本事?”
牛二愕然,看向花颜,“少主还用人搬梯子才能上墙头?”
花颜无奈地说,“这三年是用的。”
牛二这才发现花颜有些不对劲,惊骇地问,“少主,您的武功呢?怎么这般好像是没了武功的模样?”话落,她又看向秋月,“你也是,武功哪里去了?”
花颜说,“封死了。”
秋月点头,“我的也是。”
“这普天之下,何人能封了少主和秋月姑娘的武功?”牛二惊异。
花颜耸耸肩,“我哥哥。”
秋月诚然地叹气,“是公子。”
牛二呆了呆,问,“为何?”
花颜哼道,“不让我满天下地乱跑了呗,安心待在花家,我在家里待着,他就能出去玩了。花家总要有人守着,除了我就是他,困住我,他就自由了。”
牛二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一时间哭笑不得,“那如今少主来了这里是……”
他话音未落,一只翠鸟飞进了小院子里,落在了花颜肩头,牛二打住话,花颜伸手将翠鸟从肩头抓到手里,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解下了绑在鸟腿上的信笺。
信笺很短,只有一行字:“太后下了悔婚懿旨,东宫阻拦未成,我们得手,恭喜少主脱困。安十六拜上。”
花颜看着这行字,看了三遍,才拿着信笺大乐,“好样的。”
秋月上前,接过信笺,看罢,也乐了,“小姐所料不错,如今终是心愿达成了。”
牛二凑过身,也看了清楚,啧啧两声,“我听闻太子殿下是个极好的人。”
花颜收了笑,哼了一声。
秋月也收了笑,叹了口气,接过话说,“太子殿下的确是极好的,对小姐也十分妥帖宽容,奈何他身份使然,站得太高了,终是不能给小姐想要的,小姐这也是为了自己的一生着想。”
牛二嘎嘎嘴,点点头,问,“少主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花颜站起身,道,“我来你这里,就是为了等这封信,如今信已经收到,自然就不必待了,你为我们备两匹马,这就启程。”
牛二追问,“少主要去哪里?”
花颜站起身,伸手猛拍了他脑门一下,“你肚子装的不该都是茶水吗?如今怎么装了这么多问号?”话落,对他说,“去桃花谷。”
牛二眨眨眼睛,乖觉地闭了嘴,不敢再好奇地问东问西了。
出了茶肆,花颜和秋月骑上牛二备的马,出了小镇,向桃花谷而去。
这个小镇距离桃花谷并不近,有三百里路,不过花颜觉得,苏子斩也不见得能赶在他们前面到桃花谷,毕竟他离京晚了三日,所以,她也没太着急,与秋月二人,纵马悠悠而行。
路上,秋月问花颜,“小姐,您肯定子斩公子一定会来桃花谷吗?”
花颜点头,“一定会。”
秋月小声说,“若是子斩公子的寒症没法治,您怎么办?毕竟他寒症已经伴随十九年了,不同于公子的天生怪病,治的时候年岁小,治了那么多年,终于真给治好了。万一子斩公子的寒症无治……”
花颜看着前方,慢悠悠地说,“有那么多好药,若是天不绝治不好人,就是庸医。我就毁了他的桃花谷给苏子斩陪葬。”
秋月嘴角抽了抽,同时心惊,“小姐,您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花颜摇头,“没有。”
秋月打量花颜神色,见似乎真没有,她暗暗地叹了口气,“奴婢不太理解,您总共才没见子斩公子几面,怎么就对他如此一往情深了?”
花颜拢着马缰绳,目光幽幽,“有一种人,天生就是让人心疼心动的,苏子斩就属于这一种人。”
秋月想起苏子斩的模样,有些能理解这话,又有些不理解,聪明地不再问了。
在花颜得到消息的同一时间,云迟也收到了东宫幕僚传到他手里的消息。
太后下了悔婚懿旨,没与皇帝商议,也未经过礼部和司礼监,便命亲信万奇带着人暗中送去临安花家,他们得到消息,立马拦截,可是已经晚了,在距离京城百里时,懿旨便被人掉包换走了,偷梁换柱走懿旨的人,是万奇的亲信之人陌三,如今正在追查懿旨下落。
云迟看罢信函,脸色漠然,在花颜离开时,他便已经料到,定然会有这个结果了。可是真正收到消息,还是让他从心底涌起一阵对太后的失望。
从小到大,他对太后十分敬重,虽然说很多事情不会按照她的要求来,但是这份敬重是从内心由衷的。如今,他是第一次,再也不想见她。
他反省地想着,也许是他错了,他还是从心里相信太后会念着他对花颜这份执着的心,明了他坚决的态度,会顾念与他的祖孙情分,不会如此轻易地替他做主悔婚的。可是,终究是他低估了太后对花颜的不喜,以及在她心里不育大于天的概念。
太后,他是为他好,但这份好,她也明白不是他要的,但还是做了。
说到底,在她的心里,南楚的江山社稷,是他必须担负的责任,比他的个人执着要大得多。他不能太过任性,不能有自己的主张,不能沾染儿女情长,不能有那微薄的心意。
走帝王之路,便要无欲则刚,这是她在母后薨了之后,父皇多年来一年有大半年以药养身,朝事儿几乎不能担当,一生有半生因思念母后郁结缠绵病榻,让她得出的教训。帝王,不能有情。所以,她不准许他再成为下一个父皇。
他明白,但是还是忍不住失望。
帝王之路,当真必须是孤寡之路吗?便不能任性吗?不能掺杂一丝一毫私情吗?才能成为千古一帝吗?
他闭上眼睛,任心里被浓浓的黑暗吞没,手中的信笺在他手下寸寸化为灰烬。
第二卷 第一章(一更)
花颜和秋月不急不缓地行路,三日后到了桃花谷。
桃花谷口,有一个人,穿着绯红锦袍,披着同系的绯红披风,牵着马站在那里,暖风拂过他衣袂发丝,有几缕俏皮地轻轻扬起,将他周身的清寒似乎拂去了,让他的气息沾染了暖风般的和煦色彩。
花颜来到之后,一眼便看到了苏子斩,想着原来他已经先一步来了。
秋月也有些惊异,想着子斩公子好快的脚程。
听到身后的马蹄声,苏子斩慢慢回身,便看到纵马而来的花颜和秋月,花颜依旧是一身浅碧色绫罗,纵马而来的身影纤细娇软,却依旧坐得笔直,显然是惯常骑马。
她手臂挽着的碧绿丝绦随着纵马卷起的疾风扬起,让她平添了一种洒意。
这种洒意,是在京城里没见过的。
他凉寒的眸光不由得露出了些许笑意,清寒的声音一如既往,“你说在这里等我,自己却迟迟不来,没有你引路,可知道我进不去这桃花谷,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花颜莞尔一笑,翻身下马,甩开马缰,对他问,“等了多久了?”
苏子斩说,“一日一夜。”
花颜点点头,不客气地道,“也还好嘛。”
苏子斩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三日前,我收到了京中传信,说太后下了悔婚懿旨,东宫拦阻,没抢到懿旨,不知是被何人偷梁换柱提前劫走了。可是你动的手?”
他觉得,除了东宫,应该没有人会对那份悔婚懿旨太过在意,毕竟,谁敢对上东宫?只能是她。
尤其是,那日给他送药的人,武功不低。
花颜笑了笑,迎上他的视线,也一字一句地说,“你猜对了,是我的人动的手。如今悔婚懿旨已经在临安花家了。我已经不是准太子妃了。”
苏子斩动了动嘴角,“恭喜。”
花颜扬眉,“便没有别的话了?”
苏子斩移开视线,转身看向桃花谷,说,“有,我饿了。”
花颜失笑,拿出袖中的一支极短的短笛,轻轻吹了几个音节,便听到谷口的桃树沙沙作响了一阵,接着似乎有无数的鸟雀惊起,然后,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来了就滚进来,做什么惊扰我的鸟雀?都吓跑了你去给我抓吗?”
花颜收了短笛,哼了一声,“都给你惊跑了又怎样?谁叫你明明知道人早就来了竟故意不放人进去,偏偏让人等了一日又一夜呢,你敢让我请的人等,我便给你好看。”
“臭丫头,等一日一夜算什么?他寒症入骨都快踏进坟墓的人了,你偏偏送来我这里让我救,你当老头子我是大罗金仙吗?救不好死了怎么办?这笔账你要算在我头上?”苍老的声音瞬间暴怒。
花颜冷了声音,“算在你头上又如何?哪怕你死了,也得给我把人救好。”
“混账东西!”声音更暴怒了。
花颜不再理会里面的暴怒,转头对苏子斩说,“他是天不绝。”
苏子斩眸光动了动,看着桃花谷内,原来里面住的人是妙手鬼医天不绝,这么多年,神医谷的人在找他,武威侯府的人也一直在找他,原来他在这里。他点点头,没说话。
花颜抬步走进去,又说,“你跟着我的步子,有阵法。”
苏子斩颔首,“阵法十分精妙,早先青魂闯了一次,没闯进去,且还受了伤。”
花颜脚步一顿,“可严重?”
苏子斩摇头,“不算严重,他自己已经包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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