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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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收了银子,点点头,问了句,“姑娘可还玩?”
花颜正高兴,毫不犹豫地点头,“玩啊,刚转运,哪能不玩?”说完,便一指不远处,“我去试试那个牌九好不好玩。”说着便过去了。
小厮也懒得再理她,靠着刚有点儿好运气就继续不要死活玩赌的人多的是,但愿今日这么美的姑娘别把自己赔在这儿。他转头,抱着百两银子走了。
程掌事儿看着拿回来的百两银子,也不以为意,摆摆手,“行,甭理会了,让她玩吧!把自己输了的话,这么美的姑娘,极是少见,没准公子会看中留在自己身边暖床了。”
小厮点点头。
程掌事儿万事谨慎了二三十年,坐镇顺方赌坊十年,执掌顺方赌坊诸事,从来没有出过大事儿,就在这时,他怎么也没料到,就是这样两个柔柔弱弱,温良无害,几乎被他认定会留下来给公子暖床的一主一仆,让京城甚至天下赫赫有名的顺方赌坊塌了天。
第十一章大杀四方
花颜带着秋月,拿着那十两银子,去了牌九桌后,不见那小厮再跟来,顿时嘴角的弧度几乎弯上了眼眉。
这顺方赌坊,安稳得太久了!
她再不客气,局局拿定,不出两盏茶的功夫,便将秋月的怀里赢了满满的一抱白花花的银锭。
在她抱不动时,伸手温柔地拍拍她的脸,笑吟吟地说,“乖,去换成银票,别累着,我去茶室喝口水等你。”
秋月乖觉地去了。
花颜悠闲地喝了一盏茶,见秋月回来,又亲手给她倒了一杯,笑着说,“待会儿还要你辛苦,先润润嗓子。”
秋月抽着嘴角,半天憋出一句话来,小声说,“小姐,您今日要玩多久啊?”
花颜晃着腿,“大杀四方,见到九大赌神!”
秋月捧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洒了些。
花颜待她喝完茶,站起身,爽利地说,“走,难得来一次,我们今日就好好见识见识名扬天下的顺方赌坊,看看这名号是真的响,还是假的响。看看这德善兼备,一诺万金是真的还是假的。”
秋月默默地跟上她,忽然替这顺方赌坊哀悼起来。
接下来,花颜是一庄庄,一桌桌地玩过去,每隔两盏茶,她便换一个地方,秋月便抱着金银黄白之物跑一次赌坊内设的钱庄,将重的金银换成轻便的银票。
一个时辰后,她从最小的庄玩到了中庄,也从一楼玩到了二楼,从有点儿本事的庄家换成了顺方赌坊有本事的庄家。
她每玩一会儿便悠闲地歇一会儿,虽然将秋月的腰包都赢满得塞不下了,但也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毕竟这顺方赌坊太出名了,也太有钱了,每日里金银如流水,王孙公子一掷万金也不是没有,所以,她这从小庄玩到中庄的人,没人特意盯着,自然也没什么人理会。
两个时辰后,她从中庄玩到了大庄,也从二楼上了三楼。
这时,秋月身上已经塞不下银票,只能解了肩上披着的绸绢裹着银票,银票虽轻,但耐不住多,她裹了一个大包裹,跟在花颜身后,甚是显眼了。
一上三楼,便有人注意到了。
三楼一共设了九桌,每一桌玩法不同,无不是天下绝顶的赌局玩技,庄家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俊有丑,各个不同。
围在各桌前的人也比下面少的多,但出手无一不是一掷千金万金。从桌面上堆着的筹码就能看出来,能来这三楼的人,无一不是家财万贯。
花颜先围着每一桌都看了一会儿,然后,也不急着玩,便坐去一旁的茶室喝茶了。
秋月喝了一口茶,低声说,“小姐,有人注意到我们了。”
花颜一笑,“怕什么?今日走不出这里,太子殿下会来接我们的。”
秋月无语地噎住。
花颜喝了两盏茶,便见那程掌事儿上了楼,他胖脸扫了一圈,瞅见茶室里坐着的花颜,眼底闪过惊异之色,随即,便抬步走了过来。
花颜看见他,笑着打招呼,“掌事儿好啊!”
程掌事儿脚步一顿,来到近前,拱手笑着道,“是在下眼拙了,不知姑娘高技,早先多有怠慢,惭愧惭愧!”
花颜笑吟吟地摆手,“掌事儿说哪里话?你是高看我这婢女了,给我百两赌本,我万分感谢呢。”
程掌事儿心下一绷,连连笑道,“姑娘的婢女别说百两银子,就是千两金子也使得。”
花颜笑容蔓开,扭头捏捏秋月的脸,笑道,“看,来了这顺方赌坊,你这身价噌噌地往高涨。值得吧?”
秋月内心吐血,无话可说。
程掌事儿看她笑得如芙蓉牡丹的容色,听着她的话,一时心里发堵,暗想他从不敢小瞧人,今日真是瞎了眼,小瞧了这主仆。
他呵呵地笑,试探地问,“姑娘可还继续玩?还是……只来这三楼见识见识?这三楼不同下面一楼二楼,不玩小庄的金银黄白之物,不是小打小闹,玩的可都是大的。”
这话暗中的意思是让她见好就收,如今她也赢了十万两银子了。从分文没有踏入赌坊,如今不足半日拿了十万雪花银,这也算是顺方赌坊开坊以来少有的事儿了。
花颜似乎没听懂他的规劝,一边喝着茶,一边晃着腿,笑得诚然地说,“嗯,我也觉得一楼二楼确实不比这三楼环境雅致,茶水也是上好的上品。”
程掌事儿眉毛竖了竖,谁跟她说环境了?谁跟她说茶了?
花颜放下茶盏,站起身,对程掌事儿明媚一笑,“我今日是来玩的,钱财嘛,就是个身外之物。这么多银钱,就这么拿走了,我心下也不踏实,不如都玩掉输了出去,也省得累我家阿月背着抱着。”
秋月刚跟着站起身,闻言一个趔趄。
花颜对程掌事儿邀请,“掌事儿若是闲暇,跟我一起?”
程掌事儿心里暗骂,这是谁家不懂事儿的姑娘,放出来祸害一方。她是真想输?还是故意说这话,其实是真有本事想赢得更多?想见九大赌神?
十万两虽能引起他的注意,但还不够被他真正堤防,且先跟她看看再说。
于是,程掌事儿呵呵一笑,欣然同意,跟上了花颜。
花颜去了这九桌的最末一桌,这一桌,也是这三楼下注的赌金相对最小的。
程掌事儿见此,微微地放宽了些心。
虽然玩法不同,花颜如早先一样,在试了两把后,顺畅自如地跟着玩耍起来。
一桌赢满,五万两。
二桌赢满,五万两。
三桌、四桌、五桌……
程掌事儿在看过五桌后,面上一直挂着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这三楼,九大庄家虽然不是顺方赌坊赌技之最,但却是既九大赌神之下有着最强赌技的人。这十年来,有他们坐镇就足够了,运气好赌技好的人,也不过是五年前出了一个敬国公府世子,赌到了第九局,拿走了五十万两银子,没见到九大赌神。
但即便如此,他的赌技也足够轰动京城甚至天下。
难道今日又会出一个当年的敬国公府世子?
五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他不敢不重视,连忙挥手招来一人,附在他耳边耳语道,“快,去禀告公子,就说今日怕是又要出一个陆之凌,让他快来。”
那人得了吩咐,不敢耽搁,连忙匆匆跑下了楼。
花颜用眼神斜瞟了程掌事儿一眼,不甚在意,继续下注押赌,同时心中也肯定,顺方赌坊不愧名扬天下的大赌坊,果然这些赌技都极为有玩头。
六桌赢满,五万两。
七桌赢满,五万两。
八桌赢满,九桌……赢满。
程掌事儿就跟在花颜身边,看着一桌桌的庄家输没了自己坐庄的最大额度后都面带土色,自己的脸也跟着一寸寸黑了下去。
她竟然……
竟然赢过了第九桌!
比当年的敬国公府世子还要技高一筹!
他不敢置信地瞅着花颜,三楼内静悄悄的,唯秋月背着长长大大的大包裹立在花颜身后,如山一般稳定地站着,这时候,她娇弱的身段颇显笔挺。
花颜在一片寂静中回头,笑吟吟地看着程掌事儿,“我可否能见九大赌神了?”
程掌事儿看着花颜如花一般的娇容,实在难以想象,就在他面前,他眼睁睁地盯着看着的女子,怎么能在他和这些庄家的眼皮子底下把把赢定?且他丝毫没看出她出千,没有丝毫的破绽。
赌局到这份上,不出千,那是不可能的,庄家有千,赌客也有!
真是见鬼了!
他木然了半晌,深吸了一口又一口的凉气,才勉强一笑,开口道,“这……九大赌神……”
第十二章茶室等人
花颜看着程掌事儿踌躇又骇然的面容,清丽的容颜眉梢微扬地看着他。
难道她大杀四方,过五关斩六将,从一楼闯过三楼,累了这大半日,眼见天都黑了,她辛辛苦苦忙活一场竟然见不得九大赌神吗?
她见程掌事儿在她的盯视下额头冒汗久久不语,她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九大赌神不是顺方赌坊的镇坊之宝吗?传言说闯过这三楼九席庄家,就能见到九大赌神,难道是传言有假?做不得真?”
程掌事儿心里腾腾冒火又冒苦汁,面上想堆笑,奈何实在堆不出来,半晌,他声音有些发硬地说,“的确是有这说法,可是九大赌神多年来虽然在顺方赌坊挂牌,奈何多年来无人攻破三楼九席庄家,是以,九大赌神不常来顺方赌坊,尤其是今日姑娘来的突然,九大赌神……不在这里啊。”
花颜一笑,“原来不是没有,是真有九大赌神。那就好说了。他们既在顺方赌坊挂着名号,想必时刻等着人攻破三楼九席庄家,也就是说人就在京城某处,你派人请来就是。我别的不多,时间多的是,等着他们就是了。”
程掌事儿一时说不出话来。
秋月见他似是要推脱,这回也不干了,瞪眼喝道,“你还不快去?难道名扬天下的顺方赌坊九大赌神是糊弄人的玩意儿?顺方赌坊的名号虽然叫得响,天下皆知,但也不过是纸老虎,禁不住人戳穿?”
程掌事儿脸色霎时一变,立即回喝道,“哪里的话?我顺方赌坊名扬天下,怎么会糊弄欺骗世人?自然是真有九大赌神。”
秋月懒得跟她废话,“那就快请来!还废话啰嗦什么?没看天都黑了吗?你这顺方赌坊可以日夜不休,但我家小姐见了九大赌神后还要回府用晚膳呢?”
程掌事儿看着主仆二人,一个似笑非笑,一个娇哼怒喝,这三楼内还有不少旁观的赌客,在花颜玩到一半时,不少人发现她赌技厉害,竟然都歇了手看起了热闹,在九席庄家通赔她通赢后,一双双的眼睛看着她都不敢置信地冒着光,如今更是看着顺方赌坊的好戏,也等着想见传说中顺方赌坊的九大赌神。
他后背已经汗湿,猛地想起花颜初见面时说的那句想见九大赌神的话来,早先他当天大的笑话,如今这事实就摆在眼前,今日她显然就是冲着九大赌神来的,不见着人,即便让她将这些赢到的银钱都拿走她怕是也不干,而其余这些能上三楼玩的人都各个来头不小,无数双眼睛都看着呢,由不得他不去请人,否则就坐实了顺方赌坊哄骗世人了。
他猛地一咬牙,喊道,“来人,去请九大赌神!”
有人应是,白着脸快步跑下楼,匆匆去了。
程掌事儿勉强定住神,对花颜道,“姑娘稍等,九大赌神不住在一处,怕是要久一些。”话落,看了一眼天色,“姑娘回府用晚膳的时间定然是赶不及的。”
花颜展颜一笑,痛快地道,“无碍,我在这里吃也行,我府中准备的饭菜就当夜宵也是一样。”话落,目光扫了一圈围观的众人,目光定在一个样貌清秀也就十二三岁的少年身上,对他笑吟吟地说,“小兄弟,劳烦下楼帮我去这京城最好的酒家买些饭菜可好?银两好说。”
那小少年本来还处在对花颜赌技的震惊中,如今闻言回过神,看着她的笑脸愣了愣,一时没出声。
秋月从怀中抽出五张百两的银票递给他,也说,“劳烦小公子了!可否行个方便?若非我不便外出,是不必劳烦你的。”
那小少年愣了半晌,看着秋月身后的大包裹,几乎从肩膀垂到脚跟,的确不便。他伸手接过银票,点点头,“好,你们稍等。”说完,便跑下了楼。
花颜不再理会众人,去了一旁的茶室。
秋月背着大包裹跟着花颜进了茶室。
主仆二人落座后,众人面面相觑半晌,自然舍不得就此离去,皆心潮澎湃地涌进了茶室。
不多时,小小的茶室便坐满了人。
有人对花颜搭腔,“姑娘,敢问高姓大名?”
花颜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瞅了那人一眼,三十多岁,面容周正,衣衫华贵,有些气度,显然身份不同寻常。她浅浅一笑,“如此堂而皇之地当面问一个姑娘家的名字,是否有些唐突?”
那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手中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折扇,扇了两下,看着花颜发髻笑道,“陆某的确是唐突了!姑娘见谅!你有如此赌技,我等在座众人都心生佩服,难免一时忘了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抱歉抱歉!”
花颜又喝了一口茶,闲适地笑道,“手气好而已。”
那人一愣,又是一阵大笑,“手气好到如此地步,连破了三楼九席庄家,姑娘切莫太谦虚啊。”
花颜摇头,回笑道,“我从不谦虚,否则就该识趣地拿着银子走了,不会在这里等着见识九大赌神。”
那人闻言收了大笑,看着花颜随口而说对几十万钱财似乎毫无在意没有丝毫欢喜的模样,心下一动,笑道,“九大赌神若是来了,姑娘就不怕输得血本无归且搭上自己?”
花颜浅笑,“也许吧!”话落,她晃动着杯中茶盏,说,“难得来这世上走一遭,当该赏遍诸多风景,这京城最大的风景便是顺方赌坊,能见九大赌神,真是运气也是福气,即便今日输得血本无归搭上自己,也不算什么。”
那人闻言挑眉,哈哈又笑,“姑娘有趣得紧呢!这一番话,颇有禅机。看姑娘不似京城人士,不知姑娘是哪里人?”
花颜放下茶盏,笑道,“问不出名姓,便变着法儿打探出身家世吗?这位大哥也好生有趣,陆家人都是这样的吗?”
那人一噎,手中摇扇顿停。
这时,又有人笑了起来,“陆严,你的心思被这位姑娘识破了啊。你还有甚可说?”
那人咳嗽一声,转头瞅了说话之人一眼,半晌,憋出一句话,“我就是好奇,想多问问,如今问不出来,自然无甚可说。难道五……公子你不好奇?若不然,你说两句,看看这位姑娘可否给你面子解解惑?让我们都知道知道天下什么时候有了如此厉害善赌技的姑娘了?竟比我家世子还厉害。”
那人闻言一笑,对花颜说,“姑娘,我们的确好奇,捡你能说的,说一二可好?大伙都眼巴巴地等着呢。”
花颜寻声望去,见是一个年轻男子,多不过十八九的年纪,穿着贵气,面相贵气,容貌也是清和贵气。她放下茶盏,笑问,“这位公子,刚刚替我下楼去买饭食的小兄弟是你什么人?”
那人一怔,脱口问,“你怎么知道我与他有关系?”
花颜笑道,“你们的眉目有几分相似,穿着也有些相似,身上佩戴的玉佩,似也相似。”
那人一惊,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玉佩,然后抬起头,盯着花颜看了又看,然后道,“姑娘好眼力。”
花颜手指叩了叩桌面,笑道,“这眼睛是玩赌技练出来的。”
那人无言了片刻,回道,“他是我弟弟。”
花颜点头,笑着说,“看在那位小兄弟的面上,我就告知公子一二。”
众人闻言都竖起耳朵,一时间,茶室静静。
花颜笑着说,“我家住临安,昨日来京,今日慕名来这顺方赌场,”话落,她琢磨着补充了一句,“等我见过了九大赌神后,无论输赢,你们都会知道我的身份和名字了。”
第十三章子斩公子
花颜想着如今她在顺方赌坊大杀四方九席连赢的消息估计已经传出去了。京城虽大,但消息可不会传的慢,等她见过了九大赌神,估计这消息也会传到那位太子殿下的耳朵里了。
她是赢光赢垮了顺方赌场被人恼羞成怒强行扣押下,还是她输得血本无归被这顺方赌坊理所当然地扣押下,总归,这身份都是要暴露的。无论是她亮出身份,还是太子殿下得到消息来接她。届时,谁还不知道她这头上顶着的准太子妃的身份?
她想着,嘴角露出笑意,一个刚来京城就往赌场里跑的太子妃,即便这赌技的名声自此后响彻大江南北天下各地,但对于太子殿下一国储君来说,可不算是什么好事儿。
这事儿只要一出,朝野必定轰然,御史台弹劾的折子估计会堆满他的玉案,太后估计会暴跳如雷誓死反对这桩婚事儿。
这样一来,在所有人都反对下,她也就能扔了这顶破帽子了。
秋月看着她家小姐嘴角愈发深的笑意,心下一阵哀叹,想着太子殿下这回即便有通天的本事,怕是也压不下小姐给他惹出的这场祸端了。毕竟这三楼里的人,显然都非富即贵,应该都是京城叫得上名号的人,显然还有几个王孙公子贵裔府邸的人物。
众人听了花颜的话,都私下揣测起来。
临安?昨日来京?慕名来顺方赌坊?见了九大赌神后众人就能知其身份?
这话里的信息还是太少了!
众人正揣思议论中,那小少年提着一大摞食盒上了楼,进了茶室,扫见花颜的座位,气喘吁吁地来到近前,将食盒放在桌案上,说,“我去了京中最有名的醉倾斋,五百两银票都给了掌柜的,他给做了这些招牌菜。”
花颜瞅了一眼,八个大食盒,对他一笑,“多谢小兄弟,不介意的话,一起用可好?”
那小少年愣了愣,看着她的笑颜,脸微微一红,“不必谢。”话落,扭头找人,看到自家兄长,推脱说,“我五哥还在这里,我与他稍后一起用。”
花颜笑着看了一眼那年轻男子,道,“饭菜这么多,再两个人也够用了。让你五哥一起也行。”
那小少年闻言询问地看向年轻男子,“五哥?”
那年轻男子站起身,笑着走过来,对花颜拱手,彬彬有礼,“多谢姑娘,既然姑娘不拘小节,我们兄弟二人就却之不恭了。”
“小兄弟帮我跑了一趟,理当请他一顿。”花颜浅笑,随意地道,“礼数教化闺仪典范那些东西,我素来不懂。两位不必拘谨。”
年轻男子一怔,想着如今是在顺方赌坊,她若是守那些礼数之人,今日是断然不会走进来的,笑了笑,点点头。
秋月早已经将一大包银票扔在她和花颜身后的空地上,伸手将食盒逐一摆出。
年轻男子瞅了那主仆二人都不甚在意的银票包裹一眼,那大包裹放在那里,比人差不多高,他眸光有一瞬间的深幽。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食吃得甚是安静,茶室内,饭菜飘香。
这饭菜香味很是容易勾起人的馋虫,于是茶室内在座等着看热闹的众人都纷纷打发人去买来饭菜来吃。
顺方赌坊开坊多年来,第一次,三楼的茶室内在这个点儿不是聚众而赌,而是聚众用餐。
九大赌神先后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后,便看到了这样一番景象。
花颜吃个半饱,给肚子留了空隙等着回东宫吃夜宵,出门时,她交代了方嬷嬷做晚膳,总不能人家忙了半日,她半分面子不给,那样就太无良了。
程掌事儿带着九人来到茶室外,对里面用完饭菜慢悠悠喝着茶的花颜拱手,比早先有几分镇定和底气地说,“姑娘,我们赌坊的九大赌神来了。”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茶室门口,这一看,不少人都愣住了。
只见那九人,身穿不同打扮,高矮胖瘦者皆有,有华服者,有布衣者,良莠不齐,若说齐整之处,也就大约年岁都在五六十左右,都或多或少地有点儿白发。模样都寻常,扔在人堆里,普通得让人识不出。
这就是传说中的九大赌神?
坐在花颜对面的那小少年一见之后,皱着眉开口,问,“程掌事儿,你确定这是九大赌神?别是随便拿出来顶数糊弄人的吧?怎地这般普通?”
程掌事儿正色地对那小少年恭谨地回道,“回十一爷,小人不敢拿人随便充数,这的的确确是我们顺方赌坊的九大赌神,这三楼的九席庄家就是他们的徒弟。”
小少年见他说的诚实,扭头看向年轻男子,“五哥,你看呢?”
年轻男子一笑,“程掌事儿说是就是,这位姑娘的赌技摆在这里,若是滥竽充数的话,难不成顺方赌场要砸自己的招牌,等着输垮了本?”话落,补充道,“毕竟九大赌神出手,不是小数目,有一句话说得好,叫真人不露相。”
小少年点点头,看向花颜。
花颜笑着看了九人片刻,站起身,随手拍拍秋月肩膀,笑着说,“阿月,带上赌金,咱们好好会会九大赌神。”
秋月见花颜豁出去了,自己只能打起精神,背了大包裹跟上了她。
众人见此,纷纷起身,毕竟见识顺方赌坊的九大赌神与人对决,这等千载难逢的大事儿,能被遇上,都觉得三生有幸,哪里有放过不围观的道理?
还是九席庄家早先坐的位置,九人依次坐好。
花颜还是选了末尾,一群尾巴静悄悄地跟在她身后围观。
三楼的茶室静得只能听到骨牌哗哗响,双方的桌案上摆满了筹码。
九大赌神的最高筹码是一人二十万两。
花颜粗粗地计算了一下,早先,她在一楼二楼赢了十万两,三楼赢满九席庄家每庄最高五万两,是四十五万两,如今的筹码统共五十五万两。而这九大赌神,每庄最高封顶额度是二十万两,九庄下来便是一百八十万两。
若是通赢,那么,便是二百三十五万两。
这些年,顺方赌坊立足京城,名扬天下,所赢之利,估摸着也就这么多吧?
她正想着,楼梯处传来一阵动静,坐在她对面的庄家一顿,面上瞬间露出恭然之色,本要开局的手停住,看向楼梯处。
众人闻声转头,也看向楼梯处。
秋月与众人一起回头瞅了一眼,只见伴随着一阵脚步声,楼梯处走上一名锦袍玉带的年轻男子,他身后跟着几名随从,人人劲装华服,那人面容不善,刚一上楼,便透过围观的人群,盯紧了花颜。
秋月只觉得一阵寒意扑来,她错身上前一步,用身子挡住了花颜。
那人目光瞬间一沉,面容如水地对着秋月眯起了眼睛。
小少年见到来人,心下一突,瞅了身旁的五哥一眼,开口喊了一声,“子斩哥哥。”
那人从秋月身上移开视线,看了小少年和他身边的五哥一眼,眉梢上挑,凤眸微动,声音意味不明,“原来今日五皇子和十一皇子也在,好巧!”
小少年闻言脖子一缩,没了声。
五哥轻浅和气地一笑,“今日闲来无事,与十一弟来这逛逛,的确巧得很。”
那人转了一下手指上戴着的玉扳指,转向秋月挡着的花颜,嗓音沉了沉,透着几分寒意和冷冽,“姑娘好本事,惊动了我顺方赌坊的九大赌神。这是开坊以来,从不曾有之事。”
花颜慢慢地转过头,对挡在她身后的秋月摆摆手,秋月挪开脚步,她对上这说话的年轻男子。只见他一身绯红锦绣华服,身形颇有些清瘦修长,如今已经是近五月,别人已经都穿了夏衫薄裳,他却比别人穿的厚实得多,一张面容秀逸绝伦,凤眸长挑,有三分清贵,五分风流,两分阴凉的邪意。
总体来说,这是一个贵气风流得有十分危险的男子。
她不意外地打量他,想着若没有三分颜色不敢开这七分染房,否则他哪里当得上是这顺方赌坊的东家?哪里拿捏得住这鱼龙混杂之地井然有序?
她捻了一下自己露在衣袖外的手指,拇指与中指摩擦,发出一声轻响,她扬着脸浅笑嫣然地看着他道,“慕名而来,惊动了子斩公子,荣幸了!”
第十四章临安花颜
南楚四大公子,敬国公府陆之凌,安阳王府安书离,武威侯府苏子斩,东宫太子云迟。
这四人均是少年俊才,名誉从十年前还是小小少年时便响彻天下。
提起这四人,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花颜看着苏子斩,想着今日她本是给云迟挖个大坑,利用顺方赌坊让她卸掉这准太子妃的帽子,虽是上策,但也是下策。若不是被逼的没办法,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得罪这苏子斩,借他的地盘撒这大网。
要知道他可是不可得罪的人物。
天下传言,陆之凌洒脱,安书离温和,苏子斩狠辣,云迟凉薄。
这四人,尤其是苏子斩的狠辣,提起来最是让人胆战心惊三缄其口。他每年都会出手做一件极其狠辣的大事儿,且这事儿会让人十年不忘,甚至永生难忘。
今年他还没做,估计她就是那个让他出手拔除的惊雷。
一时间,三楼鸦雀无声。
苏子斩见到秋月错身让开后,映入他眼眸,清丽无双,雪肤花貌,容色倾城的女子,盯着她浅笑嫣然,灿如春花的娇容,听着她柔而不媚,缓而不娇的声音,他瞳孔猛地一缩,忽然冷冷一笑。
这笑声如六月飞霜,寒凉刺骨,三楼内瞬间冷得让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花颜笑意不减,暗想好一个苏子斩,他这一声冷笑,足以将这三楼冰窟成极北之地了。
苏子斩一声冷笑后,不再看她,转身丢出一句话,“是我这顺方赌坊蓬荜生辉才是。”说完,进了不远处的茶室,冷寒地说,“开局吧!我也想看看一日之间能覆我这顺方赌坊冠绝天下的赌技是如何厉害。”
花颜轻轻一笑,回转过身,“定不负子斩公子所望!”
九大赌神隔着赌桌对看一眼,齐齐心神一凛,半丝不敢拿大,更不敢轻视疏忽。
推转罗盘,骨牌轻响,所有人的心神都凝聚到了开赌的庄家和花颜身上。
三盏茶后,庄家通赔,花颜赢满。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不过这欢呼声随即在看向不远处茶室内坐着脸色淡得没有丝毫颜色的苏子斩时瞬间歇了。
换庄再坐,赌局继续。
所有人都盯着赌局,无人注意那九大赌神之一的人脸色灰败地进了茶室,跪在了苏子斩的面前,一言不发地请罪。
苏子斩只是摆了摆手,那人无声地站起身,退了下去。
又是三盏茶,不多不少,庄家通赔,花颜赢满。
接下来,每三盏茶,便换一个庄家,而花颜,只换了赌桌。
一个时辰后,花颜已经坐到了第五个赌神面前。
众人连观了四场,都觉得真是不枉此生了。这九大赌神看着模样普通,扔在人群里让人识不出来,但是赌技的确是精湛得令人称绝,比那九席庄家不知高明多少,的确是当得上顺方赌坊的九大赌神,顺方赌坊确实不是哄骗世人。
不过更让人惊奇震撼的是花颜,她也不过是二八年华,却有这等手眼通天可以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赌技,着实令人更好奇她的身份。
程掌事儿眼看花颜赢满了第五庄,筹码悉数被她收入怀,等同于白花花的银子进了她的腰包,他早已经汗流浃背冷汗森森,忍不住快步走到了苏子斩近前,贴在他耳边急喊了一声,“公子!”
再不阻止,顺方赌坊这么多年的经营可就付诸流水了!
苏子斩冷眼看了程掌事儿一眼,这一眼带着的杀意让程掌事儿一个激灵,“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公子恕罪!”
“滚!”苏子斩吐出一个字。
程掌事儿再不敢多言,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当真滚出了老远。
两个时辰后,三楼棚璧上的夜明珠都亮了几分后,花颜赢满了第九庄,双方罢了手。
筹码堆在花颜身后,足足有小山那么高,与秋月早先背着的装着银票的大包裹相辉相映。
二百三十五万两啊!
半日加两个时辰,顺方赌场十年经营之利,无外如是。
所有人都静静的,包括自小生长在皇家富贵金窟里的五皇子和十一皇子,似乎都看到了花颜和秋月身后堆满了白花花的银山。
这时,再无人欢呼一声,已经惊得欢呼不出来了。
一片死寂中,响起一下一下缓慢又清脆的掌声,来自不远处的茶室。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苏子斩坐在茶室内,双手在鼓掌,如玉修长的手掌,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煞是好看。可是众人看着他的手,却只透过那白皙修长的十指看到了一片血红。
这双手染了多少人的血?都是得罪他的人的!
众人看着,想起他的狠辣,无不心下胆寒,为花颜担心起来!
她的赌技的确会从今日起名扬天下,但是她破了顺方赌坊的九大赌神,拆了顺方赌坊的台,一个女儿家,即便今日能在苏子斩的面前走出顺方赌坊的大门,那么明日,难保她还能有命在。
可惜了!多少白花花的银山,她即便拿走,也花不起!
三声掌声落,苏子斩对花颜道,“我顺方赌坊的九大赌神难望项背,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好得很!”
花颜笑吟吟地看着苏子斩,“公子客气了!”
苏子斩瞳孔又缩了缩,周身泛出冷意,“想拿走我顺方赌坊多年所赢之利,不单是赢了九大赌神,还要喝我敬的一盏茶,敢问姑娘可敢当我一敬?”
众人闻言,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天下谁人不知,苏子斩的茶可不是那么好喝的,小小的一盏茶,一条命都不够赔的。
秋月面色一变,上前一步,刚要开口,花颜站起身,随手按在她肩头上,笑吟吟地点头,“子斩公子的茶自然是天下最当喝的茶,荣幸之至。”
话落,她缓步走近了茶室,坐在了苏子斩面前。
苏子斩眯了一下眼睛,清寒又危险地一笑,亲手拿了一只白玉盏,执起茶壶,为她斟满了浅碧色的茶水。
花颜似乎是渴了,二话不说,待他放下手后,端起来,就要一饮而尽。
这时,十一皇子惊醒,猛地跑进了茶室,大声喊,“且慢!”
花颜却似乎没听到,一仰脖,不管茶水烫不烫,一口喝下了肚。
十一皇子面色大变,想说的话噎在了口中,想阻止的手停在了半空。
五皇子这时面上也变了颜色。
一时间,四下寂寂。
苏子斩忽然大笑,他三分清贵,五分风流,两分阴凉邪意的面容一下子如冰寒散去,极北之雪融化,秀逸绝伦的容貌如云破月开,霎时令人目眩神迷。
花颜看着他暗想,妖孽啊。
他笑了许久才收住,盯着花颜,“姑娘高姓大名?苏子斩今日指教了!”
花颜放下茶盏,笑了笑,也盯着他浅浅地道,“临安花颜!”
第十五章东宫云迟
临安花颜?
一年前,太子选妃,选中了临安花家最小的女儿花颜,朝野震动。太后懿旨赐婚后,这个名字便传遍了大江南北,天下皆知。
众人闻言头顶如落下了惊雷,轰轰炸响。
五皇子和十一皇子看着花颜与众人一样都惊呆了!
她竟然是太子妃?
苏子斩似乎也怔了一下,不过片刻,他便又笑了起来,声音轻轻寒寒,“原来是太子妃!是子斩眼拙了,没看出来。”
花颜莞尔一笑,“很快就不是了。”
苏子斩又眯了一下眼眸,瞅着她,见她虽然笑着,眼底尽是随意浅淡,他扬了扬眉梢,吐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有意思!”
花颜拿起茶壶,又拿过一个茶盏,斟了一盏茶,转头递给身后的秋月,“你也渴了,喝一杯吧,子斩公子的茶,不是什么人都能喝得到的。”
秋月伸手接过,看了苏子斩一眼,似乎也与花颜一样,真的渴了,仰脖一饮而尽。
苏子斩收了笑,对花颜道,“二百三十五万两,除了太子妃婢女包裹里的五十五万两银票,还有这些价值一百八十万两的筹码,我顺方钱庄没有这么多现银,需要从京外调动,太子妃可容宽限时日,定会送去东宫府上,如何?”话落,他随手解下身上的玉佩,递给花颜,“一个月后,凭此物取银。”
苏子斩的玉佩,一面刻着方天画戟的图文,一面刻了一个“斩”字。
众人见此,都齐齐地抽了抽气。
花颜瞧了一眼,笑道,“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苏子斩瞳孔缩起,嗓音又带起丝丝冷寒,“我不算君子,这也不算无故,我敢给,太子妃不敢收?”
花颜手在桌面上叩了叩,发出轻响,道,“其实,写个欠条就好,何必动用公子信物?”
苏子斩冷然,“在我顺方钱庄,没有我的玉佩,拿不走上百万银钱,欠条等同废纸。”
花颜一笑,伸手接过玉佩,“既然如此,这五十五万两银票被我家阿月背着也是麻烦,我拿出十万两,剩余四十五万两与那一百八十万两的筹码一起,都先寄存在顺方钱庄吧。公子也不必急着筹钱,更不必送去东宫,也许我住不几日,便打道回临安了。”
苏子斩凤眸幽深,盯着花颜看了片刻,吐出一个字,“好。”
他一个“好”字刚落,有一行人匆匆跑上了楼,为首一人正是东宫的管家福来,他身后跟着东宫的几名仆从,他白着脸进来后,一眼看过众人,脸色又变了变,之后快步来到茶室外,恭敬地见礼,“老奴拜见五皇子、十一皇子、子斩公子!”
五皇子和十一皇子看着福管家,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齐齐地点了点头。
苏子斩扬眉寒笑,“福管家,什么风把你给吹到我这顺方赌坊来了?”
福管家不敢抬头,“回子斩公子,老奴是奉了太子殿下之命,来接太子妃回府用晚膳的。”
“哦?晚膳?”苏子斩笑了一声,语气更寒地道,“都什么时辰了,还用晚膳?福管家莫不是告诉我,我如今连用膳的时辰都分不明了?”
福管家额头冒出冷汗,连忙说,“太子妃离宫前吩咐了,晚膳要尝尝东宫厨子做的拿手菜,府中早就准备好了,等到这个时辰,太子妃还未回府,如今虽然过了晚膳时间,但府中的晚膳的确还是晚膳,回去当夜宵也可。”
苏子斩寒寒地一笑,“看来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甚好啊!”
福管家连忙说,“殿下如今就在外面马车里,怕夜深露重,为太子妃带了暖炉来。”
苏子斩忽然大笑了起来。
福管家听着他的笑声,后背觉得更寒了。
苏子斩笑罢,霍然起身,看着花颜道,“太子妃今日是我顺方赌坊的贵客,我自然当该亲自相送,也有多日未见太子殿下了,正好见见殿下丰仪是否较之以往更胜了。”
花颜笑着站起身,“多谢子斩公子了!”
秋月早已经依照花颜的吩咐,数出了十万两银票带在身上,将包裹银票的那条绸绢抖开,披回身上,银票随着她抖开散了半个茶室,她看也不看一眼,跟上花颜。
众人见此,面面相觑。
苏子斩当前走了几步,即将下楼时,喊了一声,“程掌事儿!”
“小的在,公子有何吩咐?”程掌事儿连忙跑上前,恭敬地问。
苏子斩随口吩咐,“将那些银票与太子妃赢得的筹码一起,都存入钱庄。一钱不能少了,否则拿你问罪!”
程掌事儿心下一凛,连忙恭敬地应是。
苏子斩缓步下了楼,衣袂卷起一阵寒风。
花颜落后苏子斩两步,缓步下楼的姿态散漫随意,衣裙尾曳,未掠起半丝风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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