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 番外 免费阅读 百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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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颜道,“据我所知,云让素来不参与岭南王府中事儿,但是若岭南王被逼急了,一定非要让云让出手的话,事情就难办了。云让对岭南王妃与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十分爱护,若岭南王挟持岭南王妃和他妹妹逼迫他,还真说不好他会如何?”
“云让很厉害?”云迟扬眉。
“花颜瞅了他一眼,识时务地说,“自然没有你厉害,不过,也的确……”他顿了顿,“云让脾性比之安书离,有过之而无不及,恨不得远避纷扰之外,他早慧,怕是早就知道岭南王府的背后勾当,所以,这么多年,从不曾理会沾手岭南王府诸事。”
云迟点点头,沉思,“事关亲娘胞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云让有两条路选,一条路是投鼠忌器,被岭南王逼迫出手,协助岭南王,公然反了朝廷,一条路是他既有本事,那么,岭南王不见得是他的对手,他大义灭亲。你觉得,云让会大义灭亲吗?”
花颜摇摇头,“我多年没见他了,也说不准,不过大义灭亲,不是人人都能做到。云让脾性好,性情温善,对待身边人,鲜少冷眼以对,尤其,毕竟岭南王是他亲生父亲。不过……”
“不过什么?”
“赵宰辅之死,与梅老爷子之死,都是武威侯和苏子折的手笔,岭南王妃是赵宰辅胞妹,她能养出云让那样的儿子,我总觉得,她心地不是坏的,更何况,我见过她。所以,若是岭南王逼迫云让,让他为难时,就看岭南王妃怎么选择了。也许,岭南王妃是个缺口。”
云迟点头,“外祖父曾说,当年有人要杀母后,用南疆的寒虫蛊,被姨母挡了,后来查出,那个人是岭南王妃,还有,当年我与苏子斩一起中毒,背后下毒之人也是岭南王妃,父皇、梅府、武威侯府联手查出她。不过为了岭南安平,又看在赵宰辅的面子上,赵宰辅断绝了与胞妹的关系,父皇让岭南王在府内圈禁了岭南王妃。才结果了此事。照你这样说,当年查出来的,未必就是实情,也许,是岭南王妃为岭南王顶祸了也说不定。”
“嗯,有可能。”花颜点头,“当年那桩事儿,一定有武威侯背后的手笔,瞒过了父皇和外祖父。所以,岭南王妃这么多年在岭南王府,不知是否可受够了,这么多年,她任由岭南王钳制,如今,赵宰辅死了,毕竟是他亲兄长,赵宰辅对待胞妹,不可谓不好,虽断绝了关系,但当年,若不是他周旋,岭南王妃怕是早被治罪了。如今,岭南王若是威胁她儿子,女子者,所谓为母则刚,岭南王妃哪怕再软弱,也不见得同意。”
“照你这么说,该如何做?”云迟看着她。
“派人去岭南一趟,帮云让,不让苏子折计谋得逞,只要云让不受逼迫,不出手帮助岭南王,那么,如今叶兰盈被打入东宫大牢,岭南王失了臂膀,朝廷要收拾他,简单的很。他就不会成为苏子折曲线筹谋的筏子。解决了岭南,将其余地方守的固若金汤,苏子折没办法,就一定要来与你硬碰硬。虽有一场硬仗要打,但比南北皆烽烟要强。”
云迟点点头,“本宫未与云让见过,贸然派人去,这般时候,怕是难以取得云让信任。”话落,看着她,“不如,本宫就请太子妃帮帮忙,派个人去,你的面子,比本宫的面子大。”
花颜抬眼,瞧着云迟,“你是认真的在说这件事儿?”
“嗯。”云迟点头。
“好。”花颜对于当年自己不着调的过往虽有些心虚,但到底也坦荡,“派十七带着人前去吧!有花家的人相助,岭南王逼迫不了云让。更何况,当年就是十七奉哥哥之命去了岭南王府喊我回家,云让应该还认识十七。”话落,她低咳一声,“当年也没几日交情,我这份面子,管不管用,我也不知道。”
云迟微笑,“管用的,据说,叶兰盈这么多年没得到云让的心,都因为当年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偷走了心。”
花颜顿时没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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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第六天~
存稿真不容易~呜呜呜~
明天见~
第六十章
花颜暗想着,云迟之所以知道这件事儿,不是安十六就是安十七哪个坏蛋跟他说的,十有八九是安十七,等着她收拾他。
其实,若说当年,她见了云让,确实升起了那么点儿心思,但转眼就被哥哥给掐断了,她回去临安后,也就将他给忘了,着实算不上什么,但被云迟这么说,她还是颇为心虚。
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若是有……
她想着,以她的脾性,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泉心不死,估计,也不会喝。
这样一想,她又开始耍赖,低下头,委屈地拍着小腹说,“儿子,你爹笑话娘呢,他欺负人,他只说我,他身为太子,也不是没沾染过红粉桃花的,如今……”
云迟又气又笑,伸手捂住她的嘴,“说什么呢?孩子岂能听这个?”
花颜抬起头,豁出去地盯着他,“那你说,今日咱们俩就掰开了揉碎了的说,你心里是不是一直有个结,云让倒不算什么,对于子斩,你的那个结,还是结着的。对不对?”
云迟身子蓦地一僵。
花颜认真地看着他说,“你从见了我,我能感觉得出来,你心里一直拉扯着自己。你放不下我,又不想将我拱手送人。从昨日晚上,你似乎才明白了些,放开了些。是不是?”
云迟抿唇,看着花颜的眼睛,她眼眸清澈,倒影着他的影子。
花颜何等的通透,他自从那一日见了她与苏子斩如何相处,便不知该如何对她才算是好,被她这一路行来,都看在了眼里,明明是夫妻,却相处起来有一种刻意亲近下的生涩。
他尽量地想将这种刻意隐藏下的生涩和内心的纠葛化于无形,但偏偏,他没能做到。
他应该知道,她聪明,一定会看出来。
他知道,这是他自己的问题,他本以为,时日长了,就会好了,但是没想到,花颜的眼里,揉不下沙子,她活的素来明白,可以允许自己偶尔糊涂,但不准许自己一直不明不白。
也是因为她这个脾性,所以,才是他爱的这个她。
他沉默片刻,低下头,又沉默片刻,缓缓抬起,眸中染满情绪,低声说,“对不住,我知道我不该。”
花颜不语,等着他说话,在她看来,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她素来看的准自己的心,一日不解决,就十日,十日不够,就一辈子,反正,她上辈子用了一辈子倾尽所有,这辈子,依然可以。
他需要云迟与她交心,她才可以给他解开心结,否则,两个人这样,无非是相护折磨。
“那一日,我去救你,立在西墙下,听着你与苏子斩下棋,话语虽隐隐约约,但我也能听得清。你与他相处,自然而然,着实让我深受打击。我似乎第一次才认识你,才知道,原来在我面前的你,与在他面前的你,是两个不同的你。我便想着,是不是我错了,我忍不住怀疑自己,不敢靠前,那时生怕我因为梅花会错了意,生怕你不跟我走。”云迟说着,深吸一口气,“我从没被人轻易将宝剑架到了脖子上,那一日,因为这个,我气息不稳,泄露了隐藏,暴露了自己,知道青魂拿着宝剑架到了我脖子上,我才恍然惊醒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花颜咬唇,一时没出声。
云迟继续道,“后来,青魂禀告了苏子斩,苏子斩放你离开,我见到了你,见你在见到我那一刻,一下子就对我哭了,我通身血液才似活过来一般。我知道你选择跟我走,还是对我……但这几日,我依旧……是我的错。”
花颜心里一波波地被云迟的话语冲击的疼,她想说“你傻吗?”,但想到她自己等待的那些日子也患得患失生怕怀疑他不来或者云暗根本没看到她折梅花将她的意思带不回去给云迟,两个人都傻,便谁也不必说谁了。
她伸手捏捏他的脸,眸中也染上情绪,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云迟,若我说,上一辈子的七年相处,在我心里,此时早已风过无痕,那是骗我自己,也是骗你,我不是神仙,肉体凡躯,我做不到将之除个干净,更何况,抛却那些爱恨纠葛不谈,苏子斩着实是个对我没一处不好的人。若他如今在苏醒记忆后强留我,也许我会恨他,甚至恨死他,但他没有,他比我更通透,比我更了解我自己,知道怎样是对我最好,所以,我做不到风过无痕。诚如你,哪怕明知道我爱你,也做不到不在意。但我想说,人生一世,诸多情感,爱情之外,不见得不能够亲情友情知己存于世了,是不是?”
云迟点头,“我都明白,对不住,我……”
花颜伸手抱住他,截住他后面的话,轻轻地说,“不要说对不住,从见了我,你说了多次了。明白是一回事儿,但是要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你也聪明剔透,我本想等过些时日,等你自己明白我待你之心自会解开,但我舍不得让你一直心中落着结,我们好不容易相聚,我不想互相折磨,我又想着,若是你一直在意,我却也莫可奈何,唯一的法子,就是找天不绝要一颗失忆的药,但……”她实在不想这时候提魂咒,顿了顿,“对我来说,失忆药也不见得管用……”
“别说了。”云迟反抱住她,“只要你好好的,我有什么想不开,我昨日便想开了些,你躺在我身边,枕在我怀里,我便觉得心满意足了,只是没想到你这般敏锐,我但有些小心思,都被你抓住,无处躲藏了,着实无颜面。”
花颜见他似乎急了,还鲜少见他说着说着这般急起来,似乎经历了这么一场分离再见,如今这般相对,他也更鲜活了。她将头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心跳,“人与人之间相处,与脾性有关,也与习惯有关,一时习惯难改而已。你我之间,时日尚短,不算懿旨赐婚那一年,满打满算,不过一年而已,这期间,还聚少离多,又发生诸多事端,你我尚在磨合,待时日长了,你便会知道,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是我们,我虽有过不想让你探知的部分,但不代表,我与你在一起是勉强的,不代表你不如谁。我们自有一定的相处之道,我对你如何,与旁人无关,你就是你而已。与你在一起,是我心甘情愿,是我心之所向,我素来知道自己走什么样的路,做什么样的自己。”
“所以……”花颜抬起头,又看着云迟,“你真的不必在意,早晚有一日,过往划归尘土,我心里,所过之处,皆烟消云散,片瓦不存。那样的话……”
云迟眼底猛地涌上潮意,抱着花颜的手臂紧了紧,他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那样的话,我只有你了。”,可是,他忽然间不想让她说出来。这样的话,被他听到,都觉得苍凉,更何况她心里此时说出来,该是何等的……
他容得了天下,又如何容不了他自己的女人的过去?
“不说了。”云迟低头吻花颜,吻她如水蜜桃的唇瓣,吻她嘴角,吻她锁骨下颚,吻她的眼睛眉骨,最后,落在她脸颊处,与他额头相抵,认真地说,“本宫的太子妃,何必委曲求全?我掌控天下,立志肃清四海,保百姓安居乐业,也能看得开心怀,容广九州宇内,包括也能容得下你的一个故人。”
花颜心底触动,笑容蔓开,轻轻啄了他嘴角一下,柔声说,“云迟,你真好。遇到你,是我三生有幸,不,十世有幸。”
云迟闻言也笑容蔓开,那隐隐的一小团拧在一起的结,也散了。
夫妻之间,大抵皆是如此,无论是王孙贵裔,还是贫民百姓,对待感情一事,都鲜少如清水一般窥得见底,两个人的感情,容不得误会犹豫猜疑心思心结,这样坦然以对,开诚布公,反而,心更会走近。
这一刻,无论是花颜,还是云迟,都觉得,本来彼此很爱了,却原来,还能更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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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第七天~
第六十一章
用过午膳,花颜喊来安十七,让他带着自己的亲笔书信去一趟岭南。
安十七左瞧瞧,右看看,云迟没在屋,他像是做了贼一般,猫着腰凑近花颜,抖着封好的信笺小声说,“少主,您让我去岭南给云让送信?太子殿下知道吗?”
花颜瞪了他一眼,一把拍向了他的脑袋,狠狠地揍了一下,“你说呢?”
她如今没力气,即便重重地出手,打安十七脑袋上,也没多少力道。
安十七自然不觉得疼,嘿嘿一笑,“少主,我脑袋硬,您小心手疼。”
花颜果然手疼,撤回手,改为拧他耳朵,恶狠狠地说,“出卖主子,你能耐了是不是?”
安十七顿时收了嬉笑,苦下脸,嗷嗷叫出声,“少主,您手下留情啊……疼……疼,十七姐姐……别拧了……好姐姐,我错了,真错了,再也不敢了。”
花颜恨恨地松开手,“陈年旧事,你给我往出抖搂什么?显得你知道的多吗?”
安十七揉着发红的耳朵,一脸的后悔解释,“那一日,一不小心说溜了嘴,待想起殿下还在身边时,已经晚了……”
花颜哼了一声,“再有下次,看我饶不了你。”
安十七哪里还敢再有下次?他这一次耳朵差点儿被拧掉了,偏偏还不敢躲,若是躲,别看如今少主没力气,却也有法子收拾了他,一定比拧耳朵更狠。
他不敢惹花颜,小声说,“庆远城距离岭南太远了,少主派我去给云让送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公子嘱咐,我一定跟在你身边,宫宴您被人劫持,我就有失职之罪,如今再离开……”顿了顿,试探地问,“能不能派别人去?”
“宫宴我被劫持,不怪你,实在是苏子折装的太像了,几乎天衣无缝。谁也想不到。如今太子殿下在我身边,你只放心前去。”花颜看着他,正经地说,“此次前去,不止让你送一封信这么简单。”
安十七看着花颜,也正儿八经地问,“少主难道有别的非我不可之事交代?”
“嗯。”花颜点头,将与云迟商议,让安十七带着她的书信前去帮助云让不让苏子折与岭南王计谋得逞之事说了。
安十七心想果然这是件大事儿,立即将信揣进了怀里,“您与太子殿下,一直待在这庆远城?”话落,他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还是觉得少主您怀有身孕,身体稍好些,尽早回京的好。毕竟随着您月份大,若是一旦打起仗来,您吃不消。”
花颜自然也考量了这个,点头,“先等云灭回来,依照他的消息,太子殿下再与我商议定夺。”说完,她叹了口气,“的确如你所说,月份渐大,我不能再冒险了。这里的确不是我久留之地。”
“少主有打算就行,您派走了我,别再将十六哥派走了,一定要让他跟着您。”安十七千叮咛万嘱咐,“您好,大家都好。”
花颜深以为然,“你放心前去,若是我离开这里,苏轻枫的大军应该短时间不会撤出,我想将十六留给苏轻枫,我怕一旦打起仗来,苏轻枫缺少真正战场上的历练,担不住。”
安十七顿时急了,“那您身边就没人了啊!”
“怎么会没人呢?有花家暗卫,还有太子殿下的暗卫在。”花颜伸手拍拍他肩膀,“我不会让自己再出事儿的,吃一堑长一智,这一回,我已长了教训,定会安排人保护,放心吧。”
安十七其实不太放心,不过想想这一回太子殿下怕是更谨慎,既然少主这样说了,他又非离开不可,便只能点头。
于是,二人就着岭南王府与云让以及既定的安排打算和有可能出现的状况梳理了一遍。一个时辰后,安十七启程,离开了庆远城。
安十七离开的当日,云灭便带着几个人回到了云迟身边。
云灭打探回来的消息是,擎凤山也有三十万兵马,虽与九环山的兵马不能比,但也皆是精兵强将,不差多少。
同时,他还带回了一个消息,苏子折已得知了雾濛山二十万兵马已失的消息,震怒之下,打算调擎凤山之兵与九环山之兵,合于一处,打出后梁的旗帜,前来攻打庆远城。
云迟听罢,转头看向花颜,对她温声说,“苏子折既有打算,会不会真来攻打庆远城?”
花颜琢磨片刻,摇头,“他一时震怒之气,有此打算,也不奇怪,但未必就会真来。命人密切注意九环山的动静吧!我还是更倾向于他用岭南曲线筹谋。”
云迟点头,“不知你派安十七前去,是否赶得及。若是赶不及的话,当作最坏打算。”
花颜心神一醒,“是啊,当日苏子折说起时,显然已有动作了,如今又过了几日,十七前去,没准真晚了一步。再或者,我早先猜测,都是往好的方面想,若真到最坏的那一步……”说完,她叹了口气,“我对云让也不过是昔年了解几日,还真不敢打包票他是否有所改变。”
她说着想着,看着云迟,对他道,“不如我们赌一把?”
“怎么赌?”云迟问。
“就赌我说的,苏子折不见得攻打庆远城,我们尽快启程回京吧!将苏轻枫和十六带着五十万兵马留在庆远城,以防万一。”
云迟看着她,“你的身体,需多修养几日,韩大夫说最少半个月。”
花颜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马车布置舒适一些,一路走官道,没多少颠簸,是能赶路的,在床上躺着与在马车里躺着,也没太大区别,走的慢一些就是了。你称病不朝,私自暗中出京救我,文武百官目前还不知道,一旦你在这里的消息传出去,文武百官知道后,怕是人心惶惶,安书离在朝中定会压力极大,他官拜首辅不久,焦头烂额之下,就算镇得住,也难免会人心浮动,而且岭南王府毕竟牵扯皇亲宗室,非安书离能担下,因叶兰盈之事,天下皆知,怕是天下人都在看着你怎样处理,此事非你回朝不能处置,另外……”
花颜摸摸小腹,顿了一下,“对比这里,还是京城安全,我不想咱们的孩子再出任何事端了,还是回京安胎为好。若我自己回京,你定然不放心,所以,我们一起回京。”
云迟点头,“那是自然,你自己回京,我自然不放心。”话落,道,“就依你所言,我们明日启程回京,留苏轻枫与安十六在这里,我回京处理岭南王府之事外,还要督促兵部筹备粮草,如今与苏子折尚在拉锯中,早晚有一场仗要打,是该回京坐镇。”
花颜颔首,“对付苏子折,不急一时,也急不得。”话落,又赞扬地说,“幸好你救我之前,夺了他二十万兵马,否则,以他强大的兵力,我却不敢赌了,他有那个自信,一定会带大军此时就发兵庆远城来了,也不必损失二十万兵马后,曲线依靠岭南王。”
云迟沉下眸光,“说到底,还是朝廷失败,我也失败,监国五年来,竟没发现荒原上养了如此多兵马。北安城私自加重赋税,那些粮仓,全部都运来荒原山养私兵了。想想,南楚的百姓们的赋税,养了多少兵马?西南境地八十万,北安城三十万,京麓兵马大营三十万,再加上五城兵马,御林军、禁卫军的兵马,只朝廷,就养了一百五十万,如今苏子折又养了八十万兵马。算在一起,两百三十万,岭南王府定然也养有私兵,怕是不少于二十万。还有各州郡县,三两千的兵马,合计起来,整个南楚,怕是养两百六七十万的兵马。养兵本就损耗大,南楚如今尚且能保持表面太平,着实不易。”
花颜听着云迟这样算计,不算不知道,一算实在是心惊,她叹了口气,“本来,朝廷养兵,不过百万,但奈何,去年因为西南境地动乱动兵,如今因为苏子折,就兵必须养,这仗必须打,也是莫可奈何。待解决了苏子折,天下太平后,就可以裁减兵员,放兵务农,别急,慢慢来。”
云迟颔首,轻轻一叹,“只能慢慢来了,累你与我一起担着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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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第八天~
第六十二章
二人商定了计划后,云迟便吩咐了下去,明日启程回京。
听闻太子殿下明日要启程回京,周大人匆匆而来,万分诚恳地恳请今日晚设宴,为殿下和太子妃送行,请殿下务必赏光。
周大人不是个会钻营的人,所以,这个恳请提的心惊胆战。
云迟用眼神询问花颜。
花颜笑着说,“你去赴宴吧!我就不去了,可以让周大人和周夫人带着府中的公子小姐前来,我见见。”
云迟点头。
周大人听闻太子殿下答应了赴宴,太子妃虽没答应赴宴,但要见见他们一家子,顿时欢喜不已,连忙亲自去带了周夫人与府中的三子一女,又严厉地叮嘱交代了一番,前来拜见太子妃。
周三公子小声对周红梅说,“姐姐,太子妃竟然要见我们,你说,她是不是真的是颜姐姐?”
周红梅这时也心里有了多少肯定,“大约是的。”
周三公子顿时欢喜,“若太子妃是颜姐姐,可真是太好了。”
周大人走在前头,听到了二人说话,立即回头警告,“即便太子妃是红梅的恩人,你们也不准失礼,更不能莽撞冒犯,言谈无忌,一定要谨言慎行,那可是太子妃,殿下对太子妃的态度,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你们都见到了,真是疼宠至极,万不可得罪太子妃。”
“怎么敢啊,那可是太子妃呢。”周三公子立即保证,“爹,您放心吧。”
周大人点点头,他这几个子女,无论是嫡出还是庶出,都算是省心的,也都算是拿的出手的。
一行人来到这一处院落,待通传进了屋,只依稀看到两个衣着华贵的人影对坐,也没敢多看,连忙跪下叩头见礼。
花颜笑着开口,“周大人、夫人,快请起,不必这么多礼。昔日一别,没想到如今又见了,可见真是缘分不小。”
周大人夫妇与三子一女一听,便确定了真是花颜,心中真是又惊又喜,站起身后,都看着花颜。
这一看,花颜还是昔日的眉眼,但似乎又不同于昔日,一身宽松的衣裙,但通身的华贵气质,与坐在她身边的太子殿下相得益彰,若非她含笑望来,拿眼中神色还如昔日一般和气灵动,还真叫人不敢认。
周大人比较稳重,但也有些激动,“真没想到,昔日的恩人,今日又来了此地,下官这官舍,当真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
周夫人也连忙道,“老爷说的是,太子妃,您……您可还好?”说完,又想到朝中传出除夕之日宫宴之上太子妃失踪一事,如今太子殿下救回了太子妃,但看她容色有些许苍白,身子骨似也羸弱,一时觉得怕是说错话了,怀着孕被劫持,自然美那么好的。
“很好,劳大人和夫人挂怀了。”花颜微笑,扫了其余四人,对周红梅招手,“小红梅,快上前来,我瞧瞧,你这么美的姑娘,可曾定了婆家了?若是没定……”说着,她看了云迟一眼。
云迟的脸顿时绷紧了,瞪着花颜,意思是在问,你看我做什么?
周大人和周夫人与三位公子以及周红梅齐齐一惊,想着太子妃这话何意?难道?
一时间,都不敢去看云迟,齐齐屏住了呼吸。
花颜故意地顿住,笑看着周红梅。
周红梅的脸红了红,又白了白,看着花颜,似要说什么,似乎又不敢。
周大人到底经过风浪,是一家之主,心惊之后,连忙开口,“秉太子妃,小女尚未定婆家,下官不求小女嫁的多么富贵,只求小女一生安平就好。”
周红梅这时也立即说,“颜姐姐……不,太子妃,父亲说的是。”
花颜笑容不变,站起身,走了两步,来到周红梅面前,抓住她的手笑着说,“昔日,我就喜欢小红梅,那时离开,还有些舍不得走。你这副容貌,嫁入普通寻常人家,怕是夫君守不住你,被人窥视,不得安平。我家里兄弟众多,还有三两好友也未曾婚配,如今赶巧了,不如你与我一起进京,我为你保媒,保准让你嫁的称心如意的夫君,你意下如何?”
她这样一说,云迟面色霎时松缓了,也好看了,不过看着花颜拉着周红梅的手不放开,还是不大开心。
周红梅愣愣地看着花颜,一时间,不知该应还是不该应。
周大人也愣住了。
周夫人却是大喜过望,此时也不怕花颜了,事关女儿的终身幸福,当即对花颜说,“臣妇多谢太子妃,就因为红梅容貌太好,所以,本该早就定下她的婚事儿,却一时寻不到合适的,我与老爷不敢轻易给她许人,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您是最清楚她是怎么被病魔折磨那么多年的,我们生怕许错了人,误了她一辈子。才耽搁到现在。”
周大人要说什么,但觉得周夫人说的也是事实,虽然这事儿来的突然,但他又不能说不好。有太子妃保媒,那自然是别人不敢轻易欺负相负的,人品想必也不至于做出相负之事。他短暂地琢磨了一番,拱手道,“多谢太子妃,有您保媒,自然好,不过还是要看小女自己的意思。”
花颜点头,笑盈盈地看着周红梅,“你说呢?若是跟我走,以后,我再京中,也多个玩伴,你呢,这副漂亮的脸蛋,也不必怕惹祸恨不得拿刀子刮了去。”说着,她捏捏周红梅的脸,“上天给你这副样貌,可是福气,不必藏着掖着,不是谁都有这个福气的呢。”话落,劝说,“更何况,北地苦寒,庆远城尺寸之地,你以前不是跟我说,就希望病好后如我一般,出去走走看看吗?如今有机会,不想了?”
似乎这最后的一句话打动了周红梅,她没想到昔日在病中的话被花颜记得,一时间红了眼圈,“颜姐姐,你还记得啊。”
“是啊。”花颜笑,“那时候,不敢拐走你,如今嘛……”她笑着看了一眼周大人和周夫人,意思不言而喻。
周红梅也看向父母,二人听花颜说拐走,一时面色有些奇异。
周三公子这时忍不住开口,小声说,“颜姐姐,我也想出去走走看看,您……”
他话音未落,周大人一个眼峰扫过来,他顿时闭了嘴。
花颜转向周三公子,周大人的公子们,都教养很好,大公子和二公子已娶妻,唯三公主年少,人看着很是有少年的精爽劲儿。她笑着说,“这我就说了不算了,不过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可以请太子殿下考教你一番,殿下最是惜才,你的才华若是过关的话,殿下带走你,也说不定。”
周三公子顿时转向云迟,当即“噗通”一生跪在了云迟面前,视死如归地说,“请殿下考教。”
云迟扬了扬眉,这一刻,才明白了花颜见这一家子的意思,感情是怕有朝一日,这里终究会起战火,周大人这一家子,虽下榻这两日,他倒看的清楚,是个好官和好人。他教导的三子一女,也是能拿得出手的,三子各有才华,一女不止容貌姣好,既然得花颜喜欢,品行应也是不差。朝廷缺人,有才之人,当可不拘一格启用。
他懂了花颜的意思后,顺势笑着说,“好,本宫就考你三题,你答出来,本宫就带上你。”
周三公子大喜,“殿下请出题。”
他虽年纪最少,尚在少年,比周红梅小两岁,十三四的年纪,但人聪明,看起来学业上也颇有自信,否则不会坦然地让云迟考。
云迟便依据他年龄,出了三道题。
周三公子头两题答的痛快,第三题似乎稍有些难,但还是勉强答了出来,虽不如意,但也算是比较好的了。
云迟笑着点头,痛快地说,“行,你收拾一番,明日随本宫入京吧。您的学问,尚且差些火候,进京后,本宫会安排你入京中学堂,学上一年半载,再酌情看你能做什么。”
周三公子大喜,他做梦都都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当即有些傻了。
周大人激动地说,“锐儿,还不快叩谢殿下。”说完,自己先跪地叩谢云迟。
周夫人也顿时跪地叩谢,几乎喜极而泣。
周家虽有妻妾几人,子女几人,但相处和睦,所以,哪怕周三公子不是周夫人亲生,她依旧很高兴。
于是,这一日,定下周红梅与周锐一起随云迟和花颜入京,当日晚,城手府设宴,周红梅与周锐没参加,忙着收拾入京的行囊。
花颜因为次日要赶路,在见了周大人一家后,早早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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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第九天~
云迟:本宫比她美,快给我松手~
花颜:家里的光棍太多,没办法,逮住一个抓一个喽~~
第六十三章
当日晚,云迟赴宴后,又与苏轻枫、安十六商议到天明。
转日,云迟、花颜留下了五十万兵马在庆远城,带了周红梅、周锐轻车简行启程回京。
马车内,花颜对云迟解释,“周红梅因为自小身体不好,病体拖累,不能出门,唯有读书打发时间,当年我见到她时,不过是个小女孩,病歪歪地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却一身书卷气,我与她闲聊起来,才知道她博览群书,她与我闲谈时,当年感叹,恨不得身为男儿,若她身为男儿,哪怕病体拖累,也要科考建功立业,为百姓们做一些事情,因为,她觉得百姓们实在时太苦了,尤其是在北地苦寒的地方生活的百姓们,当年,我便十分震惊。”
云迟恍然,“怪不得你素来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尤其如今有孕之身,还要带她进京。你是想让她与赵清溪一般,入朝为我所用?”
花颜点头,“这世上,容貌美好之人不在少数,但小小年纪便悲天悯人知道百姓疾苦,尤其是身为女儿身且有病体折磨时,却依旧恨不得身为男儿身报效朝廷想为百姓做好事儿的人,少之又少。我当时只觉得难得,所以,把给哥哥费力找到的一株珍贵之药让夏缘给了她用,治好了她。”
云迟点头,“把好不容易找到的药给她,是你会做出来的事儿。”
花颜笑了笑,“因哥哥有天不绝在,少一味药,大不了多熬一年才能治好病,但她若是没那味药,也许就香消玉殒了,我与夏缘见到她时,她不过一个月的命数。遇到我与夏缘,也是她命不该绝。”
云迟颔首,“周锐小小年纪,才华倒是出众,这么说周红梅比周锐强很多?”
花颜点头,“自然,待回京后,我考教她一番,你旁听,便知道了。”
云迟轻“嗯”,琢磨道,“让赵清溪入朝,是因为赵宰辅自小培养她,所有人都知道她才华不输男儿,不过也颇有一番压力,才破格提拔了她,但让周红梅入朝,她不过是庆远城一地方小官的女儿,才名不被周知,让她入朝,怕是要费一番力气了。”
“这个简单。”花颜笑着道,“让她给赵清溪打下手,暂且不算进朝廷编制里。赵清溪也需要人手,毕是时女子,有时候她身边由男子协助多有不便,若是有个女子,就方便多了。”
云迟失笑,“这倒是个法子,你还未与周红梅透底吧?不知道她乐不乐意?她毕竟是养在深闺太久,尤其是自小生活在庆远城,不同于赵清溪虽读书万卷,也未必适应得了京城的繁华。”
“正因为如此,才要给她适应的时间。我也不说破,只让她先适应京城一段时日,打着给她选亲的名头,让义母带着她多多走动。然后,她若小时候的志向仍在,我便推她一把。索性朝廷要用人,这个时候,就不拘一格了。”
“嗯。”云迟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叹,“孕妇切忌多思多虑,朝政之事,本该是我担着,偏偏累你每日为我忧思。”
“这算什么?我每日闲着,胡思乱想也是想,想想这些,也累不到什么。”花颜拉着他的手,拍拍身边的软褥,柔声说,“你一夜未睡,眼窝子都青了,赶紧睡一觉吧。反正赶路也没什么事儿,你且踏实的睡。”
云迟点头,的确有些累乏了,顺势躺下身,闭上了眼睛。
苏子折诚如花颜所料,回到九环山后,立即调兵要攻打庆远城,但当他得知雾濛山二十万兵马被云迟悄无声息的收复,他的心腹将领皆死于云迟之手时,震怒的几乎吐血。
他以前小看了云迟,后来不敢再小看他,但也没想到,他竟然敢只身单枪匹马闯入他二十万军营的地盘,夺走了他二十万兵马,且过了数日,他才知道。
闫军师也白了脸,跪地请罪,“主子恕罪,是我无能,请主子责罚,我愿以死谢罪。”
二十万兵马养在雾濛山,倾注了多少心血,没有谁比他这个一直跟在苏子折身边的人更清楚,他甚至能预料到主子少了这二十万兵马意味着什么,云迟多了这二十万的兵马又意味着什么。
苏子折脸色铁青难看,死死地盯着闫军师的脑瓜壳看了一会儿,怒道,“你请什么罪?你一直与我再一起,你以死谢罪,我岂不是也要自杀?起来吧。”
闫军师麻溜地站起身,不敢再多言语,试探地问,“主子,如今该怎么办?可还攻打庆远城?庆远城如今有云迟带的五十万兵马,我们如今也有五十万兵马,我敢保证,他那五十万兵马,一定不敌我们这五十万精兵强将。”
苏子折不语,背转过身,看着窗外。
闫军师住了嘴,无声地站在他身后,每逢这种大事儿,他知道苏子折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无需他说。虽然,除了对待花颜一事,他太糊涂了,但此时已没了花颜,自然不会干扰她做出糊涂的决定。
过了两盏茶后,苏子折似下定了决心,沉声道,“继续让所有兵马不可懈怠地训练,暂不发兵,听我调派。”
闫军师看着苏子折的后背,小声问,“主子不发兵了,难道就任由云迟陈兵庆远城?我们置之不理?”
“着急的该是云迟才对。”苏子折寒声道,“就算少了二十万兵马,我们只要一直守在九环山不出,占据得天独厚的地势,云迟也不敢带兵强攻上来,他若真是强攻,那可正合我意了。”
闫军师仔细一想,还真是,拱手,“主子说的有理。”
苏子折又琢磨片刻,道,“岭南王怕是治不住云让,不如我亲自去一趟岭南,无论如何,也要迫使云让助我。”话落,他森森地咬牙,“一旦云让出手,一定能让云迟扒一层皮。”
闫军师大惊,“主子,您要亲自去岭南?不如属下去,你要坐镇这里,万一您走了,这五十万兵马再被……”
“别跟我说你看不住这五十万兵马。”苏子折猛地转回身,怒道,“凡事都靠我一人坐镇,要你们何用?云迟敢丢下偌大的朝政出京来这苦寒之地救走花颜,我怎么就不能丢下这五十万兵马离开去岭南收复云让了?安书离能坐镇朝中相助云迟,你跟我说你不行?”
闫军师当即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敢辩驳,大声道,“属下一定看牢这五十万兵马,万死不辞。”
苏子折濒临爆发的怒意顿住,寒声道,“这五十万兵马就交给你,无我命令,不准动兵,另外,给我圈禁死苏子斩,让他寸步不能离开。”
“是!主子放心。”闫军师咬牙表态。
苏子折这才痛快了些,挥手,“你起来吧!我这便启程。”
于是,当日,苏子折连苏子斩的面都没去见,便启程离开了九环山,星夜兼程,赶往岭南。
他聪明有谋算,觉得云迟未必了解他,但花颜一定将他了解了个七七八八,所以,那个女人一旦得知他曲线迂回利用岭南王府来谋划江山的话,一定会派人前往岭南王府解救云让,他一定要赶在她派去的人之前,掌控云让。
这个时候,谁快,谁就会先一步占有先机,谁慢,谁就被动棘手。
岭南王府成了箭靶子,而岭南王府的公子云让,成了必争之人。
当日,青魂向苏子斩禀告,“公子,院落外又增派了两千兵力。”
“出了什么事情?”云迟问。
青魂摇头,惭愧地说,“属下打探不出来,如今这一处院落,无异于铜墙铁壁,看来大公子是要往死里看着公子您了。”
苏子斩放下手中捧着的花颜在这里时读的画本子,打开窗子,向外看去,片刻后,他沉声道,“一定是苏子折离开了,怕我跑了,才如此增派兵力,严防死守。”
青魂一惊,“难道大公子带着兵马离开了九环山?”
“不见得,没听到大批兵马调动的动静。”苏子斩摇头,“他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必须亲自去处理。”话落,他若有所思,“也许,是事关岭南王府。”
青魂不大懂,想要再问,但见苏子斩伸手入怀,拿出了三枚铜钱,他将要问的话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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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苏子斩的问卜之术,虽不及花颜、花灼,但苏醒记忆后,也着实不差太多。
他盘膝而坐,三枚铜钱在眼前转了几圈后,“铛铛铛”三声坠下,将面前的桌案砸了三个小坑,但铜钱是立着的。
青魂一直瞧着,如今看这情形,不太懂,目光转向苏子斩的脸,见他一脸平静地看着三枚立着的铜钱不语,小声问,“公子,这卦……可有不妥?”
苏子斩平静地道,“没有妥与不妥,卜算不出来而已。”
青魂惊讶,“公子为何卜算不出来?”
“大约是事关国运。”苏子斩衣袖轻扫,三枚铜钱收入袖中,淡声道,“该做的我已做了,接下来,既然不可为,就不强为了,乾坤如何定,且看他们的吧。”
青魂不再言语。
京城,太子殿下病倒不朝已半个月,朝臣们早就坐不住了。
安书离虽然身为宰辅,能力出众,一直坐镇东宫,有五皇子、梅舒毓、敬国公等人辅助扶持,但也耐不住朝事儿太多,再加之朝臣们每隔一日就要慰问太子殿下病情一番,见不到太子殿下,见到安宰辅,自然缠着他问东问西,渐渐地,朝臣们都暗中揣测是不是太子殿下根本就没病,而是没在京城?
这种猜测一开始在小范围内揣思,渐渐的范围越来越广,朝臣们都纷纷怀疑。
一晃半个月,朝臣们坐不住了,都聚在东宫门前,一定要见到太子殿下,哪怕朝事儿如今有安书离处理,朝局一直安稳,但也耐不住他们心里的不踏实。
安书离一个头两个大,他已有几日没收到云迟书信了,也不敢肯定他是不是出了事儿,不知到底救没救回太子妃,心里也是十分没底,如今被朝臣这样一闹,他也有些吃不消,但也只能咬牙挺着。
但即便他绷着脸挺了一日,也有些挺不住了。
朝臣们不吃不喝,就守在东宫门前,非要见太子殿下,他也莫可奈何。
最终,他咬牙,对人吩咐,“去请皇上。”
有人应是,立即去了。
皇帝这些日子,一直听从云迟的安排,即便醒来了,也没对外透露消息,一直猫在帝政殿内养身体,同时也在算计着日子,一连半个月,一日比一日担心。
如今听闻朝臣去东宫闹,他颇有些震怒,既然安书离来请,他索性也不猫着了,身体左右已养的好了些,便吩咐人备辇,起驾前往东宫。
于是,当皇帝的玉辇突然来到东宫时,朝臣们都懵了,看着从玉辇上下来的皇帝,板着一张颇有些怒气的威仪的脸,都呆怔了半晌。
皇帝沉睡的久了,以至于,他们只认太子殿下,不认皇帝了。
以前,还有朝臣隔三岔五去帝政殿外瞧一眼,这些日子自从云迟病倒卧床不起,他们似乎忘了皇上。
自从太子殿下监国摄政,一年比一年有威仪后,当今皇上便成了南楚历史上最没存在感的一位了。
不过,皇帝幸好不在乎,他也为他的儿子骄傲。
“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认识朕了?”皇帝扫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最前方的几名御史台大人的身上。
众人一个个惊醒,这才“噗通噗通”地跪在了地上,连忙跪礼请罪,“皇上恕罪,微臣等该死!”
“你们是该死。”皇帝虽孱弱,但也在帝位二十年,养就的天子威仪露出锋芒时,也十分有震慑力,他绷紧脸色,怒道,“太子为救朕,伤了身体,如今正是养伤的关键期,你们闹什么?你们这般闹法,是想让太子从病床上爬起来见你们,进而好谋害朕的太子吗?”
众人面色齐刷刷地一白,连忙摇头,“臣等不敢,殿下已半个月卧床不起了,臣等担心。”
“你们担心管什么用?你们有天不绝的医术吗?”皇帝冷哼一声,“有这个担心,不如多帮太子分担一些朝政,一个个的,一把年纪了,跟小孩子一样胡闹。你们可有脸?”
朝臣们一个个惭愧地垂下头。
皇帝在位多年,素来温和,不常骂人,但骂起人来,也让朝臣们见识了厉害。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朕进去看看太子。”皇帝摆手,“安宰辅本就每日为朝事儿辛苦,你们不要再拿太子的病情来烦他,让他焦头烂额,明日朕上朝,你们有什么事情递折子跟朕说。”
众人应是。
皇帝不再看众人,进了东宫。
朝臣们在皇帝离开后,你看我,我看你,都歇了心思,想着原来是太子殿下为了救皇上病倒了,看皇上神情语气,太子殿下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于是,众人都不敢再闹了,散去了。
安书离听闻皇上来了东宫,立马从书房里出来,赵清溪也从隔壁书房出来,步履匆匆地跟着安书离往外走,东宫的一众人等齐齐井条有序地接驾。
皇帝走到半路,见二人匆匆而出,安书离隔三岔五便进宫一趟,与他禀告朝臣朝局动态,他是常见的,但赵清溪自从破格提拔入朝他却没见过,如今目光落在赵清溪身上,多看了两眼,只见赵清溪一改大家闺秀的温婉气派,身上有了朝廷官员的影子,朝堂是个最锻炼人的染缸,赵清溪显然能胜任的。他甚是满意,见二人跪地见礼,温声道,“都起吧!”
二人站起身。
安书离无奈道,“臣本不愿打扰皇上休养,奈何实在是……臣应付不来了。”
皇帝自是知道,否则安书离也不会派人请他出来,他摆摆手,“不必说这个,朕晓得。太子失联几日了?”
安书离立即说,“七日了,臣七日没见殿下的书信来,有些担心。”
皇帝抿唇,“他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一时顾不得来信,七日时间倒也不久。再等等吧。”
安书离点头,荒原山路远数千里,如今不等也没办法。
皇帝又道,“朕明日上朝,今日便与你一起看看折子。”
安书离颔首,请皇帝入东宫书房。
转日,皇帝上朝,文武百官们见了皇帝安好无恙,都规矩老实了些,再也不敢询问太子病情。
不过也因皇帝生龙活虎,在东宫门口面对朝臣们的一番话传了出去,太子殿下为救皇上,自己病倒,孝心感天动地,百姓们自发地在家中设香案,为太子殿下祈福,希望太子殿下早日好起来理朝。
一晃又是七日。
就在无论是安书离,还是皇上,都担心的坐不住了,打算派人去荒原山一趟时,终于收到了云迟的书信。
云迟在心中说,他已救出了花颜,已启程回京了。
皇帝和安书离大喜,皇帝道,“天佑我儿。”
安书离掐算着日子,面上终于露出了多日以来的笑意,“殿下写这封信时,已在路上了,算算日子,多不过再几日,便会回京了。太子妃腹中胎儿安好,如今皇上大可安心了。”
“是啊,安好就好,回来就好。”皇帝长舒了一口气,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天知道他有多担心花颜救不回来,有多不敢想他的小孙子可还安在,如今这喜事儿,他恨不得告知天下。
于是,这一日早朝,朝臣们见皇帝笑容满面,心情极好,纷纷猜测,估计是太子殿下病情好转了。朝臣们也跟着欢喜起来。
皇帝的欢喜持续了四日,这一日,早朝上,兵部传来八百里加急,有人禀告,岭南王反了。皇帝这才打住了欢喜之色,一下子暗沉了脸。
朝臣们虽然已预料到岭南王私造兵器之事既然已暴露,怕是早晚有一日会反,但也没想到朝廷虽然缉拿关押了岭南王的养女叶兰盈,却因太子殿下病倒,还未对岭南王府真正地立案彻查处置,岭南王便先一步反了。
皇帝在位二十年,第一次在早朝上勃然大怒,“岭南王欺朕,朕一直以来待岭南王不薄,众位爱卿有目共睹,他私造兵器,暗中谋乱祸国,如今竟然反了,众位爱卿说说,此事朕该如何处置?”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人出列,“皇上,岭南王敢反,必然有所依仗,朝廷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一定要发兵岭南。”
皇帝点头,自然是要发兵的,只不过,如今岭南是什么情形,朝廷并不知晓太多,自然不能贸然出兵,他琢磨片刻,看向安书离。
安书离出列,拱手道,“太子殿下病情已好转,不日即将上朝,皇上不如听听殿下的意思。”
皇帝颔首,算算时日,云迟也快回来了。
群臣大喜,有太子殿下坐镇,何惧岭南王府?
第六十五章
就在岭南王打出造反旗号的三日后,云迟与花颜轻装简行悄无声息地回了京。
车辇没走东宫的正门,而是由后门而入,除了福管家外,没惊动任何人,就连与朝臣们在书房议事的安书离也没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一路舟车劳顿,花颜怀有身孕,身子骨本就弱,马车径直进了凤凰东苑后,云迟将花颜抱下马车,她没说两句话,便躺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云迟吩咐福管家,“快去请天不绝来。”
福管家连忙打发了一个腿脚快的小太监,匆匆去请天不绝。
他与方嬷嬷红着眼眶老泪横流地看着小腹鼓鼓脸色苍白疲惫至极昏睡不醒的花颜,齐齐双手合十念阿弥陀佛,“上天保佑,太子妃和小殿下总算平安回来了。”
云迟看了二人一眼,坐在床边,握着花颜的手吩咐,“福伯,庆远城周大人的两位公子小姐随着本宫与太子妃来了京城,你去给二人安排一处院落,让他们先歇下。”
福管家用衣袖抹了抹眼泪,连忙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方嬷嬷带着东宫侍候的下人守着云迟与花颜,等着天不绝来,听候吩咐。
不多时,天不绝提着药箱匆匆而来,他走的太急,在过门槛时,险些栽了个跟头,还是一名小太监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才勉强站稳,他也顾不得脚磕的疼,快步进了屋。
云迟见到他,立即站起身,让开了床前。
天不绝看了云迟一眼,匆匆给他拱手见了一礼,也不多说,立即给花颜把脉。
他本来以为看花颜面色,身体怕是十分不好,但没想到,她不过是太累了些,胎倒是养的很好,虽因疲累稍有些影响,但也无甚大碍,他松了一口气,撤回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对云迟道,“殿下放心,太子妃舟车劳顿,累极了而已。老夫的安胎药想必一直吃着,胎位很稳,老夫再给她开个药方子,服用个七八日的药,便能活蹦乱跳了。”
云迟闻言松了一口气,虽一路有韩大夫跟着,但他也着实不放心,还是相信天不绝的医术,没有谁比天不绝的医术更好,也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花颜身体情况。他点头,“那就有劳神医开药方子吧。”
天不绝点头,立即去开药方子,方嬷嬷跟了过去。
东宫的动静,自然瞒不住在东宫住的许久,连自己家的家门都快不记得了的安书离,他虽一时未曾察觉,但半个时辰后,还是得到了消息,他当即放下了手中的事务,匆匆赶到了凤凰东苑。
小忠子这些日子一直跟在安书离身边,掰着手指头数着云迟离开的日子,真是日也思,夜也想,还偷偷哭了几回,生怕殿下发生什么危险的事儿,如今得知云迟回来了,他欢喜的不知怎样是好,在见到云迟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云迟的大腿哭了个够,口中呜呜地说着殿下您总算回来了,想死奴才了云云。
云迟嫌弃地瞅着他,倒也没踢开他,只无奈地说,“本宫离开这么久,你怎么一点儿也没长进?丢不丢人?赶紧滚起来。”
小忠子抹着眼泪从地上爬起来。
安书离含笑道,“殿下平安归来,着实是大幸,太子妃可还安好?”
云迟点头,温和地看着安书离,他离京这些日子,安书离瘦了不止一圈,眼窝子落了浓浓青影,眉目显而易见的疲惫,显然极其辛苦,“本宫虽颇费了一番周折,但幸而平安救出了太子妃,她安好,腹中胎儿也安好,这些日子辛苦书离了。”
安书离笑着摇头,“殿下带太子妃和小殿下平安回来,臣辛苦些不算什么,您回来,臣就有盼头休息几日了。”话落,道,“殿下奔波而回,想必累及,您先休息。”
云迟摇头,“不必,我们去书房叙话。”
安书离见云迟面色还算精神,也不多言,毕竟岭南王反了,此事还等着云迟定夺,他点点头,二人一起去了书房。
天不绝开好了药方子,没交给方嬷嬷,而是对她摆手,“我亲自煎药,从脉象看,她过了孕吐期,你去盯着书房给她做些好吃的饭菜。煎药之事你就别管了。”
方嬷嬷点头,立即去了厨房。
天不绝煎好药,伸手拍花颜,“起来喝药,喝完药再睡。”
花颜睡的迷糊,迷瞪瞪地睁开眼睛,见是天不绝,才恍惚想起自己是回了东宫,她揉了揉眼睛,慢慢坐起身,问,“云迟呢?”
天不绝翻了个白眼,“太子殿下都回京了,总不能还守着你,跟安宰辅去书房议事了。”
花颜想想也是,这些日子,她每睁开眼睛就看到云迟,如今他不在身边,还有些不习惯,她软着手接过药碗,又问,“我哥哥呢?可还在东宫?”
“嗯,还在,昨日,他卜算了一卦,又累了身子,想必如今还在睡,等他醒来,知道你被救回来了,自然会来看你。”天不绝对她道,“看你这副样子,也没吃多少苦?孩子好好的,可见那苏子折还有些人性,没折磨你。”
花颜有气无力地说,“几次鬼门关前晃悠,算不算受苦?”
天不绝哼道,“没死算你命大。”话落,他接过空药碗,也不再多说打扰她,“行了,你继续睡吧。”
花颜的确很累很困,重新躺下,又继续睡了去。
书房内,安书离将这些日子朝局动态详略地与云迟说了一遍,之后,自然提到了三日前岭南王公然打出反旗之事,询问云迟,如何处置?是否出兵,怎么出兵,派谁前去?
云迟在路上自然得知了此事,岭南王公然打出反旗,他与花颜听闻时,齐齐对看一眼,心中都升起不妙的预感。
彼时,花颜沉默许久,轻声说,“怕是十七没来得及阻止帮助云让,能让岭南王无所顾忌肆无忌惮地堵死自己的路公然谋反,想必是云让出手了,让他有了底气。”
云迟眯起眼睛,“怕是没那么简单。”
花颜也想到了什么,道,“苏子折,难道是他去了岭南?”
“也许。”云迟猜的就是这个。
花颜一下子沉了脸,不带兵攻打庆远城,而是去岭南夺云让,是苏子折会做出来的事儿,他那个人,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云让比他仁善,只这一点,就不是他的对手。
她摸着小腹,想着可惜她没法去岭南,若是她还好好着时,自然能去岭南。
她果断地对云迟道,“云迟,回京后,你安排一番,亲自去岭南吧。”
云迟低头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花颜抿唇,“你的天下,合该不让人破坏半分,苏子折不行,岭南王更不行,云让也不行。满朝文武,安书离也算着,唯有你前去,才能粉碎苏子折的谋划。我与孩子待在京城,你大可放心。”
云迟不语,目光不舍地看着花颜,他才与她相聚没几日,便又要分开,他是一万个舍不得。尤其是她已月份渐大,他怕此去岭南一趟,不能赶回看他的孩子出生,那岂不是一大遗憾。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花颜笑吟吟地捏了捏他的脸,“太子殿下,我们来日方长,这山河,你要守住,将来,我们的孩子出生,你才能给他一个盛世长安的家国天下。”
云迟闭了闭眼,沉默许久,权衡之下,终究是听了花颜的,点了头。
于是,今日安书离问他,他又沉默片刻,终究说,“本宫会亲自前往岭南一趟。”
安书离大惊,“殿下,您刚救太子妃回来,就要前往岭南?那太子妃可去?”
云迟摇头,“她不去,她留在京城,本宫不在京城期间,就劳烦你多费心朝事儿,多照顾太子妃了。”
安书离无言地看着云迟,半晌,扶额,“殿下,一个岭南王府而已,即便筹谋许久,也没必要您亲自前去吧?要不然,臣去?岭南王府总不会比南疆更复杂厉害。”
“说不准,苏子折应该是去了岭南。”云迟淡声道,“他十分厉害,一次次,让本宫吃了不少亏,更何况如今他怕是胁迫了云让,云让这个人,本宫虽没见过,但依太子妃所言,他也是个人物。岭南之行,非本宫前去不可,朝政之事你既已上手,本宫没什么不放心的。更何况,有太子妃在京城,也能帮衬你一二。就这样定了。”
第六十六章
安书离见云迟已做了决定,想想苏子折若是真在岭南,那么,若有他从中作乱,还真非太子殿下亲自前去不可。毕竟,殿下也算是与他明里暗里打交道许久。
只不过,太子殿下刚刚回京,自然不能贸然前去,总要筹备一番。
他琢磨着对云迟道,“我留守京城,自然没关系,也敢跟殿下您保证,一定看顾好太子妃。但是您前往岭南,此去必然凶险,一定要带够足够的人手。还要带上兵马,依我看,殿下可带上梅舒毓与京麓兵马。”
云迟摇头,“京麓兵马守护皇城,本宫不能带走,本宫本来打算调陆之凌前往北地庆远城,如今若是所料不差的话,苏子折已去了岭南,那么,陆之凌就不必去庆远城了,本宫会先调他带兵去岭南。”
安书离颔首,“这样最好不过,殿下还是及早给陆之凌去信为是,您与他在岭南汇合,有他在,臣也安心。”
云迟点头,“稍后本宫便给陆之凌去信。”话落,问,“程顾之与苏轻眠可还适应?”
“初来时,不大适应,不过二人都是聪明人,上手很快,如今已适应了。”安书离道,“程顾之颇有才华,殿下可重用,依臣看,要加紧筹备粮草,以应变随时而起的兵战,督办粮草之事,可交给他。”
云迟点头,“稍后请他来一趟东宫,本宫面见他细谈此事。”
安书离又道,“由他一人督办粮草,怕是忙不过来,殿下可再派二人辅助他。依臣看,十一皇子与夏泽也该从翰林院放出来历练一番了。如今正是时机。”
“也好,正合本宫意。”云迟笑了笑,伸手拍拍安书离肩膀,轻叹,“书离,有你在,本宫当真时省心极多。”
安书离无奈地笑,“殿下要去岭南,臣的沐休之日又不见踪影泡汤了。”
云迟微笑,“待他日江山大定后,本宫准你休个半年。”
安书离大笑,“殿下金口玉言,一定作数,臣等着那一日。”
云迟点头。
二人又就着京城诸事与前往岭南之事商议了一个时辰,眼见天色已黑,云迟终究不放心花颜,叫来小忠子,对他吩咐,“去看看太子妃可还睡着?喝药没有?”
小忠子应了一声是,连忙跑去了凤凰东苑。
花颜依旧在睡着,十分香甜,方嬷嬷见了小忠子,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小声道,“太子妃睡的熟,已喝了药,你让殿下放心,奴婢片刻不敢离,天色已晚,太子妃一时半会儿睡不醒,你让殿下先用晚膳,待太子妃醒来,奴婢立即派人去知会殿下。”
方嬷嬷知道云迟离开京城许久,刚回来有许多朝事儿要处理。
小忠子点头,立即跑回去向云迟禀告。
云迟闻言心下踏实不少,吩咐人去请梅舒毓、程顾之、五皇子等人,又传令下去,将晚膳摆在书房,待几人来后,用过饭菜,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梅舒毓听闻云迟回京了,当即快马加鞭,从京麓兵马大营回了京城。五皇子大喜,丢下手边的事儿,匆匆往东宫走,程顾之也不敢耽搁,立即来了东宫。
这些日子,安书离坐镇东宫,将书房当作了议事殿,东宫本就来来往往,但也不及今日热闹。
梅舒毓见了云迟,与他说起了如何擒拿叶兰盈,他说的眉飞色舞,云迟含笑听着,听罢后,夸赞道,“不错,有勇有谋,值得嘉奖。”
梅舒毓得了云迟的夸奖,高兴的眼睛都亮了几分,高兴过后,要见花颜,当听闻花颜累及在睡着,立即说,“我今日不回经京麓兵马大营了,就住在东宫,待明日表嫂醒来,我好好瞧瞧她可还好。”
云迟没意见,颔首准了。
几人就着朝事儿以及岭南之事商议到深夜,直到方嬷嬷禀告太子妃醒了,云迟才摆手让众人散了,自己快步回了凤凰东苑。
云迟离开后,梅舒毓长叹一声,“太子表嫂安好,小殿下安好,国之大幸也。”
“诚然如是。”五皇子唏嘘不已,心中也直道万幸,这一片江山,他可担不起,四哥救了四嫂喝侄子平安归来,比什么都好。
程顾之也想见见花颜,他犹记得昔日花颜是何等的活泼灵动有精神,后来在北安城为护百姓深受重伤,以至于至今一直未好,怀有身孕被人劫持,不定吃了多少苦,天下女子千千万,难怪太子只慕她一人,她一片为百姓之心,便当得起。
花颜是被饿醒的,她睁开眼睛,屋中掌这灯,方嬷嬷亲自守在屋中,见她醒来,立即来到床前,“太子妃,您醒了?您是不是饿了?您想吃什么?奴婢这就吩咐人去厨房给您现做,您怀着小殿下,还是要吃新做的新鲜食物。”
花颜想了想,报了几个菜名,有酸的,有辣的,有甜的,有咸的。
方嬷嬷应了一声是,连忙吩咐了下去,待有人去了厨房后,她笑着回转身,看着花颜,“太子妃,您的口味可真奇特,都说酸儿辣女,可是您又吃酸又吃辣,真是难以分辨出来。今日神医给您把脉,不知可否把出来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了。”
花颜抿着嘴笑,“我从怀孕之初,一直口味奇怪,如今已稍好了些。明日我问问天不绝。”话落,她笑着摸着隆起的小腹,温柔道,“我却觉得,一定是个男孩,像太子殿下一样。”
方嬷嬷也笑开,“无论是像殿下,还是像您,都是极好的。”
花颜点点头,那倒是,但她更希望肚子里的这个像云迟,她不想看小时候的自己,只想看小时候的云迟。
二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似一阵风一般,转眼就进了屋。
云迟见花颜和方嬷嬷面上皆带着笑,他放缓脚步,笑问,“在说什么?”
花颜“唔”了一声,“在说孩子。”
云迟挑眉。
方嬷嬷立即将她与花颜的对话说了。
云迟失笑,伸手点了点花颜眉心,笑的无奈,“我小时候无趣的很,不是很讨喜,母后总说我像个小大人一般,整日里素着一张脸,一定没有你小时候有趣。”
“我不管,反正我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像你。”花颜耍赖。
“好好好,像我。”云迟投降。
花颜见好就收,对他笑问,“你回来一直没歇着?在书房议事?”
“嗯。”云迟点头,“商议京中诸事安排,以及去岭南之事。”
花颜点点头,“决定好什么时候走了吗?”
“少说也要七八日的时间来准备,岭南王既已反,云让既已有可能被逼迫出手,苏子折既然也许在岭南谋划,如今倒也不十分急,当筹备万全再去。”云迟摸着花颜的脸,眼中又露出不舍。
花颜凑上前,用脸颊蹭了蹭云迟的脸,笑得温柔,“乖,我与你每日写一封书信。”话落,她执起云迟的手,放在她小腹上,“刚刚他似乎动了,将我踹醒了,你来摸摸他,力气不小呢,大约是怪我没吃饭,他饿了。”
云迟扬眉,将手放在她小腹处,小心翼翼地问,“当真会动了吗?”
花颜肯定地点头,“会动了,也许你摸摸他,他不耐烦了,就踢你一下。”
云迟点头,来回摸着,一盏茶后,花颜的肚子也没动一下,他看向花颜。
花颜无奈,“他估计又睡了,据说刚会动的孩子,不会动的太频繁,等他再动时,我告诉你。”
云迟颔首,恋恋不舍地撤回了手。
方嬷嬷带着人端来晚膳,酸辣的菜香味顿时溢满房间。
花颜十分有食欲,抬脚就下了地,云迟见她动作太大,顿时紧张,“慢一些。”
花颜摆手,“我注意着呢,放心吧!不会摔倒。”话落,对他摆手,“你别陪着我了,快去沐浴,早些休息,明日你还上早朝呢。”
云迟摇头,“我不累,陪你一起用饭,早先稍微吃了些,没你在身边,饭菜也不香。如今我似乎也饿了。”
花颜笑着戮了戮他心口,一本正经地教育,“你可不能这样,这不是非要让我担心吗?我得找个人跟你去岭南,每日盯着你用饭。”话落,她琢磨说,“嗯,别人怕是管不住你,就哥哥跟你一起去好了,反正他在东宫待了太久,估计也待腻了,如今我们回来了,他大约也想着要离开了,明日我见了哥哥,便与他说,让他陪着你走一趟岭南,有哥哥在,我也放心。”
第六十七章
第二日清早,天还没亮,云迟便起早去上朝。
花颜睁开眼睛,迷迷瞪瞪地瞅着他,太子袍服穿在他的身上,挺拔俊俏,风姿无双,她朦胧的眼里露出一丝痴迷,喃喃细语,“云迟,你真好看。”
云迟穿衣的动作一顿,回转身瞧着她,帷幔被她一只纤细的手臂撩着,她整个人裹在被子里看起来软软的一团,因休息了半日一夜,睡了个足够,此时看起来春困初醒,气色极好,表情娇娇的,有些迷糊,这模样的她很是少见,让他一下子就凝了目光。
花颜见他盯着她不动,回过神来咧嘴一笑,软声软语地自说自话,“这么俊的人,是我的夫君呢,美的做梦都要笑醒的。”
说着,她落下帷幔,撤回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云迟轻走上前一步,猛地挑开帷幔,双手支着床头,将她困在床榻和自己之间,俯身下来,低头吻她,哑声说,“故意让我今日早朝迟到?嗯?”
花颜眨眨眼睛,手背快速地挡在他唇落下来之前,摇头否认,“没有。”
云迟挑眉看着她,眸光深深,无声地对眼前挡住的纤纤素手询问。
花颜化掌为指,点了点他的唇角,柔声说“快去吧,真没想让你迟到早朝。”说完,她用手快速地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瓮声瓮气地说,“唔,今天我要问问天不绝,什么时候可以做些少儿不宜之事,肚子里这个小东西都会动了,会不会听见学坏……”
云迟听的清楚,呼吸一窒,看着转眼将自己埋在被子里的人,碎碎嘀咕,鼓鼓的一团,深吸了一口气,颇有些咬牙切齿地气笑,“本就整日里惦记你,如今怕是这一天魂都跟着你了。”话落,他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露在被子外的耳朵,“等这个小东西出来,看我怎么把命都给你。”
花颜又“唔”了一声,呼吸都停了。
云迟克制地起身,无奈地揉揉眉心,转身走了出去。
春宵苦短,美人乡,果然是英雄冢。
小忠子终于不用再跟着安书离进进出出了,他家殿下回来,他一下子似乎也有了精神气,走路都带风,见云迟出来不停地揉眉心,他体贴地问,“殿下,您是不是太累了,没睡好?”
云迟摇头,瞥了他一眼,“无事,走吧!”
小忠子暗自猜测,想着回头也得让天不绝给殿下把把脉。
皇帝昨日就得到了消息,云迟没急着进宫,他也没派人来东宫催,知道他刚回来,要安顿花颜,还有一大堆朝事儿要处理,花颜能平安被救回来,肚子里的皇孙安好,他觉得真是祖宗保佑,连夜给太祖爷上了一柱香,今日一早早早就醒了,去早朝上等着。
朝臣们刚闻到风声说太子殿下出现在了北地苦寒之地的庆远城,且调了苏轻枫带兵在庆远城要打仗,今日便徒然见到太子殿下上朝了,都不约而同地怀疑,难道北地传出的消息不对?太子殿下当真是真病了?今日刚好?
不过,不管如何见到太子殿下,他们还是都十分高兴的,太子殿下就是南楚江山的主心骨,只要他在,所有人都安心。
早朝上,还是针对岭南王谋反一事,商议对策。
有人禀报,岭南王养兵三十万,在岭南自主称王,理由是太子殿下鬼迷心窍,花颜一直以来所作所为不堪为太子妃,南疆夺蛊王,血洗北地,连累百姓,尤其她如今被掠走,早失清白,德行有亏,如此女人,太子殿下依旧不休妻,是怕了花家势力还是昏庸无道?太子殿下怕,岭南王不怕,太子殿下昏庸,总有不昏庸的人,他要清储君侧,除妖女,保南楚皇室尊贵血脉不容玷污。只要太子殿下休妻,将花颜凌迟处死,或者赐毒酒,他就撤了反旗,否则,他就要替祖宗清清家门。
岭南王这一番言论一出,震惊了天下。
天下百姓们对于花颜做过什么好事儿并不清楚,为百姓们做了多少,也没有多少人清楚,唯一清楚的是太子妃以前一心想要退婚,不嫁入皇家,做了许多张扬的出格的让太子殿下头疼的事情,后来懿旨退婚后,花家又公然叫板皇室,将懿旨拓印后贴的满天下都是,皇家没怪罪,而之后不久,太子殿下又亲自前往花家提亲,花家痛快应允了亲事儿,然后花颜嫁入东宫,普天同庆,再就是她婚后怀孕,宫宴被人劫持走……
百姓们所知道的都是明面上那些传开的事儿,私下暗中的事儿,自然是不知道的,岭南王这么一说,有人自然觉得有理。
于是,百姓们言论两极化,一面是维护太子妃的声音,一面是觉得岭南王也是为了皇室,既然处死太子妃就能挽回岭南王不反,也划算。
早朝上,云迟听了岭南传来的消息,没想到岭南王这么不要脸,倒打一耙,用花颜来转移他私造兵器案谋反的视线,他可以想象到,这里面一定有苏子折的手笔,他一直就想要他休妻,也只有他能想得出来这么恶毒的借口。
云迟面容平静地看着朝臣,并没有言语,他等着朝臣说,他要看看,有多少愚昧无知的人觉得岭南王反是因为一个女人。
这么长时间,朝臣们自然知道云迟有多在乎太子妃,对花颜,一直以来,她不是循规蹈矩的女子,与以往的太子妃皇后都不一样,但若说她是不合格的太子妃,也不全然。
不过,如今牵扯了岭南王谋反,岭南王拿太子妃说事儿了,这事总要解决。
如今南楚的情势不容乐观,去年平了西南境地,肃清北地,今年伐岭南?朝廷还折腾的起吗?户部还有多少银两米粮可用?
朝臣们都心里打着转,考虑着若是依了岭南王,把太子妃治罪,太子殿下会如何?岭南王真会撤反旗?逼死太子妃,太子殿下还会饶了岭南王?岭南王可还会反?太子殿下是那个受人逼迫威胁的人吗?
摇头,再摇头,岭南王如何他们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太子殿下不是。
于是,朝臣们虽然心中打了无数个转,也没一人敢在云迟面前开口替花颜一个字一句不是。
云迟看着众人的神色,还算满意,不枉他监国五年,竖立的威望。
皇帝也满意,花颜为南楚江山,为云迟为百姓做的事儿,他都清楚,不说花颜,看在花家花灼入京平乱救人伤了自己至今在东宫养病的份上,他也要向着花颜,他还不糊涂。
于是,他咳嗽一声,愤怒地开口,打破沉寂,“岭南王一派胡言,他联合武威候、苏子折、南疆王、励王,筹谋多年,朕一直被蒙在鼓里,他早有反意,如今私造兵器养私兵事情败露,以太子妃为借口,着实可恶让人不耻,还有脸说替祖宗清家门,枉朕与他手足之情,一直待他不薄,他就是这般欺朕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安书离出列,拱手,清声道,“皇上圣明。”
敬国公出列,含着怒气,“太子妃何罪之有?岭南王臭不要脸,自己黑了还要拉人垫背,抹黑别人,老臣请兵讨伐岭南王,让他知道知道,南楚江山做主的是皇上,是太子殿下,他有什么资格清家门?脸忒大了,就该给他拍小点。”
五皇子出列,“父皇英明,儿臣也愿随军讨伐岭南王,四嫂为国为民,因碍于女子身份,不被人知她的好,才得岭南王肆意污蔑,岭南王才是该死。”
程顾之出列,“在北地时,太子妃为救百姓,宁愿重伤自己,性命几乎丢在北地,臣所言皆是事实,天下百姓若不信,北地被太子妃所救百姓可拿出万民书作证。南楚有爱国爱民的太子妃,是国之大幸,而岭南王才是国之大贼。今日若应他,严惩太子妃,才是真让百姓被蒙蔽,也是中了岭南王奸计,臣不能带兵上阵,但愿请旨督办后方粮草,支持发兵岭南。”
“岭南王罪该万死,臣附议!”梅疏毓憋着一口气出列,前面的人说的够多了,他就不多说了。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时间,太子虽未言语,但皇上和几位朝中重臣已表态,他们代表的就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文武百官再不犹豫,齐齐表态,无一人有微辞。
第六十八章
花颜在云迟离开去上朝后,又闭着眼睛眯了一小会儿,再也睡不着,便也起了。
方嬷嬷听到动静,进来伺候她,“太子妃,您醒了?不在多睡一会了?天还没亮呢。”
花颜摇头,“不睡了,再睡下去骨头都软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让方嬷嬷帮着穿衣,问,“我哥哥住在哪里?”
“花灼公子住在您早先住过的凤凰西苑。”方嬷嬷立即说。
“我昨日听说他睡着一直未醒?去问问今日醒了吗?”花颜想见花灼。
“花灼公子昨日夜间就醒了,想过来,听闻您累的早早就休息了,才没过来。”方嬷嬷知道兄妹二人感情好,“我这就派人去问问公子可起了?让公子过来?”
“不用派人去了,我起来走走,正好自己去找他。”花颜说着,穿戴整齐,下了地,“昨日夜里吃的东西还没消化,正好走去西苑,然后也消化了,陪哥哥一起用早膳。”
方嬷嬷点点头,虽然京城的天气已极暖,但清早还是有些凉意的,她找了披风给花颜披上,扶着她出了房门。
花颜又想起采青,往日都是采青跟着她,轻叹一声,“我会让人尽快找到采青的下落,将她救回来的。”
方嬷嬷点点头,轻声宽慰,“采青能跟着您身边伺候,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您别急,让人慢慢找。”
花颜迈出门槛,清晨凉风习习,雾气昭昭,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总算回家了,那些日子,就跟梦一场。”
方嬷嬷眼圈一红,“奴婢们日日提心吊胆,就怕您和小殿下有个好歹,如今您和小殿下平安回来,真是最好不过,您不在的那些日子,最苦的就是殿下了,奴婢那时真怕殿下出事,好在如今都平安,这东宫也有些生机了……”
花颜即便不用别人说,也能想到她不在的那些日子,云迟会是何等的模样,她心里揪了一下,丝丝的疼,不是十分剧烈,但细密如针,扎在了她心尖上。
一路漫步来到凤凰西苑,东宫的侍从奴仆们见到她,都含着激动的笑跪地请安,显然,每一个人对于花颜平安回来,都从心里往外溢出欢喜。
花颜见到一张张笑脸,也从心里由衷地高兴起来,这是她的家,每个人都欢迎她归来的家,这个家里有云迟,有让她踏实的一切。
进了凤凰西苑,花颜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屋檐下身子倚着门框显然已得了消息在等着她的花灼,花灼面上倒是没带笑,一双眼睛落在他小腹上,不知在想什么,整个人看起来深深的静静的,那沉思的模样,让花颜想起了小时候,哥哥坐在床上,每逢遇到难题不懂时,便是这般一个人沉思,最终,让他只用了十多年,便学了她两辈子所学的东西,那执着的不能让妹妹比他厉害免得镇不住她的劲儿,似乎至今仍在。
花颜从心里暖了起来,脚步也轻松了,笑吟吟地来到他面前,对他晃了晃手,如小时候一般,俏皮地喊了一声,“哥哥!”
花灼眉头一皱,从她小腹上将目光移到她脸上,轻轻训斥,“都当娘了,怎么还这么蹦蹦跳跳?”
花颜瞪着他,“我一路慢慢走来,就对你晃了晃手而已,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蹦蹦跳跳了?”
花灼撇着她,毫不留情地说,“全身都带着蹦蹦跳跳的劲儿。”
花颜噎住,无语片刻,不忿地说,“我回来,每个人见我都喜极而泣欢喜不已激动难言,你是我亲哥哥呐,怎么我一点儿也没看出欢喜劲儿?你这是不欢迎我平安回来?”她说着,上前一步,伸手去掐他的脸,恶狠狠地说,“说,你是谁?你一定不是我亲哥哥,谁准你假冒我哥哥的?从实招来。”
花灼被气笑,拍掉她的手,“从小到大,你哪回跑去外面玩一圈,不是惊险吓人?如今依我看,也没与以前有什么不同,回来就回来了,喜个什么劲儿。”
花颜咳嗽一声,想想也是,那些年在外游历,她每每都惹出不少事儿,不过那时有自保的本事,倒也不觉得鬼门关走几遭的感觉,如今嘛,她自然觉得千辛万苦才能回来,瞪着他,“能一样对比吗?”
花灼哼了一声,“算你命大。走吧,进屋说。”
花颜跟着花灼进了屋。
兄妹二人落座,花颜才仔细打量花灼,心疼地说,“为了我,哥哥好不容易好全的身子骨如今又遭了罪。天不绝怎么说?何时能好?你可一直在吃着药?”
“以后不过没了灵力而已,长命百岁倒是没什么问题。”花灼不以为意,“上天厚爱云族血脉,便是让我们救济苍生,我的一身灵力能救活安书离、梅舒延两条性命,他们是朝中重臣,有才有能,能够造福千万百姓,即便我这一身灵力耗尽了,但值得了。”
花颜点点头,“就如在北安城时,我救百姓,耗尽灵力本源,也不悔。”
花灼一笑,“云族自从举族离开云山,步入红尘后,牵连尘世,染浮沉杂质太多,已失了上天庇护,一代不如一代,云家皇室一脉,浸淫皇权,渐渐传承所剩无几,而我们花家,是因为偏安一隅,无争斗之心,灵术才一直保留至今,如今你我皆染了皇权,涉俗世太深,花家再不是以前的花家了,虽为救人,但也是运数所致,上天之意。”
花颜也懂这个道理,长叹一声,“可惜了云族先祖,为灵术得大成之境,代代传承,所耗心血,难以计算,生而谨慎,死而为子孙留本源灵力,为的就是传承。四百年前,没被我毁,四百年后,到底还是毁在了我手里,我真真算是花家的不肖子孙了。”
花灼这才伸手摸了摸花颜的头,温和的有了像哥哥宠爱妹妹的模样,“说什么呢?大爱天下,为众生造福,才是我们的价值,若有朝一日,你扶持太子殿下,清四海宇内,安社稷百姓,人人有饭吃,有衣穿,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区区花家与灵术传承,才归之其所,祖宗在天有灵,也当欣慰。”
花颜心底一松,含笑看着花灼,软软地说,“哥哥,我确定了,你就是我的亲哥哥。”
花灼气笑,弹了她脑门一下,刚要说什么,花颜忽然变色一变,“哎呦”了一声,伸手捂住了肚子,花灼笑意一收,顿时紧张,腾地站起身,急问,“怎么了?”话落,对外面喊,“来人,快去喊天不绝来,不得耽误。”
花颜白了一会儿脸,缓了会气,看着花灼比她还白的脸,知道自己是吓到他了,立即说,“哥哥,我没事儿,就是肚子里的这小东西踢我了,还真是有力气。”
花灼闻言松了一口气,怀疑地看着她的肚子,“小东西会踢人了?”
“嗯,昨天才会的。”花颜捂着小腹,“昨天云迟等了他半天,都没等到他再踢脚,今日突然就给我来了这么一下,可真疼。”
“很疼吗?”花灼蹙眉,似乎十分怀疑,才这么大点儿,能有多大力气,但看着花颜冒汗的脸,当即又打消了怀疑,闻声说,“一会儿天不绝来了,让他给你好好把把脉,怕不是个小子,才会这么有力气。”
这话花颜爱听,她就像要生个小云迟,与云迟小时候一模一样的。
不多时,天不绝就匆匆提着药箱来了,见兄妹二人对坐着说话,花颜不像是不好的样子,顿时瞪眼,“老夫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一惊一乍的,早晚被你们吓死。”
花颜见了他,想起了昨日与云迟说的话,笑着说,“刚刚肚子里的小东西踢我了,有力气的很,将哥哥吓了一跳,才立即让人去请你了。不过,你来了也好,给我把把脉,看我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是不是个小子。”
天不绝自然也知道花颜的心思,胡子翘了翘,“女儿你便不要了?”
“倒也不是。”花颜揉揉鼻子,“我心之所愿,就是想要看看云迟小时候,不怎么想看自己。”
天不绝哼了一声,“也是,你小时候的德行实在不讨喜。”说着,他坐下身,给花颜把脉。
第六十九章
凭借天不绝的医术,花颜已有四五个月的身孕了,按理说,他看个南孩女孩轻而易举才是,但是他给花颜把脉半晌,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天不绝把了一只手又把另一只手,足足耗了两盏茶,他才皱着眉头收了手,“奇了个怪了,你这脉象,若是看喜脉,轻而易举,但若是要想知道是男是女,老夫还真看不出来。”
花灼看着他,紧张地问,“怎么说?为何看不出来?妹妹这喜脉,与寻常人的喜脉不同?”
天不绝摇摇头,又点点头,“说不出来,总之,云烟雾罩的,着实看不出。”
花灼的心一下子提紧了,看着花颜,“据说你怀孕后,口味奇特,不会真是个小怪物吧。”
花颜瞪了花灼一眼,转头对天不绝说,“怎么个云烟雾罩法?你倒是说清楚啊。”
“就因为说不清,我才看不出,若是能说清,我也就看得出了。”天不绝放下手,“不过你放心,你的胎稳的很,脉摸起来也很健康,孩子是健全的,如今脉象摸不出来,也许你身体不知不觉又有了什么变化给掩盖了,你近来,可有察觉身体哪里有异常?”
花颜仔细地想了想,抬手转了转手腕,“在荒原山时,我拿枕头砸过苏子折,按理说,我彼时手软的抬不起来才是,那枕头也有些分量的,可是就那么扔出去了。当时我自己都惊了一跳。”
“仔细说说,还有吗?”天不绝来了精神。
花颜又将当时的经过仔细说了说,寻常人气急扔东西,这也是常有之事,但搁在花颜身上,任何小事儿都有可能是大事儿,不能轻易疏忽了。
天不绝听完,琢磨片刻,又重新给花颜把脉,对她说,“你现在试着生气发作一番。我看看你脉象有什么变化?”
花颜配合着天不绝,拿苏子折做样板,很快就气的不行,随着她生气,天不绝神色有异,片刻后,对她点头,“好了。”
花颜立即打住。
花灼盯着天不绝,猜测,“是不是妹妹的武功在恢复?只有气急情绪激动时,才能发挥出来?”
天不绝摇头,“没那么简单。”
花灼抿了一下嘴角,看了花颜一眼,“但有什么,你实话实说。”
天不绝深吸一口气,“早先,她的脉象尽是喜脉,掩盖了她身体的奇异之处,连我也没察觉出来,若非今日要仔细探查一番是男胎还是女胎,还不曾细究,她身体在情绪激动时,是有气流乱窜的迹象,你说的武功在恢复,倒也像,但我却觉得,也许因为魂咒。”
花灼面色一变,“对了,她魂咒一直以来未曾解。”
花灼手指蜷了蜷,手心被指甲抠的一阵疼痛。她想把魂咒忘掉,但它确确实实就存在她灵魂深处,它感觉到了什么,闭了闭眼睛,低声对天不绝问,“你的意思,是我的魂咒有吞噬的迹象吗?”
花灼的脸霎时白了,顿时盯紧天不绝。
天不绝叹了口气,脸色也分外凝重,“我不敢说是不是魂咒有吞噬你的迹象,但在喜脉的掩饰下,你身体本源之处,我虽把不出来,但隐约感觉似有一团死气在流动,这团死气,是人的寿命线,去年时,你还有五年,如今……不好说了。”
花灼腾地站了起来。
花颜抿紧嘴角,脸也有些白。
天不绝看着二人,又道,“所以,切忌情绪再激动了。情绪激动,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儿。”
花灼咬牙道,“法子,赶紧想法子。”
天不绝摇头,“老夫若是能想到法子,也不至于一直以来对她的身体束手无策的。她的魂咒本就是自己下,如今……”他看着花颜白着的脸,“也只能她自己想法子了。”
花灼看向花颜,一时难以冷静,“你的魂咒为何竟然有提前吞噬你的迹象?不是说上辈子你活多久,这辈子就能活多久吗?怎么如今连几年也难说了?”
花颜也不知道,一时间,她心里乱得很,摇头。
天不绝看着二人,对花灼道,“你先冷静下来,云族灵术本就奇妙多幻,我的医术虽能活死人肉白骨,但也只能探知一二,尤其是魂咒,更是分毫不懂,所以,我把脉的感觉未必对的。”
花灼这一刻只希望天不绝把脉感觉是错的,他缓缓坐下身,不再说话。
花颜任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纷飞了一阵后,渐渐地静了下来,开口道,“哥哥不必担心,如今连你都没有灵力了,也许,天绝灵力,便在我身上。”
花灼也冷静下来,看了一眼她的小腹,深吸一口气,对她说,“无论如何,先别多想,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再想其他。”
“嗯。”花颜将手放在小腹上,点了点头。
方嬷嬷一直守在外面,没听见屋中说了什么,当厨房来禀告早膳好了时,她出声问,“太子妃,现在可用早膳?”
“呈上来吧!”花颜开口,短短时间,心绪已平复如常。
方嬷嬷应了一声,带着人鱼贯而入,端上了早膳。
花灼没什么胃口,天不绝也没什么胃口,花颜虽然也没什么胃口,但顾着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多少吃了些。
方嬷嬷侍候在一旁,见三人神色虽寻常,但气氛却沉重,画堂内似闷的让人透不过气来。她不敢胡乱猜测,只道,“今日厨房做的早膳不合胃口吗?公子和神医怎么不动筷?”
花颜抬眼,对花灼微笑,“哥哥,我正要与你说,苏子折在岭南祸乱,怕是迫得云让出手支持岭南王反,太子殿下近日要亲自去一趟岭南,亲自处理此事,我知道你在东宫养伤了这么长时间,想必也腻了,只等我回来,你便打算回临安了。如今不如与太子殿下一起走吧!你先回临安看看嫂子,还有小侄子,然后看看怎么帮帮太子殿下,有你在,我也放心他走这一趟。”
花灼闻言没立即答应,不过看到花颜的笑脸,他面色稍霁,“我在东宫待的腻了确实,不过如今你回来,我倒不觉得腻了,并没有急着回临安,容我想想。”
花颜点点头,将一碗汤品推到他面前,“行,你慢慢想,反正太子殿下也不是立马动身。”话落,她说开心的事情,“你动作倒是快啊,这么快就让我有小侄子了。嫂子近日可给你来信了?给我瞧瞧呗。”
“她还不知道你脱困已回京,整日里担心的跟什么似的,若不是怀着身孕,顾忌着身体,估计眼睛都哭瞎了,身子早就糟蹋的不成样子了。当日,我来京时,她也想跟着,被我强行阻止了。你如今既然回来了,亲自给她写一封信吧!她若是知道你与肚子里的孩子平安,估计会笑傻了。”花灼端起汤,喝了一口。
“小气。”花颜轻哼一声,“你们的书信难道还缠缠绵绵?有什么看不得的。”
“那也不给你看。”
花颜气笑,“不看就不看。”说完,故意气他,“反正在嫂子的心里,我与你分量一样重。”
花灼花灼瞥了她一眼,忽然说,“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回临安吧。”
花颜一怔,果断地摇头,“不,我要待在京城,在云迟去岭南时,暗中帮着安书离,看顾好朝纲。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花灼不再说话。
用过早膳,方嬷嬷撤了大批下去,花颜犯了困意,打了个哈欠,懒得再走回东苑,便赖在了西苑,进了西暖阁小睡。
花灼见她去睡下,看了天不绝一眼,去了西苑的书房。
天不绝知道花颜有话跟他说,便也跟了去。
书房内,只有二人,门窗紧闭,花灼才开口,“是不是因为苏子折苏醒了记忆,而妹妹的魂咒才有了变化?”
天不绝早先也想到了,“也许是,毕竟,她的魂咒是因怀玉帝,如今兜兜转转,过了四百年,虽样貌已改,他成了苏子斩,但故人就是故人。二人相见那段日子,对她来说,怕是撕魂扯魄的难受,导致魂咒有变,也不奇怪,依我说,这也就是小丫头坚强,挺了过来,还能保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没受损伤,若是换作别人,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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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花颜在凤凰西苑一觉歇到了晌午,阳光太烈,将她晒醒了。
她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恍惚,颇有些今昔不知是何夕之感。
过了片刻,她才回过神来,看向窗外,哪怕隔着窗子,阳光都透进来洒到了床沿落下的帷幔上,如镀了一层金色。
她伸手挑开帷幔,下了床。
方嬷嬷一直守在门外,听到动静立即小声问,“太子妃,您醒了吗?”
花颜“嗯”了一声,刚睡醒的嗓子有些哑,走到桌前,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喉咙。
方嬷嬷推门进来,瞧着花颜,惊了一跳,“太子妃,您出了一身的汗?脸色似也不大好,您做噩梦了?”
“嗯。”花颜笑了笑,轻声说,“梦魇了,没事儿。”
方嬷嬷立即说,“神医一直没回去,您睡下后,他一直与花灼公子待在书房,让他再来给您把把脉?”
花颜放下水杯,“梦魇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儿,早上才把了脉,不用这么勤快。”话落,她问,“没想到我一觉睡到了晌午,太子殿下可说晌午回来用膳?”
方嬷嬷摇头,“殿下刚刚派人回来传话,说他今日在议事殿与众人议事,中午就不回来了,晚上会早些回来。”
花颜点点头。
方嬷嬷问,“您可是饿了?花灼公子早先也让人问您可醒了,等着您一起用午膳呢。”
花颜摸摸肚子,早膳没吃多少,虽然躺下就睡了,但也消化没了,她笑着说,“是有些饿了,去告诉哥哥和天不绝一声,用午膳吧。”
方嬷嬷应了一声,立即打发人去了。
花颜去了画堂外,坐在桌前等着二人回来,猜想二人一待就是半日,估计是在商议她体内的魂咒之事。
果然,不多时二人一起进了屋,脸色都不太好,怕是没商议出个所以然来。
花颜也不多问,与二人闲话两句,三人安静地吃完饭。
用过饭后,花灼对花颜说,“早先你说的事情,我想了半日,觉得太子殿下是谁?用不着你操心太过,他对付苏子折,能悄无声息在他盘踞的地盘夺了他二十万兵马,你就该放宽心,我跟着太子殿下去岭南,也不见得能帮上他什么忙。”
花颜点点头,她倒也不是非要让花灼跟着云迟去岭南,哥哥这副身子骨,如今她见了,才知道比她想象中的要弱很多,灵力尽失的后果,比她如今的身体,强不了多少,奔波岭南一趟,他怕是吃不消,不适宜跟着奔劳。
“我虽不跟他去岭南,但是我想去一趟荒原山。”花灼话音一转。
花颜一愣,看着他,顿时猜到了什么,盯着他问,“哥哥是要去救子斩?”
“也可以这么说。”花灼颔首,“你离开后,苏子折圈禁了苏子斩,况且,又生擒了十五伯,总要将他们救出来。太子殿下分身乏术,要去岭南对付苏子折与岭南王,而我,正好趁着苏子折不在北地,去将苏子斩和十五伯救出来。”
花颜自然想救出苏子斩,为了她,苏子斩甘愿留下挡住苏子折,才给了她逃出来的机会,她出来后,本也想过将她救出来,后来想想心有余而力不足,知道他没有性命之忧,也就暂且搁置了。如今既然哥哥想去救,她也不能拦着,况且她此时也觉得让哥哥去荒原山,比跟着云迟去岭南更有必要。
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哥哥,你此去荒原山,是想救出苏子斩来,让他帮着一起想法子解我魂咒?”
花灼点点头,“没错。”
花颜摇摇头,“他怕是也没法子,魂咒是我自己给自己所下,下在了灵魂深处,我灵魂不灭,魂咒不消,你们谁也没法子。”
“那也要试试,不能如此等着坐以待毙。”花灼沉声道,“我只你一个妹妹,就算你天命已到,我也要将你拦在鬼门关外。”
花颜抿了一下嘴角,对他笑,“行,那你去吧,不过见了子斩,若是他也没法子,你别难为他。”话落,她收了笑,轻声说,“他从不曾对不起我,上一辈子,是我太执拗,不给自己留一丝余地,这一辈子,他更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反而是我仰仗他颇多。”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花灼点点头。
花颜又想了想,对他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等今晚太子殿下回来,我与他商议一番,打算明日出发。”花灼道。
花颜看着他,“哥,你暂且别将这件事情告诉太子殿下吧,他最近好不容易将我救出来高兴些,况且南楚江山压在他身上,还有我与肚子里的孩子让他操心,我怕他再将这件事情搁在心里,会压垮他。”
“告诉他做什么?他也不能帮你解了魂咒,没地耽误事儿,有我知道就行了。”花灼干脆地点头,看了天不绝一眼,“只有我们三人知道。”
“老夫也不敢说啊!”天不绝叹了口气,“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吧。他马上就要离京了,还是别有太大的负担的好,若是心里搁了这件大事儿,我怕他受担扰,不能全心全意对付苏子折,没准还毁了一世英明。”
花颜见二人与她想法一样,松了一口气,“无论将来如何,我命该不该绝,太子殿下陪不陪我一起,都要等将来再说,如今阶段,就是不能让苏子折得逞。”
二人觉得这话有道理,三人商定,此事就这么定了。
傍晚,天刚黑,云迟从外面回来,迈进东宫门口,他问福管家,“太子妃呢?今日都做了什么?”
福管家连忙回话,笑呵呵地,“回殿下,太子妃在西苑与花灼公子待了一天,早上让神医给请了平安脉。不久前吩咐奴才,等您回来,让您直接去西苑,就在西苑用晚膳,花灼公子有事儿与您商议。”
云迟点点头,想着兄妹二人许久不见了,是有话要说,待了一日也该说完了。他抬步向西苑走去。
福管家立即去了厨房,吩咐准备晚膳。
云迟来到西苑,如今天暖了,花颜吩咐人在院外的花树下摆设了桌椅,打算晚膳就在院中用。于是,云迟来时,便看到兄妹二人坐在桌前对弈,没见着天不绝,大约是回去歇着了。
见他回来,花颜抬起头,瞅了他一眼,笑容蔓开,眸光温柔,话语轻软,带着丝丝欢喜,“回来了?”
云迟不觉露出笑意,一日的疲惫劳累一扫而空,快步来到她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问,“夜晚有些凉,穿的有点儿少。”说完,吩咐方嬷嬷,“去给太子妃换一件厚实的披风。”
方嬷嬷连忙应了一声是,立即去了。
“不凉,太阳刚落山。”花颜觉得自己在方嬷嬷的盯视下身上穿的够厚了,没想到云迟比方嬷嬷还要加个更字。
“一会儿就凉了。”云迟松开她的手,坐在了她身旁,看了花灼一眼,又看向棋盘,须臾,他微笑扬眉,“大舅兄这是要输了?”
花灼哼了一声,“你能赢了她?你来。”
云迟笑着摇摇头,“你这一局棋,下的似不走心,我赢不了。”话落,对他问,“大舅兄的身体看来养了这么久,还没养好。”
花灼揉揉眉心,云迟精通棋艺,他不走心都能被他透过这局棋的表面看出来了,这份本事,对付苏子折,还用小丫头担什么心?他索性伸手一推棋盘,对云迟道,“我打算去荒原山救苏子斩出来,你怎么看?可有意见?”
云迟抬眼,落在花灼面上,他说的平静,眉梢微微扬起,也在观察他的情绪,他笑了笑,“是该将他救出来,我欠他的东西,他还没讨要回来,不能就这么让他被苏子斩困着,朝廷也需要他。”
“就算我救出他,他也不见得回来朝堂。”花灼看着他。
“苏子折虽离开了荒原山,但是他那个闫军师带了五十万兵马守着九环山。自从上次我救出花颜,苏子折不在,闫军师势必重兵看守苏子斩,小心至极。你要救苏子斩怕是不容易。”云迟道,“我给你一份手谕密旨,庆远城大军,随你调用。”
第七十一章
云迟同意哥哥前往北地荒原山救苏子斩,花颜并不意外,于是,她便坐在边上听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商议着花灼前往荒原山的计划和策略。
云迟因救花颜,算是摸清了整个荒原山,他将荒原山的那幅地势图给了花灼,又将他探知的情况详细地与花灼说了。
方嬷嬷带着人摆上饭菜,花颜见二人还没有打住话的势头,便开口说,“先用饭,吃过饭后,你们慢慢聊,一会儿饭菜凉了。”
二人于是住了口。
用过晚膳,云迟站起身,对花灼说,“大舅兄去我书房吧,我先将颜儿送回去,一会儿去书房找你。”
花灼颔首,“好。”
云迟牵了花颜的手,送她回凤凰东苑。
此时,天色已黑,夜晚的风轻轻吹过,有些凉意,云迟走出西苑后,对她问,“冷不冷?”
花颜无奈地瞅着她,揪着身上的披风,“你瞧瞧,爱美的姑娘冬天大约也就穿这么多,如今都快入夏了,你给我穿了这么多,我不但不冷,还出汗呢。”
“不冷就好。”云迟将她一缕散乱的发丝拢在耳后,目光看着她温柔缱绻,“我生怕照顾不好你,总觉得,怎么对你好都不够。”
花颜抿着嘴笑,“你对我够好了,再这般下去,我指不定娇气成什么样。”
“你若是真娇气,反倒好了。”云迟轻叹一声,眸光凝定地看着她,“花颜,你其实不娇气的,我其实也未将你养得娇气了,你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你我在一起的时间这么短,还没足够到给我将你养娇气的时间。”
花颜看着云迟,心里丝丝地泛起疼,是啊,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才这么短,她以为有五年,原来不是的,她灵魂深处有个催命符,催着她吞噬死灭,她面上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对着他浅盈盈地笑,“我们来日方长,总有被你养娇气的时候,急什么?”
云迟看着她,伸手抱住她,低声说,“今日你见了大舅兄,他忽然要去荒原山,我十分不踏实。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吗?”
花颜心下一紧,云迟这般聪明敏锐,是察觉到了什么了?也怪她早先说让哥哥陪着他去岭南,如今一日之间改了主意,她语气软软地说,“今日见了哥哥,他问起了我这么长时间以来都发生了什么事儿,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子斩。哥哥觉得去荒原山是个机会,他去岭南帮你,不及去荒原山救出子斩一起帮你。届时,你到岭南,哥哥在北地,南北分而击之,总好过你一个人顾得了岭南顾不了荒原山。”
“是这样?”云迟咬花颜耳朵。
花颜激灵了一下,没躲开他,撒娇耍赖,“自然是啊,哥哥比我冷静,我对你关心则乱。哥哥虽然灵力没了,但武功还在的啊,他如今虽然身子骨还不算好,但十六在庆远城,他身边也会带着花家暗卫,即便不跟你一起,我还是放心的。”话落,又软软地说,“况且,你忘了十五伯吗?身为花家的人,不会不管自己人死活。哥哥也是为了救十五伯。”
云迟放开她,“也罢,你说是便是好了,总之,你记住,我当初说的话,从不是玩笑。”
花颜心里“咯噔”了一声,伸手捶他心口,“好好的,你别疑神疑鬼,弄的我心里也跟着你紧张兮兮。”话落,她转移话题,“今日肚子里的小东西踢我呢。”
云迟目光落在她小腹上,“天不绝可说了是男是女?”
花颜断然道,“自然是男孩。”
云迟挑眉。
花颜瞪大眼睛,“你这是什么表情?”
云迟看着她,忽地笑了,揉揉他的头,“在我出京前,给他想个名字。”
花颜很高兴,“好啊,你想个好听点儿的名字。”
云迟点点头。
二人一路说着话,回到了凤凰东苑,花颜迈进门槛,对云迟摆摆手,“你快去吧,别让哥哥久等。”
“嗯。”云迟停住脚步,“你累不累?”
花颜转回头,“不累了,睡的太久,已歇过来了,我等你回来。”
“赵清溪昨日就想来看看你,知道你累得歇下,便忍着没来,白日里,她又没空,只能晚上见你了。你若是不累,就命人去喊她过来陪你说话。”
“行啊。”花颜也想见见当了官踏入了朝堂的赵清溪,周红梅的事情她还要找她谈呢。
云迟见她答应,道,“我让小忠子去知会他。”
花颜点点头,“好。”
云迟出了凤凰东苑,对小忠子吩咐了一声,小忠子一溜烟跑了,他径自去了书房。
云迟到书房时,花灼已到了,站在门口等着他。
云迟见到花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声音不高不低,“大舅兄,你去荒原山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花灼眯了一下眼睛,“呵”地轻笑,“看来你对苏子斩还是如此在意。”
“不是。”云迟否认,盯紧他,“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我还真听不明白。”花灼上前一步,伸手拍拍他肩膀,“你身为太子殿下,想得多虽然是应该的,但也不用这般疑神疑鬼,妹妹待你之心,真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云迟抿唇,薄薄的唇角抿成一线,“这世上,从来没有太简单的事儿,哪怕表面简单,内里也不简单。”
花灼瞅着他,挑眉,“你这是不相信我?若不然,咱们俩换换?我去岭南给你收拾苏子折?你再去荒原山一趟救苏子斩?当然,还有花家的十五伯,必须也要救出来。敢不敢换?反正都是为了你南楚的江山,我做哪个都行。”
云迟闻言笑了笑,“自然不用,我相信大舅兄就是了。”话落,他漫不经心地说,“反正,无论如何,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她好,我就好,她不好,我自然不好。也没什么可怕的。”
花灼一时间没了话。
云迟抬步进了书房,花灼瞧着他背影,看了一会儿,跟着他走了进去。
赵清溪昨日就想见花颜,忍了一日,今晚没得到云迟的传信,也不敢轻易来打扰,如今见小忠子给她传话,也顾不得收拾,匆匆跟着小忠子来了凤凰东苑。
花颜坐在画堂等着赵清溪。
赵清溪走了一身的汗,来到门槛,才缓下了脚步,理了理衣仪容,进门见花颜,对花颜行了一个标准的朝廷官员叩见之礼。
花颜瞧着赵清溪,眼睛一亮,想着朝堂果然是个锻炼人的地方,短短时间,赵清溪已不是原来的赵清溪了,她身上多的东西,是别的寻常闺阁女子没有的。比以前看起来更美,更亮眼了,梅舒毓能得了她的心,确实好福气。
花颜站起身,上前一步,伸手扶起她,笑道,“行这么大礼做什么?”
赵清溪顺势起身,看着花颜,眼眶也有些发红,“太子妃和小殿下母子平安,臣也高兴。臣这一礼可不止是给太子妃行的,也是给小殿下行的。”
花颜笑开,伸手拉着她坐下。
二人本就熟识,除了昔日的柳芙香,花颜在京城还没与哪个女子交过恶,尤其是后来觉得赵清溪真不错,一心想帮她,也算暗中给梅舒毓打过气,撮合了她和梅舒毓,如今许久未见,虽赵清溪身份已改,但更能容易让二人敞开了说话。
赵清溪与花颜说了京中诸事儿,朝堂上的事儿,那些花颜没从旁人口中听的细枝末节,花颜了解了个透彻,又与她提了从庆远城带回来了周红梅,说了周红梅与她的渊源,以及昔日周红梅的志向。
赵清溪听了很高兴,“太子妃您带回来这个人可真是最好不过了,臣手下正愁无人可用呢,身边侍候笔墨,寻常交代些事情,臣还就需要这样的人。”
花颜当初就是考虑了她,才不怕麻烦带回来了人,如今见她似乎颇有些迫不及待要见周红梅的架势,便对方嬷嬷说,“嬷嬷,劳烦您亲自走一趟,带着赵大人去见见周小姐,先让她们认识一下也好。”
方嬷嬷点头,赵清溪也不耽搁,说走就走,丝毫不拖着,当即跟花颜告辞,由方嬷嬷领着,去见周红梅了。
解决了一桩事儿,花颜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只等着云迟回来歇下。
第七十二章
周红梅跟着花颜进京这一路都是十分忐忑的,周锐也心里颇有压力。
他们从小待在偏远的庆远城,周红梅几乎没踏出过庆远城,周锐小小年纪,也顶多跟着父兄狩猎时出过城方圆百里,所以,长途跋涉进京城这一路,周红梅坐在车里,时而往车外看一眼,周锐跟着护卫骑马,更是领略了一路的风景,二人才是真正地见识了南楚天下之大,地广物博。
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周红梅一直压抑在心底的那些年想出庆远城走走看看的心思到底随着每行一段路冒了出来。她想着,原来书卷游记上记载的那些,也是多少有些出入的,不如亲眼所见。
一路来到京城,才彻底知道了京城有多繁华,踏足了东宫,才领略皇权之贵。
福管家亲自将姐弟二人安排了住处,因有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特意交代,所以二人是东宫的贵客,享受着最好的待遇,丝毫没有怠慢之处。
周红梅总感觉像做梦一样,这样的梦境,让她心里愈发地不踏实,她设想过很多次走出庆远城的家门,去看看天下之大,设想过自己若是男子,要考科举走仕途,她一定要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廉洁的好官,要比父亲做的更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可是,那些也不过就是想想罢了,她是女子,不是男子,似乎注定得不到。
不过,她想的再多,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朝一日跟着花颜进了东宫。
而花颜还是为了给她选婚。
嫁人生子,是每个女子都要走的路,从她及笄后,她的父母便愁她的婚事儿。可是她一点儿也不急,她虽也想过嫁人,但丝毫不期待。
如今,她在东宫休息了一日,更有些迷茫和惶然,不知花颜会给她选个什么样的人家,什么样的夫婿,她的身份,毕竟是一个小城小官的女儿,配不上那些高门望族的公子。
周锐却体会不到姐姐的心情,他一颗心都处于极度的兴奋中,他拉着周红梅说话,“姐姐,我今日见到书离公子了,传言中的书离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但没有传言中说的那么温和,让人瞧着,很有压力,我都没敢多看他一眼。我还见着梅舒毓梅将军了,与传言也有些不一样,传言说他锋芒毕露,一身血气,我看着不是,他笑容很是和煦,还与我说了几句话,问我是谁,我告诉了他后,他竟然还问我,要不要跟着他去军营玩。”
“是吗?”周红梅也有些意外,“你怎么跑出去了?可千万别给太子妃惹麻烦。”
周锐嘟起嘴,“姐姐,你也太小心翼翼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并没有说不让咱们哪里也不准去,我特意问了福管家,福管家说若是在宫内,我们可以四处瞧瞧,不让人跟着也行,但是若是出宫,要告诉他一声,他还是派人跟着的好,毕竟我们初来乍到,刚进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有东宫的人跟着,就不怕了。”
周红梅点点头,既然福管家这么说了,她也不好谴责弟弟。
“没想到书离公子和梅将军都那么年轻,也就比我大几岁而已,就这么厉害了。”周锐一脸的推崇仰慕。
周红梅轻声说,“安宰辅和梅将军与太子殿下年岁相差无几。”
“是哦,太子殿下更厉害。”周锐一拍脑门,嘻嘻一笑,“颜姐姐更厉害,太子殿下对她十分好,十分爱重,东宫除了太子妃,没别的女人呢,把太子殿下的心栓的死死的。”
周红梅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捂周锐的嘴,白着脸说,“不许胡说,不能背后妄议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你要记住,这里是京城,是东宫,祸从口出。”
周锐说出口,被周红梅提醒,也吓了自己一跳,连忙四下去看,他们姐弟二人进京什么人也没带,本来周夫人和周大人是要给他们安排几个小厮和婢女的,二人自小贴身侍候的人也要带着,但是周红梅和周锐合计之下,觉得他们身边的人都没有见过大世面,怕乍然进京后惹出麻烦,被人笑话太子妃,也给太子妃惹麻烦,不如一个也不带,等到了京城再买。
当时,周红梅将此事与花颜说了,花颜笑着点头,告诉他们不带也好,等到了京城也不必买人,既然他们姐弟二人是她的人,等到了京城,她自会给二人安排人。
于是,进了东宫后,福管家调了几个人给二人用,天色已晚,二人都让侍候的人去歇着了。这话没人听见。
但即便如此,姐弟二人也吓了个够呛。
周红梅松开手,对周锐警告,“太子殿下宽容,太子妃良善,就算被人听到,禀告给殿下和太子妃,也不见得治罪我们,但我们还是要谨记,京中不比家里,以后说话做事,都要小心,可不能再像刚刚那样,什么都往出说了,嘴没个把门的。”
周锐点头,心有余悸,“姐姐教训的是,弟弟再也不敢了,一定时刻谨记。”
周红梅知道这个弟弟聪明,也不再多说,就连她自己,也要时刻提醒自己。
方嬷嬷带着赵清溪来的时候,周锐正要回房去休息,当看到方嬷嬷带着一个女子前来,一口一个赵大人,周锐睁大了眼睛。
女子被称呼为大人,身上有官职的,南楚建朝以来,只一个前不久被太子殿下提拔的赵清溪。
在进京的路上时,他记得姐姐不止一次悄声跟她说,“我若是能如赵大人一般,就好了。”
他不想打击姐姐说你别做梦了,太子殿下破格提拔女子入朝,哪怕是赵清溪出身宰辅府的身份,据说也是好生地费了一番力气,当时力排众议,震动朝野,甚至天下。就连庆远城都轰动了。
说什么的都有,有支持太子殿下的,有不相信赵清溪的,明明好好的大家闺秀名声,如今真是毁誉参半。可想而知,赵清溪何等的举步维艰。
他真没想到,这么晚了,他们刚来京城不过一日,这位赵大人亲自上门了。
周锐真不记得什么时候自家与这位赵大人有渊源,他只记得颜姐姐的那桩对姐姐的救命之恩。
于是,周锐在看到赵清溪的时候,就有点儿呆,当方嬷嬷笑着介绍时,他甚至都忘了见礼。
赵清溪含笑看着周锐,“这位就是周小公子吗?看起来就聪明机灵,臣回头得恭喜殿下又得了一个人才培养。”
方嬷嬷笑着点头,“正是周小公子,福管家见了后夸了好几回。”
周锐回过神来,脸顿时红了,他这时候可不聪明机灵,太失礼了,连忙见礼。
赵清溪笑着受了礼,抬步进了屋。
周红梅迎了出来,也没想到赵清溪会来见她,她看着赵清溪,见了礼后,一时间又是激动又是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赵清溪来找她做什么,但赵清溪是如今她敬佩的人,乍然得见,真是心情十分难以平静。
赵清溪本就是被赵宰辅和赵夫人自小培养得八面玲珑的人,经受了太子选婚,她深受非议,赵宰辅突然死亡,她咬牙支撑起赵府,如今入朝,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出错等着弹劾她,她咬牙一步步坚持得短短时间在朝堂上站稳脚跟,这么长时间,她算是一步步成长起来了。
所以,面对周红梅,她懂得用什么样的方式与她相识闲聊了解深入,甚至,把她很快就摸透了后,让她容易地对她敞开心扉,也能握住她的七寸,直指要害,捏住她心中已沉在心底的那个志向,揪出来,达到花颜带她来京的隐晦目的,也达到她自己考验成功后要这个女人帮她的目的。
赵清溪聪明,又见多识广,加之自小成长环境足够她懂得用什么样的方式对什么样的人,所以,对于周红梅,她把握的很准。
她分毫不提花颜从没在周红梅面前说过的隐晦心思,只说了她自己,又感慨周红梅有才华,又说了朝堂天下,谈了太子殿下励精图治,想振兴南楚,为百姓造福等等。
最后,天色已晚,她第二日还要上朝,说改日再与周红梅叙谈,便在周红梅依依不舍下告辞了。她走出院落,见周红梅一双眼睛明亮地送她,她抿嘴笑了起来。
怪不得太子妃喜欢这个小姑娘,弄来京城,果然是一块未雕琢的璞玉。
第七十三章
当日,云迟与花灼在书房商议到深夜,方才散了。
云迟回到凤凰东苑,只见屋中亮着灯,花颜坐在窗前,手里拿了一卷书,朦胧的灯光下,她披着一件薄纱,温婉柔美,侧着头的容颜微微含笑,整个人在灯下,宁静美好如一幅画。
他在门口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她。
他以前从不知道一个人的感情会有多少,自从遇到了花颜,每一日与她相处,他都觉得他的感情搁在她身上,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浓厚的连他自己都窥不见底,掏出一些,还有一些,似无穷无尽。
花颜看书入了迷,当发觉时,猛地抬头,向门口看来,见云迟站在那里瞧着她,不知多久了,她一愣,放下书卷,站起身,走向他。
珠帘被她挑开,她伸手在云迟眼前晃了晃,笑吟吟地问,“回来多久了?怎么这副痴痴傻傻的模样?”
云迟回过神,一把抱住她,伸手捧住她的脸,准确无误地吻住她的唇。
这一夜,夜风温柔地拂过窗前,帷幔内鸳鸯戏水,缱绻缠绵,不知谁满足了谁。
第二日,花颜醒来时已是晌午。
她睁开眼睛,摸摸小腹,轻舒了一口气,想着好久没胡闹了。
云迟自然已不在身边,她径自穿衣下床。
方嬷嬷听到动静进来,笑着说,“太子妃,您总算醒了,花灼公子本来今早出发离京,但想着您怕是有什么话要嘱咐,便一直等着您醒来。”
花颜闻言动作利落了些,穿戴妥当,简单梳洗了一番,连忙往外走。
外间画堂上,花灼无聊地坐着,脸上透着不耐烦,见她出来,瞪了她一眼,“听说你昨日睡的太晚?怀有身孕的人了,怎么还不早早歇下?难怪你起不来。”
花颜心虚,自然不接这话,来到花灼身边坐下,对他说,“哥哥,我让云暗跟着你吧。他熟悉荒原山。”
“不用他跟着,我带来的人够用,你自己留着吧!十六在那里,你操什么心。”花灼摆手,“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可有什么话传给苏子斩?”
花颜想了想,摇头,“没什么要交待的,哥哥一路小心,苏子折虽去了岭南,但闫军师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一直跟在苏子折身边,同样是个心黑心狠的,若非苏子折不准,他早就想杀我,你去了北地,他定然不会对你和花家的人客气。”
花灼冷哼一声,“他还不是我的对手,你且放心。”
花颜微笑,“自然,哥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别说他,苏子折也不是对手。”
花灼看着她,“当真没话要说?”
花颜依旧摇头,“没有的,我心之所愿,只是子斩这一世好好活着,我早已告诉过他,他自是清楚,否则他也不会未曾苏子折撕破脸你死我亡了,如今也无甚可说了。”
花灼点头,“行,我知道了。”话落,他站起身,“多不过三日,太子殿下就会离京,你自己好好爱惜自己,多多保重,你月份大了,让天不绝随时跟着你,不能让他离开你身边半步。”
花颜颔首,对他道,“哥哥,你将韩大夫带上吧!你身体也不好,他多少管些用。”
“不带,我用不惯生人,我自己就是半个大夫,还是能照顾好自己的,天不绝也给了我许多药。你顾着自己吧。”花灼说完,抬步向外走去。
花颜一愣,“你等了我半日,眼看到晌午了,不与我一起用膳了?”
“不了,我路上吃。”花灼头也不回,利落地出了凤凰东苑,“你好生待着,不必你送。”
花颜见他转眼就走没了影,想着这也未免太干脆了,她支着下巴在桌前坐了一会儿,对方嬷嬷说,“开饭吧。”
方嬷嬷应了一声,立即吩咐了下去。
饭菜还没端上来,梅舒毓脚步轻快地进了院子。
花颜隔着窗子瞧见他,一个人的成长会有多快?看梅舒毓,看赵清溪。她想着若说以前的梅舒毓配不上赵清溪,那么如今的梅舒毓,绝对配得上,不止配得上,且还天作之合。
昨日见了赵清溪,见她提起梅舒毓嘴角含笑,眉眼都是温柔之色,便可推测出她已十分喜欢梅舒毓,且欢喜极了,她也从没想到这两个人,是这样的脾性互补,十分相合,可见,世上总有许多让你不看好,却意料之外的融合之事。
梅舒毓来到门口,人未见,声先温,“太子表嫂,表哥没空,我来陪你用午膳,你欢不欢迎?”
花颜想说不欢迎,但看着他扬着的大大的笑脸,意气风发的模样,将话吞了回去,笑着对方嬷嬷说,“去吩咐厨房加两个毓二公子爱吃的菜。”
方嬷嬷应了一声是,连忙吩咐人去了。
梅舒毓迈进门槛,对花颜端端正正地见了一礼,然后一屁股坐下,“我的小侄子可还好?他什么时候出来跟我玩啊!”
花颜“扑哧”一下乐了,“你当自己还是小孩子吗?玩?你赶紧大婚,让赵大人给你生一个。”
梅舒毓扁扁嘴,惆怅地叹了口气,“你也称呼她赵大人了,赵大人要守孝,我也要守孝,守孝之后,还不知道到时候是否天下太平没?就如今她那操劳样,虽然同在朝中,我若不是刻意去找她,连她人影都摸不着,何谈大婚之期?怕是遥遥无所期,追妻何难哉!”
花颜哈哈大笑,笑够了对他说,“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她都忙疯了,还给你做了一件袍子,你穿的美滋滋的,背后却这么说,良心可安?”
梅舒毓看了一眼身上的袍子,嘿嘿一笑,得意极了。
在梅舒毓的陪同下,花颜笑呵呵地多吃了一碗饭,用过饭后,梅舒毓军营里还有事情要忙,毕竟朝堂在筹备打仗,也许是一场硬仗,他掌管着京麓兵马大营,不能疏忽,也许还会派上用场,马骝地走了。
他走之前还不忘对花颜说,若是有空,拉着他家赵大人陪着一起用膳,他觉得,她们两个都太瘦了,若不是看她肚子,都猜不到她是怀孕四五个月的人。
花颜笑着答应,想着别看梅舒毓一副看起来不着调的样子,但却人粗心不粗,对赵清溪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赵清溪喜欢上他,真是一点儿都不难,这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能拒绝得了一片赤诚之心明明白白地捧在面前。
梅舒毓离开后,花颜转身去屋里午睡。
她刚睡下不久,听到福管家在外面对方嬷嬷小声说,“太子妃刚睡下?哎呦,太后得知太子妃回来了,忍不住了,非要见人,人已经出宫了,这可怎么办?把太子妃喊起来?”
方嬷嬷也踌躇,舍不得地说,“太子妃刚睡下,要不然让主子先歇歇?等太后进了东宫,再喊?”
福管家咬牙,“行。”他也舍不得喊,毕竟太子妃怀着小殿下呢,身子骨又不好,刚刚睡下,即便是太后,更想着抱重孙子,太子妃和小殿下能平安回来,太后不知乐成了什么样,想必也能体谅。
花颜听着二人在外悄声说话,她也不太困,索性从床上起来,对外面出声,“嬷嬷。”
方嬷嬷一惊,立即进了屋,连忙请罪,“是奴婢声音大了,惊扰了您。”
花颜摇头,“没有。”话落,笑着说,“你去告诉福伯,吩咐东宫上下接驾,我……”
“您就在这东苑等着吧!若是您兴师动众,太后不见得高兴。”方嬷嬷立即说,“太后想必就是想见您,说说话,您先歇着,奴婢让福管家去安排。”
花颜颔首,太后褪去了强势后,对她很是不错,想必不会见怪,“也好。”
方嬷嬷立即走了出去,福管家得了太子妃的话,连忙带着人去接驾了。
不多时,福管家又命人送来消息,说安阳王妃、武威侯夫人、梅府老夫人、大夫人、大少奶奶,还有几位朝中重臣命妇,得到消息,都一起来了。
花颜想着这下可热闹了,云迟离京后,她待在京城,为了稳固朝纲,夫人制衡朝局的策略也缺少不得,少不了还得仰仗她们,一并都见了也好。
第七十四章
太后早先并不知道云迟离京去了北地的荒原山救花颜,一直以为云迟真的在病中,若非皇帝拦着她,说云迟没有大事儿,让她别去东宫打扰云迟养病,有天不绝在呢,她早就来东宫了。
今日一早,她才从皇帝的口中知道云迟哪里是病了,原来是去救花颜了,且将花颜救回来了,她懵了好一会儿,当即就要来东宫。
还是皇帝拦住了她,说让花颜多歇歇,她这么早来,花颜一定没起呢。
太后强忍着忍了半日,终于受不住了,皇帝命人来东宫打听消息,说花颜醒了,便也没再拦着了,让太后来了东宫。
太后的车辇来到东宫门口,正遇到安阳王妃、敬国公夫人、梅老夫人一众人等,一行人连忙给太后见礼。
太后下了车辇,笑呵呵地说,“哀家没想到,你们都来了,咱们倒是一起赶巧了。”话落,命周嬷嬷连忙扶起梅老夫人,“连你也出门了。”
梅老夫人自从梅老爷子故去后,好是病了一阵子,梅府一大家子人都生怕老夫人也跟着出事儿,子孙小辈们有空闲的都轮番地陪着,赵清溪百忙之中,也隔三岔五去一趟梅府,梅老夫人的病缠绵了二十多日,自己也想开了,病好了,又担心起云迟和花颜来。
也是今日,云迟亲口在早朝上对外透了消息,说太子妃平安回来了,她也坐不住了,一定要来看看,不过宫里的太后没动静,她也不好轻易来打扰,如今听闻太后出宫了,也赶紧着来了。
因云迟在早朝上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再没说别的,但还是让朝臣们炸开了锅,纷纷想着,前些日子,太子殿下装病出京去救人了?可是云迟不说,朝臣们也不敢直言开口询问,只得纷纷将消息递回了家,让家里的夫人们斟酌看是否赶紧去东宫瞧瞧?
朝中重臣的夫人们都是不简单,闻风而动的主,盯着宫里太后的动静不说,还盯着敬国公府、安阳王府和梅府的动静,见宫里和三府一动,纷纷也都出动了。
也就导致今日齐聚东宫门外,一大群人,热闹至极。
“外孙媳妇一定在外面受了很大的苦,她既然回来了,我又怎么能坐的住?自然来看看。”梅老夫人笑着说,“我这一把老骨头,不活动活动的话,真怕躺在床上起不来,徒惹儿孙们担心,还是多走动走到的好。”
“正是这个理儿。”太后笑着伸手挽住梅老夫人的手,二人年岁相当,一个是孙媳妇儿,一个是外孙媳妇儿,这段时间,都牵挂着一个人,顿时觉得心都靠近了。
安阳王妃和敬国公夫人对看一眼,笑着跟在太后和梅老夫人身后,一行人浩浩汤汤地进了东宫的大门。
福管家带着东宫大部分人迎太后的驾,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太后摆手,“别跪了,太子妃可是在午睡?”她想着,若是在午睡,她就先等等再过去瞧她。
福管家站起身,弯着腰笑呵呵地说,“太子妃刚睡下,听闻太后和老夫人、王妃、国公夫人都来了,便起来了,本来要出来迎接,被奴才和方嬷嬷劝住了,如今在东苑等着呢。”
“哎呦,到底还是打扰了她休息。”太后有些后悔,“早知道我忍忍,不赶着晌午来了。”
“若是能忍住,自然不差这一时,这不是忍不住了吗?”梅老夫人笑着说,“咱们坐坐就走。”
太后点点头。
福管家带路,一行人走向凤凰东苑。
虽然方嬷嬷劝说花颜不必折腾着出去迎接,但花颜还是觉得不能托大,来的人都是女人,谁没怀过孩子?总不能她最娇气,连出门接一接都做不到了。
于是,她穿戴妥当,出了房门,倒也没走远,由方嬷嬷陪着在凤凰东苑的门口迎接人。
远远地,浩浩汤汤一群人,将花颜也吓了一跳。
方嬷嬷小声说,“自从您失踪,太子殿下一天好脸色没有,朝臣们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私下见了太子殿下,连大气都不敢出,说话也谨慎得很,这一段时间,不止我们东宫沉闷窒息,京城也安静沉闷如阴云罩顶,都盼着您早日回来呢。你一回来,太子殿下就阴转晴了,不止东宫的人高兴,朝野上下都跟着高兴。”
花颜笑出声,“这样啊,真是难为朝臣了。”
二人说话间,一群人来到近前,花颜瞧清楚了太后、梅老夫人、安阳王妃、敬国公夫人等人,连忙上前给太后见礼。
她还没弯下身,太后激动地一把抓住她,看着她隆起的小腹,老眼落下泪来,“好好好,回来就好,母子平安就好,哀家可真是担心坏了……”
太后紧紧地握着花颜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
梅老夫人也落了泪,安阳王妃红了眼泪,哭的最凶的反而是敬国公夫人,她抢不着太后的活,握不到花颜的手,拿着帕子一个劲儿地抹泪,转眼就将帕子打了个湿透。
花颜也红了眼睛,又哭又笑,一时间,各府的夫人们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一个个的也拿着帕子抹眼睛,人人道着平安万福。
方嬷嬷生怕老的老少的少哭坏了身子,连忙出来打圆场,请太后别哭了,否则太子妃哭,小殿下在肚子里也跟着哭了。
提到花颜肚子里的孩子,太后顿时止住了哭,真是比什么都管用,不止不哭,还盯着她肚子开心地乐了,对花颜问,“会动了吗?”
“会了,刚刚还踢了我呢。”花颜笑着点头。
太后“哎呦”了一声,又问,“他有没有力气?”
“力气大的很。”花颜点头。
“定然是个小子,小子才劲儿大。”太后笑眯眯地说着,话落,怕花颜没生个小子心里因为他这话落下结,立即又改口,“姑娘也有力气大的,无论是什么,哀家都喜欢。”末了,又补充了一句,“皇上也喜欢。”
花颜从没觉得太后这么可爱,真是想着法子为她找补,她笑吟吟地说,“我就期待是个跟太子殿下一样的小子,我想看看他小时候什么模样,若是个小姑娘……”
太后板起脸,“你是当娘的,可不能这么偏心,小姑娘有何不好?姑娘是暖心的小棉袄,你这么说,小姑娘该多伤心,若是小姑娘,跟你一样,哀家更会疼到心里去。”
花颜其实也没打算说不中听的话,只不过想说若是小姑娘,像她,有云迟头疼的,不过太后既然这般说,她便打住要说的话,笑着软声说,“皇祖母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不说了,是小姑娘,我也一样疼她。”
“这还差不多。”太后满意了,笑的见眉毛不见眼睛。
梅老夫人也是笑开,敬国公夫人也破涕为笑,一行人说笑着进了凤凰东苑。
虽然说女人扎堆的地方是非多,但是搁在东宫,搁在花颜面前,还真不存在是非。今日来的人里,太后、梅老夫人、安阳王妃、敬国公夫人、梅大夫人,大少奶奶,七公主,都是待她不错的亲近之人,其余的朝中重臣夫人,都是会做人的,自然没人追问去提她失踪这些日子遭受了什么的不开心的事儿。
所以,众人十分和睦,围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聊的开心。
尤其是七公主,早先插不上话,待太后的激动劲儿缓和后,她才凑上前,问花颜肚子里的小侄子乖不乖,问她每日吃什么喝什么,说她这些日子闷在宫里给小侄子做了好几身小衣服,都是用绵软的细棉布,小孩子穿在身上一定舒服,说她因为这,女红都长进了云云。
花颜听着好笑,捏了捏七公主的脸,想着人总要长大,七公主似乎也长大了。谁也没料到梅舒毓会和赵清溪成了一对,不知道她大哥陆之凌是否与七公主还有机会。
一行人没敢坐太久,一个时辰后,由太后打头,出了凤凰东苑。
花颜送太后与众人出房门,太后摆手,“快去歇着吧!皇上也想见你,明日大约会过来,他与哀家一样,得知你回来,喜不自胜。”
“明日我进宫去见父皇。”花颜笑着道。
太后摇头,坚决地说,“你好生歇着,让他自己来,哀家都能动,他也能。”
花颜只能笑着住了嘴,送太后和众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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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日快乐姑娘们
第七十五章
送走了太后等人,花颜着实也累了,便躺回床上睡下了。
一觉睡到傍晚,花颜听着一阵熟悉的急促的脚步声进了凤凰东苑,她惊醒过来,坐起身,挑开帷幔。
脚步声来到房门口,骤然停下。
此时屋中已黑,花颜只能透过虚掩着的房门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她轻喊了一声,“云迟?”
云迟拂了拂锦袍上的凉意,推开房门,走进屋,“嗯”了一声,“是我。”
“出了什么事情吗?”花颜看着他,虽屋中黑暗,但他也能看到他脸上隐着的情绪。
云迟深吸一口气,“我要立马启程离京,刚刚兵部八百里加急,岭南王出兵,攻打山岭关。”
花颜讶然,“岭南王竟然这么快就出兵了?”
“嗯。”云迟点头,“大约是得了什么消息,赶在我去岭南前先发制人动手,占取主动。”
花颜坐直了身子,“他多少兵马?”
“六十万。”云迟道。
花颜心神一凛,面色一边,“他怎么养了这么多兵马?若说苏子折在北地的荒原山养那些兵马朝廷没得到半丝风声也就罢了,毕竟天高皇帝远,但岭南王不该有这么多兵马啊?这些年,朝廷对岭南也不是不管不问不关注,南楚的百姓被暗中征兵到岭南,不能少了这么多人朝廷毫无所觉的。”
云迟沉声道,“你可还记得安阳王府、武威侯府、敬国公府三府的兵马?”
“自然记得。”花颜点头,猛地升起不好的预感,看着云迟,“你的意思是说,岭南王夺了那三府的兵马?”
“对,除了北地的兵马,被你与苏子斩收服外,其余兵马,都被岭南王暗中夺了。”云迟转身,掌了灯,屋中一下子明亮起来,他凉声道,“三府的虎符,你在北地时,是都交给了我没错,但因我这几个月以来一直无暇派人去管,分身乏术,终究是被岭南王钻了空子,或者也许早就已被他暗中收服,只等今日。”
“太祖建朝起,兵制四分,皇上掌管五十万,武威侯、敬国公、安阳王分别掌管二十万,未曾聚在一处,分别分配在东南西北四境之地,每一地五万兵权,在北地时,我与子斩收复了十五万兵权,剩余那可是四十五万兵马啊,都被岭南王夺了?”
“是,四十五万兵马,都被他夺了。也许,如今我才明白,苏子折劫走你,就是暗中帮着岭南王,以牵制我的注意力,无暇顾及岭南,而让他有充分的时间对那四十五万兵马动手。”云迟道。
花颜心底发寒,“也就是说,他除了自己养有少量兵马外,其余那四十万,均来自朝廷兵马。”
“嗯。”云迟点头,“若非我去救你时,途中碰到叶兰盈,让她回了岭南,戮穿了她的阴谋,那么,一旦让她带着私造的兵器回到了岭南,如今朝廷更是被动。”
花颜想起叶兰盈还关在东宫大牢,她瞳孔缩了缩,道,“武威侯府承袭梁慕一脉,代代相承,筹谋了四百年,这一代,武威侯不遗余力地筹谋复国,为苏子斩铺路,奈何苏子斩生下来没了记忆,他用尽无数法子,不惜搭进去武威侯夫人的命,也没逼得他苏醒记忆,所以,本来是给苏子斩铺路做垫脚石的苏子折更符合武威侯复国之望,他便放弃了苏子斩,改选苏子折,不过,四百年前后梁传下来的忠心之臣有一半还是死心塌地等着苏子斩苏醒记忆扶持他,这也就导致了,苏子斩和苏子折分化了武威侯府传承的势力,一人一半。”
“嗯。”云迟倒不是太清楚细节,此时听花颜细说,想着原来是这样,想必是苏子斩与她说的。
“我想,在去年,武威侯在知道你选了苏子斩前往北地时,他就果断地放弃了北地的军权,从而以交出兵符迷惑了我们,毕竟他那时还没暴露,暗中却在当时勾结了苏子折和岭南王,若我所料不错,想必就是那时,岭南王和苏子折就开始对三地兵权下手了。”花颜揣测,“这么算起来,时间已有大半年之久,能得手,也不奇怪。”
云迟抿唇,“说起来,还是我轻敌了。没想到背后牵扯这么大,水如此深,长达四百年的谋算,我以为,你我大婚后,我便着手,来得及的,没想到……”
“没想到你我大婚后没几日,便查出我有了身孕,且孕吐的厉害,以至于牵了你的心神,后来宫宴,我又被人劫持走,阴谋环环相扣下,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花颜伸手抱住他,“说起来,都是我不好。”
“说什么呢?若没有你,南楚如今的情势,也许更遭。”云迟拍拍她的身子,“我想象不出,后梁有人谋反,你作壁上观,看我江山倾覆会是什么样子。毕竟,不嫁给我,花家也不会管朝纲倾覆,朝代更替,卷入红尘权利中。”
“那倒是。”花颜也想不出来,她叹了口气,“大哥应该收到你的书信带兵动身了吧?如今岭南王有六十万兵马,苏子折除了被你夺的,算起来也还有五十万兵马。咱们手中,有多少兵马?”
云迟道,“京麓兵马大营三十万兵马,北地庆远城五十万兵马,西南境地也有五十万兵马。但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不能调动,要守着京城,以免苏子折对京城下手。算起来,也有百万兵马可用,陆之凌来信已带兵出发了,别担心。”
花颜目光露出悯然的神色,“我倒是不担心我们守不住江山,我只是有些不可想象,这仗打起来,都是南楚的兵士互相残杀。
“结了四百年的结,总要解开,事关后梁与南楚,也许,在我这里,才能真正落幕。”云迟道。
花颜抱着他身子的手紧了紧,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给你收拾东西,送你出城吧。”
云迟刚要说不,但看着怀里的花颜,拒绝的话吞了回去,他知道,相比他外露的不舍,她也是心里不舍的那个人,她从骨子里透着刚强,他点点头,低声说,“好。”
于是,当日夜,东宫上下开始忙碌起来,收拾太子殿下启程的行囊。
花颜一边跟着方嬷嬷收拾东西,一边想着事情,片刻后,对云迟说,“带十万京麓兵马吧。”
云迟看着她。
花颜目光清澈,“三十万京麓兵马守卫京城,有些多了,二十万就够了,哥哥去了北地荒原山,你去了岭南对付岭南王和苏子折,你们两个南北分别牵制了他们,想必他们无暇来京城作乱,就算他们派人来京城作乱,有我与安书离在,也必定不让人作乱。所以,京城用不着留这么多兵马。”
“好。”云迟点头,知道他若是不带上,她会不放心。
花颜见他答应,又拿出一件金丝软甲来递给他,“这个你穿在身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准脱掉。我给你穿。”
“好。”云迟点头。
花颜亲自动手,给云迟脱了外衣,穿好金丝软甲,又从袖中拿出一面护心镜,塞在他心口,“还有这个,也要佩戴着,不要仗着自己武功高,就不懂得保护自己。”
“好。”云迟目光温柔。
花颜又温声嘱咐,“不要担心我和孩子,我们会好好的,等着你回来,也不要急躁,不要觉得我月份大了,必须有你照顾,也不要为了赶着孩子出生,而操之过急,有些事情,急不来,行军打仗,切忌急躁,我会告诉我们的孩子,他的父亲很爱他和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一人担着南楚江山,担着千万子民,担着天下太平,担着国泰民安。他会很乖巧,很懂事儿,也会理解他父亲的。”
云迟听着花颜絮叨,伸手,一把将花颜拽进了怀里,低头吻着她发丝,声音有些哑,“花颜,你怎么这么乖。”
别人的丈夫远行,妻子大约是依依不舍,含泪相送,恨不得不让丈夫离开。
而她的妻子,就因为是太子妃,因着这个身份,她殷殷嘱咐,为的却是让他安心不担心无后顾之忧。
花颜轻笑,也回吻他发丝,“嗯,我很乖的,所以,你也要乖,将我的话听进去,我和孩子等着你平乱回来。”
第七十六章
当日夜,云迟带了十万兵马,离开了京城。
随着他离开的,还有敬国公、程子笑、苏轻眠。
云迟本来打算将敬国公留在京城,只带上程子笑和苏轻眠,毕竟这二人于他此行,大有助益,程子笑沿途掌管粮草银钱,他与程顾之毕竟是手足兄弟,程顾之在京城坐镇总管粮草调度,兄弟二人相互了解,才能配合好,不让粮草出差错,而岭南多山,苏轻眠制造的事物可用于行军打仗,尤其是他制作的大型风筝,可从山顶空中飞行几十里,这对突袭十分有好处。
但是敬国公亲自恳请,说京中有安阳王、安书离、程顾之、五皇子、梅舒毓等人在,他留在京城,也是清闲,不如跟着太子殿下前往岭南,他本就是将军,不能太子殿下出去打仗,他闲在朝中,更何况,他觉得自己宝刀未老,可以一用。
云迟考虑了一番,觉得让敬国公跟上也好,敬国公自小学兵法,行军打仗,最在行不过。有他跟着,可以指点他一二,于是,便带上了敬国公。
朝中文武百官对此没有异议,太子亲征,他们虽不大赞同,但也提不出反对的理由来。毕竟,太子殿下能文能武,亲自前往岭南,显然也是经过挣扎做的最必须的决定。
太子妃刚刚被救回来,谁都知道太子殿下舍不得太子妃,若非一定要前去,他断然不舍得。
花颜将云迟送到城门外,在十万京麓兵马面前,以她太子妃的身份拱手一拜,“岭南路远,望殿下保重。我与南楚千万百姓一样,都盼殿下安。诸位将士,此行辛苦!殿下的安危,就交给你们了!他日班师回朝,我依旧站在这里迎接诸位凯旋。”
她话声一落,十万兵马爆发出高呼声,“太子殿下千岁!太子妃千岁!”
云迟深深地看着花颜,上前一步,扶起她,伸手将她抱住。
软软的身子贴在他怀里,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小腹被踢动了一下,身为丈夫父亲,让他心潮涌起无数不舍,但身为南楚的太子,他又涌起豪情万丈。
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他的家国,他的天下。
他虽自小就明白肩上的责任,但也不及这一刻,来的深涌。
云迟轻轻地又重重地一抱,放开花颜后,翻身上马,纵马离开,再未回头。
十万兵马有序地跟在他身后。
敬国公穿着铠甲,上前一步,拍拍花颜肩膀,闻声道,“你月份大了,需要人照顾,东宫仆从们虽尽心,但到底让人不放心,我与殿下离开后,让你义母陪你住去东宫吧。有她在,我与殿下也放心。”
“好。”花颜点头,“义父保重,一定平安归来。”
“嗯。”敬国公穿上铠甲后,整个人都十分精神了,“这些年憋在京城,我都快发毛了,这一回,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你放心,我还盼着小殿下出生后,我教他兵法呢。”
花颜笑,“义父说的是,那他就等着你了。”
敬国公大笑。
程子笑与苏轻眠上前,二人也都很兴奋激动,男人大约都喜欢上战场,一身血性,似乎只有战场上,才能抒发出他们心中的豪情。
花颜看出他们二人的激动,能被选中跟着云迟离开的人,都是难得,她笑着说,“来日,你们还朝,我备酒菜,为你们接风。”
“好啊。”程子笑扬起眉梢,“但愿快些,我们都能与太子殿下一起迎小殿下出生。”
苏轻眠重重地点头,“子笑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花颜笑容散开,“保重。”
二人不再多言,翻身上门。
花颜站在原地,看着十万兵马的身影没入夜色中,直到看不见,她依旧久久收不回视线。
方嬷嬷上前,低声说,“太子妃,咱们回去吧!夜深露重,您万一着凉,就不妙了。”
“好,回去吧。”花颜点头。
方嬷嬷扶着花颜上了马车,东宫护卫护着回城。
云迟离京,没弄出太大的动静,早就下令,朝中文武百官不得相送,免得让京中百姓看着这阵仗不安,是以就连安书离也没来,只花颜相送到城门外。
花颜坐在马车上,伸手捂着心口,被苏子折劫走那段日子,她大约是因为时刻要想着保命,想着怎么摆脱苏子折,所以,虽也时常想起云迟,但心却是不空,如今,这般送他离开,她的心觉得空落落的,不舍的不行,这满满当当的情绪,让她压都压不住。
京城的夜晚,虽也热闹,但比之白日,还是显得安静了些。
花颜在这安静中,愈发地难耐,伸手摸着小腹,想着若非她怀有身孕,恐怕成为云迟的负累,说什么也要他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
方嬷嬷陪着花颜坐在马车里,看着太子妃的容色在太子殿下离开,她上了马车后,才显露出来浓浓的不舍,让她都不忍看,分外地心疼,想着天下夫妻,最难的,怕是也难不过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了,因承受的太多,反而看起来更不声不响的如海深,比天高。
她生怕让花颜这样下去伤了身子,连忙轻声开口,“太子妃,若不然今日就将国公夫人顺道接去东宫陪着您。”
花颜抬起头,思绪打住了些,轻声说,“义父离开,义母虽然看起来洒脱的连送行也不来,但实则恐怕也是躲在家里,怕人笑话她如小女儿一般,我仗着年轻,加之身份,不怕人笑话,送就送了。”
方嬷嬷点头,“国公府本就人丁稀少,如今只剩下国公夫人一人了,想必也寂寞的很。”
“去接吧!”花颜颔首,“有义母陪着我住在东宫,她每日要照顾我,转移注意力,想必也不会有太多时间空想。”
方嬷嬷应是,对车外吩咐了一声,马车前往敬国公府而去。
这么多年,朝中太平,无兵战,就算去年西南境地有兵战,也没用敬国公出马,敬国公夫人与敬国公少年夫妻,只得一子,而陆之凌自小又是个浑孩子,不爱着家,所以,夫妻二人算是一路相携着过了多年。
敬国公乍然离开,敬国公夫人的确有些不适应。
所以,她虽然没出城相送,但是却在院子里走遛遛,心里也是空落落的,觉得偌大的国公府,仆从本就少,人口本就简单,如今更是说不出的空寂。
她想着,今夜注定要难眠了,一把年纪了,自己怎么还不稳重舍不得那老头子呢?
她走了一圈又一圈,正想着如今早该出城了,不知走出多远了,有人匆匆跑来禀告,“夫人,太子妃来了。”
“太子妃?”敬国公夫人立即打住了乱七八糟的不舍,猛地转身,“天这么晚了,太子妃怎么来了?可出了什么事儿?”一边说着,她一边往外走。
小厮立即说,“回夫人,太子妃没进府,只在门口,派小的来问问夫人,说国公爷临行前说了,让您去东宫陪着太子妃,她刚从城外送太子殿下回来,顺道来接您,问您今日可去东宫?”
敬国公夫人脚步一顿,想也不想地说,“去,自然去,你快去告诉太子妃,让她稍等,我收拾一下这就去。”
小厮应是,立即去回话了。
敬国公夫人连忙回了屋。
贴身时候的丫鬟婆子们连忙帮着敬国公夫人收拾,敬国公夫人交代,“去把管家喊来,我嘱咐几句话。”
有一名婢女立即去了。
不多时,管家来了,敬国公夫人说了让他仔细管家,看好国公府,她不在府中,也不能松懈了,又说有什么事情去东宫找她,在太子妃生下小殿下,或者太子殿下回京前,她也许都会住在东宫。
管家连连应是,他是个老实稳重的人,建议道,“夫人少收拾些东西,明日再打发人回来取,别让太子妃久等了。”
“嗯,我知道。”敬国公夫人点头,见收拾好了几件衣服用品,便带了两名贴身婢女出了房门。
花颜在敬国公府外没等多久,便见敬国公夫人匆匆来了,她走的太急,出了一身汗。花颜挑开车帘,笑着说,“天色也不是太晚,义母不必着急的。”
“那也不能让你等太久。”敬国公夫人笑着,上了马车。
第七十七章
花颜接了敬国公夫人回到东宫,夜色已深。
花颜不累,没有困意,便拉着敬国公夫人说话,因敬国公夫人一直待在京城,宫里的年节宫宴每年都没落下过,时常见到云迟,花颜便让她说些云迟小时候的事儿。
敬国公夫人一边回忆一边说,不过她能说的不多,毕竟,一年也见不到云迟几次。记忆里,太子殿下小时候,行止做派,尊贵出众,泯然于一众皇子之上。对比先皇和皇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些朝臣们都纷纷说太子殿下若是好好栽培,将来也许是第二个太祖。
花颜笑了笑,太祖云舒什么模样,四百年已过,她已记不太清,但她想,就拿现在的云迟来说,一定比太祖要强许多的,当年的太祖,可不敢只身闯蛊王宫,建朝登基后,百废待兴,也没解决了西南境地诸小国,而使得南楚受西南诸小国这个心头刺如鲠在喉长达四百年之久。
敬国公夫人又说,这二十年里,有两次,她对太子殿下的认识最深,一次就是皇后娘娘忽然猝死,一次就是武威侯夫人无故死在东宫。
一个是太子五岁时,也就是十五年前,一个是太子十五岁时,五年前。
五岁的太子殿下和十五岁的太子殿下,虽然当时都没掉眼泪,但是,却都七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守灵,直到晕过去被抬回寝殿。
有时候,不落一滴泪,才是真的伤到了极致。
那时,她还私下跟敬国公说,“太子殿下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敬国公也叹气,“太子殿下生性凉薄,唯二让他面对时从心里暖和的两个人都去了,以后真是让人担心。”
她道,“但愿将来他娶了太子妃,身边有个贴心人,能不这么苦。”
“难。”敬国公长叹,“我看他对赵府小姐不太上心,连赵府小姐都不能让他伤心,将来就算娶太子妃,怕也只是国之需要。”
敬国公夫人说到这,看着花颜身子靠在桌子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把玩着一串檀木手串,她笑起来,“真没想到,我们都想错了,太子殿下还真就给自己找了个贴心人。比之以前,性情真是改了不止一点儿,可见,这世间事儿,从来就说不准,”
花颜笑意蔓开,眉梢眼角,都含着笑,她看着敬国公夫人,轻声说,“嫁给他,是我的福气。”
“谁是谁的福气,都是上天注定的。”敬国公夫人笑着道,“太子殿下娶了你,也许他更觉得是他的福气。”
花颜抿着嘴笑,“义母,说说您和义父年轻时吧。”
敬国公夫人“哎呦”了一声,笑着说,“我们年轻时啊,小姑娘们都不乐意嫁给你义父,他那个人,糙的很,我当时也是看不上他,后来我父亲硬做主,我没法子,谁叫他讨得我父亲喜欢呢,没想到,嫁给他之后啊,我才知道,他那个人,粗中有细,且敬国公府门楣清正,内院干净,他也不是那等拈花惹草之人,不纳妾,连个通房都没有,这么多年,当年的小姐妹都羡慕我。我至今仍感谢父亲。”
花颜笑着点头,“当年对比义父,安阳王很受欢迎吧?”
“可不是吗?”敬国公夫人想起当年,便笑的合不拢嘴,“安阳王出门,京城的姑娘们都闻风而动,安阳王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待人和气,礼仪周到,你义父与他待在一起,虽容貌上倒也不相上下,但就是被比的没影了,不得小姑娘待见。”
“这么说,当年安阳王妃也喜欢安阳王了?”花颜笑问。
敬国公夫人摇头,叹了口气,“她当年还真不喜欢安阳王,喜欢一个寒门学子,不过,她出身好,家里是怎么都不准许她嫁给那个寒门学子的,那寒门学子也有未婚妻,她品性端正,自然不会去破坏人家,安阳王喜欢她,亲自上门求取,安阳王是京城里闺秀们都想嫁的世子,她家里自是没个不答应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没法子,两方请皇上下旨赐婚,她也就嫁了,当年,真是羡慕死了所有人。”
“可是男人光表面看着好,没什么用处。”花颜对安阳王和安阳王妃虽知之不多,但也能了解一二。
“正是。”敬国公夫人道,“安阳王待人温和,那是不止对一个两个人,对谁都温和,尤其是对女子,虽不主动,不会被人说成是好色之徒,但哪个女子送上门,他也不会拒之门外不收,没几年,安阳王的内院便住了一大群女人,王妃是个什么性情?那是刚烈的很,忍了几年,到底是受不了了,有了安书离后,彻底跟安阳王划清了界限。一划就是十几年,直到几年前,安阳王大彻大悟,清了身边的女人,安阳王妃才渐渐回了头,但这么多年,到底意难平吧。”
“还是义母有福气。”花颜道。
“福气这种事儿,是上天注定,我也是个眼瞎的,多亏了我父亲,看人看的准。”敬国公夫人笑着摆手,“罢了,不说他了,好像我多夸他似的,若是被他知道,一准高兴好几年。”
花颜大乐,“那您说说大哥小时候。”
敬国公夫人知道她睡不着,拍拍她的手,温和地劝说,“你怀孕的身子,怎么能熬夜折腾?这样下去受不住。就算睡不着,也得去床上躺着,用力地睡。否则太子殿下不是一日半日就能回来,也许一两个月,也许好几个月,长久下去,对胎儿发育不好,为了小殿下,你得忍着。”
花颜知道很晚了,虽然睡不着,但她听得进去劝,点点头,“好,义母也去睡吧。您跟我一起睡,咱们俩都睡,以后就比谁先睡着。”
敬国公夫人笑着站起身,连声说,“好好好,比一比。”
花颜没让人给敬国公夫人另外安排院落,就住在这凤凰东苑东厢的厢房,敬国公夫人就是为了住进来近身陪着花颜,自然没意见,由婢女领着去睡了。
花颜回了屋,方嬷嬷侍候着花颜睡下,对她小声说,“太子妃,留一盏灯?”
花颜摇头,“不必。”
“那奴婢就歇在脚榻上,您半夜有事情喊奴婢。”方嬷嬷道。
花颜摆手,“嬷嬷去歇着吧,不用守夜。”
方嬷嬷坚决地摇头,她一直以来凡事都顺从听花颜吩咐,但唯独这件事情,怎么也不答应,只说她睡觉很轻,绝对不打扰太子妃,但太子妃月份大了,夜间起夜会很不方便,一定要有人守夜才行。否则出了事儿,她就算以死谢罪都没用。
花颜第一次见方嬷嬷如此执拗,只能退了一步,柔声说,“我实在不习惯屋中有侍候的人,这样,我们各退一步,你就歇在,但有事情,我一定喊你。”
方嬷嬷犹豫片刻,点头,同意了。
花颜本来会以为这一夜会失眠,怎么也睡不着的,但没想到沾了枕头,被褥间闻着云迟残留的清冽气息,竟然没多久,就睡着了。
她一夜好眠,半夜都未曾醒,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方嬷嬷夜间醒来两次,悄悄瞧了花颜,见她睡的熟,便安了心。
敬国公夫人跟花颜差不多,换个地方,竟然没想到自己也睡着了,她醒时天色刚亮,闲着也是闲着,想着花颜爱吃她做的糕点,便亲自下了东宫的小厨房。
东宫上下人对敬国公夫人都十分敬重,井条有序的给她打下手,不敢怠慢。
毕竟除去敬国公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她还是太子妃的义母,临安花家远在临安,京城的敬国公府就是太子妃的娘家。
花颜醒来后,躺在床上算计着这时候云迟应该已经出了京城最少三四百里地了,虽然她还是有些不适应,但过了昨夜,睡了一觉,还是好多了。
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下了床,方嬷嬷进来侍候她穿衣,她问了问敬国公夫人,得知一早就去了厨房,还没出来,便笑着摸摸肚子,“义母在东宫,我看来要开始长肉了。”
方嬷嬷笑着说,“国公夫人爱下厨,做的糕点连东宫的厨子都自叹不如。”
花颜点点头,想起了什么,对方嬷嬷吩咐,“去给安宰辅传个话,今日他若得空,过来一趟,我与他商议些事情。”
方嬷嬷应了一声,“奴婢一会儿就吩咐人去。”
第七十八章
云迟离京,朝事儿一大堆又压在了安书离身上。
不过幸好皇帝身子骨养得有起色好了些,上了早朝,上面有皇上顶着,安书离多少能喘口气。
自从花颜被救回京,他只瞧过一眼,那时花颜刚回来昏睡着,他不方面入内,也不算见着人,本来打算过两日再来看望,没想到岭南王这么快就动兵了,云迟又紧赶着离京,他需要做的事情更多了。
他昨夜一夜未睡,与程顾之商议粮草,想着去年多天灾,粮草如今虽不紧缺,但也坚持不了几个月,他怕的就是这是一场长久战,万一没那么顺利,要打个半年一年,那可就捉襟见肘了。
程顾之与他分析如今局势,也觉得若是南北两边同时兴兵,不容乐观,毕竟,除了粮草,还有马匹、军装、铠甲、军营的一应所用供给,都是要银子的,动的干戈越大,耗时越久,耗费越多。
东南西北四地,西南去年收复乱象,耗用极大,刚刚恢复生息,拿不出多少粮草,北地这些年被苏子折掏空了,民生赋税太重,更没办法再剥夺,岭南王谋反,东南那一片都成了岭南王的地盘,如今,偌大的南楚,要想筹备粮草,商议来商议去,也只有正南一处,那里是临安。
多少代,临安和乐安平,是富硕之地,而花家又世代经营,但他们又拿不定,毕竟,西南境地在战后恢复生息是靠了花家倾整个西南之力,在安十六、安十七的辅助下,这事儿安书离最清楚。而北地,花颜和苏子斩在肃清时,也是带了花家人,可以说,去年那一场丈在北地打的更狠,与苏子折那个疯子交手,视人命如草芥,连花颜自己都差点儿陪进去,安书离虽不清楚,但程顾之清楚。
所以,如今花灼又带着花家势力去了荒原山,花家还有多少能力财力,他们还真不敢保,还是要问问花颜,是否靠得上。
太子殿下走时是说宁可不让太子妃操神之事,尽量不要打扰她,但这等事情,还是要找她,若是花家如今也有心无力的话,那他们少不了要靠各地百姓们多纳赋税节衣缩食了,战乱起,最苦的就是百姓,再加重赋税,百姓们难保不怨声载道。
但南楚如今就是这么个情势,也就太子殿下坐在这个位置上,有能力本事,咬牙撑着,若是换了旁人,连安书离都觉得,这就是亡国之兆。
谁能想到,南楚四百年,发展至今,朝局天下,竟然到了这等岌岌可危之地?若是他不入朝,不深入坐在这个宰辅的位置上,也不相信偌大的南楚江山,竟然各处都透着倾倒之势。
安书离想着太子殿下刚走,太子妃大约一时间不适应,过几日他再找她。没想到,他下了早朝,便收到了花颜传话,当即丢下手里的事情,立马过来见她。
花颜起来本就晚,收拾一番后,已到了晌午。
方嬷嬷怕饿着花颜,“太子妃,传膳可好?”
“不急,我先垫补两块义母做的糕点,安宰辅得了信很快就会来,让他一起在这里用午膳好了。”花颜看了一眼天色。
方嬷嬷点点头,给花颜拿了两碟糕点。
果然如花颜所料,安书离很快就来了东苑。
花颜吩咐人在院中设了桌椅,坐在桌前等着安书离。
安书离来到后,对花颜见礼,见她气色不错,笑着说,“臣还担心太子妃,看来是多虑了。”
“坐吧。”花颜笑着摆手,“书离不必多礼。”
安书离坐下身,见她以名字相称,他便也不自称臣了,笑道,“殿下刚走,我本打算过两日再来烦扰你,没想到你先坐不住了。”
花颜将也不急着说事情,敬国公夫人做好的糕点往他面前推了推,“这是义母忙活了一早上做的糕点,好吃的很,你尝两块。”
安书离点点头,拿起糕点吃了一口,笑着评价,“敬国公夫人心灵手巧,比我娘做的糕点好吃。”
花颜抿着嘴笑,“被王妃听到,一准打你。”
安书离叹了口气,“我都有一个多月不曾回王府了,她想见我也见不到,更别说打我了。”
“朝事繁忙,都压在了你的身上,着实辛苦了。”花颜收了笑,“我也未曾想到,南楚的情势会到如今这般严峻的地步。”
“谁能想到呢。”安书离吃下一块糕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面色凝重地说,“哪怕再给殿下三年时间整顿,也不至于到如今这般地步。”
“如今的事情,也不见得全然是坏处。越是积压日久,越是回天无力。”花颜轻声说,“如今的云迟,总好过后梁怀玉当年,救都没法救。”
“也是。”安书离见花颜坦然地说后梁,他方才开口问,“你今日着急喊我过来,可是有什么打算让我来安排?”
花颜点点头,“我是想问你粮草之事。可够撑半年之久。”
安书离摇头,“南北全面兴兵,不够半年,多不过四五个月而已。”话落,他揉揉眉心,“未曾料到岭南王竟然收了朝廷四十五万兵马,也将整个东南的粮仓都把在了手里,这些年,朝廷因相信岭南王,从未对岭南有苛刻,没想到养了一只硕鼠成猛虎。”
花颜颔首。
安书离看着她,“太子妃可有何良策?”
花颜笑看着他,“你不如直接问我,花家还能拿出多少米粮来做后盾?”
安书离不好意思地笑笑,轻咳一声,“正是此意。”
“若我说花家的米粮,全线调用,也不足以支撑两个月,你可信?”花颜看着他。
安书离立即说,“信。”话落,他叹了口气,“昨日,我与程顾之商议之时,也觉得花家怕是已被掏空所剩无几,就算花家累世多年,但米粮这种事物,又不能保存太久,多则三年,便成陈米陈粮,再久,便不能用了,喂马都怕发霉不吃。”
花颜点头,“若说花家财富金银,倒是堪比国库,我既为太子妃,哥哥和花家长辈,虽有祖训,但国难当前,也不会吝啬不给,但再多的金银,也不是米粮。”
“看来,少不了,要从百姓手中取米粮了。”安书离抿唇,“不过以金银购买,就怕被人将米粮价格炒上来。”
花颜摇头,“不,先不购买。这是最后一步。”
安书离盯着她,“太子妃有策略?”
“嗯。”花颜点头,看着他,“据说安氏一族的官司至今还乱作一团,没个定论?”
安书离一愣,没想到她说着此事便话音转到了安氏一族,他点头,头疼地说,“花灼兄救了我,不要谢礼,推在了殿下身上,父王便决定自己清查梳理安氏一族,给殿下开个路。但没想到,着实棘手。后来殿下前往荒原山,如今救回你,又适逢岭南王谋反,殿下又离了京,安氏一族直到现在,还拖着,殿下要拔除世家大族牵连的官场污秽,也只能暂且搁置了,我也腾不出手来理会。”
花颜端起茶盏,手腕晃着茶中浅碧色的茶水,慢悠悠地说,“如今就是个机会,不如我们联手,一步到位,将粮草之事趁此机会解决了,也将世家大族盘踞朝廷的根给拔除它。你说如何?”
安书离心神一凛,“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意思,你可舍得拿安氏一族开刀?”花颜问。
“自然舍得。”安书离这些日子被烦透了,眸光聚上寒意“安氏一族的人,人心不足蛇吞象,以为我做了安宰辅,他们便也跟着鸡犬升天了,父皇为保安氏一族,宁可辞了世袭爵位,大哥虽好女色,本事平常,但也不糊涂,宁可不要世子之位,也要安氏一族自查,却枝叶保枝干,煞费苦心,但安氏一族人,老的老,少的少,不但不思己过,反而还拿父王做伐,说他为了我的官位,不顾族人死活,这一个月来,父王被气病了三次。我也容不得他们再瞎了眼睛糊了心地闹腾。”
“那好,既然你舍得,我们就一起来做一局,拿安氏开刀,拿宗室开路。”花颜秀眉凛然,“在南楚太平盛世面前,谁都别想再做蛀虫。”
“行!”安书离一锤定音。
第七十九章
安书离与花颜商议妥当后,用了午膳,匆匆离开了东苑。
敬国公夫人从厨房端了最后一道菜出来,正看到他匆匆离开的身影,对花颜说,“这安宰辅走的也太急了些,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花颜摇头,“不是,朝事儿繁多,他不敢多耽误时候。”
“哎,再急也要好好吃饭啊。我看他比以前,真是瘦了太多,安阳王妃指不定怎么心疼呢。”敬国公夫人叹了口气,“不过,到底是个好孩子,就是愁坏了他娘,越是着急给他娶妻,越是找不到个能让他心甘情愿娶的。如今他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好好吃,更别说娶妻的心思了。安阳王妃怕是更愁死了。”
花颜笑,“缘分是天注定的,也许他的缘分还没到。再说安宰辅年轻,再等个几年也不怕什么,多的是女人家愿意嫁他。”
花颜不敢说安书离本来有一桩和赵清溪的姻缘,被她帮着安书离给破坏了。不过,幸好梅疏毓和赵清溪如今两情相悦好的蜜里调油,否则啊,她午夜梦回也是觉得自己做了坏事儿。
“这倒是。”敬国公夫人点点头,叹气,“还有你大哥,也愁死了人,他不想娶,怎么说都没用,七公主我看是个好孩子,偏偏他不喜欢。如今,我连他人影都摸不着了,更不用催了,眼不见为净。”
花颜拉着敬国公夫人落座,笑着说,“义母别急,这事儿急也急不来。七公主是也不错,我大哥也不见得真是讨厌他,只不过她的身份,也许让他一直以来不想尚驸马,就敬而远之,久而久之,见了就躲,如今,七公主的婚事儿更在拖着,毕竟现在情势不是太后和皇上给她选亲的时候,以后天下安定了,到时候我们再使使劲,不见得走不到一块,就算真走不到一块,那也会各有因缘。”
敬国公夫人拍拍花颜的手,笑着说,“你会宽慰人,是这个理儿,如今咱们也没空想这个。”
花颜笑着点头。
安书离出了凤凰东苑后,脚步比来时,轻松了不少。
他想着,天下女子,还真也就花颜,当得起太子妃。换作别人,眼界也就落在高墙内的尺寸之地。
看来,有太子妃坐镇京城东宫,与太子在京城,也是一样的。
小忠子如今依旧跟在安书离身边,他没想到好不容易把殿下盼了回来,如今转眼有走了,他留在东宫跟着安宰辅跑腿比跟着殿下有用,故而又留下了他。
他追上安书离,问,“安宰辅,是去书房?还是议事殿?”
“都不去,去安阳王府。”安书离出口,又叹了口气,什么时候,他回家都不说回而说去了。
小忠子一愣,连他都几乎都快忘了,当安宰辅是东宫的人了,他问,“提前去大声招呼?”
“不用。”安书离摇头,“直接回去。”
小忠子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安阳王府内,安阳王妃正与安阳王说话,语气带着怒意,“我从来不知道安氏一族的长辈这么不要脸,倚老卖老,闹腾个没完,一个个的,是真的都想砍头吗?”
安阳王也面色寒怒,一脸病色,“他们糊涂,就拿准了如今朝局动荡,太子殿下分身乏术来管,也吃准了我狠不下心。”
“你说你,让我怎么说你好?那也不能太心软,让他们逼到这个地步。”安阳王妃气的眉头都打成了结,“你的好心,他们当你窝囊。”
安阳王叹气,“总归是同族宗亲,一脉相承。”
“呸。你认一脉相承,你看看他们,眼里只有利益,哪里还有亲族血脉?一个明白人都没有。”安阳王妃不想再跟安阳王说话了,起身就走。
“你要去哪里?”安阳王拉住王妃。
“去看我儿子。”安阳王妃甩开他的手。
“你要找他来管?他忙的很,别给他添乱了。他若是能抽出空来,要出手了。”安阳王咳嗽两声,“你消消气,我再想想法子,尽量不让他们整日闹腾了。”
“你能想出什么法子?他们就是捏住了你的肋骨。”安阳王妃没好气。
“总有法子的。”安阳王道。
安阳王妃哼了一声,刚要再说什么,外面有人惊喜地禀告,“王爷、王妃,二公子回来了。”
“什么?”安阳王妃猛地转过身,看向门外,以为幻听了。
“是二公子回来了,已经进了大门了,正奔正院来。”
安阳王妃这回听清楚了,立马奔了出去。
安阳王连忙从榻上起来,起的太猛,咳嗽起来,也不管不顾了,一边咳嗽,一边披了衣服出了房门。
安阳王妃见到安书离,就跟几年没见一样,又哭又笑,问他,“今日怎么突然回来了?”
安书离看着他娘,哭笑不得,他从来都觉得他娘在他面前,就跟个小孩子似的,他拍拍她娘的手,说,“回来与爹娘说说安氏一族的事儿。”
安阳王妃看着他,“怎么?你有时间管了?”
“嗯。”安书离笑笑,“他们不识时务,那就怪不得我大义灭亲了。”
安阳王妃闻言解恨,但还是有些刀子嘴豆腐心,嘴硬心软,“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可不是小事儿,会不会对你将来名声有所影响?”
“不会,娘放心。”安书离语气温和,抬眼看到了安阳王,道,“娘,我们屋里去说,父亲还生着病了。”
安阳王妃闻言瞪了安阳王一眼,“你出来做什么?”
安阳王一噎。
安阳王妃不理他,拉着安书离进了屋。
花颜起的晚,醒来直接吃午饭,用过午饭后并不困,想起关在东宫天牢的叶兰盈,对敬国公夫人说,“义母大清早就起来忙到现在,您去歇着吧!我去后花颜转转。”
敬国公夫人的确是累了,对她说,“走路小心些。”
花颜笑着点头。
方嬷嬷带着人跟上花颜随身侍候,拿不准花颜是真想走走,还是别有事情。
出了凤凰东苑,花颜问方嬷嬷,“东宫的地牢在哪里?”
方嬷嬷一惊,“太子妃,您……要去地牢?”
“嗯。”花颜点头,“我去看看叶兰盈那个故人。”
方嬷嬷犹豫劝说,“地牢阴暗潮湿,霉气重,您怀有身孕,踏足地牢,对身体不好。”
花颜笑笑,“我看看她就出来,待不了多久。”
方嬷嬷还想劝说,但想着太子妃既然说是故人,便也不好再拦着,别说看东宫的地牢,就是刑部大理寺的天牢,太子妃说要去,那谁也拦不住,她只能点头,“您答应奴婢,待一会儿就赶紧出来。免得小殿下染了晦气。”
“嗯。”花颜点头。
方嬷嬷带着人带路,领着花颜前往东宫地牢。
东宫地牢轻易不关押人,建东宫至今,期间关过少有的几个犯人,有的因为刺杀云迟,有的则是罪大恶极者,关去刑部大理寺都不让人放心,叶兰盈就是属于后者。
东宫地牢自然是重兵守卫。
花颜来到,护卫们齐齐见礼。
花颜摆摆手,吩咐人打开地牢的门,护卫自然别无二话,利落地打开了地牢大门。
花颜抬步进入,诚如方嬷嬷所言,地牢阴暗潮湿,乍然打开,一股霉气,她以前自然不在乎这等气味,如今娇气了,用帕子掩住口鼻。
方嬷嬷提着心,很怕花颜身体不适。
来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一个娇小瘦弱的身影坐在草席上,面前摆着一碗白饭,上面放了点儿菜叶子,不见荤腥,她并未食用,而是闭着眼睛坐着。
听见动静,叶兰盈抬眼,便看到了走进来的被前呼后拥在中间的花颜,只见她穿着打扮简单,但难掩玉容姿色,步履款款走来,如明珠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地牢。
叶兰盈瞳孔猛地缩紧,死死地盯住花颜。
花颜隔着铁门一步远的距离停住脚步,目光淡淡地看着叶兰盈,见她一副盯紧她脸色攸地难看的模样,她笑了笑,“我本来以为再见面你会成为云让的女人,没想到再见,你却跑来我家的地牢做客了。这可真是,世事难料啊!”
她说完,叶兰盈忽然愤怒地冲上前,声音尖锐,“花颜,我要杀了你!”
第八十章
方嬷嬷一看叶兰盈冲过来,立马带着人上前护住花颜,齐齐挡在了她面前,转眼,便将花颜护了个密不透风。
花颜愣了一下,想着方嬷嬷一把年纪了,动作可真是快,手脚太麻利了。
东宫地牢铁门的栅栏有拳头般粗,别说叶兰盈手上脚上戴着手铐脚铐铁锁链,就是她什么都没戴地冲过来,也会被铁栅栏拦住,根本连花颜一根头发都伤不着。
叶兰盈来到铁栅栏门前,伸出手来够花颜,自然够不到。
花颜来时,便防着了,所以,距离铁栅栏门不多不少隔了一步的距离。
但即便如此,方嬷嬷脸也青黑了,厉喝,“罪犯,你敢冒犯太子妃,不要命了?”话落,她伸手,“啪”地狠狠打了叶兰盈伸出的手臂一巴掌。
这一巴掌,清脆至极,响声不小,叶兰盈白皙的手臂顿时红了一大片。
叶兰盈一瞬间就被打清醒了,满身的怒意和戾气一僵,方才想起来,这里是东宫的地牢,面前这个女人,不是当年那个让云让喜欢上并且在她离开后魂牵梦萦惦记了多年的人,而是东宫太子妃。
她看着被围的人影都看不见的花颜,忽然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花颜,当年你一声不响只言片语都没留地离开,可知道云让念了你多年?你倒是好本事,让太子殿下闹的惊天动地地娶你为妃。她可知道你是个水性杨花喜欢拈花惹草的女人?”
方嬷嬷脸色青紫难看,很想堵上她的嘴,顺便把她的脑袋拧下来,但她是重罪犯,不是她一个奴婢做的了主的,她转头看花颜,立即说,“太子妃,您千万别听她胡说,小殿下要紧。”
她生怕花颜气出个好歹来,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花颜自然不会生气,她两辈子,也只上辈子惹了个怀玉,这辈子惹了个苏子斩和云迟,至于云让,她觉得算不上,若要牵强点儿扯上关系的说,只能说是她刚有那个心思还没来得及沾惹,便被她哥哥给掐断了。
她伸手拍拍一脸紧张的方嬷嬷,柔声说,“嬷嬷没事儿,你们且退开。”
方嬷嬷见她真没事儿,摆手,带着人退在了一旁。
花颜瞅着叶兰盈,将她从头到脚瞅了一遍,漫不经心地一笑,“云让念我多年,我倒是不知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么说,你一直没能得手得到他?”话落,她不客气地戮她的心窝子,“当年是谁说让我滚远点儿,别白费力气,说我再怎么靠近,也没用她近,近水楼台先得月,看来没什么用啊。”
叶兰盈眼睛冒出了火,若是有一把刀子,她大约会毫不犹豫地将花颜穿个透心凉。
花颜就喜欢看两种美人的两种表情,一种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一种是气怒恼火恨不得杀人。她欣赏了叶兰盈表情一会儿,觉得十分有意思,对她说,“当年我没见过叶香茗,倒还没联想起来,原来你出身南疆,却长大在岭南王府。南疆皇室出美人,真可惜你这一副样貌了。”
叶兰盈面色一变,她想不承认,但今时今地花颜这般肯定地说出来,由不得她反驳。
花颜瞧着她脸色变幻,瞅了个够本,才慢悠悠地问,“你是不是盼着云让来救你?”
叶兰盈死死盯着她不说话,眼底却有那么一丝波动,藏都藏不住。
花颜打击她不留一丝余地,“别做梦了,云让是不会来的。”话落,她扬唇一笑,故意说,“就算他来了,应该也不是为了救你,大体会来看看我过得好不好。”说完,她转身向外走去。
地牢里太阴暗潮湿,霉气太重,她没必要为了个叶兰盈,委屈自己多待。
“花颜,我要杀了你。”叶兰盈的声音又从后面尖锐地传来,用力地拍着铁门。
花颜听着很悦耳,所以,一路走出地牢,心情也很好。
方嬷嬷和侍候的人亦步亦趋地跟着,出了地牢,阳光一下子洒下,花颜脸上的笑意未收,迎着阳光,美如画,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试探地问,“太子妃,您是去逛后花园?还是回房休息?”
花颜偏头问,“武威侯还被圈禁在东宫?”
“是。”方嬷嬷点头,生怕花颜去看武威侯,立即说,“太子妃,武威侯不像是叶兰盈,虽被圈禁在东宫,但是好吃好喝好住,您万一去了,他动起手来,奴婢们可护不住您和小殿下。”
花颜是有打算去,他想见见武威侯,四百年前,祖父救了怀玉,以命送他来四百年后,梁慕一脉代代相传,将花家那枚暗主令自然也传到了武威侯府中。她想知道,武威侯为什么没拿着暗主令找上花家?若是他找上花家,她在十一岁就接手了花家,也就知道了苏子斩就是怀玉了。
她闻言眯了一下眼睛,“太子殿下未免太便宜武威侯了?好吃好喝好住?还不用干活,这世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于是,她吩咐,“传我命令,将武威侯换个地方做客。”话落,她想了想,“就大理寺天牢吧!派人去给安宰辅传个话,就说我觉得还是给武威侯挪个地方的好。”
方嬷嬷一愣,立即说,“太子妃,武威侯这人本事大,在东宫无人敢闯来救他,但若是送去大理寺,怕是会被人救走了。大理寺可没有咱们东宫安全。”
“我就是想看看,谁能救走武威侯,也想看看,这京中还有多少暗势力,朝中还有多少武威侯的人这么长时间在按兵不动等着时机,正好一并收拾了。”花颜面色淡淡,眸光清凉,“都打仗了,但有半分背后捣鬼的人,都会影响朝局和前方战局,我要的是杜绝这个后患。”
方嬷嬷心神一凛,当即恭敬地说,“奴婢这就派人去给安宰辅传话。”
花颜点点头,“等武威侯被关进了大理寺后,我再去探他的监吧。”
方嬷嬷闻言暗中打着注意,想着这话也要提前跟安宰辅说一声,到时候太子妃要去探监,得劳烦安宰辅陪着,否则她不放心。
安书离从安阳王府出来,便收到了花颜的传话。
他回头对小忠子吩咐,“去知会大理寺一声,让他们派人前往东宫接武威侯。”
小忠子偷眼瞅了安书离一眼,见他面色淡淡,他心下十分敬佩,想着他对安阳王说的那句,“安氏一族的人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不要怪我为了南楚天下血洗安氏一族了。”,彼时,安阳王的脸都白了,张了好几回嘴,到底没吭出反对的声来。
那时,安阳王连咳嗽都没发出来。
他想着,要不怎么说安宰辅是南楚建朝史上最年轻的宰辅呢,要不怎么说太子殿下这般信任安宰辅呢,一个人有本事有能力不见得走得高远,但有取舍有心胸,必会站得高远,想常人不能想,为常人不能为。
他小声说,“大理寺没有东宫牢靠啊,真要将武威侯送去大理寺吗?”
安书离笑了一声,伸手拍拍他的脑袋,“以前将武威侯圈禁在东宫,是为了隔绝他与外界一切联系,如今嘛,一切真相大白,自然不需要了,不安全的地方,才适合武威侯待。”
小忠子不太懂,但还是说,“奴才这就去,让大理寺多派些人将武威侯从东宫带走。”
“嗯。”安书离也不希望在东宫去大理寺的路上让武威侯出事儿,免得惊动京中百姓,点了点头。
大理寺的官员们很快就得到了小忠子传话,互看一眼,都想着,这可是一件大事儿,连忙围坐在一起商议了一番,几乎派出了大理寺所有人,前往东宫接人。
武威侯已在东宫住了许久,自从踏入了东宫的大门,便与外界隔绝了,他想的是一日云迟不动他,那就是一日没平内乱,如今这么久了,没什么动静,想必云迟十分棘手,当然这棘手是他乐见其成的。
他本以为,以苏子折的狠厉本事,再加上后梁一脉四百年的隐秘筹谋,等到云迟把他放出来哪怕是做对苏子折的威胁时,最少,也要一两年,但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他便等来了大理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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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日平安~
祝高考的姑娘们,旗开得胜!
第八十一章
大理寺的人对待将武威侯接入大理寺之事,十分小心谨慎,大批人浩浩汤汤地去了东宫。
在东宫门口,见到了安书离,大理寺的官员们连忙上前见礼。
安书离扫了一眼来的大批人,淡淡地笑了笑,“侯爷身份尊贵,一朝没被罢官罢爵,便不能怠慢了。以后辛苦诸位了。”
大理寺的人对看一眼,还是不太琢磨得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小心应对就是了,纷纷点头。
安书离转身去了书房。
东宫护卫将武威侯请了出来,移交给大理寺的人,大理寺的人见武威侯在东宫住了这么久,还是旧时模样,半丝没受虐待,可见真如太子殿下所说,是请入东宫做客的。
大理寺卿对武威侯拱手见礼,一板一眼地说,“侯爷请。”
武威侯一直不知道外面情势如何了,其实很想见见云迟,或者安书离,但二人都没露面,他便问大理寺卿,“这是要将本侯带去大理寺审问?”
大理寺卿摇头,“侯爷,是去大理寺做客。”
武威侯笑了一声,再不问别的,点了点头,“那就走吧。”
大理寺卿觉得不愧是武威侯,这份镇定,真是鲜少有人比得了,换做旁人,在东宫待了几个月,怕是早就心态不稳了,难得他今日走出来,还如此的气定神闲。
大理寺的人一路小心地将武威侯请入了大理寺的天牢。
若是不聪明的人,自然坐不到大理寺卿的位置,大理寺卿这一路就在想着安书离那句话,反复琢磨来琢磨去,在到大理寺门口时,终于恍然大悟。
想着安宰辅年纪轻轻,说话实在是太有水准,说什么“侯爷身份尊贵,一朝没被罢官罢爵,便不能怠慢了。”,这话他若是不刻意提出来,那自然是大理寺要比照武威侯在东宫住着时的待遇,但如今刻意提出来,自然就是在说反话了,说白了,就是告诉他,武威侯在东宫住的太舒服了,如今嘛,该怠慢怠慢了。
尤其是他后面还刻意加了句“辛苦诸位了。”
大理寺卿在迈进门口时,喊过一旁的大理寺少卿,耳语了一番。
大理寺少卿连连点头,立即去办了。
所以,当武威侯踏入大理寺的牢房时,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一双眸子也黑成了墨色。
这一间牢房,是大理寺最差的一间牢房,里面十八般刑具样样俱全,地上连块草席都没有。牢房一股霉气味,还有一股难闻的臭味。
武威侯从出生至今,没受过这等待遇,所以,他停住脚步,沉着脸看着大理寺卿,“太子殿下未曾对本侯定罪,你让本侯住这个?”
大理寺卿咳嗽一声,拱手道,“侯爷见谅,殿下不在京城,安宰辅特意嘱咐,一定不能怠慢侯爷,侯爷怕是未曾来过大理寺天牢,这已经是最好的一间了。”
武威侯冷笑一声,“安书离?你确定?”
大理寺卿点头,“正是安宰辅的吩咐,下官确定,这的确是再也挑不出第二间的牢房。”
再也挑不出第二间比这个更差的牢房!
“太子殿下竟然舍得离京?”武威侯斜眼瞅着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又拱拱手,安宰辅没特意嘱咐说不能说如今朝中的事儿,他便也不介意让武威侯多知道点儿,“岭南王反了,太子殿下带兵去平乱了。如今朝中是皇上坐镇,安宰辅理政。”
武威侯瞬间被转移了思绪,挑了挑眉,不再说这间牢房的事儿,“岭南王怎么反了?”
大理寺卿觉得武威侯明知故问,他板着脸说,“岭南王一直居心不良,狼子野心,筹谋了不是一日两日了,前一阵子,他的养女叶兰盈私运兵器,被押入了东宫的大牢,他阴谋败露,先发制人,自然就反了。”
武威侯瞳孔缩了一下,“叶兰盈如今在东宫大牢?”
“是啊,关着呢。”大理寺卿打量武威侯神色,心中打着思量。
武威侯不再多言,若有所思,让大理寺卿看不出如今他心里在想什么。
大理寺卿也不想再探究,他想他得再去东宫一趟,见见安宰辅,听听安宰辅具体的指示,他才明白地知道该怎么做,以免坏了大事儿。
武威侯嫌恶地进了天牢后,大理寺卿便离开了,吩咐人好好看守,但分出了丝毫差错,可是砍头掉脑袋的事儿,安宰辅虽然看着年轻,但能得太子殿下信任重用,当初在出使西南境地时和太子殿下一起做局,说明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
安书离在书房没待多久,便等到了去而复返的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诚心求指教,安书离便笑着说了一句,“大人是明白人,太子殿下在前方打仗,本官与众位大人一起固守后方,可不能拖殿下的后退,你说是不是?”
大理寺卿连连点头,但还是想求个更明白,“安宰辅但有吩咐,下官一定竭尽全力。下官一把年纪了,容易糊涂,生怕会错了意,安宰辅知道,下官对朝廷,对殿下,忠心耿耿,万死不辞,还请安宰辅指个名路,对于武威侯,下官生怕坏了宰辅的事儿。”
安书离在入朝之前,对朝中文武百官自然也有所了解,入朝后,更是将文武百官扒拉了一圈,虽说不至于每个人了解的十分透彻,但对于一部分人,还是了解了个七八分。大理寺卿坐在这个位置上,还是可用之人。
于是,见他这样说,他也不再卖关子,“武威侯背地里都做了什么,虽然未公之于众,但一旦有朝一日要定罪的话,他判个凌迟处死,都不为过。”话落,他又慢悠悠地说,“武威侯毕竟在朝中多年,根系深浅,大人自是知道。本宫只一个要求,大理寺该松的时候,可以松一松,放个水,该严的时候,一只苍蝇也不能给我飞出去。如今本官这样说,大人可明白了?”
大理寺卿这一下真是再明白不过了,他连忙躬身拱手,“下官明白了。”
再不明白,他就对不起这个位置了,得辞官告老了。
出了东宫的大门,大理寺卿心里便有了注意,回到大理寺,叫出了自己一手提拔十分信任的大理寺卿少卿,关起门来,合计了一番。
这事儿若是办好了,安宰辅就会给他们大理寺记上一功,待太子殿下回来,自然有赏赐。若是办不好,大理寺这帮人,以后都得滚蛋,罢官还是小事儿。
安书离打发走了大理寺卿,看看天色,便吩咐小忠子,“备车,本官进宫见皇上。”
小忠子应了一声是,立即吩咐人备车。
安书离与花颜针对粮草之事,顺势而为,商议好药要一场好局,将天下各大世家拉入局里。拿安氏一脉打头阵,拿宗室一脉做伐,太子殿下不在京中,这事儿得禀告给皇上,也要皇上同意且下旨配合。
皇帝一边担心云迟,一边想着花颜被救回京后,他还没见见,太后见了人,回宫后一改连月来的愁云,喜笑颜开,说花颜怀相好,虽被劫持遭了罪,但也不萎靡难看,一般这种怀相,十有八九是个小郡主,不过就算是个小郡主,她也喜欢,她和云迟都年轻,有一就有二,先生个小郡主,过二年再生个小殿下,有长姐疼的兄弟,最是有福气了。
太后说这话,皇帝听着想笑,无奈地说,“母后,您是怕朕盼着孙子,一旦颜丫头给朕生个孙女,朕心里不满,所以,才提前给朕打预防?”
太后乐呵呵地说,“倒也不是,我就跟你说说,那丫头的确怀相好,看着气色也不错,你后宫那么多女人,每个怀有身孕时,哀家都看过,她不太像是男胎的面相。都说女儿养娘亲的容色,男孩子不养美,这话又不是空有其说。”
皇帝点头,笑着说,“无论如何,这一胎能保住,便是福气,是男是女,都是朕的孙儿,朕也都喜欢。”
“这就对了。”太后笑开,以前她不喜欢花颜,如今真真是打心眼里喜欢。柔中有刚,坚忍不拔,胸有乾坤丘壑,不拘泥于闺阁,眼界高远,又懂得进退,觉得她与云迟天生就是一对,这世间,再没人比他们俩更相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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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安书离见了皇帝后,将他与花颜打算好之事与皇帝说了,皇帝自然是没意见。
东南有岭南王谋反,北地荒原山有苏子折的兵马,一南一北威胁着南楚江山,如今的南楚,一个弄不好,就是大厦倾覆。这一场仗,谁都不知道能打多久,论起来,南楚朝廷不占多少优势。尤其是粮草。
天下各大世家,盘踞已久,若是肃清他们的藏污纳垢同时,能从其中让他们缴纳出粮草,那么,便可解了朝廷的粮草之急,云迟在外兴兵,也能无后顾之忧。
皇帝看着安书离,连连点头,“这是一个极好的法子,但是施行起来,也有一定的风险。处置得好,自然万事大吉,若是处置不好,天下各大世家联合起来,恐怕更是雪上加霜。”
安书离颔首,“正是,不过臣与太子妃商议了,务必要保证万无一失。”
皇帝也不多问具体如何执行,只道,“你与颜丫头,都是聪明绝顶之人,你们联手,朕自是信得过。既然如此,就着手处置吧。”
安书离应是。
出了皇宫,安书离便去了诚老郡王府。
云迟临出京前,曾与安书离谈过,若是必要之事,可去宗室里找诚老郡王。
宗室里虽然也有如安氏一族中子弟一般浑噩之人,但好在有诚老郡王一个极明白的人。曾经因苏幻之母佳敏郡主,老郡王与云迟说了一番话,云迟始终记着。
所以,这一日夜晚,顶着夜色,安书离登了诚老郡王府的门。
诚老郡王没料到安书离竟然登门,在听到门童禀告的那一刻,他心里隐隐约约便有了猜测,连忙吩咐管家将安书离请进了府中。
诚老郡王虽一把年纪了,但是眼睛并不浑浊,炯炯有神,人看着也精神。
安书离笑着拱手,“入夜登门,叨扰老郡王了。”
诚老郡王打量了安书离一眼,摆摆手,“去书房说。”
安书离颔首,随着诚老郡王去了书房。
来到书房,诚老郡王道,“昔日,老夫与太子殿下话谈,太子殿下说待安氏一族这把火烧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会找老夫,以宗室带头自查,率先表率天下,做个代替安氏一族的领头羊。届时,不止能压下安氏一族的闹腾,也能警醒天下世家大族,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今日,安宰辅来找我,可是为此事?”
安书离再次拱手,“老郡王明智,正是为此事。”
老郡王点点头,“如今岭南王谋反,太子殿下离京平乱,据我所知,这天下已经够乱,安宰辅这时候要肃清朝局,不怕适得其反吗?”
安书离微笑,“自然是有非动手不可的理由。”
老郡王摆摆手,“坐下说吧!”
安书离点头坐下身。
既然是非动手不可的理由,自然能说服老郡王,老郡王听罢后,倒也是痛快人,当时便应了,言明一切听从安宰辅的吩咐。
安书离走出诚老郡王府时,已是深夜。
坐上马车,他揉揉眉心,长舒了一口气。
小忠子揉着眼睛小声说,“夜已经深了,宰辅大人该回东宫了吧?不去别处了吧?”
他觉得,跟着安书离,与跟着殿下相比,也没二样,一点儿也不轻松,安宰辅累死累活,他这个随身小太监也一样。
安书离点头,“派人去传话,让梅舒毓现在就去东宫一趟,本官有要事与他商议。”
小忠子泄气,“宰辅大人,明日吧,这样下去,您的身子骨可受不住。”他真怕,这位年纪轻轻的宰辅大人,再这么累下去,英年早逝。
“没事儿,我还能撑得住。”安书离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跟在我身边,也真是辛苦你了。”
小忠子想说的确辛苦,累死了,无论是皇宫的太监宫女,还是东宫的太监宫女,老老少少,都羡慕他能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可是只有他知道,他虽不聪明,但这副小身板,从小到大没怎么生过病,才能让殿下每日用的他顺手,才一直待在殿下身边。
他以前觉得还好,不太累,最近这半年,真是吃不消了啊!
他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郑重地说,“明日请神医给宰辅大人您开一副养身的药方子,奴才也能跟着沾光喝点儿。奴才还想长命百岁看着小殿下长大呢,可不想被过早累死啊。”
安书离失笑,“行。”
他也不想累的早死。
梅舒毓这一日在京麓兵马大营练兵,得了安书离的传信,立即出了军营,骑快马进了城。
不出一个时辰,他已迈入了东宫的大门。
安书离坐在书房等着他,见他来到,深夜被他喊来,梅舒毓人倒是精神,他亲手给梅舒毓倒了一盏提神茶,说,“有一件事情,我觉得晚动手不如早动手,趁着太子妃月份还不是太大,让她操些神,想必也是可以,越是拖得晚,出了什么状况,让她操心,伤了身体,累及腹中小殿下,那便是我的罪过了。”
梅舒毓喝了一口提神茶,十分有精神地看着安书离,“是不是要做什么大事儿?需要我来?”
“自是需要你。”安书离笑看着他,“得用上你京麓兵马大营的人。”
“你只管说。”梅舒毓眸光涌上兴奋,“自从我接手了京麓兵马大营,每日操练,如今不说京麓兵马大营有多厉害,但最起码比以前强了一倍不止。”
“嗯。”安书离点头,他自是知道,如今的京麓兵马大营拉出去,也是像个样子的。他便将与花颜一起所做的打算,皇上同意,诚老郡王配合支持,如何具体实施等,与梅舒毓提了。喊他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得调动京麓兵马做后盾镇压。
梅舒毓懂了,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这一夜,花颜睡到半夜,醒来喝水,便再也睡不着了,觉得房中暑气闷热,想去院子里走走。
方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命人将院子里都挂上了夜灯,照的亮如白昼,才扶着花颜出了房门。
花颜在院中走了两圈,来到院门口时,见前面云迟书房方向隐约亮着灯,她问,“安书离还在书房?”
方嬷嬷点头,“殿下离京,朝事儿都压在了安宰辅身上,有时候安宰辅会在书房待一夜,最少也要在书房亮半夜的灯。”
花颜点头,想了想说,“辛苦他了,明日让天不绝给他把把脉,开一副股本还原的药方子,否则长久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方嬷嬷点头,“奴婢记下了,明日便与神医说。”
花颜收回视线,又看向东南方向,不知云迟到哪儿了,算算时间,他才走不过两日夜,带着十万京麓兵马,想必也不过出了七八百里。她转回头,又向北方看了看,想着哥哥比云迟早走一日,再加上轻装简行,自然比云迟走的快。
在院中待了大约两盏茶时候,花颜便又由方嬷嬷扶着回房歇下了。
第二日清早,早朝朝会,皇帝高坐金銮殿,文武百官分两列站立。
当皇帝贴身侍候的太监喊了一声“有本启奏,无本退朝”时,告病多日的安阳王当堂递了弹劾的奏折。
安阳王首先弹劾自己,数了自己三宗罪,又同时弹劾了安氏一族,数了安氏一族十宗罪。
此奏折一出,满朝皆惊。
皇帝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被安阳王这一封奏折弄的惊了半晌,他看着安阳王跪在大殿下,俯首点地,短短时日不见,今日尤其苍老。他心下震撼感慨半晌,目光转向立在最前面的安书离身上。
安书离身着官袍,面色平静,目光浅淡,显然对于安阳王此举早就知道,也许还是他一手促成。
皇帝定了定神,吩咐人将奏折呈上来。
安氏一族尽管有安阳王的拘束,但世家大族树大根深,子孙众多,多年来,他也只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人比安阳王更清楚安氏一族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的勾当。
皇帝虽然这么多年来也清楚世家大族里面的蝇营狗苟,但也没想到,真正赤裸裸地揭开,却是这般恶贯满盈。
他将奏折“啪”地扔去了朝臣们身上,“你们看看!这就是安氏一族,这就是世家大族,朕真不敢想象,天下有多少家族里有这样的龌龊事儿。”话落,他雷霆震怒地道,“来人,派御林军,给朕封了安氏一族,上到……安阳王府,下到安氏九族。”
第八十三章
皇帝一声令下,御林军早有准备,动作迅速,先是围了安阳王府,接着围了安氏九族。
安氏九族人起先半丝风丝都没得到,突然就被御林军围困了满门,一时间都被吓懵了,惊骇惶然至极。
皇帝在位二十年,除了起初登基的那几年有些雷霆手段,后来随着皇后猝死,伤心至极,身子骨愈发差了,一年有大半年卧病在床后,本就是个温厚宽仁的人,愈发地宽和了,粗粗算起来,至少有十几年不曾派御林军大动干戈了。
如今突然出手,别说震惊了安氏一族,更是震惊了整个朝野。
文武百官懵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反应了过来,目光从皇帝的身上放到依旧跪在地上的安阳王的身上,心情都十分复杂。
谁也想不到,安阳王今日竟然有这么大的手笔,这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儿。
这么一想,又都把目光定在了安书离身上。
数日前,安书离已脱离安阳王府,自立门户,这在京城被人茶余饭后议论了好一阵子,好多人都说安书离是为了不让安氏一族的脏水泼到他身上,才被迫无奈自立门户,如今再看今日的事情,显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安书离何止不是让安氏一族的脏水泼到他身上?他这是摆明了要惩治安氏一族。
不过,惩治安氏一族,搭上安阳王府,这血本下的实在够大。
安阳王能听话做到这个地步,也着实让人佩服。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安阳王自己弹劾自己,同时弹劾安氏一族,这般大义灭亲的壮举,往浅了想,谁都会想,但往深了想,文武百官们能立在这朝堂上的,没几个傻子,渐渐的,都不由得后背冒了冷汗。
皇帝高坐金椅上,看着文武百官,从震惊不敢置信一脸懵的表情,到大部分人慢慢地脸色变得沉重,纷纷冒起了冷汗。他压制着心中的怒意,开口,“今日起,削了安阳王的世袭爵位,罢官免职,念安阳王自省自查,暂且押回安阳王府看押,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踏出安阳王府一步。”
安阳王跪在地上腿都麻木了,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他当即沉重沉痛地叩首,“老臣谢皇上,吾皇万岁!”
他缓慢地站起身,外面有士兵进来,当朝摘了他的官帽,脱了他的官袍,押解着他出了金殿。
自始至终,安书离没言语半句,朝臣们亲眼看着,无一人求情,心中知道,安阳王也用不着求情。
查办了安氏一族后,皇帝面色含怒,看着朝臣们,“众位爱卿,你们怎么看?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安氏一族如此污秽吗?你们告诉朕,朕坐南楚江山二十载,一直以来天下和乐,四海安平,百姓安居乐业,可是谁能告诉朕,官宦子弟欺压百姓,贵族子弟为虎作伥,以贵为恶,逼良为娼,圈地买卖,买官卖爵……这些,诸多事例,只一个安氏一族?”
文武百官无人言声,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出。
这时,外面有人禀告,“皇上,诚老郡王请求上殿。”
皇帝打住话,目光看到大殿门口,沉声道,“请老郡王上殿。”
诚老郡王也是带着折子来的,与安阳王上的折子相差无几,弹劾的是宗室。他历数了七宗罪,包括他自己的一宗罪,诚老郡王是宗室里德高望重的一位老郡王,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他在宗室里素来说一不二,对事不对人,公平公正,宗室里的老老少少,家家户户,都很是服他。皇室给宗室的面子,素来看重三分,但每逢面对老郡王时,那则多加上四分,看重七分。
诚老郡王多年不上朝,但依旧是跺跺脚,都是震三震的人物。
他鲜少出面,但有出面,必然是大事儿。
老郡王弹劾自己对宗室管辖不利是一宗罪,弹劾宗室子弟靠朝廷国库养着,且闲散不做事儿,弹劾宗室子弟有不学好者,同样参与了买官卖爵、恶行恶事等等。七宗罪洋洋洒洒,当朝宣读,他十分痛心自责,自请皇上降罪,收回他的爵位,严惩宗室。
皇帝高坐金銮殿上,俯首下望,看着诚老郡王斑白的胡须头发,一时间心中如潮水奔涌,一下子就涌到了眼睛上,让他霎时间红了眼眶。
皇帝这一刻想,南楚的江山完不了,因为南楚不同于后梁,没有奢靡之风盛行,有宗室近亲血脉如诚老郡王者不糊涂,用十分力气扶持皇室,扶持着祖宗的基业,有太子云迟,文武双全,掌控天下,有太子妃花颜,暗中谋策,素手乾坤,有安书离在朝,监国朝事儿,辛苦操劳,有陆之凌在外,带兵管兵,还有梅舒毓、程顾之、程子笑等年轻一辈正直热血的年轻人,拧成了一股绳,奔的是天下太平。
皇帝想着,热泪盈眶,他从金椅上站起身,踱着脚步来到诚老郡王面前,以天子之尊,对诚老郡王深施一礼。
诚老郡王连忙避开,见皇帝热泪盈眶,他也红着眼睛落了泪。
南楚江山走到了这一步,无论是天子,还是诚老郡王,亦或者明白人,都知道,到了上下肃清之时。否则内忧不平,外患终究会有朝一日攻入京城,瓦解了南楚江山。
无可奈何,莫可奈何下,南楚朝野上下,都要经过这一番血的洗礼。去污垢,惩贪官,破旧制,立新生。
皇帝哽咽道,“老郡王爱重江山,朕心甚慰。”话落,他复又高声道,“老郡王协理宗室事务,却多有疏忽,使得宗室子弟走了歪路,也是老郡王之过,自今日起,罢老郡王爵位,贬为平民。”
此言一出,朝堂上文武百官顿时哗然一片,有人忍不住上前求情。
诚老郡王一摆手,不需要人求情,当即跪在地上,“臣谢主隆恩!”
皇帝闭了闭眼睛,亲手扶起老郡王,吩咐,“来人,传朕命令,着禁卫军清查宗室。”话落,又吩咐身边侍候的小太监,“送老郡王回府。”
“是。”小太监立即应声,搀扶着老郡王走了出去。
禁卫军统领得令,立即带着人直奔去了宗室。
皇帝在诚老郡王离开后,立在朝堂上,看着文武百官,沉声道,“众位爱卿,还有自家弹劾,上前自查的吗?”
众人都被这两件事儿惊呆了,一时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安书离这时淡淡地开口,“有就站出来,自家自查,皇上念着各位大人辅佐社稷之功,多少会酌情从轻处置,否则,让本官来查的话,查到了谁家的头上,本宫可就铁面无私了。”
朝臣们一个激灵,当即便有人站了出来。
于是,有一就有二,一个接一个,不过一个时辰,朝堂已下水了大半朝臣。
寒门学子为官稀少,到最后,零星地站在朝堂上。
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南楚要改天换地了。
就在太子外出平乱,朝廷储备后援支应的空挡,这件事儿来的措手不及且轰天动地。
这是一个平常的早晨,也是一个看起来平常的早朝,但注定这一日南楚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清洗的是天下各大世家,但这引爆中心的风暴却是从这一个早朝开始,注定被载入史册。
这也是南楚历史上最大的一次自查自洗,因早先安书离与花颜合计时,已考虑到了诸多事情发生后可能发生害处的应变之法,所以,将得失利弊都权衡透了的二人,执行出来,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诚如安书离所料,他用到了驻守在京外的京麓兵马大营。
梅舒毓带着人分配任务,一时间,京中各大世家,除了敬国公府,还真没有不被波及的第二个府门,就连梅府、赵府所连带的梅氏一族和赵氏一族,都没有幸免于难。
一时间,京中各大府邸,人人自危,惊惊惶然。
这样的大事儿,没有可能不染血,所以,在花颜睡醒后,便让福管家打探着朝中和京中的消息,随时关注着各府动静,一个上午,她数着,便数了三四百人头。
南楚历史,便在这一日,惊心动魄地翻了一页。
第八十四章
御林军、禁卫军、五城兵马司、以及京麓兵马大营的所有兵马都被调动,各大世家清查之事,足足有三日,震荡依旧未平息。
京城内外,早在当日便张贴了朝廷的告示,安抚百姓,所以,朝堂和各大世家府邸的动荡,虽一时间使得百姓颇有些惶惶然,但并未引起大的恐惧与慌乱。
皇帝自那日后,便气病了,再未早朝,朝中一切事务,交给了安书离。
京城已数十年未曾大面积的见血,这几日,好比乌云罩顶,官员的乌纱帽丢了一顶又一顶,各大世家做恶子弟的项上人头丢了一个又一个。
在天下排的上号的各大世家里,数十个都被第一时间控制了,其余的小家族吓的不敢外出,关起门来胆战心惊地祈祷别轮到自己家,又想着,家族小有小的好处。
七日后,安书离在朝堂上放出话,太子妃谏言,如今岭南王伙同贼人谋反,殿下在岭南带兵平定内乱,必定念及朝堂之事,太子殿下素来宽厚仁善,定然不忍天下大面积染血,各大世家在南楚建朝之初,祖辈都是跟随太祖爷打的天下,对南楚社稷有功,如今虽已过了四百年,子孙多有纰漏,疏于教导,但也情有可原。太子妃以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为宗旨,以南楚江山社稷为重则,以为小殿下祈福不忍见血为善心,特此出了一条两全之法,朝廷正直筹备粮草之际,若愿以粮草而供兵部,有功于社稷,保太子殿下平乱无后顾之忧,各大世家的罪责可以论功抵过,酌情减轻惩治。
此言一出,血雨腥风中的各大世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东南有岭南王谋反,北地荒原山有苏子折兵马谋乱,南楚朝廷面临南北夹击之中,这般风雨飘摇的情形下,各大世家私下里岂能没有一点儿动摇之心?可是,安书离没有给他们一丝一毫的空隙可钻,安阳王和诚老郡王突然代表全族请罪,朝廷毫无预兆地开始查办,各大世家悉数懵了,没有丝毫准备,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所以,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必须听朝廷的。
有罪论罪,无罪不怕,各大世家鬼哭狼嚎,寒门学子两袖清风纷纷感慨。
肃清天下的第一步,轰动了七日后,在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撑不住了时,太子妃的请柬言论一出,迎来了阳光和转机,各大世家从夹缝中看到了一条生路。
聪明的人终于明白了,原来安宰辅出这一手大招轰天动地的背后,是为了肃清朝野各大世家盘踞势力腐蚀朝局的同时,还为了朝廷兴兵的粮草,朝廷不从百姓手中撰取,只能从各大世家下手了。
南楚建朝四百年,各大世家们的确是养的太肥了,鱼肉百姓者多矣,子弟多腐败,如今到了还的时候。
有了安书离放出的太子妃的言论,这一突破口,各大世家有了生机,纷纷清点自家粮草,粮草不够的,财帛来凑。
这件事情,涉及无数人的利益,所以,无一人弹劾太子妃干涉朝政,无一人弹劾她不对,且纷纷赞扬,太子殿下仁厚仁善,太子妃高远大义。
短短十日,已被兴兵清空了的国库又被填满了。
粮草别说够兴兵半年,就是朝廷打上两年仗,怕是也够用。
无论是安书离,还是花颜,都没想到,各大世家上缴的粮草财帛,竟然有这般惊人的数字。可见各大世家为保全不被连根拔起,花颜那句以功抵过,着实管用,让各大世家狠狠地下了一番力气,动了筋骨。
最让人欣慰的是,没被点了名号的小家族,也很识时务地纷纷捐献粮草财帛,言岭南王乱臣贼子,着实该诛,他们自愿捐献粮草,只求殿下诛杀岭南王,平内乱,保天下太平。
半个月的时间,就如传染一样,一族传一族,一家一户受到感染,就连富裕的富商百姓们,似乎都被洗礼了节操和胸怀大义的情怀,纷纷自愿捐献自家多余的米粮,以供前线的太子殿下打仗。
云迟自出生被立太子之日,十六岁监国,迄今为止二十岁,二十年累及的在民间的威望在这时彻底地突显了出来,如旋风一般,刮遍了天下。
天下卷起了捐献粮草的风潮。
这是安书离没有预料到的,也是花颜预料到但没想到会影响这么大的。
安书离足足脚不沾地忙了半个月,终于喘了一口气的空隙,来见花颜。他见到花颜后,先是给他鞠了一躬,“我平生不曾佩服任何人,除了殿下,也就太子妃你了。”
事情的执行者虽是他主导,但谋划的最初是花颜,他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本来以为这时候这般动荡朝局,对平乱和社稷朝纲会有不稳和不利,但不稳是有,在控制范围内,不利却丝毫没有,真是事半功倍。
花颜看着他清瘦的模样使得官袍穿在身上都松松垮垮的,笑着摆手让他坐下,“累死累活的人是你,我整日里待在东宫吃了睡睡了吃,反而你倒是来对我行大礼了,亏我脸皮厚些,若是脸皮薄些,怕是连见你也不敢了。”
安书离大笑,“花家的势力一分为三的话,一部分势力跟着安十七去了岭南,一部分势力跟着花灼兄去了北地,其余的势力,都在太子妃手中,你虽待在东宫没出去,但是花家在天下的势力,除了岭南和北地,你都调用了,这般泼天功劳,瞒得住别人,可瞒不住我。你让我省了一个月的力气,我这一礼哪里使不得?”
花颜笑出声,“就知道会被你发现,不过,以后天下各大世家都肃清了,花家便也没有必要固守旧制了。待有一日天下大定,花家的势力便也不需要了。天下安,百姓安,花家也许真就可以归于平常。”
安书离闻言心中震动,收了笑意,看着花颜,“花家千百年来,不曾张扬,固守临安,就算肃清天下各大世家,也清算不到花家。毕竟花家从不做恶事儿,但听你这话的意思,如今悉数调用了花家人,将来有朝一日,天下安定,花家势力便要跟着散了?”
“嗯。”花颜点头,“是这个意思。”
安书离看着她,“是你的意思,还是花灼兄的意思?你毕竟是太子妃,只能算半个花家人,还是嫁出去的。”
花颜浅笑,“不算是我的意思,四百年前,我为保花家,能舍弃后梁天下,四百年后,就算我心意已改,保南楚天下到死,但也不愿托家里下水,但哥哥不是当年的祖父,祖父准许我自逐家门,哥哥却不准许,我即便嫁入皇家,也是花家人。总归与家里牵扯到一起,分不开的。那一日,我与哥哥闲聊,提到云族灵术,天道归于自然,后来又说了花家将来,是我猜到哥哥有这个意思。”
安书离颔首,感慨,“千百年的隐世家族,若是有朝一日真没落于寻常,比如今肃清各大世家里的肮脏污秽,鬼哭狼嚎,来的要让人觉得可惜叹惋。”
花颜目光放轻,笑容也轻如云烟,“书离,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长久永恒千百年甚至千万年不变的。自我四百年嫁入后梁皇室后,其实,花家就已不是遵循祖训的花家了。我彼时虽自逐家门,但最后祖父还是插手了,否则,也不会有如今这场延续了四百年的阴谋算计和天下动乱。如今,我又是南楚的太子妃,从被云迟选中那一日,花家的命运线便改了,若天下大安后,花家真正归于寻常,也没什么不好,总好过我曾害怕的,因我的原因,花家染了皇权世俗,有朝一日,在我故去几十年或者百年后,走了岔路,九族倾覆的好。你懂的,皇权这条路,永远踏着白骨,牵扯的久了,没有哪个家族能一代又一代的独善其身。”
安书离长叹一声,点头,“不错,你与花灼兄想的长远,这样的话,也许花家子孙才能后世千百年立于不败之地。人在,脉在,根在,延续就在。”
第八十五章
朝野上下因清洗天下各大世家动荡了大半个月之后,并未消停下来,天下百姓自发捐献粮草将太子云迟的声望推至空前,又过了半个月,余韵的波动仍在。
一个月里,南楚朝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肮脏污秽被大面积地赤裸裸地解开,又用鲜血和清水彻底地洗了一遍,最终,将朝局洗了个半成新。
炎炎夏日里怀孕最是辛苦,尤其是月份渐大,挺着大肚子,更是尤其辛苦。
花颜便在难耐着这份辛苦中,一日一日地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
自云迟离开,花颜只收到过他两封信,且写信的时候,均是字迹潦草,内容粗略。
第一封信是在他走后的半个月,说了他已到山岭关,岭南王在半个月里,已夺下了山岭关,他们猜测的不错,苏子折就在岭南王身边,岭南王这个时候反,且短短时日夺下了山岭关,有他一半的功劳,不过没有打探到云让的消息,暂时还不知道他是否被苏子折拿捏住帮了岭南王,最后又问她可还好?仔细身体,隔三岔五要让天不绝给她把脉,又告诉她放心,好好养胎,他也会保重自己。
第二封信是在又过了半个月之后,说陆之凌已与他汇合,他们正在商议部署,暂时还未开战,天下如今都有目共睹地看着他如何平乱,这第一仗,务必要做到小心谨慎,且一定要赢,首战代表了他的威信与朝廷平乱的能力,也要让天下人深刻地认识到南楚皇权不可动摇,对朝廷有信心。又说了她与安书离哄动天下的这一场局做的很好,但她务必要注意身子,切不可过多地操心牢神……
第二封的信的末尾,笔墨晕染了一片,似乎云迟写完,停顿了好一会儿,花颜拿着信,从那一片晕染的墨汁处,似乎读出了一句话,“花颜,我想你了。”
但云迟没写出来,似乎一旦写出来了,心里的想便会蔓延得控制不住,让他再不能好好地专心,未免分心。
花颜知道他一路马不停蹄赶去山岭关,到了山岭关后,又分毫不敢耽搁地筹谋部署,想必给她写这两封信,都是挤出来的吃饭睡觉的空。她即便想念,所以,也不会每日一封信地给他送去,反而是每日都写一封安好的信,然后尤其存着,存够半个月,再一次性命人送去。
敬国公夫人一直陪着花颜,以前,听了太多关于花颜的言论,后来,因为自家儿子与花颜结拜,爱屋及乌,看花颜哪里都好,但没真正地日复一日的相处,敬国公夫人也不算是真正地了解花颜,如今每日陪着,看花颜身处东宫宫闱内院,且怀有身孕,挺着大肚子,依旧能与安书离一起做这么大一局棋,暗中帮着安书离把控了朝野上下,她心中真是又怜又爱又是敬佩。
若是换作旁的女子,一定做不到,但是花颜,不止做到了,且做的太好。
如今一个月过去,外面朝野上下的传言,无一不是说太子殿下宽厚仁善,太子妃深明大义,普天之下,再没有一个人说太子妃不配为东宫女主。
敬国公夫人这一日见花颜又反复地看着云迟那两封信,暗暗叹了口气,笑着劝慰,“别担心,太子殿下一定不会有事儿的,岭南王不是太子殿下的对手。”
花颜收起信,放进专门与云迟通信的匣子里,笑了笑,“义母,我不是担心,我是想他了。”
敬国公夫人理解,伸手拍拍她的手,寻常女子,丈夫出门,也是想念的,尤其是怀了孕的女子,谁不希望丈夫每日在身边陪着?虽然花颜贵为太子妃,心怀比一般女子开阔,但也是有小女儿情肠的,“太子殿下厉害,一定会尽快平乱,说不定孩子出生前,他就将岭南王绳之以法了。”
花颜低头看着自己肚子,笑道,“义母,还有三个多月吧,这小东西就会降生了。感觉时间过的又慢又快。”
敬国公夫人笑出声,“这话是怎么说的?什么叫做又慢又快?”
花颜伸手摸着肚子,“就是每日数着日子,觉得时间过的太慢了,但数着数着,到现在,忽然发现,时间过的太快了,我这肚皮,就如瓜一样,转眼间就这么大了。”
敬国公夫人大乐,“你呀,是因为太子殿下,每日里想着他,才觉得时间难熬,因心里想的事情,胎儿安稳,每日不自觉感觉不到孩子长,再加上怀胎的前几个月,胎儿本就长的慢,后几个月,一日一日眼见的长,你才又觉得时间太快了。”
“嗯,义母说的对。”花颜感觉肚子又被踢了一下,笑着说,“这小东西,每日这个时间,最是闹腾人,我觉得她是在我肚子里练武。”
敬国公夫人笑开,“可见小殿下是个活泼的孩子,多动好,显然很是健康。”
花颜点点头,“天不绝也说很健康。”
二人正说着话,云暗现身,躬身呈递上一封信,“主子,花灼公子的来信。”
花颜立即打住话,想着哥哥比云迟先一步离开的京城,如今一个多月了,这是第一封信,她立即伸手,“拿来。”
云暗递上信。
花颜打开花灼的信,信的内容很简短,说他在二十日前已到了庆远城,半个月前派安十六私闯了九环山,但九环山闫军师驻守的兵马部署严密,几乎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十日前,安十六才想到法子,闯进了九环山,但他进了九环山后发现,九环山里并没有兵马,有的是一座空的兵营,里面空无一人。
也就是说,闫军师带着苏子折的兵马消失了。
花颜读到这里,当即便想到了难道是苏子折调走了闫军师的兵马?能从北地的九环山调去哪里?总不能从南楚的最北边,调到南楚的最南边吧?
这样一想,她顿时冒了冷汗。
继续往下看,果然,哥哥的猜测与她一般无二,他也猜测,是不是苏子折得知云迟带兵去了岭南,他得知云迟调了西南境地陆之凌驻守的兵力,与岭南王持有的兵力正好抗衡,苏子折没把握帮着岭南王用同等的兵马赢了云迟,索性便舍了九环山,偷偷调兵去岭南增援岭南王?若是这样,九环山五十万精兵,多了一倍的兵力加持,云迟在岭南岂不是危险?
所以,在安十六对他禀告后,他派人查了两日,确定荒原山当真无兵马后,便决定调庆远城苏轻枫驻扎的兵马急行军前往岭南。
可是,毕竟是失了先机,若真是猜测的没错的话,闫军师的兵马定然会早一步到岭南,如今庆远城的兵马自然追不上,他建议,花颜收到信后,立即想办法,从最能拦住闫军师带兵前往岭南的途中,先一步拦下闫军师带的五十万兵马。
花颜看完信后,脸色十分难看,真是没料到,苏子折人狠辣不说,行事如此的果断,竟然扔了盘踞多年的占据得天独厚地势的九环山,而所有兵马放弃了北地荒原山,直接调派前往岭南。
他是要一举在岭南杀了云迟吗?
显然是的。
她攥紧信纸,对云暗吩咐,“云暗,你去,快,让安书离立马来见我。”话落,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梅舒毓,程顾之。”
“是。”云暗应声,立即去了。
敬国公夫人虽然没看信,但是观察花颜难看的脸色,便也猜出想必是出了大事儿了,她伸手去抓花颜的手,触手一片冰凉,她吓了一跳,“手突然这么冰,是你哥哥出了大事儿吗?”
花颜深吸一口气,“不是哥哥,是云迟有危险。”
敬国公夫人面色一变。
花颜转头道,“义母,您去给我熬一碗鸡汤来,我想喝您亲手熬的。”
敬国公夫人看着花颜,有些犹豫。
花颜温声说,“您放心去,我没事儿。我需要想想怎么办。”
敬国公夫人看了方嬷嬷一眼,方嬷嬷连忙上前,“夫人,您放心去吧,奴婢照看着太子妃。”
敬国公夫人点点头,去了厨房。
花颜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从花灼的书信推算着闫军师带兵离开荒原山的日子,以及在脑中勾勒着南楚的地图,从哪里能准确地截住闫军师的兵马。
第八十六章
安书离正在议事殿议事,见云暗忽然站在了他身后,他敏锐地回转头看他。
他以为是花颜出了事儿,立即问,“可是太子妃出了什么事儿?”
云暗摇头,“太子妃有要事儿,请安宰辅立即去见她。”
安书离立即站起身,对与他议事的几位朝臣道,“先到这里,明日再议。”扔下一句话,立即出了议事殿的大门。
他清楚地知道,若不是十分要紧的急事儿,只需随便派个东宫的仆从来告知他一声得空去见就行,如今派了云暗来,显然这事儿十分紧急重要。
安书离骑快马,很快就来到了东宫。
他快步进了凤凰东苑,一眼便看见花颜靠着椅背闭着眼睛,今日阴天,不见太阳,她的椅子自然也没搁在树下,哪怕没有树的阴影落在她脸上,但她的脸上仍旧是落了厚厚的阴影,周身的气息十分沉暗。
安书离脚步顿了一下,又快步走到她面前,问,“出了什么事儿?”
花颜睁开眼睛,也不多言,将花灼的信笺给了他。
安书离接过,看罢,脸色也霎时涌上沉重晦暗,他脑中快速地转着计算着闫军师率兵离开九环山的日子以及他目前兵马走到了哪里,不过他看过的书虽多,走过的路却不多,他一时拿不准,看着花颜问,“太子妃可能计算得出如今闫军师率兵到哪里了?若是我们派兵提前拦的话,只能动用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不过二十万兵马,怕是拦不住五十万兵马,据说九环山的兵马都是特殊训练的精兵。”
花颜在等安书离来的这段时间心里已有了个大概估计,不过还需要细细揣摩一番,她道,“稍后我们一起去云迟的书房看看南楚地势图,我脑中是有个大体位置,不过还需要细细琢磨。”话落,又道,“我派人也请了程顾之和梅舒毓,京麓兵马大营二十万兵马是不够,但我们要的不是打胜仗,而是拦住他就够了。”
安书离点头,“不错,只要拦住,不让他带着五十万兵马去山岭关就行。”
花颜颔首,站起身,“走,去书房。”话落,对方嬷嬷吩咐,“告诉福管家,程顾之和梅舒毓来了之后,让他们直接去书房。”
方嬷嬷应了一声,立即派人去知会福管家了。
花颜与安书离出了凤凰东苑,来到书房。
云迟的书房里,挂着一幅很大的南楚山河图,这幅山河图以前不太详细,后来花颜嫁入了东宫后,有一段时间陪着云迟待着书房处置朝事儿,她闲来无事,不看画本子和志怪小说时,便将她走过的地方详细地用笔在山河图上做了细化。
南楚天下,偌大的地方,她那么多年带着夏缘走了十之八九,只有少数的地方没去过,加之她过目不忘记性好,所以,这一幅山河图的价值,经过她之手,着实是无价之宝。朝廷这么多年派出绘制山河图的地质官员,也不如她笔下来的详细。
安书离第一次在云迟的书房见到这副山河图时,好一番震惊。
不说安书离,当初花颜是在云迟的眼皮子底下被他亲眼看着修改细化的,虽然没惊到,但也被花颜走遍天下几乎所有的地方而生出许多感慨。那时他心里想着,她若是早来京城,该有多好,后来又想着她早来京城,岂不是与苏子斩更早相遇,还是算了,这样就挺好。
彼时花颜自然不知道云迟有那么多的心思想法,只与他对着这一幅被他修改了的山河图说了他走过的那些地方的风土人情与民生百态。
如今,这幅山河图,派上了用场。
从北地九环山调五十万兵马前往岭南,从北到南,最少需要一个月的路程。京城就在这南北中间的位置。依照花灼的书信,闫军师带兵离开最少也有半个多月了。
那么,她拿起云迟插在笔筒里的那根她曾经送给他他一直不曾扔掉的干巴杏花枝指在三处位置,问安书离,“你说,这三处位置,闫军师应该走哪条路?”
安书离抬眼看去,见花颜指了三个地方,分别代表了前往山岭关的三条路。一条是官道,一条是多山,一条是多峡谷。都是绕过京城地界的路。
闫军师自然不傻,不会带着兵马踏入京城地界,苏子折给他的任务,定然不是攻打京城,而是杀了云迟,所以,他一定不会想节外生枝,一定想要隐秘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山岭关,对云迟的兵马进行前后夹击的围困之事。
安书离琢磨片刻,指向一处,“这里,是神医谷吧,是距离京城地界最绕远的一条路,且多山涧狭道,也有草木葱郁遮掩,我觉得闫军师选择走这一条路。你觉得呢?”
花颜露出看到花灼书信以来第一个笑容,“我觉得也是,你与我想法既然一样,拿定然就是这里了。”
安书离当即看着神医谷的地势脑中有了几个布兵的方案,也笑了,“这里,倒也是得天独厚,地势险要,若是别的地方,我们还不好以少拦多的拦人了。这里,二十万京麓兵马阻挡五十万精兵,最少也能阻挡半个月。”
“半个月之后,哥哥与苏轻枫带兵也能到了,就让他们也走这条路。”花颜眸光泛起寒意,“我也想看看,偷鸡不成蚀把米,有什么下场。”
安书离点头,“御林军禁卫军五城兵马司的兵马合起来也有八万之数,够固守京城了。但也不能再与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一起调用,只能拖住闫军师的兵马等着苏轻枫的兵马。只要能拖住,闫军师这五十万精兵……”说着,他眼睛露出寒光,“我们就收了它。”
花颜颔首。
不多时,程顾之与梅舒毓便匆匆来了东宫,由福管家领着二人来到书房。
天气太热,二人急走出了一身汗。
安书离见了二人,简略地将事情说了。
梅舒毓一听,当即就炸了,“苏子折好阴谋,一定不能让他得逞。”话落,道,“我带兵去拦。”
安书离拍拍他肩膀,“稍安勿躁,自然是需要你的京麓兵马大营前往。治国就你一人,怕是拦不住老谋深算的闫军师。”
梅舒毓皱眉,“那还有何人去?”说完,他看向程顾之,“他跟我去?”
“他不行,程大人要留在京城管总粮草的调配,不能离京。”花颜摇头,对着三人道,“我与你去,安宰辅和程大人留在京城。”
她话音一落,梅舒毓顿时惊了,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凸起的肚子,慌神道,“这……太子表嫂……你,不能去吧?”
安书离也惊了,他刚刚没听花颜说她要去,此时立即说,“不行,太子妃不能离京。”
程顾之也立即道,“太子妃自然不能离京,您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不止是要了太子殿下的命,我们都不必活了。”
花颜看着三人,“我琢磨了半个时辰,书离一定不能离京,朝堂经过一个月的动荡,至今仍旧没安稳下来,你必须在。而程大人也要留在京城。闫军师一直跟在苏子折身边,我对他熟悉,也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我近来胎势安稳,天不绝是从神医谷出来的,我带上他一起,有他随行,一定能保我无恙,我再带上云暗以及东宫和花家暗卫,安全不是问题。”
“那也不行,绝对不行,我不会同意。”安书离坚决地摇头,眸光坚定,“你别说了,谁去你也不能去,不是没有能用之人了,偏生要你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人去前线打仗。有你在京城,我是能离京的,若是让你去,不如我去,你也有稳固朝堂的本事。”
梅舒毓也坚决反对应和,并且保证,“我一定誓死拦住闫军师的兵马,表嫂,你就相信我吧。”
花颜见三人说什么都不让她离京,她抿唇,将朝堂上的人琢磨了一圈,实在不放心,二十万兵马,哪怕占据神医谷的地势,也差的太多,若部署不好,不但拦不住,怕是还会被闫军师给吞了。
梅舒毓对比闫军师,还是太稚嫩了。
除了她,也就安书离了。
她深吸一口气,对安书离道,“既然如此,你去吧。朝堂之事,我让小五来顶上。”
安书离见花颜吐口,着实松了一口气,他真怕拦不住她,“好。”
第八十七章
当日,决定了安书离离京,立即派人去请了五皇子。五皇子匆匆来到东宫,听闻此事后,脸都白了,看看安书离,又看看花颜,最终又瞅瞅梅舒毓和程顾之,顿时觉得自己头上一下子压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他结巴地问,“我……我能顶得起来吗?”
安书离看着他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重重的一下,五皇子身子矮了一下,又站直了,他道,“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太子妃好歹带着你在北地历练了一遭,你回京这半年,入朝处事,没出过错,怕什么?太子妃会留在京城,你但有拿不准的注意,收拾不了的事情,都请教太子妃就是了。”
五皇子闻言心里有了些底,咬牙说,“不说为了四哥,就是为了四嫂和我侄子,我咬碎了牙也得顶起来朝堂。”
“这就对了。”梅舒毓心中热血翻涌,“你也别怕,除了太子表嫂,京中还有这么多人呢,程大人也在,另外,夏泽和小十一进了翰林院半年了,你该使就使,他们人虽小,但脑瓜子可不小,聪明着呢。”
“嗯。”五皇子点头,问,“你们什么时候走?”“我进宫去见皇上一趟,天明之前,就离京。”安书离道,“事情紧急,越快越好。”五皇子颔首。
梅疏毓道,“我现在马上就回京麓兵马大营,整齐兵马,天明十分,在京外等你。”
安书离点头,“好。”
程顾之道,“我现在也去准备粮草。”
安书离想了想,“我大哥可以押送粮草。”
程顾之眼睛一亮,“我正在想派何人随军监督粮草合适,如今就他了。我这便派人去找他。”
安书离颔首,“近年来,他虽在女色上荒唐,内院一团乱麻,但是对正事也算稳妥不糊涂。”
几人商议妥当,安书离很快就带着花灼的信进了宫,梅疏毓和程顾之也各自行事,书房内转眼就剩下了花颜和五皇子。
五皇子看着花颜,“四嫂,你脸色不大好,还是回去休息吧!”
花颜摇头,“没事,我回去也躺不下。”话落,对他吩咐,“小五,你将御林军、禁卫军、五城兵马司但凡有军职的人名册给我找一份来,要详细记录在案的。”
五皇子一愣,“四嫂是不放心内城兵马?”
花颜道,“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悉数被调走后,京城就剩下内城兵马了。一定不能出丝毫乱子。”
五皇子心神一凛,“四嫂说的是,我这就去。”
花颜点头。
五皇子匆匆出了东宫,书房静了下来,花颜转身坐去了桌前,对方嬷嬷说,“嬷嬷给我磨墨。”
方嬷嬷看着桌案上一大摞奏折,堆成小山一样,这是今日安宰辅还没来的及批阅的,她看着花颜挺着大肚子,“太子妃,您可不能累着。”
“放心吧,累了我就放下,小五自小没得父皇培养,虽然云迟对他多有教导,但朝政之事他也只是学之有限,安宰辅离开,唯独我能帮着他撑起来朝堂,这奏折怎么批阅,我熟能应手。”
上一世,她代替怀玉批注的太多,这一世跟云迟待在书房时,陪着她分门别类整理奏折,偶尔也会仿照他的字迹批阅了让他省事儿早点儿休息。
所以,这些奏折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唯一不过是因为怀有身孕,不能太累罢了。
方嬷嬷点头,“奴婢给您磨墨,您累了一定要休息。”
“好。”花颜点头。
这些天的奏折,大多数还是关于清查各大世家的后续事宜,花颜也没仿照别人的字迹,而是就用自己的字迹,端正的字体,批阅着奏折。
方嬷嬷在一旁侍候着,想着太子妃的字真有风骨,分毫不差于殿下。
皇宫内,皇帝见了安书离匆匆而来,一脸凝重之色,就知道怕是出了什么急事儿。当看到花灼的信,又听了安书离与花颜等人的商议结果,他卧病在床的身子腾地坐了起来,脸色青白,果断地说,“朕准了。”
无论如何,云迟不能出事儿,必须拦住五十万兵马,安书离前去,不止花颜放心,他也放心。
皇帝当即亲笔起草了一封圣旨,递给安书离,嘱咐,“万事小心,无论用什么法子,务必拦住五十万反军。”
“是。”安书离双手接过圣旨,没立即离开,而是建议,“臣来皇宫这一路,仔细想了想,恐怕五皇子根本就压不住朝臣,皇上如今身子骨也容不得太过劳累。臣有一个建议。”
“你说。”皇帝也觉得五皇子没有安书离这两下子,如今朝野的动荡虽说没剩下多少余韵了,但武威侯还在大理寺关着,且关了一个月了,保不准有人趁京麓兵马大营调离京城之际,趁机作乱,五皇子还是太稚嫩了。
安书离拱手道,“臣恳请,皇上再下一道圣旨,命太子妃协理五皇子监国。”
皇帝一怔,惊讶地看着安书离,“花颜?她怀有身孕,月份大了,不宜操劳,更何况又是女子,怎能监国?”
安书离正色道,“太子妃月份虽大,但也不到卧床不起的地步,尚能操劳,若不是臣与梅将军、顾大人坚决拦着,太子妃就要亲自带着京麓兵马大营去拦截了,太子妃腹有乾坤,胸有丘壑,有她在京城坐镇,臣很是放心。如今南楚江山危及,正值用人之际,赵清溪早被破格提拔,已开了先河,女子有大才者,受重用有何不可?难道皇上您觉得太子妃的才华不及赵清溪?”
皇帝摇头,“她的才华怎会不及赵清溪?只是她身子骨本就不好,如今又怀有身孕,且月份大了,让她立于朝堂,难免会有反对之声,朕是怕她顶不住。”
安书离微笑,“皇上多虑了,太子妃品性坚忍,能屈能伸,有谋略,有胆识,更有心怀,不会顶不住的,您大可放心。本来臣是觉得太子妃居于幕后,协助五皇子稳固就好,但走来这一路,想着五皇子从不曾批阅过奏折,还是需要太子妃临朝听政。”
皇帝叹了口气,“也罢,就依你所言,朕从明日起,开始上朝,朕这副孱弱的身子骨,虽不能批阅奏折理事儿,但每日上上早朝,也还是能坚持的。”
“如此臣就放心了。”安书离见皇帝答应,心中也是佩服,虽然皇上久病无能,但不贪恋权势,听得人劝,该放手时放手,该立威时立威,就足够了。
皇帝当即又写了一封让花颜协同五皇子监国的圣旨,交由安书离带出了皇宫。
安书离回到东宫,果然他猜的没错,见花颜在书房批阅奏折,他笑了一下,将圣旨搁在了她面前。
花颜扬眉,瞅了安书离一眼,打开圣旨,看罢后笑了,“我正想着明日一早去进宫找父皇讨一道圣旨,没想到你倒是先一步想着给我带回来了。多谢了。”
安书离微笑,“路上我想了又想,还是得你立在朝堂上,五皇子镇不住朝臣。皇上的身子骨若是操劳太过,怕是于寿数有害,太子殿下临行前再三告诉我,能不让皇上操劳之事,便不让他操劳,皇上需卧床休养,养好了,能有两三年寿数,若是修养不好,就不好说了。”
花颜抿唇,“宫宴那日皇上还是伤了根本,养都养不回来了,本来天不绝说若不出事儿,皇上最少还有十年。”
“你也要注意身体。”安书离道,“赵清溪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摸清了六部,许多事情,交给她来就可。你也不能太过操劳,无论如何,小殿下最重要。”
“我晓得。”花颜站起身,伸手拍了拍安书离肩膀,郑重地说,“书离,你多保重。务必拦下五十万兵马,带着梅舒毓平安回来。这天下,少不了你辅助云迟治理四海平安,你可不能撂挑子躲懒。”
安书离也神色端正,“你放心,就算为了我娘,我也不能够啊。”
花颜看看还有时间,就神医谷的地势地貌,又与安书离详细说了说,二人又就布兵之法,又不谋而合了几个意见,之后,安书离快速带着暗卫出了东宫,去了户部,安书烨已在程顾之的告知下,带着粮草准备妥当,兄弟二人一起出了城,与梅舒毓的京麓兵马汇合,前往神医谷。
第八十八章
安书离离开,将小忠子留了下来。
小忠子替换了方嬷嬷给花颜磨墨,他不像是方嬷嬷规规矩矩少言少语,而是激动地与花颜说话,“太子妃,您的字真漂亮,你这奏折也批阅的好,都能赶上殿下批阅的了。”
花颜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只是赶上云迟的吗?不是比他批阅的更好?”
小忠子眨眨眼睛,嘿嘿地笑,“在奴才的心里,您和殿下是一样的好。”
花颜逗他,“那若是非要分个高下呢?”
小忠子顿时苦下脸,面上显出纠结之色,半晌,花颜以为他一定说云迟高时,出乎意料地他开口,咬牙说,“您的更好。”
“哎?”花颜失笑,纳闷地看着小忠子,“你自小就跟在你家殿下身边吧?这是叛变了?不怕你家殿下之后找你秋后算账?”
小忠子小声说,“若是您这么问殿下,殿下也一定不说他自己的好,说您的好的。奴才别的不知道,只知道在殿下的心里,您是最大。奴才这么说,没错的。”
花颜大乐,心情好了不少,用笔敲敲他脑门,“就凭你这份本事,能在你家殿下身边侍候一百年。”
小忠子顿时高兴了,连连拱手,“能够侍候殿下、太子妃、小殿下一百年是奴才的福气。”
花颜笑着不再说话,心想着,她活不到一百年,也许,短短五载都没有。
书房重新静了下来,小忠子见花颜虽笑着,但气息莫名伤感,他挠挠脑袋,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也不敢再开口了,专心磨墨。
小忠子替换下了方嬷嬷伺候,方嬷嬷便去了厨房,不多时,给花颜端了一碗燕窝来。
花颜放下笔,活动了两下手腕,站起身,端着燕窝在房中慢慢地一边走着遛遛一边喝下了一碗燕窝。
她喝完燕窝,刚坐下不久,五皇子就来了。
五皇子带来了禁卫军、御林军、五城兵马司所有军职人员录入在案的名单交给花颜。
当他看到花颜坐在书房的桌案前批阅奏折,惊了一跳,“四嫂?”
他喊完,也看到了花颜搁在桌案上的皇帝的监国圣旨,凑近瞅了瞅,顿时松了一口气,“四嫂,你是不是知道我无论如何也顶不起朝局来,才特意向父皇请了一道圣旨?”
花颜一边翻着案宗,一边回答他,“是书离向父皇请的旨,怕你在朝堂上镇不住朝臣。我如今身子还未到拖累不能操心的地步,上个早朝,也是行的。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五皇子轻吁了一口气,惭愧地说,“还真是,我从未处理过朝事儿,就怕安宰辅一走,朝堂上反了天,我正琢磨着怎么办呢,如今既然安宰辅给四嫂你请了旨意与我一同上朝,真是再好不过了。”
花颜摆手,“坐吧,我教你批阅奏折。”
五皇子立马坐下,规规矩矩的,比当初云迟教导他时还要乖觉。
花颜将她批阅完的奏折挪过来,推给他,“你先看,每一本都看过,然后,我再告诉你,为何要这样批注处理。”
五皇子点点头,连忙捧起奏折看了起来。
花颜转头又快速地将没批阅完的奏折拿起来批阅。
五皇子眼角余光特意地瞧了,花颜批阅奏折十分之快,不多时,便批阅完一摞,桌案上的奏折虽多,但她效率极快。一目十行扫过,似乎就知道该怎样处理。这份本事,另他乍舌,尤其是他在读完手中的奏折后,再看花颜的批阅,方才觉得十分精辟有见解,下达的指示也是一阵见血地直指要害。
他看完一本奏折,花颜基本批阅五六本,这样他不知不觉地觉得压力极大,没多少时候,额头便冒了汗。他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学,怕是也及不上四嫂,尤其是她还不是随意糊弄批阅的。
花颜抽空瞅了他一眼,“屋子立很热?要不然让人搬来一盆冰放在屋中?”
五皇子脸一红,连忙摇头,“回四嫂,不是热的,我是看你批阅的太快……”
他倒也诚实,话没说完,花颜便懂了,她笑着说,“没有谁是天生下来就会做一件事情的,我上辈子批阅了好几年,再加上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才如此。你不必与我比。初学者,慢一点没关系。”
五皇子点点头,专心看手中的奏折,揣摩着花颜批阅处理的意思。
一个多时辰后,桌案上的所有奏折都被花颜批阅完了,拿过五皇子看过后不太理解的几本对她细讲原因。
五皇子本来不懂不理解的地方,经过花颜一讲,顿时如打通了七窍,恍然大悟。
朝局瞬息万变,朝堂上的关系也是千丝万缕,谁的背后有谁,哪件事情的背后牵扯了谁,怎样处理,才是对朝局的当下和未来有利。
短短半个时辰,五皇子受益匪浅。
他虽然意犹未尽,但见天色已晚,也怕花颜身子受不住,主动地打住话,“四嫂,剩下的我自己领会,明日你再教我,今日你该休息了。”
花颜也的确是累了,尤其是明日一早还要上早朝呢,点点头,出了书房。
五皇子并没离开,而是在书房掌灯夜读。
夜里的风清清凉凉,拂去了白日的酷热。
方嬷嬷在一旁说,“太子妃,您坐轿子吧。”
“天色夜不太晚,走走吧!今日坐的时间太长,还是走动走动的好。”花颜摇头。
方嬷嬷趁机劝说,“您明日一定不能像今日一样了,这样劳累下去可不行。”
“嗯。”花颜颔首,“明日早朝上,我就告诉诸位大人们一声,别芝麻大点儿的事儿也写一篇折子。今日批阅的一半奏折都是废话连篇,让他们从今以后简略精准地说要说的事情,屁大点儿的事儿,就不必写奏折了。若是我看到谁再写无用的折子,就罚奉一年。”
方嬷嬷十分赞同,“这样也好,总之不能累着您。”
回到凤凰东苑,花颜也顾不得再想云迟再想乱七八糟的,很快就睡着了。
她睡下时,安书离、梅舒毓、安书烨已带着二十万京麓兵马出了京城百里。
安书离和梅舒毓带兵离京,并没有在京城弄出动静,甚至除了少数几个太子近臣和东宫幕僚外,其余的朝臣们都不知道此事。
于是,第二日早朝,当朝臣们看到本来放置的太子殿下的椅子上坐了太子妃花颜时,都震惊地看着她,齐齐地心想,太子妃怎么上朝了?
花颜今日穿了太子妃的服饰,很是隆重,她本是一张绝美的脸,穿寻常的碧色湖水色衣裙,三分娇媚,七分柔软,怎么看起来都温柔无害,掩盖了她内在的凌厉和锋芒,此时她一身华服,眉眼的锋芒和清凌凌的清艳之色怎么都掩不住。
朝臣们很想张口问问怎么回事儿,但看着这样的早早在上坐在太子殿下位置上的太子妃,一时没敢出声。
直到皇帝从帝政殿来到金銮殿,朝臣们三跪九叩之后,皇帝当朝宣布了太子妃协助五皇子监国的圣旨时,朝臣们都懂了今日太子妃上朝的目的。
朝臣们找安宰辅,找了一圈,发现安宰辅不在,今日没上朝,不知做什么去了。
朝臣们你看我我看你,都在心里琢磨着这事儿该不该劝谏一番,太子殿下的椅子是能给太子妃坐没错,但这不是东宫,是早朝,是金銮殿,这显然是后宫干政啊。
不过,心里又隐隐觉得,皇上都下圣旨了,圣旨一下,就算劝了,能收回成命吗?
朝臣们前所未有地陷入了揣摩和挣扎纠葛中,以至于,金銮殿上,半晌没人出声。
五皇子站在朝臣最前面,瞅着上座的花颜,四哥的椅子比父皇的椅子只矮了半个玉阶,以前四哥坐在那里时,便威仪天成,如今四嫂坐在那里,几乎与四哥一模一样的威仪,让人几乎恍惚地以为四哥坐在那里。
朝堂上唯一的女官赵清溪此时也分外敬佩花颜,她比花颜差在哪里,似乎再也不需要人说。
一片寂静中,花颜倒是先开了口,“小忠子,把我昨日批阅的奏折,哪位爱卿上奏的,当朝发给哪位爱卿。众位大人们都看看,我当不当的起坐在这里。若是心服口服,那从今以后,安宰辅或者太子殿下回来之前,我协理五皇子监国,大家就给点儿面子,兢兢业业,共同为南楚社稷,别惹事儿,否则,各位不给我面子,我也就不给各位面子。”
第八十九章
花颜此言一出,朝堂上更是静的落针可闻。
小忠子带着东宫的内侍将一摞摞奏折搬上殿,对着朝臣们分发下去。
朝臣们接连拿到自己的奏折,看到上面的批语,心中不止心惊,而是分外震惊。
这是太子妃批阅的奏折?
这字迹,这笔锋,这批阅的内容,何止是精准地把控了南楚的朝局?更是将朝臣们明里暗里千丝万缕的关系以及藏着的心思显然摸得极其清透清楚。
薄薄的一本奏折里,透过批阅的字里行间,让他们看到了高悬在明镜上的上方宝剑。
何人敢不心服口服?
自古以来,一本奏折内外,明里暗里,藏着多少机锋,若不是深谙此道,一定不懂。
哪怕是安宰辅,在太子殿下离京期间,初初监国之时,代殿下批阅的奏折,也偶尔有疏漏,虽十分细微,但也够朝臣们揣摩出安宰辅对朝局把控的深浅。
可是太子妃批阅的奏折,每位大臣们拿到自己那份批阅返回来的奏折时,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和惊涛骇浪。
“给朕几本瞧瞧。”皇帝在位二十年,对朝臣们的心思能从他们面上露出来的情绪里猜个八九不离十,他也想看看花颜批阅的奏折。
小忠子立即拿了几本奏折过去,正是昨日花颜给五皇子讲解的那几本。
皇帝逐一翻开奏折看罢,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第一次升起对这个儿媳妇由内而外的敬佩,他哈哈大笑,“花颜,好,太子妃,好!”
伴随着皇帝高兴至极的叫好声,朝臣们也醒过神,齐齐叩首,“太子妃千岁。”
这话,代表着认可与心服口服。
这样的太子妃,由不得他们不服,她能批阅出这样的奏折,有治理江山之能,有翻云覆雨手,不服的人,可以预料,没有好下场。
南楚走过四百年,已不是以前的南楚,太子殿下能破格提拔赵清溪入朝,皇上能下圣旨让太子妃协助五皇子监国,南楚将来什么命运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知道,不看太子殿下本身,就看他选妃的眼光,就看如今端坐在金銮殿上的太子妃,南楚也不会垮。
这一个早朝,进行的十分顺利,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花颜监国,也没有一人对花颜批阅的奏折照章行事提出异议。
下了早朝后,皇帝对花颜说,“颜丫头,你晚些再出宫,朕与你说说话。”
花颜含笑点头。
二人前后出了金銮殿,皇帝十分高兴,“颜丫头,你说,太子平乱,何时能归?”
花颜笑着摇头,“回父皇,这我可说不准。”
“嗯?你批阅奏折十分老道,依朕看,太子监国几年,也就做到你这般。你在朝臣面前都不谦虚,怎么在朕跟前谦虚了?你就推测推测,也让朕听听。”皇帝背着手看着她。
花颜无奈地笑,“苏子折十分厉害,是个极狠的角色,只要达到目的,不拘泥什么手段。他不爱百姓,可以说也不爱自己,更没有良善之心,他可以不管不顾豁出去,把江山搅垮,遍地灰飞他眼睛怕都不眨一下。而云迟不同,他仁爱子民,心怀大义,为南楚社稷,为众生百姓。他受的牵制太多,有些黑暗的手段,若是危及百姓,他必然不会用。这一仗能打多久,真是不好说的事儿。”
皇帝闻言点点头,叹了口气,“是啊,朕把太子教导的太仁善爱民了。没教给他帝王之路,本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掌控天下,首先踩的就是鲜血白骨。无论是百姓的,还是反贼的。”
花颜摇头,“父皇,云迟这样很好,得民心者,得天下。若非他仁爱百姓,深得民心,也不会受天下百姓推崇。最起码,清查天下各大世家,也连带着富商富户们自发向朝廷捐献粮草,使得如今国库充裕,最起码,不惧怕因为粮草供给不足而影响平乱战事。这不是哪个太子能做到的。父皇该为教导出这样的太子而骄傲。”
皇帝颔首,被花颜说的一番话心中畅快,“你说的对,是朕狭隘了。为帝者,怎么能不仁爱子民百姓?”
花颜微笑,皇上是一个极好的皇上,将来,就算他没有千载功勋,但也势必会被后人赞赏知人善用,不拘权势,心怀宽厚。
“孩子可健康?”皇帝转了话题,看着花颜凸起的小腹,想起宫宴时,那时还不显怀看不出来,如今竟然已这么大了。
“健康着呢,父皇放心。”花颜笑道,“天不绝每隔一日给我请一次平安脉。”
“还有多久出生?”皇帝放心了,又问。
“三个半月吧。”
皇帝点头,“两个月,小五能上手吗?”
“小五聪明,应该差不多。”花颜笑,“他昨日捧着我批阅的奏折熬夜看了一夜,用心的很。”
皇帝叹气,“颜丫头,你说,朕的想法是不是错了?自小选出太子后,一心教导太子,其他皇子便被朕放养散养了。怕的就是将来兄弟阋墙,同室操戈。却未曾想,如今他们长大了后,南楚朝局是这般形势,除了小五还尚且可用些外,其余的朕那些儿子,真是一个也扶不起来能帮着他。”
花颜认真地想了想,道,“也不能说是父皇您错了,自古以来,兄弟阋墙者众,您防患于未然,原也没错。凡事有两面性,有利自然有弊。”
“罢了,不说了。多说无益。”皇帝嘱咐,“朕还不是太不中用,你若是太累,一定要歇着,这般时候,你要知道,什么也不如你腹中孩子重要。”
“父皇放心。”花颜点头。
二人又说了些别话,说了说此时岭南的战事情势,又说了说安书离和梅舒毓如今到哪里了,又提到大理寺天牢关着的武威侯,已关了一个月了,武威侯那样的人,应该撑到时候了,之后,花颜出了皇宫。
花颜觉得,她也该去天牢探探监了,她想看看如今的武威侯什么模样。
心态可还那般的沉稳?
清查天下各大世家,已清除出了一批她和安书离认为的武威侯的人,如今朝野上下,想必还有藏的深的,也该是时候清除个干净了。
“去大理寺天牢。”花颜出了皇宫后,对小忠子吩咐了一句。
小忠子看着花颜问,“太子妃,天气这么热,您穿这一身太子妃华服,是不是压身上?不如先回宫换一身轻便的衣裳再去。”
“嬷嬷不是给我带着轻便的衣服了?”花颜回头瞅了方嬷嬷一眼,“车里换了就行。”
方嬷嬷上前一步,点头,“是,老奴带着了,车里换也可以,免于您折腾了。”
小忠子不说话了。
上了马车,方嬷嬷拿出花颜寻常穿的轻便衣裙,花颜脱下华服,捏了捏肩膀,轻吁一口气,“这衣服的确很沉,以后得跟云迟说说,太子妃的服饰能不该改改旧制,轻便些,太厚重了。”
方嬷嬷帮花颜捏肩膀,笑着说,“只要您说,殿下一定会同意的。今日穿着应应景就是了,明日就别穿了。”
“不穿了不穿了。今日这不是怕镇不住朝臣吗?”花颜擦了擦汗,换上轻便的衣服,顿时觉得一身轻松。
来到大理寺,早有大理寺卿得到消息,协同大理寺的官员们齐齐迎了出来。
花颜笑着摆手,“诸位大人免礼,本宫来瞧瞧侯爷,侯爷从移到大理寺,可安好?”
“安好。”大理寺卿见到花颜这一刻就懂了,太子妃撒出的网已有一个多月,这是要收网了,他恭敬地说,“下官带您过去。天牢多污秽,不知您可受的住?要不然下官命人先打扫一番?或者将侯爷带出来见您?”
“不用。”花颜摇头,“大人带路就是。”
大理寺卿见太子妃不像那么娇气的人,更何况今日早朝他刚见了,那气派威仪,着实不输太子殿下,再不多言,领着花颜前往大理寺天牢。
进了天牢,一路来到最里面的一处最脏最破的牢房里,武威侯靠着墙坐着,闭着眼睛,胡子拉碴,一身脏污,霉气臭味湿气腐气混在一起,花颜掏出帕子捂住嘴,想着不愧是武威侯,这样的地方待了一个多月,还没疯。
花颜不由想,他心里是想活,还是想死呢?
第九十章
武威侯听到动静,慢慢地睁开眼睛,当看到牢房外站着的花颜时,他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细细地眯了眯。
花颜拿开捂住嘴的帕子,笑问,“侯爷在这里住的可还好?”
武威侯眼底恢复平静冷漠,“本侯住的很好,有劳太子妃挂心了。”
花颜微笑,“挂心倒没有,我就是来看看侯爷,重新地认识认识侯爷,以前见侯爷时,怎么也想不到,侯爷以一人之力,担着这么多的秘密。”
武威侯不语,眸底沉了沉。
花颜又道,“我也想见面问问侯爷,侯爷手中传承了花家暗主令,为何这么多年,没拿着暗主令找上花家。若是侯爷能得花家相助,如今的南楚江山,也许就易主了,不更该是侯爷希望的事儿吗?”
武威侯冷声道,“你当武威侯府的人没找过?本侯的祖辈父辈,往上三代,都找过,拿着暗主令又有什么用?不到四百年,花家人不买账。”
花颜恍然,“怪不得呢。”
武威侯又看着花颜冷笑,“到了本侯这一代,子斩出生后几年,本侯就去过临安,可是花家祖父拒不相见。后来,本侯就懂了。”
“侯爷懂了什么?”花颜问。
武威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答,而是道,“去年,正是四百年,本侯发现,已不必再找花家,你看不上太子殿下,喜欢子斩。为了他,竟然去南疆蛊王宫夺蛊王,如此不费吹灰之力破局,本侯甚喜。”
花颜毫不留情地说,“但是没想到,事与愿违,我到头来还是坐了太子妃。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过的,我不能否认,但是如今,我想说,让侯爷失望了。”
“的确是失望了。”武威侯承认不讳。
“所以,你就放弃了子斩,选了苏子折?”花颜得出结论。
“不错,本侯与数代先祖,煞费苦心,等了四百年,就是为了等他。可是他呢,空有表面的狠辣,心里善良的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能伤筋动骨,再加之因为他母亲的关系,使得他嘴上不屑,心里却十分维护云迟。维护他,就是维护南楚江山,本侯要这样的儿子何用?哪怕他是怀玉帝,也是要之无用,本侯不如扶持苏子折。只有他,才是复国后梁的希望。”
花颜不语。
武威侯盯着她,“本侯倒是没想到,如今哪怕知道怀玉是苏子斩,你都要放弃他。可见,你与本侯也没什么不同。他就是一个可怜人,四百年前,他被迫放弃后梁天下,四百年后,我放弃他,你也放弃他,无论活多久,他都是被人放弃的那一个。”
花颜一时间心绪不平,想反驳武威侯,但他说的是事实,她怒极而笑,“侯爷好生厉害,几句话,兵不血刃,杀人于无形。”话落,她漫不经心地道,“可惜,侯爷看不见了,就算你选择了苏子折,也看不见他是赢是输,是胜是败了。”
“你要杀了我?”武威侯冷笑。
“本来今日我是来杀侯爷的,只不过,我又改主意了。看侯爷在这里待的这么舒服。不如就待一辈子吧。我会吩咐人将这里打上死牢的烙印,无论将来外面天色如何变化,唯有这里,永远暗无天日,终身圈禁,比杀了侯爷要好的多。”花颜说完,也不多待,转身向外走去。
武威侯死死地盯着花颜的身影,直到她被人簇拥着消失不见。
大理寺卿听到了了不得的大事儿,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红白交加下,让他整个人生出惊恐和癫狂,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进来,太子妃没让他回避,他也该回避的。否则,就不至于不要命地听了这要命的大事儿了。
他胸无大志,最是刚正不阿,只想守住这大理寺卿的饭碗就行了,没想立功,只求无过啊。
出了大理寺天牢后,大理寺卿亦步亦趋地跟在花颜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心里希望花颜把他当作空气忘了。
可是花颜怎么会忘了大理寺卿这么个活人呢?她停住脚步,转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大理寺卿,“大人,你是太子殿下一手提拔上来的,就是殿下的亲信之人,这般畏畏缩缩,可别辜负了殿下的栽培之心。”
大理寺卿心神一凛,顿时恭敬垂首,“太子妃说的是,下官一定谨记,不敢忘了殿下的栽培。”
他怎么敢忘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夫妻一体,为娶太子妃,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呢。
花颜压低声音,“若是我所料不差,武威侯熬不住了,近日大理寺天牢怕是会不平静,大人也不必提前打草惊蛇,该如何就如何,我自有安排。”
“是!”
花颜转身上了马车。
随着她离开,大理寺卿抹了抹额头的汗,天下女子多不胜数,但鲜少有哪一个,你在面对她时,就觉得压力徒增,她明明轻言慢语,却让人大气都喘不过。
回到东宫,下了马车,方嬷嬷怕花颜再去书房,立即说,“太子妃,您休息一会儿吧。”
花颜点头,“让人备水,我沐浴。”
方嬷嬷颔首,从天牢出来,是该去去身上的霉气。
回到凤凰东苑,方嬷嬷带着人将水放好,花颜褪了衣衫,洗去一身汗渍,也将武威侯的话语让她心里落的郁气一并清洗了去。
她反复地琢磨武威侯的话,想着武威侯后来懂了什么?为何他那个眼神看着她,死活不开口?
爷爷一定知道!
出了浴桶,她提笔往临安写了一封信,交给花家暗卫送了出去。
都到了这个时候,但有什么,爷爷也不该再瞒她了吧。
写完信,花颜回床歇了一个时辰,去了书房。
五皇子在书房,见到花颜来了,立即站起身,恭敬见礼,“四嫂。”
花颜对他摆摆手,见他气色不是很好的样子,眉眼隐着疲惫,温声道,“小五,凡事过犹不及,要学东西,也不是一朝一夕,该休息还是要休息。”
五皇子也觉得自己有些急了,诚心受教,“四嫂说的是,我一会儿就去休息。”
花颜点点头。
二人一同批阅奏折,有不会下手的奏折,五皇子请教花颜,渐渐地,也品味出了对应什么样的事情什么样的人该有什么样的应对之法。
有些需要叫来朝臣细问的,他请教花颜后,当即命小忠子将人喊来东宫。
这一日,安书离的离开,并没有让朝局发生乱象,往来东宫的官员络绎不绝,朝堂上各部门有序地运转着,无人生乱。
傍晚十分,花颜喊来了赵清溪。
赵清溪见到花颜,也规规矩矩地见礼,之后笑着说,“太子妃保重身体。”
花颜浅笑,“我会注意的。”话落,拿出五皇子给她的御林军、禁卫军、五城兵马司有军职的人名单和卷宗,“你与我一起看看。”
赵清溪懂了,对花颜道,“家父生前,留有一封内城兵马分属派系的名单。若是太子妃需要,我这便去取来。”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花颜笑着点头,“小忠子,你陪着赵大人走一趟。”
“是。”小忠子干脆应声。
赵清溪回往赵府,花颜将几本重要的奏折批阅后,总觉得心不在焉,她蹙眉,喊出云暗,“云暗,你前往赵府一趟,保护赵大人。”
“是!”云暗夜不多问,立即去了。
五皇子在一旁听的发愣,“四嫂,怎么了?赵清溪不过寻常回一趟赵府而已,能有什么危险吗?”
花颜放下笔,端起热水喝了一口,“我心下颇有些不踏实,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很奇怪。左右不过是让云暗跑一趟,无事更好。”
五皇子点头,自然不会说花颜实在太过小心了,只想着四嫂是孕妇,大约是孕妇很容易会多思多想。
花颜站起身,立在窗前,她感应敏锐,想着也许在她踏出大理寺天牢后,武威侯就有所行动了。她没有小看武威侯,但他到底怎么出手,难道是拿赵清溪开路?
赵清溪从哪里看是武威侯破局的突破口?
她想着想着,心底一寒,赵清溪若死了,消息传出去,首先是梅舒毓会疯。
第九十一章
无论是赵清溪,还是梅舒毓,当下的南楚朝局,必不可少。
花颜想到此,当即做了决定,“云意!”
“太子妃!”
“调东宫暗卫,再去赵府一批人。”花颜吩咐,“务必保赵清溪安然无恙。”
云意应是,立即点了人,又去了赵府。
诚如花颜所料,赵清溪刚踏进家门,便被人用刀剑架住了脖子,小忠子惊呼声还没出口,便被人一脚踢飞了过去,他“啊”地惨叫一声,吐了一口血,顿时昏了过去。
赵清溪看不见是谁用剑架着她,那人立在她身后,武功极高,她只能看到架在脖子上的宝剑,寒光闪闪,带着嗜血的锋利。
这柄宝剑剑刃很薄,只要被后人稍有动作,她就能一命呜呼。
她勉强稳住心神,问,“你是何人?”
“我该喊你赵大人呢?还是该喊你赵小姐?”这人一身黑衣,影子落在地上,也是黑黑的一团。
赵清溪没听出是谁,只听到这个声音很年轻,似乎是个年轻的男子,她脸色发白,“自然称呼本官赵大人。”
黑衣人哈哈大笑,凑近她耳边,“可是我喜欢喊你赵小姐。你可知道,我早就想尝尝你的味道了,你还没便宜梅舒毓吧?噢,对了,你们两个都在孝期,自然不能行鱼水之欢……”
赵清溪面色一变,身子抖了起来,“你是谁?”
没有哪个女子,遇到这种事情会不怕的,赵清溪再坚强果敢,也不例外。
黑衣人邪笑,“一会儿躺在床上,你就知道我是谁了……”说着,黑衣人扛上赵清溪,进了内跨院。
赵清溪又是惊惧又是羞愤,想着她若是死了,梅舒毓……梅舒毓……
她心都哆嗦起来。
她还想着,她还没给太子妃名单,她还有她娘,她若是死了,她娘该怎么办?
“你不要试图咬舌自尽,我告诉你,没用的,你就算咬舌自尽,我也会在你身上尽兴……还有你娘,她已在我手中,你最好乖乖听话……”黑衣人警告。
赵清溪牙齿松开,尝到了一嘴的血腥味,咬牙问,“我与你有何冤仇?”
“你的确与我无冤无仇,但谁叫你让我喜欢呢!否则刚刚一照面,你就死了。如今嘛,先让我尝尝你的味道,折磨够了你再说,你若是伺候好我,我兴许就不杀你了,你若是记仇,不如就记在云迟身上,他杀了我娘。”黑衣人一边扛着赵清溪走一边说。
赵清溪身体抖成了筛子,心里也好不了多少,但她脑中快速地转着,想着太子殿下何时杀过妇人?忽然,她灵光一闪,脱口说,“你是苏幻。”
苏幻脚步一顿,哈哈大笑,“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聪明。”
赵清溪心底沉入谷底,苏幻她知道,加敏郡主的儿子,加敏郡主害皇上,诚老郡王与太子殿下找上门,加敏郡主自尽而死。她怒声说,“是你娘先害皇上的,太子殿下不过是……”
“嘘,我不喜欢听你说云迟。”苏幻阴狠地回过头,“再说我就封了你的嘴,毒哑了你,让你发不出声音。”
赵清溪闭了嘴。
赵府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整个府邸哪怕在阳光下,也透着阴沉之气。
苏幻扛着赵清溪穿梭在赵府中,如入自家之地,很快,就扛着赵清溪来到了她的闺房。
赵清溪心里一灰,伸手去拔头上的簪子,她簪子还没拔掉,便被苏幻扔在了床上,只见他扯了面巾,仍在一旁,钳住了她手腕。
苏幻刚要俯下身,屏风后忽然窜出一人,手里拿了一顶灯台,对着他就砸了过来,“畜生,放开我女儿!”
苏幻没防备,被砸了个正着,额头顿时流了血,他看清冲出来的人,骂一句“你这个疯妇人!”挥剑一剑穿了过去。
“娘!”赵清溪睁大眼睛,凄厉地喊了一声,手中的簪子对着苏幻脖子刺去。
苏幻抬手挥落赵清溪的簪子,只觉得后背一股凌厉的杀气,他面色一变,当即抽出洞穿在赵夫人身上的宝剑,身子快速地一滚,躲开了致命的一剑,但胳膊划了一道血口子。
来人不等他喘息,又欺身上前此处第二剑。
苏幻看清来人惊骇,“云暗!”
云暗冷笑一声,“云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太祖暗卫被策反,一直是云暗心里的一个结,早先一路忍辱负重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花颜,如今云幻又出现在了他面前,他岂能放过?
赵清溪从床上爬起来,下地抱住倒在血泊里的赵夫人,泪流满面,“娘……”
赵夫人睁大眼睛,似乎想更清晰地看清赵清溪,苏幻的一剑很准,正中心脏,她颤抖地伸手摸赵清溪的脸,一口口地吐血,“溪儿……娘……娘去找你父亲了,你要好好活着……”
“娘,不,你别死……你别丢下我……”赵清溪抖着手要将赵夫人抱起来,奈何她抱不动,“娘,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找大夫,就找天不绝……神医能起死回生……”
赵夫人抓住她的手,“溪儿……没有你父亲,娘真的活不下去……娘知道你有出息……知道你给自己选了一个好夫君……娘这些日子时而清醒时都看的清楚……娘去了……你和毓二公子好好的……娘怕时间久了,你父亲不等我……”
赵清溪哭的眼泪糊住眼睛,“娘,你别走……溪儿没了父亲……不能再没娘了……”
“你有夫婿……以后好好过日子……娘和你父亲九泉之下也能……安心……”赵夫人声音渐小,盯着赵清溪的脸,看了最后一眼,闭上了眼睛。
赵夫人的身子软下来,手臂垂下,断了气。
赵清溪抱着赵夫人的尸体怎么喊她也再不应答时,痛哭失声。
苏幻的武功不及首领云暗,他再被杀得无还手之力时,放出了信号弹,一批黑衣人现身,围住了云暗。
苏幻喘了一口气大笑,“云暗,今日这里才是你的死期。”
云暗寒着脸不语,与这批黑衣人对杀起来,就在苏幻以为今日云暗是他刀下菜时,忽然有大批的东宫暗卫涌入了赵府,围住了苏幻和他的人。
苏幻面色彻底变了,“十二云卫?”
云迟走时,除了带走了凤凰卫外,十二云卫只带走了云影,其余人都留给了花颜。
如今云意带来的这批人,有一半十二云卫,苏幻和她的人不是对手。
鲜血染红了赵府的红墙碧瓦水榭宣台,一具具黑衣人的尸体横陈在赵府院内。
云暗亲手将刀剑架在了苏幻的脖子上时,对他问,“你还有什么遗言?”
苏幻脸色灰败,“我想知道,我今日怎么败露的?”
“你没败露,是太子妃不放心赵大人。派了我跟来。”云暗不吝啬让他死的明白。
“太子妃,又是太子妃!”苏幻阴狠地说,“统领就该杀了这个祸国的女人,早杀了她,后梁的复国大业早完成了,她真是红颜祸水,统领偏偏舍不得对她下手……”
云暗冷眼看着他辱骂花颜,挥手毫不客气地一剑结束了他的生命。
赵府血雨腥风后,恢复平静。
赵清溪哭晕之前,找出了名单,递给云暗,“这是名单,替我谢谢太子妃相护。”
若没有花颜派人来,她这条命今日也死了,若是以前,她不怕死,但自从与梅舒毓两情相悦,她怕死的很,梅舒毓专情的很,她若死了,他岂能独活?
云暗点头,云意留了几名东宫暗卫在赵府,与云暗一起带着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的小忠子回东宫复命。
花颜一直在等消息,见云暗和云意一身是血地回来,她脸色微变,“赵大人可出事儿了?”
“太子妃放心,赵大人没出事儿。”云暗摇头,将赵府的遭遇经过复述了一遍。
花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替赵清溪难受,“赵夫人与赵宰辅夫妻二人,也是天下少有的夫妻了。”话落,她看了小忠子一眼,“把他送去天不绝那里,尽快医治。你们下去吧!”
云暗和云意退下去。
方嬷嬷念了两声阿弥陀佛,“幸好太子妃您料事如神。”
花颜深吸一口气,揉揉眉心,“让福伯去给赵大人传话,给她七日假,好生料理赵夫人丧事。”
方嬷嬷应是,立即去了。
第九十二章
五皇子目瞪口呆地听着青天白日里这一桩赵府的血雨腥风,原来不是四嫂因为孕妇多思多想,而是真真实实估算准了。
他看着花颜,“四嫂,你是怎么觉得赵大人一定会出事儿的?”
花颜揉揉眉心,展开赵清溪捎回来的名单,名单上第一个人名让她脸色十分难看,她盯着那个人名看了片刻,回答五皇子,“心有所感而已。”
五皇子闭了嘴,他半丝也没有感应出来。
花颜将名单过了一遍,越看脸色越难看。
“四嫂,是不是这名单涉及到了不太好的人?”五皇子除了在北地看到过花颜这样的脸色外,近来还从来没有看到过。
花颜将名单递给他,“你自己看。”
五皇子接过名单,猛地睁大眼睛,从头看到尾后,惊了一身冷汗,他抬起头,看着花颜,“这……这大理寺少卿……翰林院院首……大皇兄……八弟……怎么会……”
“我相信赵宰辅这份名单。”花颜冷清地说,“这些武威侯埋的暗棋,果然深不可挖。也就是为官二十余年,能坐到官拜宰辅位置的赵宰辅能挖的到。
五皇子放下名单,“四嫂,怎么办?”
“大理寺少卿,自然要交给大理寺卿来查办,翰林院的院首,就交给夏泽和小十一,他们二人也在翰林院待了半年了,至于大皇兄和八弟,我没多少印象,自然交给小五你。先把这些人控制起来。用最短的时间。武威侯兴许今日就越狱,我不能让他跑了。”
五皇子咬牙,“我这便去找大皇兄和八弟。”
“嗯。”花颜摆手,“去吧,动作谨慎点儿,这个时候不是顾念兄弟情分的时候。”
“四嫂放心。”五皇子点头,他真没想过皇室兄弟里还有叛贼,四哥待大皇兄和八弟不好吗?四哥待每一个兄弟都好,他们怎么能背地里反四哥?反了南楚江山,复国后梁,于别人有好处也就罢了,于他们有什么好处?
他们是不是忘了自己皇子的身份!
五皇子离开后,花颜吩咐福管家,“给去大理寺卿传句口信,少卿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问问大理寺卿,他可有想过,他手下这个得力助手,原来是武威侯的人。让他关押起来。能做到大理寺卿,拿住一个少卿,总该有法子和手段。就不需我出手了。”
“是。”福管家知道此事事重,立即亲自去了。
花颜又命人喊来夏泽和十一皇子。
二人很是高兴地一起来了东宫,他们从花颜回来,还没见过花颜,二人虽在翰林院,自然没有上朝的资格,如今听花颜喊他们,立即来了。
一个喊颜姐姐,一个喊四嫂,同时瞧着花颜的肚子,十分新奇。
花颜没多少心情与二人玩笑,说了两句话后,在二人的高兴头过去后,便说出了她喊二人来东宫的目的。
二人一听,脸都白了,动翰林院的院首……他们?行吗?
“我给你们一道旨意,能做到翰林院首,自然是本事极大,不过你们两个年岁小,他对你们定不设防,只要拿住他,押送来东宫,就是事成了。”花颜拍拍二人脑袋,“怎么?没信心?”
夏泽和十一皇子对看一眼,不多时,一起鼓起勇气,“有信心。”
“行,去吧。”花颜摆手,很是相信二人,轻飘飘地让二人出去了。
走出东宫,十一皇子怀疑地说,“四嫂真觉得我俩行?”
夏泽点头,“我们不能让颜姐姐失望,颜姐姐找上我俩,一定是我俩合适。”
十一皇子咬牙,“走,动了院首,你我就在翰林院熬出头了,那老头子一直看我俩不顺眼,今日就叫他知道知道厉害。”
夏泽想的更多,“怪不得从你我入了翰林院,他不停找茬,横竖看你我不顺眼,原来他是反贼那伙儿的,不是殿下的人。”
“这等人,就是盘踞在朝堂上的黑心剑,拿着朝廷俸禄,身居高位,却做着反事儿。恶心极了。”十一皇子骂着,心里一股股火,“咱们俩合计合计,怎么将他绑起来送来东宫。”
夏泽道,“我已经想到了。”
“快说说。”十一皇子催促他。
夏泽附在十一皇子耳边,耳语了一阵,十一皇子眼睛一亮,“行,就这么办,你我分头行事。”
花颜协理五皇子监国的第一日,谁也没想到平静的早朝过去后,这个下午,太子妃出手了。
朝堂上又掀起新的一轮的血雨腥风。
大理寺卿得了福管家的传话后,惊骇得半晌没回过神来,满眼满心的不敢置信。大理寺少卿是他的门生,是个寒门学子,他惜才,一步步将之提拔到手下。很多事情,他都让他去做,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武威侯的人吗?
武威侯住在大理寺天牢一个月了,他丝毫没发现他与武威侯有牵扯。
太子妃会不会弄错了?
福管家很会察言观色,小声说,“大人,太子妃明察秋毫,得了确切的消息,一定不会弄错。大人还是按太子妃交代的办差为好,否则纵容了反贼,也许就害了大人自己和家人。”
大理寺卿心神一凛,冷汗顿时浸透了官袍,心想着,空穴不来风,不管少卿是不是反贼,他该先拿下人再说。若是他当真清白,他就再保下他,若他真是反贼,他连他都骗了的话,死有余辜。
大理寺卿咬牙点头,“请回禀太子妃,下官一定办好此事,请太子妃放心。”
福管家完成了差事儿,放心地走了。
大理寺卿叫来亲兵,二话不说地拿住了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少卿都懵了,“大人,恩师,您这是……”
大理寺卿不想说话,对亲兵摆手,“去,堵上他的嘴,将人给本官送去东宫,交由太子妃。”
亲兵利落地堵上了大理寺少卿的嘴,将人痛快地押着出了大理寺,送去了东宫。过程十分顺利,几乎福管家前脚踏进东宫的大门,大理寺少卿便被送到了。
花颜得到禀报,想着大理寺卿动作真快,不愧能坐稳这把椅子,摆手,“先关押去地牢。”
东宫的护卫接手,将人关押去了地牢。
叶兰盈终于在地牢里见到了一个新伙伴,她好奇地看着这个新被关押进来的人,当看清楚他身上穿着的大理寺少卿的官服,脸色十分难看。
在东宫的护卫将大理寺少卿关在了叶兰盈对面的牢房走出去后,叶兰盈对着他问,“你暴露了?”
大理寺少卿不说话。
“你是怎么暴露的?”叶兰盈追问,“是谁把你抓起来关押进来的?看你身上没伤口,你没反抗?你不是有武功吗?”
大理寺少卿依旧不说话。
叶兰盈怒,“你哑巴吗?”
大理寺少卿终于开口,颓废地坐在地上,“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没防备,上峰忽然发难,我就被抓了,他什么也没说,只让亲兵将我送来了东宫。进了东宫后,直接送来了地牢。”
叶兰盈愕然,片刻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骂,“废物!窝囊死了,我真怀疑你是怎么坐上大理寺少卿位置的。”
大理寺少卿不再说话,他至今仍有些不敢置信,他敢肯定,他这些年一定瞒过了恩师,他对他信任至极,就连看管武威侯,都不假他人之手,让他与他一起,凡事也多与他商量,怎么他就突然抓了他了?他哪里暴露了?
“你别想了,一定是花颜那个女人!她发现你了。她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喜欢粗暴直来直去,一定是他吩咐了人抓的你。”叶兰盈自认为还算了解花颜。
大理寺少卿怎么也想不透,他哪里做的不妥被太子妃盯上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赵宰辅死了,当初是他暗中动的手,可真是因果循环,死了的赵宰辅,也把仇报了。
除了大理寺卿将少卿扭送到东宫后,翰林院的院首失踪了,夏泽和十一皇子没惊动人,用了有点儿下作的法子,直接给院首下了药,然后,二人扛了院首,送到了东宫。
反正花颜说了,只将人送来就行,不拘于什么法子,先制住人再说。
五皇子那里却见了血,大皇子在五皇子的质问下,当即自杀了,八皇子年纪不大,没胆子自杀,晕了过去。
各方的动静虽然都不大,但也惊动了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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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6月29日,西子情读者见面会,地点:苏州(苏州国际博览中心,江苏省苏州市苏州工业园区现代大道博览广场),既2013年,连载《纨绔世子妃》时,第一次“粉丝同乐会”之后,时隔六年,第二次读者见面会,能去现场的姑娘请进群,群号:865828318
2019年,也是我写文的第十年,时光荏苒,弹指一挥间,聊聊这些年写过的文,2019.6.29,中国苏州!不见不散!
第九十三章
花颜利用赵宰辅留下的名单,动手极快地清除了一波武威侯埋藏在朝中的暗棋,将大理寺少卿和翰林院院首下了东宫大牢。
另外,赵宰辅的名单里,有御林军的副统领一名,禁卫军的百队长两名,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一名。
这些人,花颜吩咐了云意带着十二云卫前去处理,毕竟他们与文官不同,身怀功夫,手下有兵,但分打草惊蛇,便会很难处理。
入夜,果然如花颜猜测,武威侯从大理寺越狱了。
铁锁链的钥匙与牢房的钥匙大理寺少卿一早就给了武威侯,为了摆脱大理寺少卿的嫌疑,他早就安排了人内外接应自己不插手。所以,即便他提前被抓了,押送进了东宫的地牢,但依旧不影响武威侯顺利越狱。
花颜在白日里铲除了一条赵宰辅给的武威侯的暗线,但也还有一条暗线,埋的不是什么高官重职人员,而是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普通人。
有大理寺天牢的狱卒和牢头,也有禁卫军、御林军、五城兵马司的小兵,甚至还有在京城开店铺的掌柜的和伙计,以及各官员府邸的小厮长随以及奴婢管家。
这些人,在平日里不起眼,但真到派上用场时,还是十分抵用的。
尽管花颜一早就有准备,命人盯着以大理寺天牢为核心的京城各处的动静,但还是差一点儿让武威侯跑了。
所以,当全诚都找不到武威侯的踪迹时,花颜由云暗陪着,在武威侯府邸等到了回府打算走湖底暗道离开的武威侯。
夜色凉如水,花颜披着一件稍微有些厚的披风,站在庭院中的月色下,看着步履匆匆的武威侯,她浅笑嫣然,“侯爷好本事啊,为了你一人,全城人都牵动了。”
武威侯看到花颜,脸色猛地一沉,一颗轻松得意的心也瞬间沉到了谷底深渊,他几乎黑着眼睛看着花颜,眸中卷着风暴,咬牙切齿,“花颜?你怎么在这里?”
花颜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笑着说,“子斩曾告诉我,若是回京见着了你,帮他做一件事情。侯爷能猜到是什么事情吗?”
武威侯手攥紧,“什么事情?难道是他让你杀了本侯?”
“不错。”花颜笑,“侯爷猜对了!”
“孽子!”武威侯恨声骂。
花颜摇头,“侯爷从没当他是你的儿子,又何来孽子一说?你杀了他娘,他在知道后,却也对你下不了手。但他娘的仇又不能不报,所以,便将此事托给我了。我杀侯爷,无负担,他是知道的。”
武威侯死死地盯着花颜,“那你为何不早杀我?”
花颜把玩着腕上的手镯,转了一圈又一圈,“若是我一早下手,怎么能引出侯爷在京城盘踞的所有势力一网打尽?杀了侯爷一人,京中也不算安平,将侯爷的势力都清除了,京中才算是真正地安稳了。”
武威侯勃然大怒,眼底冒出嗜血的杀意,“我先杀了你!”
说着,武威侯欺身上前,他的武功自然十分厉害高绝,只不过鲜少有人看过他出手。据说,当年他为苏子斩前往南阳山请求拜师收徒,曾与南阳真人一教高下,只差南阳真人一招而已。南阳真人曾问他,侯爷有此武功,为何不亲自教导令郎,武威侯摇头,言:父不教子,狠不下心。
南阳真人下山,收了苏子斩。
云暗上前,拦住了武威侯,与此同时,东宫暗卫现身,齐齐护住了花颜。
云暗堪堪与武威侯打了各平手,云意见了,也加入其中,二人对打武威侯一人,顿时占据了上风。
百招之后,武威侯渐渐乏力,二人一人一剑,前后将他刺穿。
武威侯看着从前胸后背穿透的剑刃,许久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
花颜淡漠地看着他,想着武威侯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这个死法,他一生在暗中汲汲营营,后梁复国的重担落在了他这一代,他这一生,肩上心里担了多少事儿?
年少时,他可也与别家的少年郎一样心善纯净?请旨赐婚非要娶梅府二小姐时,是因她天真活泼真正喜爱还是只因为那是梅家女?是太子心仪的梅府大小姐的妹妹,是未来天子的岳父家?他为了取得当今圣上的信任,而与他做了连襟?以便筹谋?
花颜想起苏子斩目光忧伤地补充的那句“他死之前,你问问他,爱过我娘没有?据我所知,我娘是爱他的。年少时喜欢了谁,并不能记一辈子。我娘早忘了。”
花颜看着武威侯,觉得再不问就没机会了,于是,她帮苏子斩问了出来。
武威侯听见花颜的话,忽然癫狂地大笑,“爱?本侯没爱,若说有,爱的人也是柳芙香,否则本侯怎么会把她从苏子斩手中抢到手?”
花颜惊了。
武威侯转头,看着花颜,口吐鲜血地说,“你告诉苏子斩,本侯在九泉下等着他。”
说完一句话,武威侯身子轰然倒地,闭上了眼睛。
方嬷嬷上前,伸手捂住花颜眼睛,“太子妃别看,您看了,就会间接地让小殿下看见。死人晦气。”
花颜没拿开方嬷嬷的手,沉默地站了片刻,说,“将武威侯收敛了吧!回宫。”
这一夜,伴随着武威侯的死,彻底地清除了南楚京城所有危险。
皇帝生怕花颜受惊,派了人来东宫询问花颜可还好,太后也派了人来问,听闻花颜安然无事,都放心了。
第二日早朝,于朝堂上,花颜颁布了武威侯十宗罪,从犯翰林院院首、大理寺少卿等人罪责若干。
因武威侯已死,罢黜爵位,草席埋葬,翰林院院首、大理寺少卿于午门外斩首示众,其余人等,依罪论处,有死刑的,有流放的,有关押三五七八年的不等。
朝堂又经过了一轮洗礼,文武百官稀稀拉拉地站在朝堂上,偌大的金銮殿,看起来就空荡的很。
花颜破格提拔了几名在这一段时间中表现良好的人员入朝,填充了朝局。
朝野上下终于见识了这位东宫太子妃的厉害。
下了早朝后,花颜略感头晕,身体不适,方嬷嬷惊慌地叫来了天不绝。
天不绝给花颜把脉后,吹胡子瞪眼,“染了风寒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是怎么告诉你的?”
花颜靠在贵妃榻上,“怎么会染了风寒呢?我没觉得冷啊。”
方嬷嬷在一旁急道,“定是昨日,武威侯府的湖水旁夜晚湖风太凉,吹到了。”说着,她后悔不已,“都怪奴婢,给您穿的少了。”
花颜伸手拍拍方嬷嬷的手,“怎么能怪你?昨天披了那么厚的披风,我还觉得出汗呢。”
“行了,风寒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只不过你是孕妇,不能用重药。我开些温和的药,你慢慢养着吧。”天不绝打断两人的话,提笔斟酌着开了个药方子。
五皇子听闻花颜病了,说什么也不让她劳累了,说明日不让她上朝了,但有他处置不了的事情,再拿过来请教四嫂。
花颜也不敢大意,点头应了,反正如今京城是真正的固若金汤了,她也不必太担心,还是赶紧养好风寒重要。
皇帝听闻后,也赞同五皇子的话,让花颜好好养病。花颜这一阵子实在太累了,偌大的朝事儿被她担起来,从安书离在时她与安书离一起做局清查天下各大世家,再到安书离离开后,她做局引出武威侯的所有势力,京中安稳太平了,她绷着的那根弦一松,泄了一口气,自然就病倒了。
太后当日便没忍住出宫来看花颜,见她病歪歪地躺在床上发汗,舍不得埋怨她,毕竟她也是为了南楚社稷,却说了敬国公夫人好几句,怪她明明在身边陪着,不劝着些,让她累病了。
敬国公夫人也是自责,她若是强行劝着就好了,谁知道这突然就病了?
太后不放心花颜,在东宫住了下来,看着她养病。
这般养了几日,花颜的病一直不见好,不止急坏了方嬷嬷,也急坏了敬国公夫人和太后。天不绝也皱起了眉头,觉得花颜的情况不太妙。
第九十四章
花颜的风寒不是多严重,按理说,天不绝一副药吃了几日,也就能见好了。但她非但不见好,还有点儿严重的势头。
太后本来吃了花颜给的天不绝的药养回了不少黑发,如今急的又都白了,她不停地盯着天不绝问,“怎么这样?这药方子是不是不管用?再另换药方子呢?”
天不绝皱着眉头思索着点头,“再换个药方子试试吧。”
敬国公夫人看出天不绝神色不对,当他去开药方子时,跟了出去,悄声问,“神医,你与我说实话,太子妃到底是不是风寒?”
天不绝点头,平静如常地说,“回夫人,是风寒,可能太子妃怀孕体制弱,劳累过度,再加之我来的药方子太过温和,于她不管用,才总不见好。我再换个方子,加两味不伤胎儿的重药。”
敬国公夫人怀疑,“当真如此?真是风寒。”
“是风寒,夫人放心。”天不绝肯定地颔首。
敬国公夫人观察他神色,不想说假,放下心来。
天不绝开了药方子,亲自去厨房煎了药,花颜喝下后,见太后和敬国公夫人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宽慰二人,“孕妇体质本就差,染了风寒哪有五六日就好的?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总要十天半个月,皇祖母年纪大了,可别这般熬着了,若把您累倒了,我可是罪过了。”
敬国公夫人也念太后年纪大了,跟着劝说,“太后娘娘,您去歇着把,这里有我就行,若是您着急累病了,太子妃更是心急,万一病上加病……”
“罢了,哀家去歇着,周嬷嬷留在这里侍候你。”太后站起身,听劝地说。
花颜见太后总算去歇着了,心底也松了一口气,点头。
太后离开后,敬国公夫人压低声音说,“这么多年,从不曾见太后对谁这般好过,昔日的皇后娘娘,也不曾让太后亲自在榻前守着看顾。可见,太后是真喜欢你。”
花颜微笑,“太后是爱屋及乌,对太子殿下寄予厚望,我是沾了云迟的光。”
敬国公夫人笑起来。
二人又说了些话,花颜喝了药,犯了困,不多时便困乏地闭上了眼睛。
敬国公夫人怕留在房中打扰她休息,便留了方嬷嬷在外间照看,自己去了小厨房,看看能做些什么开胃可口的吃食让花颜能多吃点儿饭,最近几日,她吃的十分少,这样下去不行。
又过了几日,花颜的伤寒依旧不好,却也没太严重,私下无人时,她压低声音问天不绝,“你说,是不是与我体内的魂咒有关?”
天不绝摇头,“不好说,按理若是小小的风寒,如今也有十多日了,也该好了,可是你一直不见好,我也摸不准是什么情况,不敢随便下定论。再加之腹中胎儿如今已快八个月了,我也不敢胡乱用药。”
花颜点头。
“你自己的身体,你大体可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天不绝问。
花颜摇头,“一天比一天乏力的很,腹部一天比一天坠的慌,我有点儿担心会不会早产。”
天不绝心神一凛,“有这个可能,是该赶紧准备着了。”
“俗话说,七活八不活,我有些害怕。”花颜摸着小腹。
天不绝绷紧脸,“你放心,有我在,只要你生下来他有一口气,鬼门关口我也能给你救下来。你也许就是这段时间思劳过度,心思太重,拖累了身体,才伤寒总不好,尽量放宽心。”
花颜点点头,“也许吧,一场风寒下来,总不见好,我也有点儿草木皆兵。”
当日,二人说完,天不绝便将花颜有可能早产之事告知了敬国公夫人和太后,二人面色大变,太后差点儿晕过去,直到天不绝拍着胸脯保证后,太后才放下心来。
自从得知花颜怀孕,云迟早就让东宫准备了接生嬷嬷、奶娘等人,随着花颜月份一日比一日大,这些人一直待命准备着,如今太后和敬国公夫人又将人仔仔细细地筛选排查了一遍,云迟挑选的人自然是没问题的,太后排查后放下心,让人准备该准备的东西,随时都严阵以待。
两日后,安书离传来消息,他与梅舒毓十日前在神医谷截住了闫军师的五十万兵马,依靠神医谷地形的排兵布阵,成功地阻拦了十日,闫军师如今似乎看出了安书离和梅舒毓不打算与他硬拼只求拦截他的意图,这两日发了疯一般攻打,照这样下去,怕是最多再支撑五日。他联络不上苏轻枫的兵马,询问花颜可能联络得上,花灼和苏轻枫五日后可能到神医谷。
花颜在安书离和梅舒毓带兵离开那日,已传书给花灼,但至今没收到花灼的消息。她如今也不知花灼与苏轻枫的五十万兵马走到了哪里,是个什么情况。
花颜攥着安书离的书信,想着闫军师发疯的话,五十万兵马对比京麓兵马那是碾压式的存在,如今抵挡十日已十分不易,五日显然已是极限。
哥哥至今没消息,不知是没收到信函,还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按理说,不该断了联系猜对。若是哥哥和苏轻枫的兵马五日内不到的话,二十万兵马岂不是成了闫军师的下酒菜?
花颜沉默地思索许久,对方嬷嬷说,“嬷嬷,让小郡主去喊小五过来一趟。”
方嬷嬷担心地看了花颜一眼,吩咐小忠子立即去了。
五皇子不多时便来了,花颜这十几日卧床时居多,走动时极少,她让方嬷嬷帮她穿戴好衣服,在外间画堂见五皇子。
五皇子拱手见礼后,看着花颜潮红的脸色,惊道,“四嫂可是一直在发高热?”
花颜摸摸脸,又摸摸手,“没事儿,这些日子一直这样。”
五皇子追问,“神医怎么说?这都十几日了,四嫂的伤寒为何一直不好?这样下去怎么行?”
花颜放下手,“体质太弱,有的人伤寒一场,卧床一两个月也是有的,这才十几日,哪里那么快就好了?没事儿。”
五皇子总觉得不妥当,花颜的气色让人觉得不放心,但天不绝既然在,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点头,问,“四嫂喊我过来,可是有要事儿?这十几日朝局很是太平,并没有什么不稳动荡之事,四嫂放心就是。”
花颜将安书离的书信递给他,“你看看。”
五皇子接过,看罢后,脸色有些白,问花颜,“四嫂喊我过来,可是有什么打算安排?”话落,断然地说,“反正你不能去神医谷。”
花颜失笑,“你放心,我不去,如今御林军、禁卫军、五城兵马司加起来的内城兵马有八万之数,我是想调七万去神医谷,再增兵抵挡一阵,多了七万兵马,最少能让书离和梅舒毓再撑几日,也许就能等到哥哥和苏轻枫的大军了。”
五皇子点头,“我听四嫂的,派谁去呢?”
“夏泽和小十一,再派两名东宫幕僚。”花颜已想好,“我另外让云意带两名十二云卫跟着。”
五皇子看着花颜,“夏泽和小十一半大的孩子,能行吗?”五皇子知道自己无法离开,程顾之管总粮草调度,也没办法离开,但夏泽和小十一实在太小了。
“你不要看他们小,在对付翰林院院首这件事情上,二人可是人小鬼大。”花颜笑笑,“其实,还有一个人,只不过我怕她受不住,还是算了。”
“谁?”五皇子问。
“赵清溪。”花颜道,“赵大人自小得赵宰辅宰辅,定然也是学过兵法的,虽是女子,没有武功,也未曾上过战场,但兵书大约是熟读透的,更何况,她人聪明。只不过,她刚发丧完赵夫人,状态定然不好,我也怕出什么事情,没办法对梅舒毓交代。”
五皇子点点头,“四嫂说的是,赵大人就算了,还是夏泽与小十一吧。既有东宫幕僚跟着,又有云意带十二云卫保护,带七万兵马去神医谷增援,想必不是多大问题。到了神医谷,与安宰辅和梅将军汇合,自然就听他们调度了。”
花颜颔首,“那就这样定了,你去带着人点兵吧!最好今日就出发。”
五皇子也知道事情紧急,站起身,嘱咐花颜好好养兵,立即匆匆去了。
第九十五章
五皇子离开后不久,赵清溪来了东宫。
十几日不见,赵清溪整个人又苍白又清瘦,早先订制的合体的官袍如今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看起来风一吹就倒。
花颜见了她吓了一跳,她见了花颜也吓了一跳。
赵清溪知道花颜染了风寒病了,早朝都不能上了,但也没想到这么严重,如今看到她,紧张地问,“太子妃,你这都十几日了,怎么还没好?这般病下去怎么行?神医怎么说?”
花颜笑着让她坐下,把对五皇子说的一番话对她说了。
赵清溪不比五皇子好糊弄,她总觉得不对劲,花颜这模样,看着实在让人揪心,她压低声音,“太子妃,若有什么事情,你可不能瞒着,是不是东宫的药材不够了?或者是有什么好药稀世难求?”
她知道这半年以来,无论是御药房还是东宫,用药都十分耗费,无数好药用不了多少日子就没。如今花颜得病了,若是东宫没有的稀缺之药,她怕是也不敢声张张贴皇榜求药,以免被太子殿下知道,乱了他的心。
花颜摇头,笑道,“我身体体质本就不大好,一场风寒,病十几日也不算时间长,你放心,有天不绝在呢,天底下就没有他治不了的病。”
赵清溪看向一旁侍候的方嬷嬷,“嬷嬷你来说。”
方嬷嬷这些日子也急的不行,她也隐隐地觉得花颜身体不大对劲,前些日子并没有发热,最近两日发起热来,虽不高,但低热不退,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但就算她说给赵清溪听,赵大人也不是大夫,想必也只能干着急没法子。
于是,她顺着花颜的话道,“回赵大人,神医说了无大碍。”
赵清溪只能点点头,正色地转了话题,“太子妃,我刚刚得到消息,你与五皇子派夏泽和十一皇子前往神医谷?我想请旨去神医谷,我自小熟读许多书,兵法不敢说精通,但也是涉猎极深。”
花颜摇头,“早先我是有考虑你前去,后来思索之下,觉得你还是留在京城吧。如今调走内城七万兵马,京城只剩一万兵马了,你也看到了,我身在兵中,心有余而力不足,万一有人趁机折路来攻打京城的话,以防万一,京城不能没人调兵遣将。”
赵清溪本来是抱着一定要劝说花颜让她前去神医谷的打算的,如今听她这样一说,顿时打消了心思,点头,“太子妃说的是,既然如此,我就不请命了。从今日起,我就留在东宫吧。”
花颜的安危和身体如今是重中之重,若是她与小殿下出什么事儿的话,太子殿下怕是会疯了。苏子折不用多费力怕是就不战而胜了。南楚离不开太子妃,更是离不开太子殿下。
花颜点头,“好,赵府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就住在东宫,也是个主心骨。”
当日,夏泽、十一皇子匆匆来见过花颜后,从花颜口中讨了几句嘱咐的话,匆匆与东宫幕僚一起,带着七万内城兵马离开了京城,去了神医谷。
云意还是没听花颜的安排,自己没跟去,派了几名十二云卫跟了去。他始终记得太子殿下离京时,对他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哪怕是太子妃的命令,别的都可听从,唯独一样,就是不能离开她身边,尤其是如今太子妃这般病着,情况不好,所以,他跪在花颜面前请罪,让花颜收回成命,换别人前去。
花颜没想到云迟还下了这样的命令,也不是非要云意去保护夏泽与十一皇子不可,她支开云意,也是带有点儿私心,怕她身体真不好了时,云意禀告云迟,乱了云迟的心,那就完了。
所以,她看着云意,绷着脸,沉声说,“你不去神医谷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没有我的准许,不准给太子殿下通风报信。哪怕我卧床不起时。”
云意白着脸看着花颜,太子妃这些日子一直病着不好,他也觉得不大对劲,不知该不该禀告殿下。如今他不敢答应花颜,挣扎不已。
花颜见他忠心云迟,也不难为他,“我没说我会真出事儿,只是他远在关岭山,一心对付苏子折,你是知道苏子折有多难对付的,有天不绝在,我不可能出事儿。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给他传我如何的消息。你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到,那是害了你家殿下,就算他在我身边,我若真有什么,他也束手无策不是?”
云意犹豫片刻,点头,“属下听太子妃的。”
花颜松了一口气。
内城走了七万兵马,一下子就显得空了。各大府邸都得到了消息,知道调走了内城兵马,但不知道调去了哪里,不过既然皇上、五皇子都没当朝议此事,一时间都三缄其口,不敢谈论。
百姓们有少数人注意到城中守备稀疏了,除此之外,一切井然有序。
花颜下了一道旨意,命赵清溪协管内城兵马调派,朝堂上虽颇有惊异,也并没有提出质疑。如今朝臣们都知道太子妃生病了,十几日不见好,皇帝三令五申不得打扰太子妃修养,朝臣们难得保持一致地没有异议,反而期盼太子妃快些好起来。
如今的京城内,肃清了乱臣贼子后,朝臣们没有异心,自然都盼着南楚好,盼着太子妃好,盼着远在外面平乱的太子殿下好,盼着安宰辅、梅将军好,盼着朝廷早些平定内乱。
五日后,花颜依旧低热不退,整个人连下床都头重脚轻没有力气。
太后毕竟活了一辈子的人,心里明镜似的花颜有事情瞒着,连带着天不绝也瞒着,花颜的身体根本就不像她说的那样染了风寒养养就好,算起来近二十日了,一日比一日严重,她不是瞎子,看得出来。
她不敢在花颜面前落泪,背着花颜逼问天不绝。
敬国公夫人每日看着花颜都心惊胆战,也跟着太后一起,想问个清楚明白,看看花颜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天不绝被两个女人逼问的头发麻,同样因为花颜如今的情况棘手得让他恨不得抓掉自己的头皮。最终跺脚,“她在北地时,为救百姓,为护太子殿下仁德名声,耗尽本源灵力,如今这是反噬。你们问我,我也说不明白,若是我能说明白,我救能治好她了。你们逼我也没用,要不你们自己来救?”
太后抖着嘴角,身子发颤,敬国公夫人白着脸,一时没了话。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匆匆来到凤凰东苑,“报!太子妃,城外三十里地现十万兵马!打着岭南王旗帜!”
方嬷嬷想出声拦住,这报信兵报的太快,待她匆匆跑出门,报信兵已报完。方嬷嬷白了脸,对报信兵急声问,“怎么会有五万岭南兵马来到了三十里地外?你确定没看错?”
报信兵拱手,“千真万确,不曾看错。”
方嬷嬷跺了一下脚,又跑回屋。
花颜昏昏沉沉正睡着,听到声音被喊醒,她睁开眼睛,将报信兵的话听了个清楚,她慢慢地挣扎着身子坐起身,方嬷嬷冲进屋,见花颜已醒,连忙伸手扶起她,“太子妃,您先别急,报信兵说是只五万兵马,没那么轻易能攻进来。”
花颜不多说什么,只扶着额头虚弱地道,“扶我下床,我出去看看。”
方嬷嬷立即劝,“您还是躺着吧,有五皇子在,另外还有赵大人和顾大人在,您……”
“敢带五万兵马来京城,一定是五万精兵,而且,带兵的人,一定十分厉害,我怕赵大人、顾大人也不是对手。五皇子对兵法涉猎不深,不懂用兵。你放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没事儿,还能动,我想出去看看,想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及时地得到内城兵马已调走的消息,趁此机会来了京城,来一招釜底抽薪。”
方嬷嬷只能扶着花颜起身,为她穿戴妥当,扶着她出了房门。
花颜来到门口,看着报信兵问,“你说五万兵马打着岭南的旗帜?那可探知带兵的是何人?”
报信兵摇头,“回太子妃,暂且还未探知。”
“继续探!”花颜吩咐,“探清楚再来报我。”
报信兵应是,立即去了。
第九十六章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挂在天边,天边一片火烧云,夕阳映着火烧云的霞光照进凤凰东苑,将整个凤凰东苑染成火红一片。
花颜靠在门框上,支撑着身子望向西方天边,夕阳残血,这不是吉兆。
她看了一会儿,将手放在肚子上,深吸一口气,吩咐,“嬷嬷,让人备车,我去城墙上看看。若是我猜测的不错的话……”
来人定是云让!
方嬷嬷惊恐,“太子妃,您病着,不能去城门,太危险了。”
花颜摇头,“嬷嬷,听我命令,备车,若是兵马攻进城,我也躲不过。”
方嬷嬷一时又惧又急,只能吩咐人准备起来。
太后和敬国公夫人得到消息,匆匆而来,见方嬷嬷扶着花颜上了马车,太后急道,“颜丫头,你干什么去?”
花颜从车内靠着车壁探出头,“皇祖母,我去城门瞧瞧。”
“南楚京城又不是没人,非要你去不可,你给哀家回去躺着。”太后怒道,“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哪里还能折腾?你不要命了吗?”
花颜摇头,“我自然是要命的,如今京城只剩下一万人马,内城空虚,外无京麓兵马镇守,无异于一座空城。我去看看是何人带兵来京,若是故人,无论是小五,还是赵大人和顾大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即便不是故人,来人定然也是十分厉害的人。兵力如今悬殊,他们应付不来。我即便能现在安心回去躺着,若一旦城破,也照样难以善存。如今趁着能动,不如早做筹谋。”
太后一时噎住,咬牙,“哀家跟你去。”
敬国公夫人也明白花颜这时候去城门也是迫不得已,立即说,“我也跟着你去,把东宫的接生嬷嬷们都带上,神医也跟上。”
花颜点头,也不反驳二人,“好。”
东宫的人动作迅速,很快就齐集完备,一行人浩浩汤汤出了东宫。
太后坐在马车里,时刻盯着花颜,看着她有气无力的模样,看的着实心酸,她红着眼睛道,“你若是出事儿,哀家也不活了。”
花颜吓了一跳,无奈地叹气,“皇祖母,您说什么呢。”
太后忍了多日的泪终于控制不住落下来,她连忙用帕子擦,“你若出事儿,迟儿也活不了。他是哀家自小看着长大的,哀家最是清楚他执拗的性子,他认准一件事情,别说十头牛,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你更是这样,你们两个孩子,还真是天生的一对。”
花颜笑,“皇祖母,你放心,这世间繁华,南楚昌盛,云迟求的四海河清,我还没陪他看过,怎么忍心拖累他陪我一起?但有一口气,我就活着等他扫平内乱,安定天下。”
她就算咬牙撑,也要撑到那时,别人的求生意志有多大,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自己的,活着与安定天下,如今是她所求。
太后点点头,“有你这句话,哀家就放心了。当年,皇后去了,皇上的心也跟着去了,若非有迟儿,皇上需要教导他,怕是也早就……即便如此,多年也不曾缓过来,迟儿有像皇上的地方,但比皇上要深情痴心的多,若说江山是他的责任和担子,你就是他心之所倚。”
“我知道。”花颜点头,没有谁比她再清楚不过,云迟早就对她抱着生死之心,她生,他生,她死,他亦然不独活,怕是一旦她出事儿,腹中的孩子,也不能拴住他。
太后伸手拉过她的手,花颜手心的温度烫的太后害怕,“花颜,你是个好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
“嗯,皇祖母放心。”花颜任由太后握着她的手,这些日子,她的身体越来越热,她自己都心惊,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也许,她若是真死,怕是会突然有朝一日,身体就自焚了,焚的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似乎,她就不该存在于这世间,合该那样的死法一样。
她就怕,到时,云迟即便死,上天入地,都找不到她。
所以,她一定不能……
找一个人有多辛苦,她深切地体会过,上天入地,都找不到,她不想云迟找不到她,生生世世都找不到的那种。
马车来到城门口,城门早已得知有兵马来犯时,便已关闭。五皇子、赵清溪、程顾之以及兵部的几位大臣都聚在城门楼上。
见花颜的马车来到,五皇子大惊,于赵清溪、程顾之互看一眼,连忙一起走了过来。
五皇子白着脸道,“四嫂,你怎么来了?”话落,看到太后也从马车上下来,连忙见礼,“皇祖母,您也来了!”
花颜由方嬷嬷扶着,站稳身子,对五皇子点点头,问,“可探清楚了?何人带兵?”
五皇子摇头,“暂时还未探清楚,五万兵马快到城门下了。看起来是五万精兵,据探兵报,马蹄裹了棉布,从三十里外突然冒了出来,早先一直没得到消息。显然带兵之人十分厉害,避开了沿途驿站的哨岗。”
花颜颔首,“我上城楼看看。”
五皇子看着花颜虚弱的模样,动了动嘴角,她来都来了,他到底没再劝说。
方嬷嬷扶着花颜慢慢地走上城楼,赵清溪跟在一旁,忧心地说,“太子妃,真让你料对了,我已将一万兵马分东南西北四城布置了,这是步兵图,你看看。”
花颜伸手接过步兵图,看罢后递回给赵清溪,“你的步兵图没问题,以最少的兵力已经做了最大的周全布置。”
赵清溪收起步兵图,“内城留的一万兵马,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来的既然是五万精兵,怕真难扛住。”
“看看再说。”花颜抿唇。
赵清溪不再多言,如今实在没别的好法子,除非发动起各大府邸的府兵和京城的百姓,但府兵人数加起来,也不过几千,百姓们到底弱势,五万铁骑若是有效地疯狂攻城,能抵挡多久,真不好说。
花颜上了城楼,有人递来瞭望镜给她。
花颜伸手接过瞭望镜,但见远处烟尘滚滚,岭南的旗帜鲜明,隐约看到旗帜下一人一袭白衣,轻袍缓带,距离的远,即便有瞭望镜,也看不清那人眉目。但花颜还是认出了来人,岭南王世子云让。
几年前的云让与如今的模样似乎变化不大,但既然带兵来京,变化其实也是极大的,若是以前的云让,一定做不出来。
她放下瞭望镜,沉默不语。
赵清溪看着花颜,揣测,“太子妃,您可是认识那带兵之人?”
“嗯,认识。”花颜声音如常,“岭南王世子云让,你姑母的儿子,与你算是姑表兄妹了。”
赵清溪惊讶,“怎么会是他?
“我虽没见过他,但听我父亲提起过,岭南王世子淡泊名利。”
花颜笑笑,“安书离也一样淡泊名利,但还不是入了朝局,天下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无论是人,还是规矩。”
赵清溪沉默片刻,“据说他十分聪明,天赋早慧,学什么都快于常人,若非他自出生起就待在岭南,不惜名声,不宣扬其才华,常年与青山绿水为伴,隐居于世,连岭南王都拿他没法子,天下如今便不止四大公子,他定能排上其中。”
花颜点头,“嗯,他很有才华,脾性也很好,可惜,出身岭南王府。”
赵清溪看着城下,说话间,兵马已兵临城下,岭南旗帜下那一人白衣白马已能看清楚眉目,她回忆地说,“他真有几分像姑母的模样,既是他来,一万内城兵马守不住京城。太子妃,你说该怎么办?要不然,我出城去与他谈谈?看看如何能拖住他不攻城?”
花颜不语,似在思量。
赵清溪也在快速地想着注意,除了如今打亲情牌,她已没别的法子,但就怕是亲情牌也不管用,岭南王反了,姑母是岭南王府的人,他的儿子这时带兵来攻京城,若是在这时候到了京城反而顾念她这个亲情,那就是天方夜谭,她不会自信地做这个梦,虽是表哥,她并未见过,云让也从不曾来京。
“四嫂,你与父皇、皇祖母走皇宫的密道出城吧!我带着人抵挡云让。”五皇子虽不懂兵法,但也看出了这五万铁骑绝对是精兵,一旦攻城,城中这些兵马,多不过能抵挡一日。
赵清溪立即转过头,“我怎么没想到,太子妃,您腹中有小殿下,还是……”
花颜摆手,挡住赵清溪的话,目光清然“京城有数万百姓,我身为太子妃,岂能弃城弃百姓而走?岂不是徒惹天下笑话。我不能走!”
第九十七章
五皇子和赵清溪见花颜神色断然,齐齐住了口。
太后在一旁道,“皇上与哀家留下,颜丫头你怀有身孕,为保皇嗣,就算离开,天下也无人会耻笑你。”
花颜摇头,“那我也不走,如今的我,也走不动。”
太后住了口。
花颜看着城下,五万兵马来到城下,整齐划一,纪律严明,岭南旗帜下的云让拢着马缰绳看着城门楼上,那里除了稀稀疏疏的士兵,站了一群衣着光鲜的人,其中一人最是醒目,那一张脸,他魂牵梦萦几年,至今不忘,如刻在了心上,挖都挖不去。
他也曾派人天下寻找过,无数次后悔当年为何不问她名姓,她告诉他排行十七,他便一直喊她十七姑娘,以至于她后来突然一日离开岭南,不辞而别,再无踪迹,他连去哪里找她都不知道。
偌大的天下,找寻几载,也不见人影。
直到两年前,太子选妃,花名册留传到岭南,虽然彼时她以书遮面,他一眼还是认出了她。昔日的小女孩已长成了婷婷少女,显出让人不可忽视的芳华绝代。
但她已是太子云迟定下的太子妃!
和太子夺人吗?他自问,他没有反心,她也未曾留给他只言片语心仪之言,换句话说,不过是她偶然路过岭南,与他相识一场,就如她游历天下,去过许多地方,认识过许多的人一样,他也不过是那千百甚至千万人中的一人,在他来说刻在心上,在她来说,稀松寻常,他有何理由夺人?
“世子,攻城吧!京城如今只一万兵马,我们日夜赶来,就是为了这个时机。”一名副将看着云让望着城门楼上,久久不下令,出声提醒。
云让收回视线,对他道,“拿箭来。”
副将一喜,立即地上了一把弓箭。
云让拉弓搭箭,对准城门楼上。
赵清溪惊呼,“他要做什么?太子妃,快靠后。”
随着她喊声未落,箭矢如一股疾风,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对着花颜的面门射来。云暗和云意齐齐现身,一人挥剑挡在了花颜面前,一人带着花颜后退三丈。
“啪”地一声裂响,云暗斩断了飞来的箭矢,但这箭的力道有十分,也同时折断了他的宝剑,逼得他后退了三步。
云让这一出手,城墙上一众人等都惊破了魂,五皇子当即白了脸,赵清溪也吓了够呛,程顾之还好,但脸色也不大好看,太后由周嬷嬷扶着,敬国公夫人脸色发白。就连云暗都变了脸色。
没想到,岭南王府世子的箭术如此高绝,这样的箭术,足有百步穿杨的神技。
花颜倒是没惊吓到,她拂开方嬷嬷的手,走上前,重新站在原地,看着城下拿着弓箭放出一箭后随意地搭在马鞍前,气定神闲的云让,气笑地说,“云让,若我有力气,定然还你一箭,几年不见,真是刮目相看,我倒没想过,有朝一日,你我再见,原来是兵戎相见。”
花颜此言一出,声音虽不大,但还是传到了城墙上下内外。
太后惊讶,“颜丫头,原来你认识他。”
“对,皇祖母,我认识他。”花颜看着城下,没看太后,却回答她的话,“几年前,我在岭南,与云世子颇有些故交。”
太后点点头,她知道花颜以前游历天下,认识许多人,也不奇怪。
云让终于开口,“此一时彼一时,我也未曾想到,昔日的十七姑娘,原来出身花家,如今成了太子妃。”
花颜笑,手扶着城墙,“是啊,谁能想到呢,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云让沉默,片刻后道,“是你自己打开城门,还是我攻城?”
花颜收了笑,“你攻城能有把握几日攻破?”
“一夜!明日一早,辰时,城必破。”
花颜听着他肯定的语气,默默地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想着还真是,若她攻城,也就一夜间,明日一早,必破城。她也沉默片刻,问,“你是怎么得到内城只剩一万兵马的消息??”
云让淡声道,“久等闫军师的兵马不到岭南,他派人传回消息,被二十万京麓兵马截在了神医谷,二十万兵马根本就拦不住闫军师,京城必调内城兵马前去。我在接到消息之日,便料准赶来了。”
“那你可知道,我哥哥也会从庆远城调五十万兵马?”花颜问。
云让摇头,“你哥哥的五十万兵马,兵分两路,一路去了关岭山,相助太子,一路去了神医谷。去关岭山的兵马赶上了淮南大雨,被大雨截在了淮南河运,而去神医谷的兵马,顶多能够救了神医谷的京麓兵马,所以,如今的京城,无人来救。”话落,他顿了顿道,“另外,你哥哥中了毒,昏迷不醒。”
花颜相信云让的话,想着怪不得哥哥没有音信传来,原来是中了毒,她问,“什么毒?”
“阎王醉。”
花颜知道这个毒,失传已久,阎王醉顾名思义,吃了不死,但却人事不省。若不解毒,人就会一直睡着。可以睡到天荒地老,天不绝曾研究过,她转头看向天不绝。
天不绝立在花颜身后,点头,“我是能解了这阎王醉,但也得见到花灼人啊,有一味药,世间难寻,也不算好解。”话落,他纳闷,“谁这么能耐,竟然还能淘弄到这阎王醉,而且还让花灼中了毒?他那身体,吃了无数好药,寻常的毒对他无用,还真就得这阎王醉,能弄倒他。难道是身边出了奸细?”
花颜心神一凛,哥哥身边的人都是花家的人,谁能让哥哥毫无防备地中毒?
“四嫂,我们与他拼了吧,死守京城。”五皇子发狠地说。
花颜抬起手,示意五皇子别说话,她望着城下看了片刻,问,“云让,我若给你开城门,你当如何?”
五皇子一怔,脱口喊,“四嫂!”
花颜扶着城墙,盯着城下的云让,感觉小腹一阵阵阵痛,下坠的厉害,她最多再支撑一盏茶,既然早晚得城破,哥哥不能赶来相救,如今的京城也没人能相救,她也没力气与云让对打守城,那么,不如就开了城门,以云让的良善,以她对他天生的秉性了解,他定然不会滥杀无辜的京城百姓,她就赌一把昔年的故交能值得保京城不流血不伤一兵一卒一个百姓。
方嬷嬷首先发现了花颜的身子在抖,虽然很轻微,别人发现不了,但她靠得近,感觉的清楚,她心中慌的不行,忍不住开口,“太子妃……”
花颜伸手按住方嬷嬷的手,与她的手一起放在城墙上,轻声说,“他若答应,我说开城门,就开城门,谁也不准不遵命,都听我的。”
太后这时也发现了,提着心咬牙,“听太子妃的。”
五皇子也发现了,垂首,“是,听四嫂的。”
赵清溪也垂首,“臣听太子妃的。”
程顾之一直没说话,此时也表态,“臣附议。”
谁都清楚,就算拼死守,此时也保不住京城,一万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内城兵马,无疑是这五万铁骑精兵的下酒菜。京城以前牢固,那是内城八万兵马,外有京麓三十万兵马,太子殿下带走十万,安书离和梅舒毓又带走二十万,再固若金汤的城池,无兵谈何守城?
云让似乎没料到花颜答应的这么轻易,他扬起头,看着城墙上,“太子妃若答应开城门,无人反抗,我保证,不伤一人。”
“好!”花颜痛快地一锤定音,“听我命令,开城门。”说完,她慢慢地转过身,走离瞭望台,不过三五步,脚一软,身子向地上栽去。
方嬷嬷立即扶住她,恐慌地说,“快,神医。”
天不绝上前,伸手给花颜把脉,见她脸上转眼间豆大的汗珠子滚落,裙摆下染红了一片,他惊道,“不好,早产了,快,扶太子妃去马车上,立即回东宫。”
云意上前,立即抱起花颜,众人慌忙簇拥着下了城楼。
幸好出宫时早有准备,产婆、药材等一应随行携带着,花颜上了马车后,产婆们立即跟了上去,天不绝喂了花颜一颗护心丸,马车疾驰地赶回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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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谁也没想到,花颜这时候发作,城门口一阵兵荒马乱。
五皇子、赵清溪、程顾之等人都担心花颜,生怕她出什么事情,也顾不得云让带兵进城了,都随着花颜匆匆去了东宫。
反正花颜下令开城门了,破罐子破摔,云让进了城爱咋地咋地吧。
所以,当云让带兵进城后,没看到花颜的身影不说,也没看到朝廷的任何一个官员。城门口士兵们稀稀疏疏地站着,城中的百姓们三三两两地走动着,根本就没受丝毫影响,也不见慌张慌乱。
副将看着城内的情形,分外地觉得荒谬,“世子,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花颜那妖女……”
云让冷眼瞅过去,眼神锋利。
副将浑身一哆嗦,连忙改口,“难道是太子妃别有用心?故意打开城门,诱惑我等进城?其实是城内布置有埋伏诡计?”话落,他越想越对,踌躇了,“世子,当心有诈,不可轻易进城。”
人家开了城门,开的太痛快,他反而近了城门后不敢往里走了。
云让抿唇,沉声道,“内城只这么些兵马,能有什么炸?你带着人迅速占领五城,我去东宫看看。”
副将怀疑,“万一真有诈呢?太子妃诡计多端,统领在北地都没得了好。”
“她敢开城门,你连城都不敢进?即便有诈,又如何?”云让看着副将。
副将一噎,咬牙,“是!”话落,一摆手,点了一队人马,“你们跟随世子去东宫,保护好世子,不得有误。”
云让不再看他,当先一马向东宫而去,五千人马跟在他身后。
副将迅速地调兵遣将,将五万兵马分派去了五城,前后不过盏茶,便占领了京城,他觉得实在是太轻易了,自古以来,有谁攻打皇城这么容易吗?据他所知没有吧?越是如此,他越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张扬得意,生怕哪里埋着花颜的杀招,突然就杀他个片甲不留。
云让纵马来到东宫,发现东宫大门敞开着,他翻身下马,进了东宫的大门。
门口守卫见了云让,也不拦着,任由云让进了东宫。
云让缓步往里走,东宫十分安静,明明住着一宫人,无人逃走,都井条有序地做着事情,但他就是感觉出了死寂一般的安静。
他停住脚步,喊过一个人问,“东宫怎么回事儿?你们太子妃呢?”
一名仆从拱手见礼,不见慌张,也不见卑微,不见恭敬,但也不见失礼,不卑不亢地回话,“回云世子,太子妃早产了,如今在凤凰东苑。”
云让恍然,原来花颜早产了!怪不得的进了城门后不见她,是他进城吓到她了吗?还是出了什么状况?他问,“怎么会早产了?是本世子突然进城的原因?”
仆从不摇头也不点头,“太子妃已病了近二十日。”
云让面色微变,“带我去凤凰东苑。”
仆从犹豫了一下,点头,想着太子妃回宫时交代了,若是云世子带兵来东宫,不得阻拦,只管让他进来,便带着云让去了凤凰东苑。
凤凰东苑内,花颜正在鬼门关徘徊,太后、敬国公夫人和天不绝以及产婆、方嬷嬷都在房中,婢女进进出出,一盆盆血水往外端。
五皇子吓的脸都白了,腿软脚软的站不住,惨白着脸问,“怎么办?”
程顾之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办,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看向同样等候在外面的赵清溪。
赵清溪也不曾经历过,赵府也没有姨娘,他父亲一生只她母亲一人,她还是个姑娘,未曾大婚,也没见过生儿育女这般吓人。但她还算比两个男人镇定,咬牙说,“有天不绝在,太子妃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五皇子快哭了,“四哥不在,四嫂早产了,如今京城都被人占领了,是我无能……”
赵清溪也没心情宽慰五皇子,只说,“一定会平安的,据说我们所有人心念祈祷的话,上天能听到我们的心声的。”
五皇子没了主张,闻言点头,双手合十,“我出声就不信神佛,但只要四嫂平安,我愿……”
他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他猛地顿住话,向外看去,当看到进来的云让,一下子红了眼睛,怒道,“你来做什么?你谋反攻打京城,不就是为了那把椅子吗?怎么不去皇宫找父皇?来东宫做什么?”
云让看了五皇子一眼,目光扫见婢女们一盆盆血水往外端,他瞳孔缩了缩,“太子妃如何了?”
“你眼睛若是不瞎,就能看到,四嫂被你害成了什么样子,若不是你攻城,四嫂不至于本在病中还咬着牙累着身子跑去城门。也就不会这时早产了。”五皇子瞪着云让。
云让盯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一盆盆血水看的着实惊心,但里面并听不见花颜痛喊声,岭南王府他父王的侧妃小妾那些年生孩子,他即便没见过,但隔着院墙,也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喊声,如今,里面未免太安静的,安静的更让人觉得心慌。
云让从没想过他再见到花颜会是这样子,记忆里,她是个与你说话,盈盈浅笑的女孩子。早先她在城楼上,他在城墙下,她笑着从上往下看,与她说话,依稀还是昔日的模样,谁知道转眼间,她就早产了。
他问,“危险吗?”
于是是自己也没察觉出的颤音。
五皇子本是一腔怒气,此时一愣,盯着云让,“你在担心我四嫂?”
云让意识到自己失态,将手背在身后,负手而立,偏转过头,淡声说,“我只是问问,何来担心?”
五皇子红着眼睛说,“怎么不危险?你是没见过她病了这二十多日的样子,本就病着,如今再加上早产,我真怕……”他顿住话,跺脚,“我与你这个反贼说这个作甚?”
云让不再说话。
赵清溪仔细地打量了云让一眼,总觉得太子妃与她这位表兄之间怕不是单单故人那么简单。若只是一个故人,她这位表兄不会是这样一副看起来有些后悔兵临城下担心的模样。
她上前走了两步,想了想,还是喊了一句,“让表兄,我是赵清溪。”
云让偏头打量了一眼赵清溪,默然地点了点头,“溪表妹好。”
温和知礼,一如传言一般和善。
赵清溪开口道,“太子妃自从怀孕,未曾好好养胎,被苏子折劫去了北地,受了不少苦,好不容易被太子殿下救回来,殿下又去了岭南,本来安宰辅在朝中时,还无需太子妃太过操心朝局,但闫军师兴兵发往岭南,安宰辅带着京麓兵马去了神医谷,朝堂诸事儿便压在了太子妃身上,她连月来操劳过度,二十日前染了风寒,至今未好,今日表兄带兵前来,她终于受不住提前发作了。”
她本不必与云让说这些,不过也是趁机观察云让是否真如她想的一般。
果然,云让抿起嘴角,“有神医天不绝在,她应该无事儿吧?”
赵清溪扯了扯嘴角,摇头,“不好说,神医一直跟在太子妃身边,但这次的风寒,神医也莫可奈何,二十日用了无数好药,换了几个方子,也没能让太子妃退热。今日你在城下距离的远,未曾看到,太子妃其实身上的温度十分烫手,面色十分潮红。如今早产了,小殿下能不能保住,太子妃能不能平安,都是未知数。”
云让不语。
赵清溪盯着他,“让表兄,你为何要来攻打京城呢?岭南王府如何,你素来不是不掺和吗?岭南王府的政事儿,你也素来不理吧?你跟着岭南王谋反,姑母同意吗?”
云让转过头,沉默片刻,淡声道,“娘和妹妹在苏子折手中。”
赵清溪懂了,原来是迫不得已,她点头,如实相告,“太子妃似乎十分相信让表兄人品秉性,相信即便她打开城门,放你带兵进城,你也不会伤城中一人。”
云让想笑笑,但这时候,他是真的笑不出来,他扯了一下嘴角,也没能露出笑意,溪表妹,你不必对我试探,我进京城,就是进京城而已,别的我没想要。”
赵清溪松了一口气,露出歉意,“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让表兄抱歉。”
云让摇摇头,接受了赵清溪的道歉,却不再说话,
第九十九章
产房内十分安静,花颜已昏迷不醒,留了许多的血,孩子还没出生,太后见怎么都喊不醒花颜时,急的晕了过去。
敬国公夫人顾不得晕倒的太后,急的伸手掐花颜,“太子妃,醒醒,快醒醒,你再不醒来,你辛辛苦苦怀的孩子就没命了。”
方嬷嬷也和产婆们在一旁喊,但任凭敬国公夫人怎么用力地掐,别人怎么用力地喊,花颜依旧昏迷着没动静。
敬国公夫人恐慌地看着花颜,回头见天不绝摆弄箱子里的一排金针,急道,“神医,你快想办法啊。”
天不绝心里也急,细看他的手都是抖的,但还算勉强镇定,“急什么?她不过是暂时晕过去了,还有气呢,我这就给她行针。”
敬国公夫人看清了天不绝手里抖着的手,心里没底的很。
天不绝排好针,让人将花颜躺平放好,然后从头到脚,给她行上了针。同时咬牙说,“我拿出自己的独门绝活了,她若是醒不过来,我也没法子了。”
敬国公夫人握紧花颜的手,不管她听不听得见,哭着说,“太子妃,你快醒来,你若是不醒,孩子也活不了,你醒来,生下她,哪怕看一眼,你也值得辛苦这么久是不是?”
“我知道你最喜欢小孩子,你一直都盼着孩子健健康康出生,你说殿下临走前在书房都给他取好了名字,男孩叫什么来着?女孩叫什么?瞧我这记性,没记住。”
“你想想太子殿下,再想想腹中还没出生的孩子,你忍心舍得再也见不着殿下吗?你甘心一眼都没看到孩子吗?如今京城已被人占领了,你若是再出事儿,殿下得到消息,一准乱了心,苏子折趁机得了机会,南楚江山就亡国了啊……”
“太子妃醒了!”方嬷嬷惊喜地喊了一声。
敬国公夫人大喜,抹了眼睛里糊的泪水,看着花颜,喜极而泣,“你总算醒了。”
花颜虚弱地笑了笑,说不出话来。
天不绝这时趁机说,“别说话,慢慢地用力,只要你生出来,有一口气在,我就能让他活。”
花颜点点头。
“快,端参汤来,让她喝一碗,再拿几片参片来,喝完让她含着。”天不绝吩咐。
方嬷嬷带着人动作利落地端来参汤,一勺勺喂给花颜,然后又让她含了参片,好有力气。
花颜觉得疼的整个身子已不是自己的了,刚刚昏迷时,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要飘离身体,若非她意识死命地向生,压着灵魂,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没命了。
她能清楚地听到敬国公夫人所说的每一句话,也能听到屋中人焦急恐慌地喊她,也能感知到外面院中站着许多人,其中就有云让,他似乎很是后悔和担心焦急。
那一刻,她想着,她这一生,做的事情,有对有错,若是真就这么死了,盖棺定论的话,她也必是过大于功,是南楚的罪人。因为,她死了,云迟不独活,她带走了南楚扭转乾坤的希望,且还开了城门,放兵马进了皇城。
与四百年前,似乎在某一刻,时间重叠,有了异曲同工。
四百年前,她书信一封,让祖父开了临安城门放了太祖爷兵马进城,今日,她下令打开了帝京城的城门,放云让兵马进了皇城。
她夹在时间的缝隙中,灵魂似在被撕扯,一下子撕扯开,又一下子合上,拉锯的结果,是她强大的意念占了上风,她醒了过来。
她不甘心,她最起码要看一眼孩子。
她不甘心,她最起码也要与云迟死在一起。
她不甘心,这江山若给苏子折,百姓们岂能有好?给谁也不能给他。
天不绝撤了针,嘱咐花颜,“既然醒来,就一口气生下他,刚刚我已给你把出了脉象,是你心中所求,是个男孩子没错。”
花颜终于露出笑意,虽虚弱,但似乎一下子就升起了勇气,上天待她不薄,给了她最想要的,她一定要抓住,像云迟一样的小男孩。
产婆都是十分有经验的,在一旁告知花颜怎么用力。
但花颜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她的力气不足以让她生下孩子,一个时辰后,她的力气已不多了,孩子刚露出头,幸好是顺产,自己都感觉自己不行了,有出气没进气。
天不绝急的跺脚,“花颜,你怎么这么窝囊!连个孩子也生不出来!你可知天下多少女人都要走这一关,你连女人最基本会的你都不会,你怎么这么笨?”
“云迟怎么看上了你这么个女人,你说说你,你有什么好?你生下来就活不过二十一岁,他非你不娶,简直就是不要命。你要是能活二十一也还算有良心,没坑惨了他,可是你呢?你算算你如今多大,你满打满算,也就十七,还有四年呢,你怎么连四年也活不到了?你说你不是废物是什么?”
“你还不如继续祸害苏子斩呢,上辈子他误了你,这辈子你祸害他,我看你们才是天生一对。你说你这一辈子非要与云迟过不去做什么?依我看,老天爷才是不开眼,非要将你们硬凑做什么天生一对。”
“你死吧!你死我这老头子也省心了!你说说我从遇到你,有过什么好事儿?这些年,一直为你忙活,先是为你救你哥哥,后来又为你救苏子斩,又为你救云迟,救了这个救那个,等你死了,我救解放了,我游历天下去,要多逍遥有多逍遥。”
太后昏迷着被天不绝给吼醒了,听了天不绝的话,又晕死了过去。
敬国公夫人受不住,不停地落泪,哄花颜,“乖孩子,再用力,你能行的,你那么厉害,依我看,天下女子,都不及你,你已做的够好了,人无完人,你别怕,用力。无论如何,你得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万一你……你真的过不去,义母帮你看着……”
花颜虚弱地点点头,嘴角已被她咬破,却依旧身体不像是自己的,提不起丝毫力气。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五皇子惊喊,“四哥?”
语气太过震惊,以至于拔高了音,声音里全是不敢置信。
“太子殿下?”程顾之与赵清溪也齐齐惊呼,震惊地开口。
“太子殿下回来了吗?”敬国公夫人先是一愣,同样不敢置信,然后大喜,立即跑了出去,她跑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出现在凤凰东苑风尘仆仆归来的云迟,她一下子又哭了出来,大喊,“快,太子殿下,快进来。”
云迟扫了一眼院中的众人,目光落在庭院中站立的云让身上一瞬,什么也没说,转眼就奔进了正屋。
敬国公夫人让开门口,急声说,“太子妃早产,没力气了,天不绝也行过金针了,什么法子都用过了,连激将的法子都使了,如今已经没法子了,是个小殿下,总不能生生硬拽,一旦真拽,真怕血崩啊,你回来的正好……”
云迟点头,转眼就进了里屋,屋中众人见了他,除了天不绝,齐齐跪在了地上,“太子殿下!”
云迟径直来到床前,单膝跪在床边,一把抱住花颜,眼睛通红,“对不住,我回来得晚了。”
花颜是怎么也没想到云迟这时候会回京,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折腾这么久都没哭,这一瞬间见了他,又哭又笑,“你……你怎么回来了呢?”
“我回来了,将兵马扔给了陆之凌,我走之前,伤了苏子折一剑,他短时间内奈何不了陆之凌。我收到云意的书信,便马不停蹄往回赶,幸好赶得急与你一起看着咱们的孩子出生。”云迟快速地说着,看了一眼花颜身下,温柔地哄她,“乖,用力,别怕,我在这。”
花颜点点头,虽然她理智觉得云迟这时候不该扔下兵马回京,但又觉得他能赶回来实在是太好了,她在这一刻最想见他,她紧紧地攥住云迟的手,似乎也有了力气。
云迟见花颜咬破的唇瓣,低头吻了吻她,命令地说,“臭小子,找挨揍是不是?还不赶紧出来?再这般折腾你娘,有你好看。”
花颜气笑,“他听不懂的,你别凶他……”
“他听的懂的,乖,我都舍不得让你难受,他凭什么让你难受?”云迟与花颜说着话,“放轻松些,别怕,要不然咬着我的手,攒足力气,然后再用力!”
自从花颜怀孕,云迟询问过天不绝也询问过产婆,比花颜这个孕妇了解的多,他来了后,产婆都靠边站,没了用处。
不知是见了云迟忽然安了心还是腹中的小子真听懂了受了云迟的恐吓,花颜猛地一用力,感觉身下一轻,孩子一下子滑了出去。
敬国公夫人大喜,哭着说,“生了生了!”
天不绝连忙上前,抓住孩子的两只小脚丫,倒着提起来,照着屁股就拍了一巴掌,孩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天不绝哈哈大笑,“活着的,行,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保他一日小命,包我身上了。”
第一百章
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响彻整个凤凰东苑,声音十分有力。
天不绝打完了一巴掌将他托在手里,给他把脉,须臾,高兴地说,“健康的很,没遗传你娘那个病秧子一身的臭毛病。”
敬国公夫人大喜,“这便好,这便好,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
“恭喜殿下,恭喜太子妃!”屋中众人齐齐道喜,一瞬间皆阴转晴。
云迟看了一眼被天不绝托在手中哇哇大哭的孩子,转过头,低头吻花颜,声音涩哑,“看到了吗?我们的孩子,很健康。”
花颜自然看到了,她用力地睁着眼睛,眼里心里都是欢喜,哑着声音虚弱地说,“是个男孩呢,云迟,真是个男孩呢。”
云迟微笑,“嗯,是你一直想要的。”
花颜点头,是她一直所求,是她想要的,她贪恋地不错眼睛地看着天不绝把孩子打哭后,又给他号脉,然后又将他扔进水盆里洗吧干净用小被子裹了起来抱在怀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抱过来给她看,“喏,你们发现他脾气很大了没有?我就打他一下,他都哭了半天了。这个臭小子。”
花颜抬手,想摸摸他的小脸,费了半天劲儿,软软地没抬起来。
云迟眸光一暗,伸手托起花颜的手,放在了孩子的脸上,似乎她的手有神奇的治愈作用,孩子立马不哭了,似乎想睁开眼睛看花颜,奈何他刚出生,眼睛糊着,睁不开,又委屈地砸吧砸吧嘴,一副要哭不哭的小模样。
花颜看着一下子笑了,问云迟,“你看他,像不像你小时候?”
云迟微微蹙眉,“不像吧,我哪里有这么……”他想说丑,又想着是他和花颜的孩子,改了口,“爱哭。”
花颜识破了他,抿着嘴笑,“他刚出生,皱成一团,自然不好看了,等过些日子,他长开了,就好看了呢,你别嫌弃他。”
云迟低咳了一声,“嗯,不嫌弃。”
敬国公夫人在一旁直乐,“小殿下刚出生的孩子,已经比大多数孩子都好看了,等过些日子长开了,定是个粉雕玉琢的模样。殿下和太子妃都容貌华盛,他更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花颜爱听这话,“就是呢。”
云迟微笑,看花颜一副渴望想抱抱孩子的模样,他伸手对天不绝说,“将孩子给我抱抱。”
天不绝毫不怀疑云迟会抱孩子,堂堂太子,自从花颜怀孕,除了看奏折处理国事外,曾经有大把的时间都抓着他讨教女子怀孕该注意什么,孩子出生该怎么抱云云,若他不是太子,他早让他滚了,他将孩子递给云迟,放进他怀里。
云迟抱过孩子,软软地一团,小脑袋枕在他胳膊上,小身子软的没骨头,跟面团一样,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虽然皱皱巴巴,但的确不算丑。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他侧身靠近花颜,温柔地说,“你刚生产完,没力气抱她,等过几日有力气了,你再抱,别急,我先替你抱他也是一样。”
花颜点头,舍不得移开眼睛,“好。”
云迟将孩子侧脸挨了挨花颜的脸,花颜感觉软软嫩嫩的小脸贴着他,顿时满足心软的一塌糊涂,“云迟,我好喜欢他。”
“嗯,既然喜欢他,就好好活着,我们一起看着他长大,别扔下他好不好?“云迟低声问。
花颜点头,眼里有泪光在闪,“好。”
她尽力,尽最大的力,活着。云迟自小没了母亲,一定希望他的孩子有母亲的陪伴。她更希望。
“好啦,将孩子抱走,我给她把把脉。”天不绝挥手。
云迟看向敬国公夫人。
敬国公夫人立马上前接过孩子,抱在怀里,“我抱去外面给他们看看,外面那几个孩子也担心着急的够呛,也让他们欢喜欢喜。”
云迟颔首。
敬国公夫人给孩子裹好,抱着孩子出了房门,笑着对外面的众人说,“太子妃产下小殿下,母子平安。”
五皇子早就听到里面传出婴儿哭了,但没听到花颜的声音,他也笑不出来,外面等候的赵清溪、程顾之等人也一样。如今见敬国公夫人抱着孩子出来,又说母子平安,都露出欢喜之色,齐齐拥上前。
“我侄子真好看。”五皇子美滋滋的,四哥回来,他什么都不怕了。
“殿下刚赶回来,太子妃就生了,可见太子妃和小殿下就是等着殿下呢。”程顾之笑道。
赵清溪点头,“小殿下真好看,眉眼很像殿下。”
几人围着敬国公夫人怀里抱着的孩子说了半天,不过谁都没经验,包括赵清溪,都不敢抱。
云让一直站在院中,隔着远处的人群,淡淡地看着,他也没料到云迟竟然这时候扔下了大军从岭南赶了回来,就冲这一点,天下传扬太子云迟对太子妃花颜情深意重果然不假。
母子平安就好。
敬国公夫人远远地瞧着云让,犹豫了一下开口,“云世子,你可要看看小殿下?”
五皇子吓了一跳,立即说,“不能给他看。”
赵清溪看向云让,他听到敬国公夫人的话似乎也愣了一下,她轻声对五皇子说,“让表哥品行端正,断然不会对刚出生的小孩子下手的,且他也在占领等了许久了,让他看看吧。”
五皇子住了嘴。
敬国公夫人笑着抱着孩子走了两步,“云世子?”
云让上前,也走了两步,来到敬国公夫人面前,对他拱手一礼,道了声“夫人”,又低头看她怀里的孩子。
刚出生的小孩子,闭着眼睛,但耳朵却竖着,似乎对外界格外的敏感,小脸皱着,似乎十分不情愿让人如观看猴子一样地围观他,那表情虽细微,但也够让观察仔细的云让讶异,他看了片刻,微笑地温声说,“小殿下生来聪慧,将来必定天赋异禀,成大气候。”
小孩子的耳朵很灵,循着声音扭过脸,小被子里的小手伸了出来,似乎在找云让的位置要够他。
敬国公夫人惊讶,“呀,他在找世子你,他听到你的话了。”
云让伸出一根手指,试探地去碰他的小手,软软绵绵的,像个小包子,他刚碰到,便被小孩子的小手一把抓住,攥在了手里。
云让一愣,随即笑出声。
五皇子和赵清溪、程顾之都惊呆了,齐齐又凑了过来。
五皇子嫉妒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儿?他喜欢你这个恶人?”
云让带兵攻城,让他自动将他规划为恶人那一类,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兵临城下的人不是乱臣贼子,他喊他恶人是客气的。哪怕他进了城后没大开杀戒。
“小殿下好像真喜欢让表兄。”赵清溪也颇为惊异。
敬国公夫人笑着说,“人与人之间,看的是缘分,可见小殿下与云世子有缘,今日云世子来京,小殿下就迫不及待地出生了。”
“能有什么缘?”五皇子不高兴了,“我看就是巧合,小孩子能懂什么嘛。”
敬国公夫人抿着嘴笑,“皇家有一种说法,五皇子大约是忘了,天命之子出生后,自己选授业恩师,有这种师徒之缘。”
五皇子听敬国公夫人这么一说,也想起了,四哥的授业恩师就是他出生时自己选的,往上追溯,父皇以及云家数代先祖,有的出生后不久就选了授业恩师,有的记事起选的,看缘分是早是晚。
他无言了片刻,嘟囔,“乱臣贼子,都叛乱反了,还能有什么师徒缘,算不得。”
云让没说话,只看着攥着他手的小孩子,目光渐渐温柔。
敬国公夫人看着云让心下感慨,云世子秉性纯善,温良宽和,传言果然没错,可惜,生在岭南王府。如今殿下回来了,京城这一局,不知该如何破,不过看着云让的模样,没有杀心,也不像真有反心,也许事情有意料不到的转机也说不定。
“将他抱进屋吧!外面虽酷热暖和,但他刚出生,不宜久待。”云让试图从小孩子手中撤回手,没料到他手劲极大,攥的紧,他撤了两撤,竟然没撤出来,又不敢用力,怕伤到他。
敬国公夫人见了也愈发惊讶,想了想,笑着说,“云世子若是不介意,与我一起去画堂吧,小殿下大约喜欢与你多待一会儿。”
云让笑了笑,温和地点点头,“好。”
第一百零一章
屋内,天不绝给花颜把脉,云迟坐在床前盯着天不绝的神色变化。
花颜生下孩子凭着看到云迟的那一股劲儿,如今孩子出生后,她的劲儿便散了,浑身被汗水浸透,十分的虚弱,再没有一丝力气,她很累,但不敢闭眼,她生怕自己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天不绝给花颜仔仔细细地把完脉,神情反而轻松了,对云迟说,“孩子出生了,倒是因祸得福了,她身体的高热似乎在退,就是十分虚脱,反倒没了性命之危。”话落,又说,“先喝一碗参汤,再好好睡上一觉,既然没有性命危险,便不需太过担心,仔细坐月子就是。”
云迟心下也跟着天不绝的话一松,露出从他回来后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吩咐方嬷嬷,“快去端参汤,赶紧让太子妃喝下。”
方嬷嬷高兴地应了一声是,立即去了。
不多时,方嬷嬷端来参汤,云迟亲自接过,一勺一勺地喂花颜喝下,然后温柔地给她擦了擦嘴角,又擦了擦脸上额头上的汗,柔声说,“别怕,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让你醒来第一眼就看到我。”
花颜也听清了天不绝的话,心下也是一松,对云迟摇头,“我放了云让带五万兵马进城,你……”
“你不必再管,我会处理,乖,你安心睡,有我在,京城没事儿。”云迟哄她,“你眼睛都睁不开了,快睡。”
花颜点点头,闭上了眼睛,须臾,又睁开,“云让必有苦衷,他母亲妹妹应该落在了苏子折手中。”
云迟颔首,“此事我知道,他母亲和妹妹的确落在了苏子折手中,放心吧,他虽带兵进城,但未伤民分毫,若他肯归顺朝廷,我不会为难他。”
花颜又点点头,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她太虚弱又太困,转眼就睡着了。
云迟一直守在花颜身边,目光温柔地看了她许久,舍不得移开眼睛。
太后晕过去后,就被周嬷嬷扶到了外间的软榻上,花颜性命垂危时,谁也顾不上昏迷的太后,此时花颜转危为安,天不绝才顾上给太后把了把脉,喂了药,不多时,太后就悠悠醒转。
太后睁开眼睛,先看到了立在旁边的周嬷嬷,立即抓着她的手问,“颜丫头呢?她可还好?生了没?”
周嬷嬷欢喜地说,“回太后,太子妃很好,已经生了,是个小殿下。”
太后大喜,“快,扶哀家过去看她。”
周嬷嬷点头,“太子妃睡下了,您先去看小殿下?”
“不,哀家先去看太子妃。”太后摇头,“她睡下也没事儿,哀家不吵醒她。”
周嬷嬷颔首,扶着太后进里屋,一边欢喜地说,“殿下与太子妃心有灵犀,太子妃当时没力气了,危险的很,幸亏殿下及时赶回来了,太子妃见了殿下,很快就有了力气,没多久,小殿下顺利出生了,母子平安,神医说太子妃也脱离生命危险了。”
太后脚步一顿,惊问,“太子回京了?”
“是呢。”周嬷嬷点头。
太后也是一喜,连忙快步进了里屋,一眼就看到云迟坐在床前,他未曾梳洗,还是一身风尘的模样,衣衫灰扑扑,也没换,整个人又是苍白又是清瘦,她眼眶一红,“迟儿,你怎么回来了?”
云迟转过头,站起身,“皇祖母,我几日前收到云意的传书,便赶回来了。”
“大军呢?”太后问。
“陆之凌管着,敬国公也在。”云迟不欲多说,“不会出事儿的,皇祖母放心,我回京前安排妥当了。”
太后点点头,放下心来,看了一眼床上睡着的花颜一眼,“可怜见的,真是苦了颜丫头了,从你离京,她一直操劳,染了风寒一直不好,后来愈发地高热不退,我们都知道她身体出了状况,但她怕哀家担心,还瞒着哀家,更是三令五申,不准任何人给你传信,怕乱了你的心,不过幸好你回来了,她也挺过了这一关。”
云迟颔首,“辛苦皇祖母了。”
“哀家哪里有什么辛苦,辛苦的是她。”太后摇头,“母子平安就好,你先歇着,哀家去看看小曾孙。”
云迟点头。
太后匆匆来,说了几句话,又惦记着孩子,匆匆去看。
方嬷嬷在太后离开后,对云迟压低声音说,“殿下,您说惊奇不惊奇,小殿下刚刚出生的一个小孩子,早先被敬国公夫人抱出去后,他见了云世子,死活抓着云世子的手指不松开,至今都睡着了,还攥着呢,云世子只能陪着他。”
云迟偏过头,也露出几分讶异,“有此事?”
“是。”方嬷嬷点头,声音更低了些,“云世子看起来没有恶意,从进城来到东宫后,听闻太子妃早产,也在院中与五皇子等人等了许久,如今小殿下生下来,他见了似乎也很喜欢小殿下。”
云迟点头,“本宫知道了。”
方嬷嬷不再多说。
太后来到东暖阁,本是来看望小孩子,当看到云让坐在床前,一根手指被小孩子抓着,他低眉看着小孩子,目光温柔,她愣了好一会儿,揉揉眼睛,“云让?”
云让转头,见是太后,他没法站起身,只温和道,“太后娘娘。”
太后几步奔到床前,看着洗吧干净盖着被子睡着的小人儿,“哎哟哟哟”了好几声,欢喜地说,“这是哀家的小曾孙吗?”
周嬷嬷笑着附和,“是,正是太后您的小曾孙呢。”
太后伸出手指,轻轻地戮了戮小孩子的小脸,移不开眼睛地说,“真软真嫩,像迟儿,迟儿刚出生那会儿,也是这个小模样,哀家还记着呢。”
周嬷嬷笑,“太后记性真好,奴婢都忘了。”
“哀家没忘,可不能忘,迟儿出生时,哀家让人绘了一幅丹青,明日就拿出来瞧瞧,明日也寻个擅长丹青的高手给哀家的小曾孙绘一幅丹青。”太后笑的合不拢嘴。
周嬷嬷点头,“太后想的周到,小孩子一日三变,丹青是得明日就画。今日小殿下没睁眼睛,明日该睁眼睛了。”
太后爱怜地摸摸她的小脸,“虽是早产了一个月,但哀家看这小子个头也不小,怪不得他娘生他受了不少苦。天不绝怎么说?”
周嬷嬷笑道,“神医说小殿下健康的很。”
太后放下心来,目光落在小孩子紧紧地攥着云让的手上,笑着说,“云世子,哀家的小曾孙喜欢你啊。”
云让微笑,“似乎是。”
太后看着他的笑容,想说什么,但想想云迟已回了京城,她一把年纪就不操心了,便将话又吞了回去,对他道,“这床这么大,哀家看你也累了,别总是坐着了,你也躺下来歇歇吧。”
云让点头,“多谢太后。”
太后又看了小孩子一会儿,出了东暖阁,问,“国公夫人呢?”
“夫人去了厨房,给太子妃做膳食了,想着醒来后让她吃些既营养又合胃口的东西。”周嬷嬷道。
“辛苦她了,哀家也去厨房看看,有些膳食,坐月子的女人是不能吃的,她当初嫁进国公府,老国公夫人那时已去了,老国公再未娶,生陆之凌时,府中只有敬国公和随身侍候的陪嫁侍候她,她也未必懂的多。”太后道。
周嬷嬷点头,扶着太后向厨房走去。
云让带来的副将得到消息说太子殿下回京了,且孤身一人,他大惊失色,连忙带着人来到了东宫。
东宫外,云让早先带来的五千兵马围困住了东宫,里三层外三层。
副将瞅了一眼被围的水泄不通的东宫,心下踏实了些,对一名小将问,“世子呢?”
小将立即回话,“世子进了东宫,有两个多时辰了。”
“谁跟着世子了?你怎么没跟着世子进去?”副将问。
小将摇头,“世子吩咐,让我等在宫外等着,不准跟着他。”
副将脸色绷紧,“太子是什么时候回京的?你们就眼睁睁地将他放进了东宫?”
小将立即说,“我等没人看到太后进东宫,不知太子殿下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副将立即说,“难道是东宫密道?”话落,他叫了一声,“不好,世子孤身一人进了东宫,太子回宫后见了世子难保不动手。”说完,他颜色大变,“快,都随我进去,世子一旦有事儿,就给我平了东宫。”
------题外话------
今天出发去苏州,这是存稿
第一百零二章
东宫大门自云让进去后,并未关上,大厂四开。
副将带着兵马冲入东宫,进了府内,抓住一人问,“我家世子呢?”
仆从吓了一跳,白了脸,但还是回话,“云世子在凤凰东苑。”
副将放开了那名仆从,“带路!”
仆从看着副将凶神恶煞的模样,与云世子进东宫时温和态度真是差别天上地下,他不情不愿地带路前往凤凰东苑。
云迟在副将冲入东宫大门时,已得到了云影禀告,他扬了扬眉,淡淡地说,“去告诉云世子,他的人,他自己管,别惊扰了太子妃。”
云影应是,去了隔壁的东暖阁。
云让的确也有些累了,小孩子不松开他的手,他只能听从太后的话,从善如流地陪着他躺在了床上,他也分外地觉得奇异,没想到刚刚出生的小孩子,这般喜欢他。
他又想着,这是她的孩子呢,身体里流着一半她的血液,真是个讨喜的孩子。
云影悄无声息地进了屋内,“云世子,你的副将带人闯进了东宫,如今奔凤凰东苑来了。殿下说,你的人,你自己管,别惊扰了太子妃。”
云让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天色,自他进东宫后,时间是有些久了,他点头,从小孩子的手里慢慢地撤出手指,撤了半天,他也有些无奈,刚出生的小孩子,能有多大的劲儿?但偏偏他似乎有很大的劲儿,攥的死紧,他撤不出。
云影也瞧见了,眨了眨眼睛。
云让动作大了些,似乎惊动了熟睡中的小孩子,他不高兴地撇嘴露出委屈的表情,下一刻似乎就要哭出来。云让顿时不敢动了,看着小孩子,犹豫片刻,伸手将他抱了起来,抱在怀里,对云影说,“我带着他出去走一趟吧,不让人进凤凰东苑,便打扰不到太子妃休息了。”
云影点头,也觉得奇异。
云让抱着小孩子出了东暖阁,来到凤凰东苑门口,他刚站定不久,副将带着人冲了过来,副将看到云让,大喜,脱口问,“世子,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云让摇头,面色浅淡,“你来东宫做什么?”
“属下听闻太子回东宫了,怕世子有危险,太子殿下呢?世子可将他拿下了?”副将看着云让怀里抱着的婴儿,他睁大眼睛,“这孩子是……”
云让不答他的话,看着副将,“赵贵,你跟在我父王身边多少年?”
赵贵一愣,“回世子,我十岁那年跟随王爷,如今已经三十年了。”
“三十年,时间够久了。这么说,你是不会背叛我父王了?”云让挑眉。
赵贵心里咯噔一声,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世子,你要做什么?”
云让目光怜悯地看着他,“这一路进京,你每日都与岭南有书信来往,随时禀告我的动态,今日的信刚刚送走吧?父王信任你,派你监视我,苏子折拿了我母亲与妹妹,父王依旧不相信我能跟着他谋反,但正值用人之际,他只能用我来攻打皇城。赵贵,我本不想杀你,但你对我父王太忠心了。”
赵贵面色大变,“世子,你要杀我?你可知,我若死了,王妃和小郡主必死。”
云让淡笑,“你可知在苏子折找到我之前,有花家的人找到了我,我之所以听父王命令,来攻打皇城,不过是迷惑他,从他手中调五万精兵出来罢了。我离开岭南,来了京城,自有花家的人救我娘和妹妹,花家的人虽从他手中救我娘和妹妹不容易,但如今苏子折受了太子一剑,自顾不暇,想必他们从中救人不会有多难,说不准,此时已将人救走了。”
赵贵脸色一白,连连倒退了两步,猛地拔出了手中的剑,指着云让,“世子,王爷早就料到你不服管教,不会心向着他,他知道你心心念念的人是太子妃,来京见了她定然舍不得下不去手,早就给属下一道命令,若你不听他的话,就让属下杀了你。世子,这是王爷的命令,既然你有杀我之心,要反王爷,休怪属下不客气了。”
话落,他大喊一声,“来人,王爷有令,诛杀世子……”
他话音未落,身后跟着他进来的那名小将忽然抽出宝剑,从他身后给了他一剑,这一剑快狠准,顷刻间便将他刺了个对穿。
赵贵不敢置信地转回身,看着小将,“周述,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我举荐你得王爷信任,你……你竟然杀我……”
小将将剑抽出,动作干净利落,目光坦然地看着赵贵,“我早就是世子的人。赵副将,当初我接近你,让你举荐我给王爷,不过都是世子的安排罢了。”
赵贵身子晃了晃,似难以置信,又似恍然大悟,张嘴吐出一大口血,再也说不出话来,须臾,“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云让衣袍未染一丝鲜血,目光怜悯平静地看了一眼倒地的赵贵,对周述说,“将他拖下去吧,将地面的血洗干净,别脏了这门口的净土。”
“是,世子。”周述点头,一摆手,立即有人上前拖了赵贵的尸体下去。
士兵们虽是岭南王府精养的私兵,但好多都已私下被周述收买,赵贵太相信周述了,从来没有想过他一早就是云让的人,他总以为云让一直不管岭南王府的事务,虽有本事,但有他盯着,世子逃不出他的手心,所以,一路来给岭南王传信,也不避着云让,殊不知,云让虽一直以来置身事外,但聪明地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岭南王不会放着他这么一个儿子不利用,他不会真让他置身事外,所以,他虽厌恶这些,但还是在得知他要谋反时,一早就做了筹谋。
岭南王对王妃并不好,他只有野心,从最初娶岭南王妃,就是包含了算计利用。云让自小聪明,看的清楚,因他记事起就不掺和岭南王府事务,所以,岭南我对他十分不满,他对岭南王也没有多少父子之情。
如今,他杀了赵贵,也算是打破了与岭南王的虚与委蛇,彻底断绝了父子之情。换句话说,在岭南王拿下了他母亲和妹妹威胁他时,父子之情就断了。
天下多少家人和睦,唯独岭南王府亲人如仇人。
岭南王府还不如皇家有亲情,岭南王的谋反之路,又能走多远?
周述带着人动作利落地清洗了东宫门口的青石阶,然后凑上前,看着云让怀里的小孩子,他刚十六七,还是个少年,很是好奇地瞅着自家世子像模像样地抱着小孩子,笑嘻嘻地问,“世子,这是哪里来的小东西?”
云让瞥了他一眼,要笑不笑,“这是太子妃刚刚生下的小殿下。”
“呃……”周述挠挠脑袋,他一直带着人守在东宫墙外,怎么就没听到里面的动静?他四下看了一眼,吐吐舌头,“世子,这小殿下长的还挺好看嘛。他怎么一直攥着你的手指?”
云让笑道,“据说是喜欢我。”
周述眨眨眼睛,“是小殿下,不是小郡主吧?”
“是小殿下。”云让肯定地说。
周述就不明白了,“他刚出生吧?怎么就会喜欢世子您呢?还攥着不松手。这样下去的话,世子您岂不是得与他拴在一起了?”
云让浅笑,看着在他怀里熟睡的小孩子,粉嫩嫩的小脸,惹人喜爱,虽像太子殿下,依稀也有花颜的影子,他温声道,“我二十年日子淡而无味,若是以后与他拴在一起,倒也有趣。”
周述摸着下巴琢磨,“那岂不是我也与这位小殿下拴在一起了?我是不是得赶紧讨好他?”
云让失笑,对他摆手,“你现在就带着人退出东宫,别打扰了太子妃休息。”
周述点点头,问,“世子,赵贵今日送走的信,属下让人拦截下来了。怎么处置?”
“继续送出去,也好让我的好父王安心,以为京城已在他的手中了。”云让道。
“是。”周述应声。
云让转身抱着小孩子回了东暖阁,刚出生的小孩子,在云让的怀里见证了一场翻盘和反杀。但他睡的熟,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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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云让在凤凰东苑门口杀了岭南王派给他监视他的副将,这一举动,让亲眼目睹的五皇子、程顾之等人大为惊异。
赵清溪既意外又不意外,今日她见了让表兄,见他行至态度,观察他神情言语,便已心中有了七八分的猜测,如今终于证实了,让表兄进京,并不是谋反来了,他原来是反了岭南王,唱了一出反兵之计。
不得不说,他这一出调兵之计做的好,不止夺了岭南王五万精锐兵马,且也让自己进了东宫阵营,摆脱了岭南王和苏子折的控制。
这一页,必也载入南楚史册,可想而知后世史官们会如何评语。
云世子大义反亲父岭南王,假借攻城投东宫,太子妃有识人之智,有胆魄开城门放云世子带兵入皇城。
一个顾全百姓,未让京城染一滴鲜血,一个纯善温良,心怀大义,二人故交多年不见,亦相互信任人品秉性。
五皇子颇有些后悔,觉得早先他不该太过武断地看不出云让好坏地骂他,是他眼瞎,他得承认自己眼瞎,谁能想到云让会是这般?于是,他也不扭捏,二话不说地去找云让,表达他的歉意和惭愧。
云让淡淡地笑,“五皇子不必抱歉,你原本也没骂错我,若不是因为我,太子妃也不会早产。”
五皇子咳嗽一声,“是有你的原因,但最主要是四嫂病了好些时候了,东宫一直在准备着,随时等着她早产。”话落,他挠挠头,“如今四嫂母子平安,总算是好事儿。既然你不介意被我乱骂了一遭,咱们这一页就翻过去如何?”
“好。”云让笑着点头,他本就是宽和之人,五皇子道歉,自然不与其交恶。
此事翻篇后,五皇子依旧嫉妒地说,“我这小侄子也太稀罕人了,这刚出生,就抓住你不放,可见国公夫人说的对,真是与你有缘,否则早不出生晚不出生,偏偏你来了他就出生了。如果四哥请你入朝,你可入朝?”
云让浅笑,“那也得太子殿下肯请之后再说。”
五皇子哈哈大笑,“原来你也是个有意思的人。”话落,他凑近他,压低声音说,“我四嫂说与你是故交?你们是怎样的交情?说说呗。”
“无可奉告。”云让笑着摇头。
五皇子撇撇嘴,小声说,“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出几分,我四嫂那样的女子,谁遇到她,幸也不幸。”
云让不接话。
五皇子见他不上套,套不出来话,想着这人可真聪明,难怪与岭南王玩了这么一手阳奉阴违。
云影将云让杀了副将赵贵的经过禀告给云迟,云迟听罢后点点头,对他问,“你说小东西攥着他的手指不松手?他抱着他处置了副将赵贵?”
云影点头,“云世子无奈,小殿下只能刚出生就见了杀气。”
云迟笑了笑,“他出生皇家,命中注定将来是这天下之主,出生就见了杀气怕什么?他自己选了云让,倒也是好眼光。”
云影咳嗽一声,提醒云迟,“殿下,小殿下还没睁眼睛呢。”
云迟“没睁眼睛,他也有了意识,可见六感灵敏。云让确实合适,静可淡泊名利,闹可高居庙堂,进可推算筹谋,退可独善其身,聪明不被聪明误,难得的是秉性纯善,心存大义。做小东西的师傅,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云影忍不住地说,“从没见殿下这般言语多地夸一个人,属下还以为殿下不同意云世子待在东宫陪着小殿下呢。”
做小殿下的恩师,云世子以后势必要待在东宫陪伴小殿下成长的,那岂不是每日都看到太子妃了?
云迟瞥了他一眼,“太子妃无意,云世子也不是那等痴狂之人。既是故人,便是故人。本宫何必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难道因为一点点私心,便让小东西错过一个好师傅?”
云影惭愧地垂下头,“属下知罪。”
“行了,下去吧。”云迟摆手。
云影默默地退了下去。
皇帝在皇宫听闻云让带着五万兵马来犯时,便让五皇子立即前去城门查探,后来,花颜出了东宫去了城门命令打开城门,之后她早产,消息传进皇宫,皇帝当即就要出宫。
可是彼时,皇宫已被赵贵带着的人马围住,堵住了宫门,京城只一万兵马,皇宫禁卫军只有千人守皇宫,真要硬闯硬打,不够赵贵兵马的下酒菜。皇帝站在皇宫的观星台上望着宫外,云让这五万精兵进城后不扰民,井然有序,一看就是以一敌十的精兵,他只能作罢,焦急地等着花颜安然无恙后解了这一局困局。
他倒是没恼怒花颜开城门,但凡有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如今的京城,没有丝毫战斗力,有战斗力的士兵,都被调走了,虽说是一万兵马,其实皆是不能打的士兵,京城可以说当前是一座守不住的空城。
皇帝焦急地等了两个多时辰,有人禀报,围困在皇宫外的兵马撤了,皇帝听闻后,立即命人打探消息,同时吩咐备辇出宫。
消息很快就打探出,云世子来京,其实是投诚来了,不是谋反,做皇子给岭南王看的,且还带来了岭南王五万精兵,杀了岭南王最信任的副将赵贵。又说太子妃生了,是个小殿下,母子平安,太子殿下回京了。
这一连串的消息震懵了皇帝,皇帝迫不及待地出了皇宫。
京城的街道依旧是以往的模样,百姓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丝毫没骚动受影响。
皇帝的车驾来到东宫,不待通报的小太监高喊,皇帝就匆匆下了玉辇往里走。
福管家听闻后连忙带着东宫一众人等接驾。
皇帝来到凤凰东苑时,天色已不早,一路走的气喘吁吁,到了门口,问福管家,“太子妃真平安?”
“回皇上,平安,神医诊脉说性命无忧。”福管家回话。
皇帝放下了心,“朕的孙子呢?”
提到小殿下,福管家眉开眼笑,“回皇上,小殿下在东暖阁,太子妃在休息,您去看小殿下?”
“嗯,朕去看孙子。”皇帝点头,花颜毕竟是儿媳妇儿,既在月子中,她在休息,他身为公公即便把她当女儿但也不方便进去,看孙子就无需方便不方便了。
皇帝进了东暖阁,自然也如太后一般,看着睡着的小孩子移不开眼睛,看了好半晌,才与云让说话,“朕一直就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多谢你了。”
云让被小孩子抓着手,没法行礼,只单手叩了一礼,温声道,“皇伯父,父亲糊涂,我不糊涂,我知道自己姓云,是云家人,守护江山,是云家人应该做的。”
“好好好。”皇帝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太子妃有识人之明,你也秉性纯善难得。南楚江山有你们一帮子为国为民的孩子,是太子的福气,也是南楚江山的运气。”
云让微笑。
皇帝瞧着他被小孩子紧紧攥着的手,心中舒畅地大笑,“刚出生眼睛都没睁开,就会抓着人不松手了,朕的孙子果然有出息。”话落,问,“他抓你多久了?”
云让无奈地笑道,“许久了,期间我歇了一觉,醒来还被他攥着。”
“扯不开?”皇帝问。
“嗯,扯不开,力气大的很,刚出生就这么有力气,着实少见,大约是遗传了太子妃的本事。”云让笑道,“昔日太子妃在岭南游历时,以一根丝线捆了一个人,那人怎么也挣不开。”
皇帝哈哈大笑,“若真遗传了……”他忽然收了笑,感慨,“云族灵力到朕这一带,以无甚,连支撑朕虚弱的身体都做不到,迟儿因我的原因,也传承微薄,朕中蛊毒时,他为了给我保命,都用没了。而花家,这一代,也只花灼和花颜二人而已,如今一个在北地动用了本源灵力尽失,一个进京后为了救安书离、梅舒延也用尽了。颜丫头说天命所归,灵术到了被上天收回的时候,若是这孩子真还有灵术遗传,那可真是天不绝云族一脉,不弃全族啊。”
云让闻言思索片刻,看着他的手说,“也许,他抓着我所用的就是灵力本能也说不定。这样的话,传承不断,上天厚爱,可真是可喜可贺了。不过,早就没了灵力的太子妃,孕育的小殿下,灵力传承来自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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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云让话音刚落,迈进门槛的天不绝听了脸上显出奇异的神色。
云族灵力若不会就此没落,那么,是不是说明上天留有一线生机给花颜?她的魂咒也许也不是没有转机?若她的魂咒有转机,那她的生命是不是如寻常人一样能活过百年?
可是转机在哪里?
他对云族灵术一知半解,对魂咒更是一知半解。
天不绝若有所思地进了屋,给皇帝见了礼后,说,“老夫再仔细给小殿下把把脉。”
皇帝闻言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这孩子不是健康的吗?”
天不绝道,“老夫早先匆匆把脉,小殿下是健康的,如今再仔细把把脉,更确定一下最好。”
皇帝点头,让开了床前。
天不绝拿过小孩子没紧紧攥着云让的一只小手,给他仔仔细细地把脉,片刻后,肯定地说,“小殿下的确很健康,脉搏强健,虽然是早产儿,但也无弱症,至于灵力,老夫却是把不出来。”
皇帝大松了一口气,高兴地说,“健康就行,至于灵力,不强求。”
天不绝颔首。
皇帝陪着孩子待了一个时辰才回了皇宫,皇帝离开后,云让看着天不绝压低声音问,“敢问神医,太子妃如今身体如何?”
天不绝看着云让,“云世子是指没有性命大碍,还是指别的?”他有些后悔,早先花颜生不下来,他大吼了一通,怕是很多人都听见了,屋里的人都长着耳朵了,院中的人不知道听了多少。
云让抿唇,“我天生耳聪目明,较之常人灵敏几分,神医的话我听的清楚,请神医如实告知。”
天不绝闻言叹了口气,“你岭南王府与武威侯府苏子折纠葛的深,想必对前朝延续至今的那些旧事知道得清楚,她身体有自己四百年前下的魂咒,这一辈子也会死在那一日,但数日前,我给她把脉,她怕是身体生变,提前发作,活不过二十一。早先我也是急了,一顿乱吼,其实,我虽是大夫,对她身体也是摸不清门道,一切都不好说。”
云让点头,“神医的话我明白了。”
天不绝捋了捋胡子,伸手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云世子啊,这丫头没什么好,你别惦记了,别误了自己,你大好年华,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云让笑笑,“早在看到太子选妃的花名册时,就不惦记了,神医多虑了。”
“那就好。”天不绝哈哈大笑,“聪明人不会犯傻,哪像太子殿下那个傻子?不知道跑死了几匹马,如今累废了,我给他把脉,身体虚脱的不行,喝几碗参汤也得找补几日才能找回来。”
云让好笑,“也就神医敢这么说太子殿下,情深如此,是太子妃的福气,也是小殿下的福气。否则,今日,小殿下怕是没那么顺利出生。”
“嗯,还真是。”天不绝点头,他也就背后这么说云迟,当面可不敢。
花颜足足睡了一日又一夜,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日中午。
她睁开眼睛,恍如隔世的感觉,看着身边,云迟还穿着昨日的衣服,和衣而睡地陪着她躺着,看起来她睡了多久,云迟就陪了她多久,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似乎有感一般,也睁开了眼睛。
花颜盯着云迟不错眼睛的看,慢慢地抬起手,去摸他的脸。
云迟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露出笑意,“你总算是睡醒了。”
“我睡了多久?”花颜看向窗外,只见日头高照。
“一日夜,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了。”云迟温声问,“可是饿了?我让方嬷嬷立即给你端饭菜进来,昨日义母在你睡着后下厨房好生忙活了一通,哪里知道你竟然睡到了今日晌午。”
花颜摸摸肚子,“是有点儿饿了,孩子呢?”
“云让照顾着呢。”云迟对外喊了一声嬷嬷。
方嬷嬷立即进来,见花颜醒了,连忙高兴地说,“奴婢这就去让厨房送饭菜来。”话落,立即去了。
花颜讶异,“怎么是云让在照顾?”
云迟笑着将小东西自从见了云让抓着他不松手之事说了,就是睡觉,小手也不松开,哪怕松开一会儿,又赶忙地攥紧,生怕云让跑了似的,云让没法子,被他拴住了,哪里也不能动,而且,他不喝奶娘的奶,只喝米汤,所以,喂水,喂米汤,换尿布,竟然都成了云让的活,东宫一帮侍候的人,连太后和武威侯府人也插不上手,人人都说稀奇。
花颜听了又是稀奇又是好笑,“怎么这样?”
“嗯。”云迟颔首,也是有些好笑。
“云让那里,你是怎么处理的?”花颜问,“可与他谈过了?”
云迟摇头,将昨日云让杀了副将赵贵之事简单地说了,又提到了安十七早就找到云让,不算白去一趟岭南,与云让一起做了一个局,云让带五万精兵来京,安十七带着花家人救岭南王妃和小郡主,救出来人后,送去临安,以保二人安全,也让云让不再受岭南王和苏子折钳制无后顾之忧。
花颜点头,“其实,我也料到几分云让进京目的,但毕竟多年没见他了,也不敢确定,如今这样,最好不过。”
云迟伸手摸摸她的头,“这一夜,你一直出虚汗,给你擦了几次身,如今身体可还难受?”
“还是有点儿难受,不过比昨日好多了。”花颜握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总算有力气了,也不烧了。”
云迟点头,“那就好,早先你一直高热不退,想必是小东西着急出来。”
提起孩子,花颜想的不行,“一会儿吃完饭,把他抱来吧,我想看他,你去抱他,他应该就松开云让了,总不能让他一直这样拴着云让。”
云迟颔首,“嗯,小东西与他有缘,以后就让他做小东西的师傅,云让品性才学都是俱佳,他显然也很喜欢这孩子,想必他也愿意。”
“这样也挺好。”花颜笑着点头,“把他交给云让教导,你我也少操些心。”话落,她松开云迟的手,“你快去沐浴,从回来后,还没收拾自己吧?还是昨日的样子。”
“嗯,昨日累了。”云迟站起身,吩咐人抬水进来,去了屏风后。
花颜躺在床上想着她如今也算是圆满了,她慢慢地坐起身,发现身子着实轻松很多,小腹和丹田处暖融融的似聚着一团气,这一团气她实在太熟悉,颇有些惊喜,难道她武功恢复了?还有体内的灵力?
不过刚生完孩子,她也不敢轻易乱动调气,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惊喜。
方嬷嬷带着人端着饭菜进来,惊了一跳,“太子妃,您怎么坐起来了?您可不能下床,要好好做月子,不能见风,也不能着凉。”
“嗯,我知道,我不下床,坐一小会儿不打紧。”花颜尚在惊喜中,眉眼都是笑意。
方嬷嬷命人将桌子挪到床前,将饭菜逐一摆上,“有些东西,您在月子里不能吃,这是神医安排的药膳,也有些是太后娘娘吩咐的。”
“好。”花颜点头,忍一个月,她还是忍得住的。
云迟沐浴出来,换了一身干净崭新的衣袍,虽清瘦,但人看着神采奕奕,眉眼含笑,心情也极好。
二人用过午膳,花颜催促云迟去抱孩子。
方嬷嬷笑着禀报,“太子妃,云世子知道您醒了,一定想见小殿下,已经带着小殿下从东暖阁过来了,如今就在外间画堂里等着,殿下吃完饭后出去就能抱他进来。”
花颜看向云迟。
云迟无奈地站起身,“有了小东西,你满心满眼都是他。”说完,吃味地走了出去。
花颜瞪眼,失笑,“他竟然还吃醋了。”
小孩子自从见了云让,这一日一夜谁也不跟,太后、敬国公夫人也不跟,今日早上他已经能睁开眼睛,黑眼珠盯着云让瞅了好一会儿,还对他扯开小嘴笑了,可嫉妒坏了太后。
如今见了云迟,云迟亲爹的身份在这一刻显现了出来,当云迟对他伸出手时,他竟然乖乖地松开了云让的手指,被他抱着进了里屋。
方嬷嬷啧啧称奇,对云让说,“云世子,您趁机快去歇歇吧,昨日照顾小殿下,您都没歇好。”
云让含笑点头,出了画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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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云迟抱着小孩子进了屋,花颜正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等着。
他将孩子抱到花颜面前,花颜立即伸出手要去接,云迟躲开,对她说,“你过几日再抱他,他重的很。”
花颜迫不及待地说,“我能抱的动的。”
“那也不行。”云迟摇头,坐在床边,“我抱着给你看也是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花颜眼睛不错开地看着小孩子在小被子里露出的小脑袋小脸,比昨日刚出生时皱巴巴的模样,经过一日夜似乎长开了。小脸粉粉嫩嫩的,眉目秀气漂亮的很,尤其是一双黑眼珠,先是不错眼睛地瞅着云迟,见了花颜后,不错眼睛地瞅着花颜。
母子二人对望了好一会儿,小孩子伸手够花颜。
“你看,他在找我抱。”花颜见云迟不给他,伸手去他怀里抢。
云迟无奈,“真的可以吗?”
“可以,我如今真的感觉有力气。能抱他的。”花颜肯定地一再点头,眼巴巴可怜巴巴地看着云迟,“给我抱抱好不好?就抱一会儿。”
云迟哪里受得住一个要娘抱,一个眼巴巴地求着他很想抱,再坚持不给,他就是母子二人的恶人了。没办法,只能将小孩子挪出怀里,递给花颜。
花颜伸手接过,软软的一圈,软的似乎一下子就化进了她心坎,她忍不住低头去吻小孩子的小脸蛋,软软嫩嫩的,她一时舍不得离开,贴着他的小脸不动,小孩子闻到花颜身上熟悉的味道,认出了这是他娘,伸出小手摸她的脸,表情似乎也十分欢喜高兴,小嘴裂开,眉眼都是笑意。
云迟在一旁看着,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他爱的人儿为他生的他们的孩子,这在以前,从不敢想象。
花颜几经生死,这个孩子能顺利出生,且虽然早产如今还如此健康,何等幸运。
他看着花颜,忍不住伸手环住了母子二人,低头去吻花颜的额角。
过了一会儿,花颜问云迟,“名字定了没?当初你取了好几个名字,定了哪个?”
云迟点头,“就叫云辰。”
“云辰啊。”花颜笑起来,伸手轻轻地戮了戮小孩子的小脸,温柔似水地柔声说,“辰,日月星辰,你看,你父亲将你比作天上落入凡间的日月星辰呢。喜不喜欢?”
云迟也笑起来。
云辰眨巴眨巴眼睛,似乎也很喜欢,挥舞着小手,又去摸云迟的脸。
云迟怕累到花颜,不让她久抱,将云辰接过来放在床上,解开小被子,穿着薄薄的小衣服,给他手里塞了一块玉牌,让他自己抓着玩。云辰也不哭不闹,双手捧着玉牌玩。
花颜瞧着说,“刚出生就会抓东西,这玉牌也不轻呢。”
云迟微笑,“他生来就有力气,否则你以为他任凭云让怎么抽不出来被他攥住的手?”
花颜笑起来,这才对云迟说,“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今日醒来,感觉丹田暖融融地聚着一团气,虽不是十分浑厚,但也能让我感觉到了。”
云迟一怔,看着她,“你的意思是你的武功恢复了?”
“不止武功,能力怕是也恢复了。不过不多,若是过些时日,也许恢复如初也不一定。”云迟笑着说。
云迟也露出笑意,伸手将她抱在怀里,长吁了一口气,低声问,“是不是说明你的魂咒解了?以后再不受苦了?”
花颜伸手抱住他,将身子偎依在他怀里,“天不绝一会儿过来,让她给我把把脉。”
云迟点头。
用过午膳,天不绝听闻花颜醒来,自然赶紧过来了。
他伸手给花颜把脉,苍老的眉眼惊醒,“咦?这是因祸得福了?我当再也见不到能从你体内把这样的脉搏了,如今这又是在恢复了?”
花颜笑着点头,“我醒来后,便感觉是在恢复了。”
“奇哉!”天不绝捋着胡须,仔仔细细地给花颜把了半天脉,不停地点头,“很好,身体若是照这样恢复下去,你出了月子,便能如以前一样活蹦乱跳了。”
云迟看着天不绝,“那他的魂咒……”
天不绝摇头,“这个老夫没法看出来。”话落,看了花颜一眼,见她笑着又去逗弄云辰,十分喜欢到心坎里的模样,他劝慰云迟,“上天必有安排,就像这一回,老夫也没想到你及时回来能把她从鬼门关拽回来。”
云迟点头,高兴的日子,遂不再去想别的,“是啊,你说的对。”就算将来魂咒当真发作,他陪着她一起就是了。
用过午膳闲聊了一会儿后,天不绝嘱咐花颜不能就坐,免得将来腰疼,离开了,花颜又重新躺在床上。
云辰玩了半天,似乎饿了,扔了玉牌,偏头用小手去抓花颜的衣服,小脑袋也凑近她怀里拱啊拱的。
“他这是饿了?要吃奶?”花颜瞧着,看向自己胸前,问云迟,怀疑地说,“我没有奶吧?”
云迟也不知道花颜有没有奶,不过一般生了孩子的女子,都是有奶的,他一时没法回答,“要不你试试?”
花颜点头,解开衣裳,喂云辰奶。
小家伙十分有力气,见他娘给了奶源,张嘴便含住,很是用力地吸允起来。
花颜没想到这孩子软软的一团力气这么大,吸允的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云迟在一旁看着,皱眉,“怎么了?是不是他咬你?”
花颜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适应了小家伙的力气,感觉奶水流出来,小东西吧唧吧唧吃了起来,小模样真是爱死个人。她又笑起来,“没事儿,是他力气有些大,刚开始我不适应,如今好了。”
云迟点点头,放心下来,眉头舒展开,不过瞅了母子二人一会儿,又皱起眉,吃味地说,“他倒是有吃的不含糊。”
花颜抿着嘴笑。
云辰吃空了花颜的两个奶水,打了个小饱嗝,闭上眼睛,窝在花颜怀里睡了。
小孩子睡的快,转眼就睡着了。
云辰见花颜僵着身子,舍不得地让她累,将云辰挪开,花颜伸手按住他,“就让他躺在这里睡吧。”
云迟无奈,“如今就这般眼珠子一样地疼,等以后,你眼里是不是只有她没有我了?”
“才不会呢。”花颜伸手摸摸他不太高兴又无可奈何的脸,柔声说,“云迟最好了。”
云迟低笑,吃味一下子烟消云散,只将云辰挪离花颜些许,看着母子二人并排躺着,他柔声说,“你也睡吧,坐月子切忌耗费心神,要多休息。”
花颜也的确有些累了,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孩子睡在身边,云迟待在她身旁,她觉得很踏实安心。
母子二人都睡着后,云迟坐在床边看了二人许久,才落下帘幕,站起身。
从昨日回京到现在,他还没跨出凤凰东苑。
他走出里屋,对方嬷嬷压低声音吩咐,“本宫去书房,辛苦嬷嬷仔细看顾着,他们都睡着了,若是云辰醒来,不要让他闹太子妃,给云让送过去。”
方嬷嬷连忙应是,笑呵呵地说,“殿下放心,奴婢一定仔细看顾着,不让小殿下在月子里累到太子妃的。”
云迟点点头,出了凤凰东苑,对跟着的小忠子吩咐,“去将小五、程顾之、赵清溪三人喊来书房。本宫要见他们。”
“是,殿下。”小忠子立即去了。
京城没出动乱,安稳了,五皇子、程顾之、赵清溪三人知道云让反叛了岭南王相助的是朝廷,经过了花颜惊心动魄的产子后,几人心惊胆战后,也彻底放下心来,同样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
听闻云迟喊,都立即匆匆来到了东宫书房。
他们来时,云迟正站在花颜绘制的那一幅《山河图》旁,背身而站,覆手而立,通身的尊容气度。
三人齐齐愣了愣神,连忙见礼。
四皇子喊了一声“四哥”,问云迟,“四嫂还好吧?”
云迟回头看了三人一眼,点点头,“很好。”
四皇子放下了心,惭愧地请罪,“四哥,是我无能,没能看顾好四嫂,还将朝廷的担子都担在了四嫂肩上。”话落,又将大皇子与八皇子之事说了。
云迟面色浅淡,“也不怪你,大哥和八弟是被蛊惑了,本宫也没想到还牵扯了他们。大哥死了就罢了,八弟年纪小,除了你与小十一,我对其余兄弟们多有疏忽,八弟以后就交给你多加管教。以前我如何教你,你就如何教八弟。”
四皇子点头,“四哥放心,我一定好好管教八弟。”
云迟颔首,又看向程顾之和赵清溪,“本宫三日后离开,喊你们过来,将京城之事安排一下。”
程顾之和赵清溪齐齐肃然而立,“殿下请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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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别急,收尾阶段,这个月中旬大约可以完结
第一百零六章
花颜睡醒一觉,云迟还没回来,身边的云辰已不在,她坐起身喊方嬷嬷。
方嬷嬷立即进来,对花颜解释,“殿下在您睡着后去了书房议事,出门前殿下嘱咐若是小殿下醒来,就送去云世子那里。”
花颜点点头,看了一眼天色,已暗了下来,她想着云迟回来一趟,定然不能久待,还要赶紧赶回去,如今她与云辰母子平安,云迟放下心来,估计在做离京前的安排。
“您别多想,坐月子十分打紧,可不能落下病根。”方嬷嬷见花颜若有所思,开口劝慰她,同时拿了一个靠枕放在她背后,让她舒服地靠坐着。
花颜笑着点头。
方嬷嬷陪着花颜说话,“您睡着的时候,太后和国公夫人都过来看过您。知道小殿下的名字,太后乐的合不拢嘴,直说太子殿下这名字取的好,皇上要发告示昭告天下,却被殿下给拦住了,说小殿下早产出生之事,暂且瞒着,不让人传出京城。”
花颜颔首,“云迟这么做是对的,暂且瞒着吧。”
二人正说着话,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外面侍候的人齐声喊“殿下”,方嬷嬷说了一句“殿下回来了”,立即迎了出去。
云迟迈进门槛,见花颜靠坐在床上,笑问,“什么时候醒来的?怎么不让人喊我?”
“刚刚醒来。”花颜笑着说,“听说你在书房议事。”
“嗯。”云迟点头,不欲与她多说。
花颜知道他是不想她操神,也不多问,“哪日离开?”
“三日后。”云迟来到床边坐下,将花颜的手攥在手里把玩。
花颜笑着道,“早走一日是一日,用不着等到三日后。”
云迟笑看了她一眼,“舍不得,想多待两日,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拾了苏子折回来。”
花颜点点头,也不多劝他,她也舍不得,三日既然是他给自己定下的,那就三日好了。
三日的时间,不过转瞬即逝。
三日里,云迟除了白日与人在书房议事外,便是回东苑陪花颜母子。
他喜欢看着花颜拿手指逗弄云辰,偏偏在他眼前晃却不给他攥住,直到把云辰逗弄的扁嘴露出委屈要哭的模样,她才作罢。
云迟看着十分好笑,想着云辰的性子若是自小被花颜逗弄到大,估计天塌下来都能波澜不惊。
离开前的一晚,云迟才将云让叫到书房,坐下来与他好好说话。
云让第一次踏进云迟的书房,入目处便是那一幅《山河图》,他讶异地看了一会儿,微笑,“这一幅《山河图》可是出自太子妃之手?”
云迟扬眉。
云让笑着道,“当年,太子妃在岭南游湖时,一时兴起,留下了一幅墨宝。我观笔法,与这一幅《山河图》有些相似。”
云迟眼眸青黑,“你至今还留着?”
云让淡笑,对上云迟青黑的眼睛,温和浅淡,他留着太子妃画作确实不太合适了,“小殿下若是拜我为师,我就将那幅《游湖图》送给小殿下做拜师礼。”
云迟满意了,“可以。”
云让笑了笑,“殿下放心将小殿下交给我就行。”
云迟坐下身,亲手给云让倒了一盏茶,“明日一早,本宫让人抱着他先给你行过拜师礼,本宫再离开。”
云让坐下身,端起茶盏,“敬殿下。”
云迟也端起茶盏,二人轻轻碰了一下,一盏茶算是揭过了此事。
云让待人温和,博学多才,腹有乾坤,也不隐瞒,就着茶水,将他所知道的岭南王府与苏子折如何牵扯的内情说与了云迟,同时,又交给了云迟一份岭南王和苏子折重用的人员名单。
二人一聊便到了深夜。
花颜睡醒了两觉,都不见云迟回来,问方嬷嬷,“他还与云世子在书房?”
方嬷嬷笑着点头,“还在,殿下与云世子看起来也是一见如故。”
花颜颔首,转过身又睡了。
他刚睡下不久,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回房,她睁开眼睛,“回来了?”
云迟“嗯”了一声,“小五经受不住大事儿,我离京前,将京城托付给云让,明日就让云辰拜师,将他的名分定下来。”
花颜点头,“也好。”话落,又说,“明日我也要起来参加云辰的拜师礼。”
云迟想了想,“明日你多穿些,就在外间的画堂,我让人将门窗都关严实了,不能透风。”
“好。”
二人又说了些话,花颜怕云迟明日赶路太累,伸手拍拍他,“睡吧。”
云迟伸手搂住花颜,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辰时,方嬷嬷帮花颜穿戴妥当,裹的严严实实,出了里屋,来到画堂。
皇帝、太后、五皇子、七公主、赵清溪、程顾之、以及请了御史台几位大人和朝中几位重臣一同观礼。
这几日,朝堂上的官员们也看清了,原来云世子不是与岭南王一伙入京谋反来了,而是进京相助太子殿下来了,一直住在东宫,这可真是使得京城增添一大助益。
因云迟一早就要离开,云让也不喜欢繁琐,所以,云辰的拜师礼十分简单。
方嬷嬷抱着云辰给云迟叩了三个头,然后将云辰交给了云让,算是完成了拜师礼。
拜师礼后,云迟便动身离开京城。
花颜很想出城去送他,但她坐月子中,却是连房门都跨不出去,只能看着五皇子等人送他离开。
云迟临走前不舍地摸摸花颜的头,“乖,在京城乖乖等我回京。”
花颜点头,“务必收拾了苏子折,平安回来,我和云辰等着你凯旋。”
“自然。”
云迟离京,如他回来时一般,没惊动太多人,走的悄无声息。京中的百姓们不知道太子殿下回了一趟京城待了几日又离开了,一直都以为他还在关岭山。
云迟走后,花颜的日子平静下来,除了每日吃睡便逗弄着云辰玩,看着他小小的孩子一天变一个模样,掰着手指头数着云迟离开的日子。
几日后,她接到云迟的书信,已到关岭山,与陆之凌汇合。
同时,她也收到了安书离的书信,夏泽与十一带着七万兵马几日前解了神医谷之围,如今已等到了苏轻枫带的二十万兵马,严军师察觉到不妙,要离开,他岂能让他走,如今两方兵马在神医谷楚河汉界地抗衡了起来。他正在想法子,怎么吞了严军师的兵马,严军师这个人的确是厉害,怕是目前只能僵持着需要时间。
花颜给云迟回了一封信后,又给安书离回信,让他别着急,先喘一口气,让士兵们缓一缓,毕竟连日来京麓兵马着实被严军师带的兵马打压的够呛,坚守多日,吃了许多苦,如今只要挡住严军师拖住他就行。
另外,在信里花颜没说的是,等她出了月子,去神医谷收拾严军师。
花颜自有打算,如今云让在京城,京城不是离了她不行,所以,到时候她将云辰与朝堂交给云让,有五皇子、赵清溪、程顾之等人在,京城可安,她便能腾得出手了。
虽然朝堂粮草充足,足够打一两年的仗,但是长久的战争对民生不利,能不拖延还是不拖延的好。
更何况,她身体已恢复了,这十多日以来,感觉身体一日比一日轻松。
方嬷嬷也感觉到了花颜的变化,替她高兴,太后和敬国公夫人更是每日合不拢嘴,直说小殿下天生带着福气,他出生后,花颜的病就好了。
花颜熬着日子,一个月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总算熬到了头。
这一日,出了月子,她沐浴更衣后,走出房门,倚着门框,看着外面的天,天空很蓝,几多白云,飘飘悠悠,她心情说不出的好,对方嬷嬷说,“去把云世子请到书房,再喊小五等人过去。我有话要说。”
方嬷嬷近身侍候花颜,这些日子也隐约猜出了些花颜的打算,她试探地问,“太子妃,您真要离京?”
“嗯。”花颜点头,对她温声道,“云辰就交给你们照顾了,去军中,带他不便。”
方嬷嬷小声问,“您舍得小殿下?”
花颜自然舍不得,但一日不解决了这天下局势,一日民生受拖累,云迟也不能和他们母子好好过日子,“不会太久的,有云让在,我放心。”
第一百零七章
花颜来到书房,坐了一会儿,没等多久,云让便来了。
他来时抱着云辰,花颜瞧了好笑,“你怎么把他也抱过来了?又是他非要黏着你不松手?”
云让无奈,“小殿下这黏人的脾性,不知是随了谁。”
“反正不是我。”花颜先撇清自己,“我可没这么黏人。”
“难道是随了太子殿下?”云让挑眉,看着花颜一副与我无关的神情好笑。
花颜“唔”了一声,“也许吧,我又没见过他小时候。”
云让想了想,笑道,“太子殿下小时候似乎也不黏人,宫里并未传出过此等言论。”
“那就是这小破孩天生个性,不像我也不像他。”花颜没有接过云辰的打算,只伸手隔着桌子戮了戮他嫩嫩的小脸。
云辰松开云让的手,去扒拉花颜的手,一双眼珠好奇地打量书房,他还没来过这里,好新鲜。
云让微笑,“小殿下十分聪明,昨日我在读书时,抱着他,他的眼珠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书。”
花颜惊了一下,“他能看得懂?”
云让摇头,“这倒不像,好像是好奇。”
花颜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辛苦生下来的孩子是个怪胎,天赋异禀虽小,但经历的磨难也会多,她只希望云辰聪明点儿就行了,别太过。毕竟上天是公平的,给你的好处太多,也会相应地给你坏处。
花颜亲手给云让倒了一盏茶,对他认真地说,“云让,多谢你了。”
云让抿了一下嘴角,浅浅而笑,“太子妃既说我们有故人之交,谢字就不必说了。否则我也该谢你派了人去岭南救我于水火。”
花颜端起茶盏,对他举了举,笑着道,“你这样说,那我就不谢了。当初派十七前去,我也没有多少把握。你可得到消息了?王妃和小郡主可平安了?”
云让点头,“平安了,一个月前被救去了临安。”
花颜点点头,想起了他哥哥,“你那日说我哥哥中了阎王醉,可是确有此事?”
云让颔首,“我并未说假,你哥哥的确是中了阎王醉,我从苏子折那里得到的消息,千真万确。”
花颜蹙眉,“哥哥为何会中阎王醉?可是花家有苏子折的人?”
云让看着他,“听说是隐门的人动的手。”
花颜心神一凛,隐门素来不插手朝堂之事,也不搅进天下大局,一直以来都是隐秘的朝廷门派。如今隐门的人为何会出手?她十三姐夫可知道?
云让看她面色沉凝,又道,“隐门四百年前是后梁皇室最隐秘的暗卫门。随着后梁的灭亡,隐门退出了天下大局,如今后梁要复国,隐门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花颜面色微变,“这么说,是我十三姐夫出的手了?”
云让摇头,“不知是不是隐门的门主,只知是隐门的人。”
花颜对四百年前后梁皇室的暗部知之不多,那时他嫁给怀玉,一颗心都系在他身上,每日除了盯着他身体怕他熬不住外,还费心地帮他看着天下大局。对于皇室暗卫,反而没怎么理会。
原来,隐门是后梁的暗卫门。
怪不得呢!
因为十三姐姐比她大不少,她不知道当初十三姐夫娶十三姐姐时,是否如实和盘托出过他的身份,如今隐门动手,到底是他下令动的手,还是隐门其他人动的手。
“这世上可还有阎王醉的解药?”花颜沉默思索片刻问。
云让摇头,“我也不知,不过前些日子我问过天不绝了,他能解,就是需要的两味药材难找些,不过凭你的身份与花家,也不是多难,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花颜点头,“寻常人,近不了哥哥的身,也许给他下药的人,就是我十三姐夫肖瑜了。他不想要哥哥的命,只是想让哥哥昏睡不醒,不参与这天下之争。”
“或许。”云让点头。
花颜不再说话,她倒不是担心花灼,毕竟早晚有一日能解了阎王醉,只是这件事情若真是十三姐夫做的,那他与十三姐姐的婚姻也就走到头了,花家人,无论男女,都不准许自己和自己的身边人背叛花家,十三姐姐一定忍受不了他对哥哥下手,多年夫妻必散,只是可怜他们的孩子了。
云让见花颜颇有些难过,他也不知怎么劝解她,只能转移话题,“太子妃今日叫我来,是打算离京?”
花颜点头,“我打算去神医谷相助安书离,早些解决严军师,京城和云辰就交给你了。”
云让轻叹,“这担子可真重,太子妃也太信任我了。”
花颜一笑,“你的品行我最是信得过,能力我也信得过,京城交给你,我与太子殿下都不会有后顾之忧。”话落,她又举了举茶水,“云世子,辛苦了。”
云让一手抱着云辰,一手端起茶盏,也举了举,温声道,“得殿下和太子妃信任,我必定守京城朝廷大安。”
花颜端着茶水一饮而尽,道了声,“好!”
五皇子、赵清溪、程顾之三人来时,便见花颜一身轻松气色良好地在与云让说话,三人见礼后,五皇子高兴地说,“四嫂总算是好了。”
赵清溪也笑着开口,“太子妃似乎又有我初见时的模样了。”
程顾之也仔细打量花颜,“太子妃武功恢复了?如今感觉你气息浅的很。”
花颜一一点头,笑着让三人坐。
五皇子这些日子虽然因为花颜坐月子没见到她,但是隔三岔五就跑去见云辰,如今见云辰乖乖地让云让抱着,不吵不闹,睁着黑溜溜的眼睛听着他们说话,小模样很是可人,他喜欢的很,对云让伸手,“来,云世子,给我抱抱,我这些日子每日都抽出时间学怎么抱孩子。”
云让笑看着他,“他若是让你抱,你就只管抱。”
五皇子立即伸手去连人带被子一起要往自己怀里抱。
他刚伸出手碰到小被子,云辰猛地扭过头,小手攥住了云让的一根手指,看都不看五皇子一眼了,抗拒意味很浓。
五皇子瞪眼,“云辰,我是你五叔。”话落,他又补充,“亲的。”
云辰哼哼了两声,但依旧不给面子。
五皇子无奈,转头对花颜说,“四嫂,你看这个臭小子,他为什么天生下来就这般?除了云世子,谁也不给抱?”
花颜笑着说,“他还是给人抱的,除了我与你四哥外,还有方嬷嬷。”
五皇子嘴角抽了抽,“这么小的孩子,不是谁抱都让吗?”
花颜耸耸肩。
五皇子不甘心地撤回手,憋着气问,“四嫂,你喊我们过来,可是有什么要吩咐?你不会要离京吧?”
也不怪他猜测离京,因为花颜刚出月子第一日,就迫不及待召集他们。京城如今安稳,没什么事儿,只能是她有离京的打算和安排。
花颜点点头,“你说对了,我是要离京,去神医谷。”
五皇子看向赵清溪和程顾之,二人也是与五皇子互看了一眼,赵清溪开口,“小殿下刚满月,太子妃是也要带上小殿下吗?”
花颜摇头,“云辰和京城,我都交给云世子,你们该相信他的能力,我走后,有什么事情,你们与云世子定夺。”
三人一时没了话,因为云辰不是离不开娘的孩子,每日大部分时间都跟着云让,所以,花颜要离开,还真能走的了。
“四嫂就一个人去,还是带上些兵马,如今神医谷处在僵持中。”五皇子道。
“我一个人去。”花颜摇头,“云让和他带来的兵马,留守京城,我有法子收拾严军师。”
赵清溪思索片刻,点头,“既然太子妃主意已定,身体又已大好,此去神医谷也好。”
五皇子和程顾之也觉得如今没有拦着的理由,半晌都点了点头。
花颜将她去神医谷后怎么收拾严军师的打算以及关于解决了神医谷事后怎么收拾苏子折的打算与几人简略地说了说,又提到京城的粮草怎么配合等等。
这一日,几人在书房聊了大半日。
出了书房,花颜又进了一趟皇宫,与皇帝交待告辞,皇帝倒也没拦着,只嘱咐了些话,太后和敬国公夫人听闻花颜要离开后,太后虽不乐意,但也知道花颜本事,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也多是嘱咐的话。
第二日一早,花颜轻装简行,踏出了房门,云让抱着云辰相送,没想到云辰紧紧地攥着花颜的手指,说什么也不松开。
对于花颜要出京之事,别人都没阻拦,很是顺利,却在出门时,被个孩子拦下了。
第一百零八章
花颜看着云辰,云辰小脸巴巴地看着花颜,白白嫩嫩的小手紧紧攥着她的手指,早先他用这小手攥云让,花颜也知晓了他力气大,云让挣不开,但没亲身经历过,也不知道他力气大成什么样,如今算是深有体会。
花颜盯着云辰瞅了一会儿,笑问,“舍不得娘走?”
云辰眼睛一眨不眨。
花颜从他眼睛和表情里读出了“你要走可以,带上我的信息”,她不由哑然失笑,用手点他额头,“这么小的东西,就会黏人跟脚?娘不是出去玩,是去军营,那里危险,不能带你。”
云辰眨了眨眼睛,但依旧眼巴巴地瞅着她。
花颜轻声哄他,“乖,你跟云世子好好待在京城,娘用不了多久就回来。”
云辰不松手,就是看着她,一脸的执拗劲儿。
花颜与他抗衡了半晌,无奈了,抬头看向云让。
云让觉得这孩子天生灵敏聪慧,知道花颜要离开,拽着她不松手很正常,“要不然,你留在京城,我去神医谷。”
花颜摇头,“有些事情,我得亲手去做,你代替不了。”
云让看着云辰,“他这样子,就跟刚出生时看着我一样,宁可不睡,也不松手。你怕是走不了,除非带上他。”
花颜想了想,看着云辰怎么也不松手的小模样,下了决定,“那就带上他好了,反正也满月了,你跟着,让天不绝也跟着。”
云让觉得也不是不可行,“那京城……”
“京城就交给他们三人。”花颜转向身后,看向五皇子、赵清溪、程顾之三人。
三人也没料到昨日在书房商量许久安排,今日竟然是这么个情况。
五皇子不确定地说,“四嫂,你去兵营打仗,不好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吧?万一出了什么事儿,皇祖母得哭死。”
赵清溪也跟着担心,“这么小的孩子,经得住风餐露宿的奔波吗?”
“天不绝跟着,不会有事儿。”花颜笑道,“就这样定了吧!京城就交给你们三人了。有我、云让、天不绝在,总能照顾好一个孩子。”
“小殿下身子骨不弱,太子妃既然做了决定,一定要多注意些。”程顾之倒也没劝说。
花颜点头,“本来我打算处理了神医谷之事,便带兵南下去关岭山找云迟。若说再回京,不是一日两日之事,最少怕是要半年。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半年不见这小东西。如今他若是跟着我,我便也省了煎熬了。”
“父皇和皇祖母能答应吗?”五皇子忧愁地问。
“只能先斩后奏了,我们离开后,你再告诉父皇和皇祖母。”花颜想了想说。
“好吧。”五皇子点头。
花颜做的决定快,动作也快,很快就让人去喊天不绝,不多时,天不绝背了包袱出来,身后跟着小忠子,二人看起来神采奕奕,都很高兴。
天不绝见了花颜哈哈地笑,“我总算能离开东宫出去走走了。”
小忠子对花颜说,“太子妃,您就带上奴才吧,奴才能做小殿下的跑腿的。”
“行!”花颜点头。
因是夏日,暖风和煦,即便带上云辰,花颜也没弄马车,抱着云辰翻身上马,她动作利落,几乎足尖轻点,便上了马,一手抱着云辰,一手拢着马缰绳,端坐在马车,又有了昔日浅笑莹然地洒脱劲儿。
五皇子看的感慨,“昔日的四嫂终于又回来了。”
赵清溪想起昔日初见花颜,如今再看着花颜,也笑着点头,“看久了病怏怏的太子妃,如今再看,还是这样的太子妃最让人错不开眼睛。”
程顾之也笑着点头,“的确。”
“既然带着小殿下,还是点两万兵马吧。”云让道,“京城用不了这么多兵马。”
“也好!”花颜颔首。
云让吩咐周述,周述动作利落,不多时就点了两万骑兵,保护着花颜、云辰等人离开了京城。
五皇子、赵清溪程顾之三人目送着滚滚烟尘远去,直到没影,才收回视线。
五皇子感慨,“不知什么时候四嫂才会带小侄子回京。”
“一定是与太子殿下一起,他们回来之时,必是天下大定之后。”赵清溪道。
程顾之点头,对二人道,“走吧!太子妃走了,云世子也跟着离开了,压在我们身上的担子可不轻松。无论是朝局安稳,还是粮草调度,一定都不能出事。”
“我得先进宫一趟,告诉父皇一声。”五皇子不怕面对皇上,就怕面对太后,最受不了太后红着脸哭骂他不拦着,转头求救地看着赵清溪,“赵大人,皇祖母那里交给你了。”
赵清溪无奈地点头,“好,五皇子去吧,太后那里我去说。”
于是,当日在花颜带着云辰离开后,五皇子进了皇宫,赵清溪去见了太后。
皇帝听闻后,顿时惊了够呛,“胡闹!”
那么小的孩子,刚刚满月,怎么能带去战场?
五皇子只能解释云辰非要跟着,四嫂也是无奈,才带上了他,不过云让、天不绝跟着,还带了两万兵马,一定不会出事儿,让皇帝放心。
又说云辰很能受折腾,想想他在花颜肚子里受了多少苦,明明早产,小身子骨一点儿也不弱,此次跟着,有天不绝在,更何况四嫂身子已经好了,恢复了武功,怎么都能看顾得了云辰。
皇帝瞪眼生气也没法子,人都已经走了,他又追不回来,气道,“这个颜丫头,主意太大,她就不能不去?”
五皇子劝慰,“父皇,四嫂前去,必有她的道理,否则僵持久了,于民生不利,拖垮了民生社稷,即便将来四哥赢了,但也要用莫大的心力来恢复民生,耗费一年心力与耗费十年心力,南楚前进十年与倒退十年,这样对比,可是天差地别。”
皇帝叹了口气,摆手,“罢了罢了,人都走了,还说什么。”
“父皇要相信四嫂,她能照顾好小侄子的。”五皇子相信花颜。
皇帝点点头,“她做什么事情都有把握,倒是不会让人失望。”
五皇子松了一口气,想着父皇果然好说话。
太后那里的确如五皇子所料,听赵清溪说花颜带着云辰走了,心都跳出来了,猛地拔高音,不敢置信,“赵大人,你说什么?”
赵清溪心里无奈,只能将话又重复了一遍。
太后顿时有些受不住,“这孩子怎么这么胡闹,云辰还那么小,刚满月,怎么能禁得住折腾?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可该怎么办?”话落,立即说,“快,快让人将他们追回来。”
敬国公夫人也担心,“哪里能带这么小的孩子出门呢?”
赵清溪只能苦口婆心劝了半晌,又再三说天不绝跟着了,保证不会让小殿下出事儿,费了半天口舌,才劝住了太后。
可是话是劝住了,太后当日便病了。
太后年纪大了,一直以来咬牙挺着,经受了花颜病危早产,好不容易母子平安她踏实下了一颗心,如今听闻花颜带着云辰出京去了战场,即便心里也觉得花颜既然敢带着孩子去,就是有把握能看顾好他,但他还是不放心,这么一来,积压了太久的高楼一下子倾塌,病倒了。
太后病倒,惊动了许久都空闲的太医院,使得太医院有了用武之地。
自从天不绝进京,便抢了太医院的饭碗,太医院的人自愧不如不敢怒也不敢言,心惊胆战生怕哪天皇上撤了太医院,如今太后病倒了,天不绝离京了,他们发挥的机会来了,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治太后。
太医院也不是没本事的,只不过一直以来求稳,如今拿出真章,还真很快就稳定了太后的病情。
皇帝也劝慰太后,让她相信花颜,她既然恢复了武功,那本事可不是病怏怏时要人保护的模样,厉害着呢。
太后也没法子,左右人已经走了,她只能放宽心等着人回来,每日三柱香保佑小云辰平安。
花颜虽然知道太后会担心,但也没想到一下子病倒了,所以,并不知道在她走后京中的事儿,带着云辰,骑马不能太快,免得带起风吹的他小身子骨受不了。
她一日间带着两万兵马走出三百里地,到了夜晚,发现这小家伙在他骑马时睡了一觉又一觉,到晚上落宿时,分毫不适没有,还很精神,她不由啧啧了两声。
这臭小子!逆天了!
第一百零九章
云辰很乖,十分地乖,他似乎知道花颜出京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带着他多了负担,所以,无论是骑马还是夜晚落宿,他都不哭不闹,乖巧的不行。
花颜也感觉出他乖了,每日只要不赶路歇息的空挡,都会爱怜地亲亲他软嫩嫩的小脸,表扬两句。
每逢花颜表扬时,云辰就弯起嘴角,对着她露出笑。
天不绝在一旁看的啧啧出声,“哎,这臭小子小时候就这么会讨人喜欢,若是将来长大了可还得了?一个眼神岂不是都会勾的小姑娘为他要死要活?”
花颜瞪了天不绝一眼。
天不绝反瞪回去,“怎么?难道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花颜哼哼,“云迟小时候也一定这般招人喜欢,但是你看他长大了也没有谁为他要死要活?”
天不绝一噎,“哎呦,是呦,他为了你要死要活嘛,哪里轮得到别人。”
花颜气笑,没了话。
云让在一旁看着二人,也有些好笑,对花颜说,“你抱着小殿下赶了两日路了,明日你歇歇,我抱着他骑马。”
“行。”花颜颔首。
第二日,云让抱着云辰骑马,花颜轻松地一个人,还颇有些不适应。
四日后,来到神医谷地界。
花颜在距离战场三十里处停住脚步,对云暗吩咐,“云暗,你去前方打探,看看如今是何情形?”
云暗应是,立即去了。
花颜端坐在马上,神情微凝地看着前方,眉头打了个结。
“怎么了?可有不对劲?”云让看着花颜。
花颜抿唇,“我只感觉到有一方兵马驻扎在这里,没感觉到另一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让闻言眉眼一肃,“可否能感应出那一方人马是谁的人?”
若是南楚自己人还好,若是严军师的人,那么他们得立即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感觉不出,等云暗查探。”花颜摇头。
云让点点头,心下有些凝重。
不多时,云暗回来,对花颜禀告,“主子,很是奇怪,神医谷地界只有咱们朝廷的兵马,不见严军师的兵马。方圆五十里,属下都查了。”
花颜面色肃然,“朝廷的兵马有何不对劲?”
“很是安静。”云暗道。
“走,我们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儿?”花颜对云让道。
云让点点头,既然只有朝廷的兵马,那就好说,不是严军师的兵马就好。想必真出了什么事情。
一行人快速来到朝廷兵马驻扎之地,军营门口,梅舒毓得到了探兵的禀告说有兵马前来,他连忙带着人出来打探,当看到身穿南楚兵服的士兵,松了一口气,又仔细看清当前而来的人,他惊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表嫂?”
夏泽跟在梅舒毓身边,立即说,“的确是颜姐姐,颜姐姐怎么来了?难道她是得到了我们这里出事儿的消息?不可能吧,昨日才出事儿。”
梅舒毓不说话,纵马迎了上去,看着花颜,“表嫂,你怎么来了?”
花颜勒住马缰绳,没答他的话,反问,“出了什么事儿?”
梅舒毓立即说,“安宰辅昨日中毒了,昏迷不醒,严军师带着大军撤走了,军中的军医看不出是什么毒?我昨日已命人进京去请……”他说着,看到了天不绝,大喜,“神医,快,你来的正好,赶紧去看看安宰辅中了什么毒?再晚恐怕安宰辅就没命了。”
花颜闻言立即打住一探究竟的话,“带路!”
梅舒毓打量了一眼跟在花颜身后的云让以及他怀里抱着的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小人儿,暂且压下心中的纳闷,也不多说,带着花颜折返回军营。
营门打开,迎了花颜与云让以及两万兵马进赢。
营门口的人认识花颜,齐齐见礼,很是惊诧,“太子妃!”
花颜摆摆手,一路跟着梅舒毓进了军营。
来到中军帐,安书离的近身暗卫蓝歌与安澈守在门口,一脸焦急凝重,当看到梅舒毓带着花颜和天不绝来到,齐齐大喜,“太子妃!神医!”
花颜瞅了二人一眼,点点头。
安澈连忙挑开营帐请花颜入内,一边说,“公子随身携带的解毒丸根本就没用,再没有解药,很快就会毒发到心脉……”
花颜快步走了进去,天不绝连忙跟了进去。
入内后,只见安书离躺在床上,眉心一片黑紫之气,垂在床边的手也泛着黑紫色,花颜皱了皱眉,侧身让到一边,对天不绝说,“快,看看他是中了什么毒?”
天不绝连忙上前,瞅了安书离一眼,伸手给他把脉,片刻后,道,“是三日死。”
蓝歌脸色大变,三日死他知道,是失传已久的前朝剧毒,据说根本无解。
花颜闻言反而踏实了下来,问天不绝,“你身上可有解药?”
“有!”天不绝撤回手,感慨,“老夫这一生钻研刁钻的医毒之术,解了一个剧毒又一个剧毒,倒没想到有一日真能用得上来救人,就是纯粹是个医痴。如今也算是这小子有福气,我正好有这个解药。”
说着,天不绝伸手入怀,倒出一大堆瓶瓶罐罐,从中拿了一个,倒出一颗火红色的药丸,塞进安书离发紫的嘴里,安书离无意识地吞咽了下去。
天不绝拍拍手,“别担心,药效发作的快,他体质若是好的话,半日就能醒来。”
蓝歌和安澈大喜,齐齐“噗通”一声跪在天不绝面前,“多谢神医对我家公子救命之恩。”
天不绝摆摆手,“不必谢,老夫举手之劳。”
蓝歌和安澈还是给天不绝叩了三个头,对天不绝这样的神医来说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安书离来说,却是救命之恩。谁能知道让他们束手无策急死了的剧毒,搁在天不绝这里,他刚一来,就拿着解药给解了?
花颜见安书离不会有事,便看了梅舒毓一眼,抬步往外走去。
梅舒毓立即跟着她走了出去。
出了中军帐,花颜站在帐外门口,对梅舒毓询问,“怎么回事儿?书离不是不小心谨慎的人,怎么就中了剧毒?”
梅舒毓立即说,“蓝歌说是安宰辅的暗卫里出了叛徒,那人是隐门的人,在对安宰辅投毒后,安宰辅发现,已将他当即杀了,可是已为时已晚。”
花颜脸色青黑,“又是隐门的人。”
梅舒毓一怔,“表嫂,怎么说?隐门的人还做了什么?我记得你大婚时,隐门门主的弟弟萧逸曾经也参加了。”
花颜点点头,沉声道,“我哥哥月前与苏轻枫兵分两路,一路来神医谷应援,一路去了关岭山,在淮河南岸,哥哥突然昏迷不醒,中了阎王醉,正是隐门下的手。隐门四百年前是后梁皇室暗卫门。”
梅舒毓恍然,跺脚,“真是太可恨了!可见隐门也是无孔不入。”
“我十三姐夫是隐门的人,隐门一直在江湖中颇有地位,若说隐门是第二个临安,也不为过。有隐门插手,的确不容乐观。”花颜面色平静,“这些年,临安花家对于隐门,因我十三姐姐的关系,走动的十分密切。”
梅舒毓脸色分外难看,“严军师知道他在最好的时机里都没能奈何得了我与安宰辅,便生了退意,我们死活拦住他,不让他走,两相僵持下,没想到有隐门插手,用了如此下作的手段,安宰辅倒下,严军师便带着大军撤了,我急的不行,追吧,没法顾全安宰辅,怕大军一旦启动,在京城里的天不绝即便得了信赶来也追不上救不及,错过了时间让安宰辅丢了命,不追,严军师冲着太子表兄去了,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如今幸好表嫂带着天不绝来了。”
花颜点头,“你派了什么人去京城送信?我路上没遇到。”
梅舒毓一怔,“我的近身暗卫留影。”
花颜道,“我走的是最近的一条路,并没有碰见你说的留影。”
梅舒毓面色一变,“难道留影路上出了什么事情?还是他也是叛徒?他自小就跟在我身边……”
花颜看着他,“不好说,如今既然安书离无事,我们立即启程,一定不能让严军师带着人赶去关岭山,否则云迟危矣。”
梅舒毓重重地点头,“我这就下令大军拔营出发。”
第一百一十章
梅舒毓一声令下,大军启程,前往关岭山。
五十万大军收整,用了两个时辰,忙过了两个时辰后,梅舒毓才喘了一口气,抽出空来问花颜,“表嫂,那人与那孩子是谁?”
花颜瞅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说能是谁?”
梅舒毓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不认识啊,哪里知道是谁?”话落,他忽然怪叫一声,“啊,表嫂,你的肚子……”
他是真的因为安书离之事急晕了忙晕了,竟然都没注意到花颜的肚子已经噶了。他盯着花颜,“表嫂,小殿下呢?”
因花颜早产,生下云辰后,云迟拦下了皇帝昭告天下的告示,又封锁了京城的消息,所以,远在神医谷对抗严军师兵马的梅舒毓等人并没有得到消息,花颜的书信中也未曾特意说此事。
所以,梅舒毓如今是真的惊到了。
花颜看着他惊悚的模样,也不再逗他,对云让招招手,云让笑着骑马走过来,花颜给梅舒毓介绍,“这位是云世子,他怀里抱着的是云辰。”
梅舒毓看着云让,脑中飞快地转着,想着云世子是谁?
“云让。”云让笑着报出自己的名字。
梅舒毓恍然大悟,看着云让,更惊骇,“你是岭南王世子?”
不怪他惊骇,实在是岭南王谋反,连带着深居简出不喜沾染俗务的云让都让人注意起来,天下瞩目。
云让收了笑意,点了点头,“我早就不是岭南王府的人了。”
梅舒毓不傻,顿时懂了,“云世子投诚了?”
云让颔首。
梅舒毓转向他怀里,有几分猜测,但看着他怀里睁着黑眼珠看着他的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可爱极了,他抖着声音说,“这……这孩子叫云辰……他……他是……”
他难得结巴。
云让失笑,为他解惑,“他是太子妃月前生下的小殿下。”
梅舒毓“嗷”地一声,险些从马上栽下来,瞪大眼睛看着裹在被子里的小孩子,后知后觉地惊了半天说,“不是应该还没出生吗?怎么……怎么月前就生了……”
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在神医谷完全不知道。
花颜简略地将云辰提前早产之事说了,梅舒毓惊了半晌,才缓过劲儿来,他很想伸手去抱云辰,但不敢,他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怕摔了他,他敬佩地看着云让轻松地抱着孩子,小孩子乖巧地在他怀里不哭不闹,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小殿下长的真好看啊,不愧是表嫂生的。”
花颜好笑。
梅舒毓挠挠脑袋,“表嫂,你刚出月子,怎么就带着他来了?他还这么小,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皇上和太后同意你这样带着他出来?”
“先斩后奏。”花颜笑着将他出发前云辰非黏着不让她走非要跟着之事与他说了,又提到他出生自己就给自己选了师傅黏着云让之事。
梅舒毓嫉妒地看着云让,“云世子真是招小孩子喜欢啊。”
夏泽和十一皇子、苏轻枫等人忙完了凑过来,也听闻云让怀里抱着的是小殿下云辰,都分外惊诧,你一言我一语地围着云辰说了半天,之后又纷纷恭喜花颜。
云辰被大家围观,也没有不耐烦,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不多时,累了,直接头一歪,就睡着了。
“真是太可爱了。”十一皇子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嫩嫩的小脸,“四嫂,他什么时候会喊我十一叔?”
花颜笑道,“两岁时吧,应该会说话了。”
“那还有两年啊。”十一皇子颇有些迫不及待。
“急什么?小孩子总要长大吧?他如今才一个月呢。”夏泽白了十一皇子一眼。
十一皇子挠挠脑袋,嘿嘿一笑,“也对,我是有点儿急。”
众人说着话,却没有耽误赶路,急行军前往关岭山,无论是花颜,还是云让,亦或者梅舒毓等人都知道,昨日严军师已带着大军赶去了关岭山,他们已晚了一日夜,若是多耽搁一分,云迟那里就多一分危险。
走了一段路,梅舒毓开口,“表嫂,要不然我先带骑兵快走一步?”
花颜早有打算,“不急,等等书离醒来,神医谷距离关岭山,最快的行军也要半个月。我们还有时间。”
梅舒毓点点头,他听花颜的,如今她来了,所有人都有了主心骨。
半日后,安书离醒来,他睁开眼睛,蓝歌守在他身边,他揉揉眉心,立即问,“大军在赶路?情势如何了?”
蓝歌立即将他中了剧毒,今日太子妃携带云世子、小殿下、神医及时赶到,救了他之事说了,又说如今太子妃下令,大军离开神医谷,前往关岭山,严军师带着大军昨日就走了。
安书离听完点点头,慢慢地在车厢内坐起身,对蓝歌吩咐,“去请太子妃过来。”话落,又道,“请太子妃抱着小殿下过来。”
他刚醒来,浑身酸软,没有多少力气,只能让人请花颜来了。同样没想到花颜早产,孩子已满月了,且还带来了兵营。
蓝歌应是,立即去请花颜。
花颜得到安书离醒来的消息,点头,二话不说,带着云辰便上了安书离的马车。
马车宽大,足可以容纳四五个人,天不绝也被请上了马车。
天不绝先一步给安书离把了脉,不停地点头,“我这解药可见管用的很,毒素已清了大半,还剩下些许,不足为惧,喝两副药就好,不过经此毒药,身子伤损了些,暂且七日内不能动武。”
花颜接过话,“如今我们再赶路,到关岭山最少半个月,也用不到书离动武。等到了关岭山,他早好了。”
天不绝点头,“我就提醒他注意一下。”说完,天不绝下了马车。
安书离这才看向花颜与她怀里抱着的小孩子,嘴角勾起,露出柔和的微笑,“真没想到太子妃竟然早产了,这是小殿下?长的与太子殿下很像。”
花颜最喜欢听别人说云辰像云迟,笑着说,“嗯,我也觉得他很像云迟。”
“太子妃最想要一个像殿下的小孩子,如今如愿以偿了。”安书离笑着不错眼睛地看着云辰。
云辰也睁着眼睛看着安书离,看了一会儿,似乎对这个对他柔和笑着的人十分有好感,伸出手去够他,似乎要让他抱。
安书离愣了一下,笑开,问花颜,“太子妃,我可以抱抱小殿下吗?”
“可以啊,你会抱吗?”花颜瞧着他,虽然身体虚弱,但抱一个孩子的力气想必他还是有的。
“我可以试试。”安书离道。
花颜点头,毫不犹豫地将云辰塞进了他怀里。
安书离只觉得臂弯一沉,他一动也不敢动,看着怀里的云辰,云辰张开嘴,对他吐了个泡泡,安书离失笑。
花颜看着他抱的僵硬,对他指导了一二。
安书离本就聪明,现学现用,很快就不僵硬了,抱了一会儿后,竟然可以用一只手抱着云辰,一只手去戮他的小脸。
云辰一把抓住了他手指,往嘴里塞。
安书离僵了一下,抬头看向花颜,“小殿下似乎饿了。”
花颜好笑,“他是跟你玩呢,刚吃完没多久。”
“这是手,不能吃。”安书离一本正经地教云辰。
云辰眨巴眨巴眼睛,依旧抓着安书离的手往嘴里塞,安书离无奈,看向花颜。
花颜伸手将云辰从安书离怀里抱出来,轻轻拍了他小手一下,绷起脸说,“不准调皮。”
云辰扁扁嘴角,似乎畏惧于他娘的威势,老实了。
安书离松了一口气,笑道,“小殿下很健康,也很聪明,这么小的孩子,就懂得看人脸色了。”
花颜笑着将他出生后没睁开眼睛就抓着云让不松手之事说了。
安书离讶然,“云世子有大才,弃了岭南王府而投靠东宫,大善。”
花颜点头,“云让会是一个很好的师傅。”
安书离颔首,自责道,“我没想到我的近身暗卫里竟然出了隐门的人,藏的实在太深,我近身暗卫人数不多,但都是自小经过了严格的选拔,跟随我到大的。如今出了这等事情,放跑了严军师,对太子殿下那里十分不利,我们必须尽快追上严军师和他带的人马。”
第一百一十一章
如今关岭山云迟带着的兵马与岭南王和苏子折的兵马也在进行拉锯战。一旦严军师先一步到达,岭南王和苏子折瞬间被注入了大批兵力,云迟势必危难凶险。
严军师最是明白苏子折,所以,哪怕让隐门的人对安书离下了剧毒,也依旧没有再恋战,不敢再耽误下去,他要赶着去要云迟的命。
云迟是南楚的支柱,只要杀了云迟,一切都好说。
花颜见安书离自责不已,温声道,“书离不必过于担心,“我知道一条近路,不过人迹罕至,只能带着懂武功的人攀岩而行。你如今醒来后,你带着大军照常赶路,我带着暗卫提前走一步,赶去严军师前头拦住他。”
安书离担心地说,“太子妃带来多少暗卫?”
“千人。”花颜道,“够用了。”
“怎么能够用?严军师可是带了五十万兵马。”安书离摇头。
花颜笑道,“我不需要与他硬碰硬,我只需要截住他。”
安书离皱眉,仔细看着花颜,“太子妃武功恢复了?灵术也恢复了?”
花颜点头,“在七百里地外,有一处黑峡谷,是前往关岭山的必经之路,黑峡谷方圆百里,尽是茂盛的松叶林,只要我超近路,赶去严军师大军的前面,点燃松叶林,就能以大火封山拦住严军师的大军。”
安书离心思一动,眼神一亮,“太子妃可了解松叶林的风向以及这两日的气候?如今正是雨季,若是下雨,此计不成。”
花颜笑道,“今日赶路时,我早已看好了气候风向,你放心,天助我。最起码能阻挡严军师大军一日。”
安书离想了想,“让梅舒毓来领军,我与你一起。”
“不必,你身体目前受损,需要将养,不宜奔波。我带着暗卫与云让一起就好。”花颜道,“我拦了严军师的大军后,你带着大军也差不多到达了,我们就就在黑峡谷收拾他。”
安书离也知道自己如今跟着怕是拖花颜后腿,只能点头。
于是,接下来二人商议如何在黑峡谷收拾严军师和五十万大军的方案。
二人商议了半个时辰,花颜命人喊来云让。
云让与安书离脾气秉性有几分相似,二人一见如故,言谈片刻,花颜点齐暗卫,带着云让、云辰、天不绝,以及夏泽离开了大军。
夏泽文武双全,跟着花颜不会拖后腿,十一皇子十分羡慕,奈何文他还能行,武就不能与夏泽比了,只能乖乖地跟着大军。
梅舒毓其实也想跟去,不过安书离刚解了毒,大军离不开他,只能作罢。
“梅表兄,我要和你学武。”十一皇子在花颜等人离开后对梅舒毓道。
梅舒毓拍拍他肩膀,“你武学资质有限,否则太子表兄早就亲自教你了。乖,好生待着吧。”
十一皇子泄气。
梅舒毓也是累了,上了安书离的马车,对他说,“你瞧见小殿下了吧?可真好看啊。你说将来我与清溪生个女儿,嫁给小殿下,怎么样?”
安书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别想的那么远,你要守三年孝,三年后即便立马有孕,那也得一年后才能生孩子。那时小殿下都四岁了。”
梅舒毓瞪眼,“那总比你如今连个媳妇儿都没有强,我好歹毫有盼头,你呢?”
安书离默了默,“那你努力吧!别到时候没生女儿生个儿子。”
梅舒毓瞪眼,“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儿好?”话落,哼了一声,“自然要努力,小殿下多招人喜欢啊。”
安书离浅笑,“是挺招人喜欢的。”
梅舒毓嘿嘿一笑。
花颜并不知道梅舒毓竟然惦记上自家这个刚出生的小东西了,她带着东宫和花家的暗卫,超近路前往黑峡谷。
人迹罕至的路不是崇山峻岭便是悬崖峭壁,实在难走,幸好花颜恢复了武功,云让也有着高绝的武功,二人轮流带着小云辰,并不觉得太难行。
天不绝以前四处游历常年外出去山林悬崖峭壁采药,所以,也不觉得难走。
唯独苦了小忠子,只能由云暗和暗卫们轮番拽着,一张脸苦哈哈的,尤其走万丈山涧时,吓的脸都白了。
小云辰反而十分的兴奋,连觉也不睡了,在花颜或者云让的怀里,咿咿呀呀的,似乎在说真好玩啊,太好玩了,我好喜欢之类的。
花颜看着他很是好笑。
云让也觉得和孩子怕是天生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怕”字。以后他若是大一点儿后,估计得好生看紧他,否则,他也许会跟她娘一样,四处去跑,不在京城待着。他这个做师傅的,少不得要多操些心,即便他外出游历,他也得看紧他。
半日一夜后,来到了花颜说的黑峡谷。
果然如花颜所料,黑峡谷并没有大军踩踏而过的痕迹,显然严军师还没到。
花颜吩咐云暗前去打探严军师大军的消息,同时带着暗卫们布置黑峡谷,要确保拦住大军的同时,又不会因为大火蔓延,烧到乡野百姓人家。
云暗很快就打探到了严军师大军的消息,回来禀告花颜,“主子,严军师的大军快到了,在三十里地外。”
花颜点点头。
云让道了一声,“好险,幸好赶得及,太子妃料事如神。”
花颜掐算的准,分毫不差,说赶在严军师的前面,果然就赶在了严军师的前面,三十里地用不了半个小时就能到,众人抓紧时间赶紧布置。
云暗又去打探,每隔五里地传回一次消息,在严军师大军距离最后一个五里地时,花颜下令,“点火吧。”
随着她一声令下,点燃了黑峡谷的松叶林。
松树本就带有油性,一经点燃,顿时顺着风向燃烧起来。
诚如花颜所说,上天相助,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虽然夏日里风小,但大火连成一片,依旧像着严军师大军的方向扑去。
花颜看着蔓延的大火,对云让说,“走,我们绕去那一处最高峰,看看怎么想办法从大军中救出苏子斩。”
云让看了花颜一眼,点头,“好。”
岭南王府一直以来与苏子折交往过密,云让对于花颜与苏子斩的恩怨纠葛虽不是十分清楚,但也清楚七八分,对比苏子斩,昔日里他那么点儿心思微不足道。
一行人绕开火势,登上了远处最高的一处山峰,从山顶的岩石下眺望,只见严军师带着的大军看到蔓延而来的火势,惊慌地往后退。
严军师带着的兵马已进了黑峡谷,方圆百里,都是松叶林,大军人多,在这时候就显出笨重来,掉头折返,也显得速度慢。
风向虽小,但火势却寸寸蔓延,实在说不上慢。
严军师急了,大声高喊,疾言厉色,“快,撤!动作快点儿!”
五十万大军,黑压压一片,骑兵占据优势,撤的快,步兵要慢上许多,因动作快了,军中难免呈乱像。
花颜即便恢复了武功目力极好,但也从那密密压压的大军中找不见苏子斩的影子,她远远盯着苏的旗帜下的严军师,他目标十分醒目,她想着若是自己此时下去冲入大军中,能有几分把握杀了严军师。
云让似乎看出了花颜的想法,对他道,“太子妃稍安勿躁,五十万大军即便如今惊慌后退,但对严军师还是呈保护之态,你不能进入军中杀严军师还能全身而退。”
花颜点点头,她不过是看着那般慌乱的形势有些心动罢了,但也知道她若冲进军中即便杀了严军师,要想全身而退恐怕难。而若是依照擒贼先擒王来看的话,她即便擒住了严军师,以严军师一直想要杀她来看,宁可下令士兵放箭连他一起杀了,也不会受她威胁,对于严军师来说,杀了她跟杀了云迟差不多,哪怕赔上自己。
云让见花颜听劝,便住口不再言语。
花颜又看了片刻,对云让说,“你们留在这里,我单独靠近一些,严军师离开九环山一定将苏子斩带上了,如今苏子斩肯定就在他的军中被看视,我不能杀了严军师,要想法子找到他救出他。”
云让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那你小心些,小殿下离不得你太久。”
“好。”花颜答应,足尖轻点,独自一人下了高峰。
云暗跟上了花颜,其余人留下保护云让与云辰。
第一百一十二章
花颜下了高峰,凭借绝顶轻功,隐藏身形,很快靠近了严军师畏惧于火势相逼不停后退的大军。
距离得远看不清,距离得近了,花颜注意到五十万大军的中心,有一辆马车,马车四周围着不同于身穿铠甲的士兵,而是清一色的黑衣护卫。其中一人花颜认识,是苏子斩的近身暗卫青魂。
马车跟随着大军后退,严军师哪怕面临这样大火封山,但依旧不放松对苏子斩的看视,他一边下令,一边带着人来到了苏子斩的马车旁。
大军经过了一阵乱象后,有序地听令快速撤退着。
花颜想着严军师不愧是苏子折身边一直跟随倚靠的得力之人,这般时候,临危不乱,死死地看紧苏子斩。
她一时找不到机会下手,只能一边在暗中跟着大军撤退,一边想着法子。
忽然,她灵机一动,隔空悄无声息地抓了一名士兵,快速地扒下了他身上的铠甲穿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她借着衣服的掩饰,迅速地混进了大军中。
士兵们都快速地撤退,花颜的动作又太快,没人注意军中已混入了花颜。
严军师一心盯着苏子斩的马车,自然也没注意,更何况大军拉了长长一条线,他也注意不到。
不多时,花颜就混到了距离苏子斩马车的十丈之外,十丈之内防护实在是太过严密,都是苏子斩与严军师的近身之人,她再靠近的话该被发现了。
她正想着给苏子斩传音入密,若是得知她来救,他一定会配合时,马车的帘幕忽然从里面挑开,苏子斩露出一张脸,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向外看了一眼。
花颜看到这样的苏子斩,不由皱眉,想着这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难道是严军师折磨他了?不可能,严军师怎么敢?苏子斩连苏子折都不怕,又岂能受严军师威胁?
那他是生病了?否则怎么是这副样子?
“二公子,你要打什么主意?”严军师盯着苏子斩。
苏子斩凉凉地瞥了严军师一眼,神情寡淡,“大火封山,这般拦截你大军的法子十分聪明机智,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严军师怒道,“安书离十有八九已经死了,一定是梅舒毓,他诡计多端,知道没办法阻止我,才提前来这里以大火封山,等我抓到他,要将他碎尸万段。”
苏子斩笑了笑,“你抓不到的。”
严军师怒道,“二公子,我就不明白了,你与大公子联手,天下没有人是你们的对手,你为何非要想不开将天下拱手相让?
苏子斩淡漠得无动于衷,“天下百姓过的好好的,何必要搅乱百姓们的安稳?天下由谁做主不一样?”
“怎么能一样?”严军师怒道,“二公子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话落,又狠声道,“那你就等着看大公子如何杀了云迟吧。这天下早晚都是大公子的。”
“这天下,不会是苏子折的,哪怕我什么也不做。”苏子斩似乎懒得再与严军师多说,落下了帘幕。
花颜看到他落下帘幕之前,眸光似乎扫过她这个方向,她敢肯定,苏子斩一定发现她来了。
严军师气愤不已,但看到这样的苏子斩,他还是住了口,没可奈何。
花颜打消了给苏子斩传音入密的打算,转而对青魂传音入密,“青魂,是我,你家公子怎么了?”
青魂清晰地听见耳边传来花颜的声音,身子一僵,霎时心里狂喜,不过他面上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同样用传音入密给花颜回话,“太子妃?是您吗?公子病了一个月了,药石无医。”
花颜面色微变,当即说,“我这就救你家公子出去,稍后,我引火来马车前,趁着大乱,你带走你家公子,去远处最高的那处山峰处,我来断后。”
“是!”青魂压下心中喜意。
自从苏子折离开,严军师就看死了苏子折,他们身边这些人想尽办法,也没法全手全尾地带着苏子斩离开,而苏子斩自己又不走,不想将他们跟随他的人都折损,这样一来,他只能一直待在严军师看视的范围内,至今走不掉。
如今花颜来救,且她能够给他传音入密,可见武功恢复了。
他怎么能不高兴?
青魂几乎第一时间就给十三星魂传音,十三星魂所有人一时间都打起了精神,等着配合花颜。
他们清楚地知道花颜的本事,所以,丝毫不犹豫听从她的安排。
花颜等待着时机,当大军撤退到一处凹凸不平的矮山坡地时,她深吸一口气,猛地以灵术出手,从蔓延的松林大火中生生地抓了一大团火出来,猛地砸向严军师。
严军师只顾盯着苏子斩,眼前忽然一红,当头被一团火团砸下,她始料不及地“啊”了一声。
围绕在严军师身边的士兵们也齐齐发出痛喊声,四散逃开。
一时间,围绕在苏子斩马车旁的人手因为这里出现一大团火而大乱起来。
十三星魂与暗卫们趁机动手,青魂携了苏子斩,冲出马车,以轻功踩着士兵们的头顶,冲进了两旁没着火的山林。
严军师反应过来,猛地就地打了一个滚,同时他机敏地觉得来人是为了救苏子斩,他一定不能让人救走苏子斩,一边滚一边大喊,“杀,给我杀了苏子斩!”
宁可苏子斩死,也不能放走他。
“快,放箭!所有人听令,谁杀了苏子斩……”
花颜又一个火球砸向严军师,严军师的话语被打断。
花颜冷笑一声,严军师的确是狠辣,这个时候,他还能识破是有人要救苏子斩,可见也聪明,他不下令杀她这个来救苏子斩的小兵,反而一心下令要杀苏子斩,可见他的狠和聪明,知道放走苏子斩更不利。
严军师滚的动作快,随手拉了一个士兵给他阻挡火势,眼角余光扫见慌乱的士兵里举着火球向他砸来的人,那张脸,他做鬼化成灰都不会忘了,他又厉声大喊,“花颜!原来是你!给我杀了她,放箭,她和苏子斩,都给我杀了。”
“谁能一箭射死他们,奖一等军功!”
花颜又扔了两个火球,见十三星魂带着苏子斩已隐去了身形,自己虽然恨不得杀了严军师,但这狐狸狡猾,拉了垫背的阻挡她的火球,一时间杀了不了他,而无数士兵们被他鼓舞,都不怕火球了,拉弓搭箭射向她,她不敢再连战,毫不犹豫地踩着士兵们以宝剑挡开了四面八方而来的箭雨,转眼间也近了山林里。
严军师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铠甲已被烧的黑一块泥一块,头盔都因为打滚蹭掉了,他一双眼睛怒目而视地看着那处山林,大喝,“给我追!给我杀了他们!”
士兵们看着那处山林很快就要被大火吞没,不敢追去。
严军师恼怒,手起刀落,砍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士兵,发泄着心中怒意,目呲欲裂咬牙切齿地看着那处山林,“花颜,我早晚要杀了你!”
“可惜,你永远都杀不到!”花颜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十分地清晰,让人分辨不出是哪个方向。
声音很是清淡,却让人听出了很是藐视和张扬。
严军师气的眼珠子恨不得都喷火了,勉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愤怒地下令,“还站着做什么?赶紧撤,都向被大火烧死吗?”
士兵们重新规整,重新迅速地撤退。
大军撤退后,只留下一辆马车,彰显着严军师心里恨的牙痒痒的不甘心,很快大火蔓延到,将马车烧着了。
花颜动了灵力,虽微薄,但也足够她额头冒了汗,隐去山林后,她断定严军师不敢追来,而士兵们畏惧于大火,这时候即便他杀人军令如山也不管用。
没有多少人愿意明知是死还去赴死。
所以,她进了山林后,喘息了片刻,眼见着大火蔓延来,她快速地离开向那处高峰而去。
她刚走两步,青魂去而复返,见到花颜,松了一口气,见她气虚,刚要上前伸手拉他,花颜身后一直保护他的云暗现身,看了青魂一眼,青魂收回了手。
花颜对二人笑了笑,语气轻松,“走吧!我没事。”
第一百一十三章(大结局一)
十三星魂护送着苏子斩来到了黑峡谷的最高峰,入目处,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峰顶岩石背风处的云让,他虽没见过云让,但一眼便识出了他。
云让的怀里抱了一团锦被,锦被里露出了一个小脑袋,粉雕玉琢,玉雪可爱。
苏子斩见过小时候的云迟,看到孩子的那一瞬,浑身一震,移不开眼睛地瞧着他。
云辰也瞅着苏子斩,乌溜溜的眼珠好奇地盯着他,片刻后,小嘴吧唧两下,对着他吐了一个泡泡,然后,咿呀咿呀地对他伸出手。
云让看着暗卫簇拥在中间的苏子斩,明明是酷热的天气,他却裹了一件稍有些厚的披风,容色青白,气息虚弱,他见怀里的云辰伸手去够他,愣了一下,抱着云辰站起身,温声打招呼,“子斩公子。”
苏子斩点点头,视线移开又落在云让面上,声音清淡,“云世子。”
云让微笑,对他介绍,“想必子斩公子猜出来了,这位是小殿下,太子妃月前早产,小殿下如今刚满月。”
苏子斩视线又移回云辰脸上,点点头,清冷的眸光渐渐地温柔,和声说,“小殿下,很像太子殿下。”
云辰笑着颔首,对他道,“小殿下初见子斩公子,似乎很喜欢你,他这般伸手够你,就是想让你抱呢。”
苏子斩抿起嘴角,看着云辰的小模样,“我染了风寒,不宜抱他,以免过了病气。”
云让闻言点点头,伸手按住了云辰的手,温声说,“子斩公子尚在病中,等他好了再抱你,乖。”
云辰扁了扁嘴角,不太高兴的模样,眼巴巴地瞅着苏子斩。
苏子斩心下一暖,握了握拳,最终还是后退了一步,移开了视线。
天不绝本来躺在岩石上睡觉,如今醒来,走了过来,看着苏子斩,对他皱眉,“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儿?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了?”
苏子斩目光转向天不绝,淡声道,“染了寒气,总也不好。”
这时,青魂陪着花颜来到,闻言立即开口,“神医,你快给我家公子看看,他已病了一个月,请了大夫,说我家公子心脉开始衰竭,药石无医。”
天不绝眉头拧在一起,形成好几道褶子,“心脉开始衰竭?药石无医?怎么回事儿?”
青魂摇头,“月前公子染了风寒,便开始不好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没法子治。”
“你伸出手来,我来看看。”天不绝说着,又看向花颜,“动武了?”
花颜点点头,面色有些不好地看了苏子斩一眼,没说什么。
苏子斩走到一处岩石下坐下身,对天不绝伸出手。
天不绝跟着走过去,伸手给他把脉,须臾,眉头打成一个结,神情凝重地质问苏子斩,“怎么会这样?你身体不是好了吗?怎么如今心脉在衰竭?你做了什么?”
苏子斩摇头,“没做什么,染了一场风寒而已。”
“多久前的事儿,具体到哪一日?”天不绝问。
“一个月零五日前。”青魂在一旁说。
天不绝面色一变,转头看向花颜。
花颜心神一凛,一个月零五日前正是她生云辰的日子,她看着苏子斩,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一个月零五日前,你做了什么?怎么会染了风寒?”
苏子斩看了她一眼,摇头,“没做什么。”
花颜转向青魂,“你来说。”
青魂看向苏子斩,白着脸没出声。
花颜恼怒,拔高了音,“苏子斩,你跟我说实话,你做了什么?”
苏子斩看着花颜恼怒,忽然笑了,他面色虚弱苍白,笑容却如云破月开,“那一日严军师带着大军在神医谷与安书离打的难解难分,我连营帐都没出,又能做什么?”
“你别以为你能糊弄我,你一定做了什么。”花颜不相信苏子斩什么都没做,若他什么都没做,青魂不可能不敢说,她走近一步,盯着他问,“我问你,你身体好好的,突然心脉衰竭,是不是因为我?”
她到死都不会忘了她生云辰那一日,灵魂深受撕扯,曾有几个瞬间,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要脱离身体而去,后来,她死命地压制着,才死死地拽在身体里。
那种感觉,没有人能体会,也没有人能知道。
后来云迟出现,她生下云辰后,却奇迹般地治愈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她的武功灵力。她惊喜之余觉得不可思议。
如今,他觉得上天没有那么巧合,就在她生云迟恢复的那一日,苏子斩偏偏开始生病,心脉枯竭,药石无医。
她想着,眼睛不由自主的红了,慢慢地蹲下身,蹲在苏子斩面前,轻声说,“我以前常喊你怀玉哥哥,如今你换了一个人,我也换了一个人,却是怎么也喊不出口了,苏子斩,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做了什么?是不是用你自己换了我的命?”
苏子斩看着花颜,她已经扒了混入军中穿的铠甲,身上穿的一身浅碧色罗裙,手臂上挽着轻软的同色丝绦,似乎一如两世他初见的模样,他恍惚了片刻,笑着伸手摸摸她的头,眉眼渐渐柔和,声音却与花颜一样暗哑,“我真的没做什么,就是不经意间染了风寒而已。”
花颜挥手拂开他的手,腾地站起身,“你少骗我。”话落,她不再看他,转向青魂,站在他面前,死死地盯着他。
青魂哪里受的住花颜的目光,“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垂下头,咬牙用力地说,“公子不让属下告诉您,公子其实是……”
“青魂!”苏子斩厉喝一声。
青魂顿时住了嘴。
“苏子斩!”花颜转向苏子斩,咬牙切齿,“你敢拦着他不让他说试试?您信不信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我倒要看看,是我先死还是你先死。”
苏子斩抿唇,脸色又恢复清寒。
“说!”花颜震怒,威压之气死死地将青魂笼罩住,“你不告诉我,我怎么救他?“
青魂浑身一寒,顶不住花颜的威压,沉默片刻,豁出去地说,“公子当日不知为何突然感知到了您大限将至,于是动用了咒术,对天立誓,以自己换您。”说着,他抬起头,红着眼睛,声音沙哑,“没想到咒术真的管用,从那日开始,公子的心脉就开始衰竭,药石无医……”
花颜脸色发白,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身子踉跄,一连退了三步,云让眼看花颜要栽倒,连忙走上前,伸手扶住他。
云辰似乎从来没见过她娘这副模样,似乎也吓住了,“哇”地一声哭了。
孩子的哭声很大,一下子打破了山峰上的死寂。
花颜白着脸看向云让怀里的云辰,云辰小脸皱在一起,哭的眼泪横流。从他出生后被天不绝打了一巴掌哭了好半天后,这一个多月来,花颜还没看到他再哭,不高兴时只扁着嘴角,一副委屈到不行的表情。如今这是他第二次哭。
花颜看着云辰,一时间心里如乱麻一样,乱成了一团。
云让见花颜站稳,松开她,低头哄云辰,“乖,不哭。”
云辰却哭的更厉害,任凭云让怎么哄都哄不好。
苏子斩忍不住站起身,来到云让面前,瞅着云辰看了一会儿,扬眉低嗤,“小东西,你哭什么?又没人揍你。”
标准的苏子斩式的语调。
云辰从糊住的眼睛里睁开一条缝,看着苏子斩,忽然不哭了,伸手找他抱。
苏子斩无奈地看着他。
天不绝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花颜一眼,见花颜红着眼睛死死地抿着唇,他叹了口气,他就说嘛,怎么花颜病的都要死了,他都没办法,她却生了孩子后突然就好了,他还说生了小殿下后因祸得福了,原来不是。
他看着苏子斩道,“你根本就不是染了风寒,若是能抱的动,抱抱他没关系,过不了病气。”
苏子斩闻言从云让的怀里伸手抄起云辰,抱在了自己怀里。
云辰眼泪珠还挂在脸上,见苏子斩抱他,立即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小孩子的笑声不大,却听得出很开心。
苏子斩瞧着他,扬眉露出笑意,“小东西,你倒是很招人喜欢,比你爹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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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大结局二)
花颜看着苏子斩脸上的笑,扭开脸,慢慢地转身,颓然地坐在了岩石上。
生云迟时,她是想活,分毫不想死,她自诩向生的心强大,以为苍天厚待,却原来不过是他以命换命。
她是想活,但也想要苏子斩活,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执念,哪怕没有与他相认时,她为了他去夺蛊王,只要他活着,这是四百年前便种下的执念。
如今,为了救她,他将她的这份执念打碎。
一直以来她隐约的不愿意想的可能浮现在她脑海中,关于她身体自己给自己下的魂咒。
她的魂咒因苏子斩而生,是不是也要因他而亡?
否则,为何单单是他自己对天立誓咒自己,以命换命,便能救了她?
她身体内的魂咒,十有八九是因他而解了吧?
难道只要他死了?不再存在这世间,她就能活着?或许,换句话说,他们二人,其中一定要死一个人?才能换另一个人活?不能共存于世?
她想着,心一点点地往下沉,似乎沉入了深海。
苏子斩抱着云辰走过来,挨着她坐在岩石上,话虽是看着云辰说的,却是在说花颜,“小东西,你看你娘,多没出息,你不要学她。”
花颜不理苏子斩,当没听到。
苏子斩又笑道,“她其实最爱红眼睛哭鼻子了,只不过都是躲在没人的地方,被人发现的话,她就会梗着脖子不承认,非要说是风大眼睛进了沙子。”
云辰咿咿呀呀起来,似乎应和苏子斩,仿佛是在说你多说点儿我娘的糗事儿。
苏子斩又笑着说,“她最喜欢撒泼耍赖,下棋时若是输了,非要赢回来……”
花颜猛地打住他的话,红着眼睛瞪着他,“你闭嘴。”
苏子斩笑看了她一眼,对云辰说,“你看,她还很凶,有时候不把自己当女人看,有时候却又娇气的不行。”
花颜一腔怒气,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苏子斩以自己救她,此时看着他,憋的上不来下不去,好半晌,她泄气,无力地下了决定,“事已至此,我恼你怒你骂你气你又有什么用?”说完,她站起身,“走,你跟我去临安。”
她想,他祖父一直不让她相认苏子斩,是否除了以前他说的那些理由外,另有隐情?否则,他们两世追逐,他爷爷疼爱她,又何必要做个恶人去破坏?
苏子斩面色一顿,看着花颜,“你不是要收拾严军师,再去关岭山?”
“你都快要死了,我怎么收拾严军师去关岭山?”花颜震怒。
苏子斩撇开眼,看着远处的大火,轻声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去临安也不会有法子的,我别无所求,只求你过的好,你何必执着?”
花颜深吸一口气,忍住对他再发火的冲动,“安书离很快就来了,他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会收拾严军师,严军师就交给他吧,况且,我已与他制定了计划,有没有我在都一样能收拾严军师。”话落,他看向云让,“云世子,你留下来,相助书离,收拾了严军师,你们再一同去关岭山,我先带着他回临安一趟。云辰我就自己带着了。”
她没说自己还去不去关岭山,只要收拾了严军师,安书离和云让带着大军赶去关岭山,与云迟两兵合于一处,一定能收拾苏子折,她去不去都是胜。
她只求能找到救苏子折的法子。
云让知道事情严重,苏子斩看这模样,性命堪忧,若没有法子,怕是挺不了多久。他点头,“好,你放心,我一定会相助安宰辅尽快收拾了严军师赶去关岭山相助太子殿下。”
花颜颔首,看着云暗和云意吩咐,“云暗,你留下来保护云世子,一切听云世子的吩咐,云意你跟着我。”
云暗看了云意一眼应是。
云意松了一口气,想着太子妃还是想着殿下的话的,没把他留下,让他跟着,也连忙应是。
花颜又对云让道,“书离带的大军一到,你们就按照我早先与书离商量好的法子,一准能收拾严军师。”
云让点头,“我晓得,你路上小心。”
花颜点头,交代完,看向苏子斩,“走!”
苏子斩抿唇,知道拗不过花颜,漠然地点了点头。
花颜从他怀里接过云辰,看着苏子斩的面色,对青魂吩咐,“背着你家公子,等出了黑峡谷,找一辆马车。”
青魂应是,小心翼翼地看了苏子斩一眼,见他没异议,连忙上前背起他。
夏泽、天不绝和小忠子自然要跟着的,东宫的暗卫分成了两批,一批留给了云让,一批保护花颜,离开了这一处高峰。
一行人离开后,云让对云暗道,“走吧,我们绕出黑峡谷,去与安宰辅汇合。”
云暗点点头。
黑峡谷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严军师的大军也被拦截了三天三夜,他恨死了花颜,却一时间也找不到她奈何不了她,只恨恨地对副将说,“苏子斩那一副要死的样子,我看命不久矣,他若是死了,花颜那女人也是活不成了。”
副将点头,劝慰,“军师不必动怒,只要苏子斩一死,花颜也必死,他们两个人的命休戚相关。”
严军师总算舒服了些,哼了一声,“这个天下,一定是大公子的。”
三日后,大火总算歇了,严军师下令,拔营前往关岭山,就在这时,有人禀告,前方有安宰辅的大军拦住了去路,严军师一怔,“安书离?他没死?”
探兵点头,“除了安书离,还有云世子。”
严军师面色大变,“你说云让?他怎么会来了这里与安书离一起?是不是看错了?他不是在京城吗?以攻下了京城?”
探兵摇头,“小的不会认错,正是云世子,云世子看起来投靠了朝廷。”
严军师闻言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同时恨的牙痒痒,“好一个云让,他是不是忘了自己姓谁?他可是岭南王府的人。”话落,他跺脚,“我与他们拼了。”
严军师本就是个狠辣的人,也是个疯子。
他从九环山一路赶去关岭山,是想相助苏子折杀了云迟,却在神医谷被拦了一个月,后来好不容易利用隐门的人对安书离下了毒,却偏偏又被花颜大火封山,如今山通了,安书离竟然又好好地追来了,且云让还投靠了朝廷相助安书离。
他如今被逼到了这个地步,疯了地下了个决定,这一回,他和安书离拼了,就算他死在这里,去不了关岭山,也要杀了安书离和云让。
一个疯了人会有多可怕?花颜已料到,所以,在与安书离制定的计划里,在对付严军师上,加了重料,除了依据黑峡谷的地势外,还拍了大批的暗卫刺杀严军师。
黑峡谷的地势花颜摸的比谁都清楚,这也得益于她早些年四处游历找药,所以,安书离的大军虽然晚到了一步,但通过黑峡谷的八方峡道,兵分八路,分而击之,另震怒发疯中立誓火拼一场的严军师应付的吃力,严军师的兵马节节败退。
严军师从没吃过这等亏,在与安书离的对战中,在神医谷时,他的兵马一直时碾压南楚兵马的存在,所以,如今处处势力,让他眼睛都红,又急又怒。
花颜就是要逼他急怒,逼他发疯,人在发疯时,便会失去理智,花颜不止算计了黑峡谷的用兵计划,还算计了他的人心。
就在严军师的大军被打的七零八落时,云让带着云暗与东宫的大批暗卫冲入了严军师的中军大营。安书离、梅舒毓亲自带兵配合。
败军,一败再败,便会军心散,严军师身边的忠心暗卫拼死保他,但依旧敌不过云让、云暗带着的大批东宫暗卫绞杀。尤其是云让,他的武功,让云暗终于明白了为何花颜留下了云让相助安书离,他才是杀严军师的那把利剑。
的确,花颜留不留下,都是一样的结果。
云让一剑,痛快地杀了严军师,严军师到死都不敢置信,他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他想过让云迟、花颜、安书离、梅舒毓包括如今杀他的云让死,却没想过,自己的死法,以及自己的死期。
他一直坚信,在他的相助下,苏子折会夺得天下,复国后梁,执掌江山,届时,他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却没想过,他就这样死了,他在死前一刻,似乎也看见了苏子折以及复国后梁的结局,带着不甘心,下了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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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大结局三)
七日后,花颜带着苏子斩回到了临安。
踏进临安城门的同时,收到了安书离的书信。安书离在信中说已于四日前杀了严军师,严军师五十万兵马战死十万,剩余四十万,悉数收编。他与云让、梅舒毓已带着九十万大军前往关岭山。
花颜早已料到是这个结果,简略地给他回了一封信,说她已到临安。
花颜回临安,并没有命人给家里传信,于是,当她踏进花家大门时,门童惊的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高喊,“小姐……太……太子妃回家了!”
门童这一嗓子顿时使得安静的花家瞬间热闹起来,家中的人都迎了出来。
花颜笑着拍拍门童的头,问,“爷爷可在家里?”
“在家在家。”门童连忙回话。
花颜点头,看了苏子斩一眼,抬步向太祖母的院子走去。
门童注意到她怀里抱着的孩子,追着走了两步,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您怀里抱着的是谁啊?”
花颜笑着回答,“他叫云辰,是我与太子殿下的孩子。”
门童“啊”了一声,好奇地看着她怀里的孩子,“原来是小殿下啊,他真好看。”
花颜笑着点头,云辰长开了,是挺好看的。
花离、花容年纪小,腿脚比别人快,很快就迎到了院门口,看着花颜眼睛发亮,“十七姐姐,你回来啦!”
“嗯。”花颜笑着看了二人一眼,“不错,都长高了。”
“子斩哥哥。”花离、花容又给苏子斩见礼,同时对夏泽、天不绝、小忠子打招呼。
苏子斩点点头,连日的奔波,让他的脸色更加的苍白。
花离问,“子斩哥哥病了吗?”
花颜抿起了嘴角。
苏子斩笑了笑,没答话。
花离看着二人神色不对,转向天不绝,天不绝叹了口气,对他摇摇头,“进去再说吧。”
花离点点头,不再多问,目光转向花颜怀里的小云辰,“好漂亮的小孩。”
“花离公子,小姐说了,这是小姐与太子殿下生的小殿下。”门童立即道。
“啊!小殿下啊。”花离睁大眼睛,看着粉雕玉琢的云辰,正乌溜溜地睁着眼睛看着他,他一下子欢喜的不行,“怪不得这么漂亮。”说完,又纳闷,“少夫人还有一个半月才会生,不是说十七姐姐你与少夫人相差也就一个月吗?怎么如今小殿下都出生了?”
“早产了,如今云辰已快一个半月了。”花颜笑道。
花离又惊了一下,“怎么会早产呢?”
花容一把将花离拉过,“就你话多,十七姐姐刚进门,让她喘口气,有什么话等十七姐姐歇过来再问。”
花离挠挠脑袋,“也是。”话落,他对花容问,“小殿下是不是很漂亮?”
“自然。”花容又多瞅了云辰两眼,雨雪可爱的小人儿,裹在锦被里,看起来乖乖巧巧的,而且一点儿也不怕生人,不哭不闹,眼睛特有神,真招人喜欢啊。
一行人说着话,谈论着云辰,来到了太祖母的院子。
太祖母、祖父、祖母等人已等在了院门口,就连大着肚子的夏缘都惊动了,匆匆地来到太祖母的院子门口等花颜,她知道花颜每回回家,一定先去太祖母的院子。
“哎呦,我的老眼睛没花吧?颜丫头怀里抱着个孩子?她生了?”太祖母眯着眼睛看着远远走来的花颜等人,问身边的人。
祖父、祖母也睁大眼睛看,“还真是抱着个孩子。”
夏缘眼神好,点头,“看起来是早产了,幸亏母子平安,我师傅也跟着来了。”话落,她“咦?”了一声,“子斩公子的脸色怎么如此苍白虚弱?看起来像是大病的模样?太子殿下正在关岭山打仗,花颜这时候回花家,且子斩公子也跟着来了,想必出了很重要的事儿。”
夏缘有时候很聪明,对花颜又了解的深,所以,一预料中。
“我看到你弟弟了,也长高了,抽挑了,俊的不行。”太祖母笑呵呵地,“子斩这孩子啊,大约受伤了,有天不绝在,不会有事儿的。”
花家祖父看着苏子斩,面色染上几分凝色,没接话。
花颜走近,笑着一一喊人,“太祖母、祖父、祖母、嫂子!”
太祖母又“哎呦”两声,点头,不错眼睛地看着她怀里抱着的小孩子,“这是你生的?”
花颜笑,“嗯,是我生的。”
“真好看,是个小子?他叫什么名字?”太祖母笑呵呵地问着,伸手去接,“快,我很久没见着刚出生的小孩子了,给太祖母抱抱。”
“他叫云辰。”花颜笑着低头,对睁大眼睛的云辰说,“这是娘的太祖母,你叫太祖外婆,让太祖外婆抱抱好不好?”
云辰虽小,但这孩子脾气秉性可不小,这么长时间花颜发现了,什么事情得他自己同意,否则就不干不乐意。
面对眉眼慈和的老太太,云辰显然很给面子,听了花颜的话,伸出手找太祖母抱。
太祖母乐的合不拢嘴,连忙接过小云辰,抱在怀里,笑呵呵地掂了掂,“小孩子不大,还挺重,长的结实好。”
祖父、祖母围上前,一时间都欢喜不已。
夏缘也围着瞅了云辰一会儿,见云辰从太祖母的怀里转到祖父的怀里,又转到祖母的怀里,她挺着大肚子没法抱,只能眼馋地看着,对花颜说话,“怎么就早产了呢?”
花颜简单地将她病了一场的事儿说了。
夏缘点点头,又看向苏子斩,打了招呼后,问花颜,“子斩公子这是怎么了?”
花颜抿唇,“他为了救我,自己咒自己,心脉开始枯竭,药石无医。”
夏缘猛地一惊,再看苏子斩的眼神就变了,“师傅也没法子?”
“没有!”花颜摇头。
夏缘脸色也不大好,“怎么他自己咒自己就能救你呢?难道是因为你身体内的魂咒与他……”
“嗯。”花颜颔首,“我也没料到。”
四百年前,她自己给自己下魂咒时,边没想过解,原来魂咒的解法,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吗?连天不绝都没有法子,除了回来花家,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办法。
夏缘伸手拉过她的手,花颜的手冰凉,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别急,也许会有法子的。”
“嗯。”花颜看了一眼祖父,见他正瞅着苏子斩,眉心凝着,想着她猜测的对,祖父一定知道什么。
众人围着云辰热闹了一阵后,与苏子斩、夏泽、天不绝等人说话。
太祖母拉着苏子斩的手往屋里走,絮叨地说,“你这孩子,怎么受伤了?你这身子骨也太弱了,如今回了家,就好好补补,我让厨房给你多做些好吃的。”话落,又对夏泽说,“你这孩子也是,太清瘦了,跟竹竿子似的,也要补补。”
苏子斩微笑,容色温和,“多谢太祖母。”
夏泽笑着点头,“我以后多吃饭多锻炼身体。”
“嗯,都是好孩子。”太祖母笑呵呵地带着人进了屋。
花颜没往屋里走,而是来到祖父身边,对他正色道,“爷爷,我有话问你。”
花家祖父点头,“走吧,跟我去祖祠说,那里清净,你回家,也该去给列祖列宗上柱香。”
“行!”花颜痛快地点头,转身对花离吩咐,“子斩身体不好,一路舟车劳顿,定然累及了,他还住原来的院子,你一会儿就带着他去休息。”
花离点头,“子斩哥哥的院子一直留着,有人打扫,很干净,直接去住就行。十七姐姐放心,一会儿我就进去带着子斩哥哥去休息。”
花颜点头,跟着祖父去了花家祖祠。
一路上,花家祖父问了花颜近来的一些情况,花颜一一答了,二人说着话,来到了祖祠。
推开祖祠的门,里面一众花家先祖的排位,花颜挨个给先祖们上了香,在香火缭绕中,转向花家祖父,“爷爷是不是一直以来瞒了我什么事儿?如今您总该告诉我了吧?”
花家祖父点点头,看着四百年前的一个排位,声音沧桑,“四百年前,先祖临终弥留之际留了一句话,他在送怀玉帝魂魄入四百年后世时,窥破天机,你的魂咒因他而生,只有他死,你才能解开魂咒。这是我一直隐瞒你的事儿,也是我当初不想你与她再续前缘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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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大结局四)
花颜闻言,心神巨震,看着花家祖父,一时间,言语无力。
花家祖父心疼地看着她,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温和慈爱地感叹道,“你对自己下魂咒,灵魂落入四百年后,是逆天而为,而先祖对怀玉帝使用送魂术也是逆天而为,逆天之事,本就不可为,所以,你身受其苦,灵魂永世活不过当年你死去之时,而先祖受了天罚,赔进去了一条命,苏子斩出生,深受寒毒所苦多年,若非遇到你强行为他夺蛊王,他也活不过弱冠。”
花颜抿唇,白着脸静静地听着。
“一切有因有果,种下什么因,结什么果。”花家祖父叹了口气,“你与怀玉帝是一桩孽缘,哪怕两世,能逆天再遇,也改变不了宿命。我连你哥哥也瞒着,就是不想你这丫头想不开,没想到,苏子斩到底聪明,竟然悟透了他的命才是你魂咒的解药。”
花颜身子晃了晃,慢慢地坐在了地上。
花家祖父看着她,“丫头,看开点儿吧,你们的生死,是命。”
“我不信命。”花颜咬着唇,尝到了唇齿间的血腥味,红着眼睛说,“一定有办法救他,爷爷,先祖临终还前说了什么?”
花家祖父道,“除了这一句话话外,还说也许是他错了,阴错阳差,错失了你们最可能相守的一世姻缘,再结姻缘,便是逆了天命,你是凤星之命,四百年后,苏子斩则不再是龙星,你自然与他再无法续前缘。”
花颜闭上眼睛,一字一句,犹如万钧,“我要苏子斩活着。”
花家祖父蹲下身,看着她,“丫头,何必执着,他有他的归路,你已是太子妃,他即便活着又能如何?有时候,也许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不。”花颜摇头,红着眼睛道,“上一世他深受江山枷锁,不能为自己自由活着,这一世,他能摆脱枷锁,也能够为自己自由活着,他已放下我们的过往,完全可以闲时看花,品茗赏月,游历天下,自由自在。”
“丫头,你执着他活着,可曾问过他是否愿意?”花家祖父轻叹。
花颜含着眼泪,“祖父,您说,一个人哪怕连命都不要,也想另一个人好好活着,难道就就不想亲眼看着如何好好活着吗?无论是他还是我。否则,他又何必倾扎寒毒之苦多年?何必用了蛊王?何必活到今日?无论是上一辈子,还是这一辈子,他没有一日安顺过,我想他活着,余生安顺。”
花家祖父沉默。
花颜喃喃地说,“回来这一路,我就在想,若是我倾尽灵术,能不能保住他的命。想来想去,大约是不可能的,我若是能救他,怕是我也会死,我死的话,对不住云迟,更对不住他以命救我,也对不起云辰。爷爷,我似乎走入了死角,出不来了。您帮我想想,有什么法子?”
花家祖父将手放在她头顶,又沉默许久,道,“将他送去云山禁地吧!他以命救你,愿云山禁地的先祖能庇佑他。”
花颜伸手抹掉眼泪,点头,“我这就将他送进云山禁地。”
“嗯。”花家祖父颔首。
花颜站起身,快步除了祖祠。
花家祖父看着花颜匆匆离开的身影,转向花家列祖列祖的排位,叹息,“愿先祖们保佑。当年,我们花家开启临安大门,放太祖爷通关,本就对不住他。如今,愿先祖们庇佑他一命,一生安顺,否则颜丫头一生都不会开心。”
花颜出了祖祠,直接去了苏子斩以前在花家居住时的院子。
花离正从院中走出来,见到花颜,对她道,“十七姐姐,我刚刚将子斩哥哥送来,他的确累了,已经歇下了。”
花颜停住脚步,想着时日无多,必须抓紧时间,对花离道,“你再进去喊他,跟他说,他立马收拾妥当,与我走。”
花离一愣,“十七姐姐,你要带着子斩哥哥去哪里?”
“云山禁地。”花颜沉声道,“也许那里能救他。”
花离点点头,“十七姐姐稍等,我这就进去喊子斩哥哥。”
花颜颔首,等在门口。
不多时,花离从里面出来,他身后跟着已沐浴后换了一身干净衣衫的苏子斩,他脸色苍白,行止虚弱,站在门口,看着花颜。
“走!”花颜看了他一眼,眼眶又红了红。
苏子斩想要说什么。
花颜不让他开口,“你什么都不要说,我的脾气你该是最了解。不到什么法子都没有的地步,我是不会放弃的。”
苏子斩闭了嘴。
花颜吩咐花离,“去备车,先扶他上车,我去太祖母那里接云辰。”
花离一惊,“十七姐姐,你也要带云辰进云山禁地吗?”
“嗯,他离不得我,我若是悄悄走了,他一准发脾气,怕是你们谁都哄不好,还是跟着我的好。”花颜道。
花离点点头,伸手扶了苏子斩去坐马车。
花颜去了太祖母处,祖母、夏缘等人都围着云辰说话,见到她来了,太祖母似乎也知道了什么,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孩子啊,就是不让人省心,你说一个个的,怎么就这么命苦?天下多少人生活顺遂,偏偏你们求不到。”
花颜挨着太祖母坐下,对众人说,“我这便带子斩去云山禁地,也许那里能保他以命。云辰我也……”
她话音未落,云辰本来被抱在祖母怀里,立即一把拽住了她袖子。
话音顿时笑了,看着他,“娘也带上你。”
云辰顿时高兴了。
“哎呦,这么丁点儿大,就人精似的,可了不得。”祖母讶异,“他竟然听得懂,知道你要走,竟是要跟着。”
花颜笑着将她离开京城没打算带着他时他拽着不松手的事儿说了,众人都笑起来,纷纷啧啧出声。
祖母笑着将云辰塞进花颜怀里,“你都带着她赶了这么久路回了临安,带着他去云山也好,那就带着吧。”话落,她收了笑,“颜丫头,凡事不要太执着。天有运数,人也有命数。”
花颜抿唇,没说话。
祖母叹了口气,知道劝不动她,“你多想想太子殿下。你的命也挂着他的命的。”
“我晓得。”花颜这回点头,正是因为想着云迟、云辰,她才不敢行差就错一步。
太祖母拍拍花颜的手,“好孩子,天无绝人之路,去吧。”
花颜颔首,站起身,告别了太祖母、祖母等人,抱着云辰出了太祖母的院子。
夏缘送花颜出府,低声说,“若非我如今没法子跟着你,以免你还得分心顾着我,我也跟着你去了。就让师傅和夏泽跟着你吧。云山禁地是神灵之地,一定会让子斩公子好起来的。”
花颜看着她,“你好好养胎。哥哥他……”
“你哥哥的事儿我已知道了,师傅早些年研究出的那些毒药方子我都有。在月前得到消息后,我已让人搜寻药材,前日刚搜寻齐了,昨日已制成了药丸,命十七送去了。他如今还在淮河南岸,不能挪动,十六陪着他,十七快的话需要四五日到地方,只要他服用了解药,当日就会醒,你放心吧。”夏缘道。
花颜心下一松,终于露出了连日来的第一个真实悦心的笑容,“我就知道哥哥娶了你真是没错。你好好养胎。”
“嗯。云山禁地无纷扰杂事,你也多注意身体。”夏缘看着她,“若是万一……我是说万一……子斩公子……你可别想不开,诚如祖母说,人有命数。”
花颜轻轻吸了一口气,“好!”
夏缘见她听进去了,答应了,心下一松,不再多说。
花府门口,花离早已安排妥当,苏子斩已坐在了马车中,花离见花颜抱着云辰出来,对她道,“十七姐姐,我送你们去云雾山。”
“好。”花颜点头,抱着云辰上了马车。
天不绝、夏泽、小忠子连忙上了后面的马车跟上。
一行人离开了花家,向云雾山而去。
半日后,来到了云山禁地,上一次禁地开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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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大结局五)
花颜灵力恢复,打开禁地不难,禁地开启后,她抱着云辰带着苏子斩进入。
三人走进去后,夏泽、天不绝、小忠子、十三星魂紧随其后,不成想禁地门口忽然多了一面无形的屏障,将一行人悉数打了出来。
花颜一怔,回身去看,禁地已关闭了。
苏子斩也转回身,见此笑了笑,“他们进不来也好,免得人多,扰了这里的清净。”
花颜点头,“倒也好。”话落,她隔空对外面的众人传信,“既然禁地触动关闭,你们就回家吧,我们不知何日出来,不必守在这里。”
众人没想到遇到了屏障,弹了回来,齐齐一脸惊诧。听到花颜的话后,面面相觑,一时间只能答应。
青魂和十三星魂红了眼睛,“我们不走,在这里等着公子出来。”
他们是苏子斩的暗卫,生是他的人,死陪着他一起死,以免公子在九泉下孤单。
小忠子摇头,“奴才不走,要在这里等着太子妃。太子妃一日不出来,奴才就不走。”
天不绝叹了口气,看了纹丝不动的十三星魂和小忠子一眼,对夏泽说,“得吧,我们进不去,回去吧。在这里也是空等。”
夏泽有心想留下来,但也是觉得这么多人留在这里无用,点了点头。
花离看了众人一眼,道,“我和小公公留下来,神医和夏公子回花家吧,人太多留在这里也是空等,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天不绝和夏泽点点头。
花离吩咐花家暗卫送二人回去。
花颜恢复灵力后,以她对禁地的熟悉和掌控,自然不比花灼和云迟踏入禁地时困难重重,她轻松地带着苏子斩破除了冰封的幻术,来到了云山脚下。
苏子斩两世第一次踏入云山禁地,青山绵延,云漫雾蒙,小桥流水,云黛翠色,奇花异草,风景如画。一栋楼宇立在山巅处,几只鹤鸟孔雀悠闲地立在溪水边,溪水清澈见底,可见水中的鱼儿翻腾跳跃嬉戏。
对比纷纷扰扰的尘世,这里才是一处世外桃源。
苏子斩想着死在这里也好,落得清净,只不过怕是脏了这一处净土。
花颜忽然瞪向苏子斩,“你胡思乱想什么?没有向生之心,你让我如何救你?你就这么想死吗?你知道不知道,如今的你,不是简简单单一个死这么简单,你会魂飞魄散?连轮回都没有。”
苏子斩停住脚步,抿唇,“连轮回都没有吗?”
花颜红着眼睛瞪着他,“是啊,没有,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我何必对你危言耸听,逆天改命,天罚至此,若是你就这样死了,哪里还有轮回?”
苏子斩沉默片刻,点头,“这样说了,还是活着的好。”
花颜气道,“自然是活着的好,你好好活着,这世间,风景之多,不限一人一景。”
苏子斩失笑,“行,我尽量活着,看着这小东西长大,免得便宜了云让做他师傅。”
花颜见他眉眼总算活跃了些,没了气怒,点点头,带着他进了楼宇。
大殿的门关着,花颜上前伸手推开,里面十分空阔,入眼处,摆放着云族的历代先祖的灵位之牌。
上一次,花颜从这里救了一命,几乎吸空了这里的灵气,如今一年不来,云丝雾绕的灵气虽然不多,看起来十分稀薄,但隐隐约约还可见到丝丝绕绕。
花颜抱着云辰,挨个跪拜了灵位,之后站起身,轻声说,“先祖神灵有知,请为不肖子孙救他一命。”
花颜刚说完,怀里的云辰咿呀一声,伸手去抓,抓住了一丝灵力。
花颜一愣,低头去看云辰,云辰抓着那丝灵力把玩,花颜讶异,片刻后,发现本来稀薄的灵力都奔向云辰,将他瞬间聚拢住。
花颜惊奇地看着,灵力围着云辰转了数圈,连抱着她的花颜都感觉被灵力包裹暖融融的,她看了一会儿,抬眼,见本来稀薄的灵力似乎比他来时浓郁了许多,她心中一喜,只要灵力充沛,就没有救不了的人。
她立即对苏子斩说,“快,你躺去那张床上。”
苏子斩清晰地看清了花颜眉眼的喜意,点点头,躺去了那张吊着的玉石床上,暖玉床很暖,苏子斩躺下去的瞬间,觉得瞬间被温暖包裹。
花颜抱着云辰来到床前,看了一会儿,将云辰放进苏子斩的怀里,“你抱着他,这孩子天生带有灵力传承,刚刚我发现他似乎也能引灵气入体,你抱着他,定然也会跟着受益,若是他真能让你身体枯竭的心脉枯木逢春,那可真是……这孩子便是救你的唯一的一线上天给的机缘了。”
苏子斩点头,侧身躺着,低头看着怀里的云辰。
云辰似乎找到了好玩的东西,抓着丝丝缕缕的灵气,一时间玩的不亦乐乎。
苏子斩瞧着他,目光渐渐温柔,对花颜说,“我忽然不想死了,想看着这小东西长大。”
花颜眼眶微湿,“那你就一心向生,上天对一个人,不会坏到一丝余地都不给。你苦了两辈子,上天总该给你一丝机会。”
苏子斩笑笑,闭上了眼睛,“我可以睡吗?”
“可以,但不准睡的太沉,让我喊都喊不醒的那种。”花颜道。
苏子斩点头,“我尽量。”
花颜看着他闭上眼睛,似乎太累了,没多时,便睡着了,但他即便睡着,依旧牢牢地抱着云辰,不让他从床上掉下去。
花颜也累了,看了二人一会儿,一个睡的熟,呼吸清浅,一个玩的不知疲惫,抓着灵力撕扯成各种他喜欢想要的模样。她慢慢地坐下身,靠着床闭目养神。
她这一辈子,没求太多东西,只求与云迟白头偕老,只求苏子斩一世安好。
但愿上天怜悯她。
云辰玩的累了,松了灵气的丝线,躺在苏子斩怀里睡了。
花颜见云辰睡着,灵气的丝线依旧围绕着他,绵延不绝。
一日后,苏子斩未醒来,不过花颜看他脸色似乎比她见他时好了很多。
云辰在一日里醒了几次,饿了找花颜要抱,花颜抱着她出殿门喂了几次奶,回来后依旧将他放在苏子斩怀里。
云辰不哭不闹,似乎十分喜欢暖玉床,不困时就玩灵气的丝线,揉成团,捏成丝,扯来扯去,怎么也玩不够,困了就睡,窝在苏子斩的怀里,睡的十分乖。
三日后,苏子斩依旧未醒来,但脸色却更好了,花颜伸手给他把脉,他虽心脉枯竭,但似乎心源处隐约有一丝生机,她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有生机就好,有生机就有保住性命的可能。
七日后,苏子斩依旧睡着,七日里,花颜饿了就去山下的小溪里抓两条鱼,抽空想想小狐狸跑哪里玩去了?这么久,竟然没回云山禁地来。又想着,已过了七日了,十七应该是早就赶到了淮河南岸给哥哥服用解药了,哥哥应该醒来了吧?而安书离、梅舒毓、云让带着大军差不多也快到了关岭山了。
苏子斩的死期也快到了。
她正想着,忽然听见云辰“哇”地一声哭了,她一怔,立马冲进了大殿,只见苏子斩不知何时醒来,一手抱着花颜,一手扶着暖玉床,胸前地上一大片血,他脸色苍白如纸,带着灰色,嘴角染着血迹。
花颜面色大变,立即冲到了苏子斩面前,对他问,“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会吐血?”
苏子斩张了张口,又一大口血吐了出来,没说出话来,手里抱着大哭云辰的却稳稳的。
花颜觉得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否则苏子斩睡的好好的,明明看起来每日已在好转,怎么突然就成了这个样子,她一手扶住他,一手从他手里接过云辰。
云辰似乎被吓坏了,哭个不停。
花颜急问,“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儿?”
苏子斩缓了一口气,哑声开口,“有人在对我用巫咒之术……”
花颜脸色一沉,伸手拍了拍云辰,寒声哄道,“乖,不哭,你先去一边自己玩。”说完,她将云辰放去了先祖排位前的蒲团上,转身启动灵力,浓厚的灵力罩住苏子斩,果然有人在对他用巫咒之术,她愤怒地快速拴住巫咒之术,同时以追踪术循着巫咒之术的踪迹追了去。
她倒要看看是谁想死!敢在这时候动苏子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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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大结局六)
花颜的灵术,能够隔空看物,只不过,代价太大,她从来未曾用过。
如今,她想知道谁隔空在害苏子斩,且还用这么歹毒的巫咒之术。据她所知,懂巫咒之术的除了云族之人外,还有南疆皇室。
不过云族以灵力传承,载万物之灵,从来不屑于用阴毒的巫咒之术,而南疆,养蛊毒,擅于用巫蛊之术,巫咒之术也有涉猎,不过甚少流传于世。
这么歹毒的以生人血祭的巫咒之术,花颜还是两世仅见。
她一边追踪,一边暗想着,幸好苏子斩抱着云辰,云辰是天生的龙子风孙,是极硬极贵的命格,再加上本身就有灵力护体,又同时引了先祖们留在牌位里的本源灵力,才护住了苏子斩,否则,在施巫咒之人刚对苏子斩施咒时,苏子斩就没命了。
生人血祭,天地带煞,大杀四方,何等厉害。
谁恨不得苏子斩立马死?
花颜心中隐约有个猜测,但不到亲眼看到的那一瞬,她也难下定论。
云族灵术,高巫咒之术不止一等,所以,花颜出手,巫咒之术瞬间溃败,她循着巫咒之术追踪到了施法场时,映入她眼前的是一处天台的道场祭天台。台上捆绑着的人是南疆公主叶香茗,台下施法的人是南疆王。而一旁站在祭天台上的人是苏子折。
是苏子折用了叶香茗生人血祭,匕首插在了她的心脏上,而南疆王不惜杀亲生女儿血祭,相助苏子折来要苏子斩的命。
花颜心中升起滔天的怒意,瞬间以灵力隔空将巫咒之术打在了南疆王的身上,又转手灵力化为利刃,凌空以气为剑,对准苏子折的眉心。
南疆王正在得意时,忽然面色大变,“噗”地喷出了一大口血,瞬间倒地不起,而叶香茗,奄奄一息地看了一眼上空,嘲讽地对南疆王和苏子折一笑,闭上了眼睛。
苏子折看着凌空忽然从天外对他飞来的剑,忽然面上显出狂喜,不躲不避,等着这剑对他次来。
有人喊,“大公子小心!”
有人喊,“统领小心!”
有人冲上前为他挡剑,被苏子折一手挥开,“都给我滚!”
苏子折冲着天空大喊,“花颜?就是我,你杀了我啊!”
花颜脸色清寒,隔空的剑直指他眉心,毫不犹豫,毫不手软,她今日就要杀了他。
苏子斩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忽然感知到了什么,抬手按住花颜的手,虚弱地说,“不能杀他。”
花颜手一顿,剑停在了苏子折眉心一寸处。
苏子斩强硬地道,“以灵术救人,可济苍生,得上天庇佑,以灵力杀人,会受天罚。是苏子折对我动手的话,他的目标不止是想杀我,估计是已经知道你在想办法救我,他是想拉着你一起死,别上他的当。”
“他一定得知严军师已被云让杀死,安书离、梅舒毓带着的大军已赶到关岭山,他败局已定,无论如何也不再是云迟的对手,所以就想出这个法子,杀了我,同时让你发怒杀了他,你受天罚,也会陪我们一起死,而你若是死了,云迟可还能活?也必死。他要的就是这么一个结局,别被他算计了……”
“乖,花颜,你听话,就将他交给云迟收拾吧,不要脏了你的手……若因此你受天罚,他就称心如意了,你想想云迟,想想云辰……”
花颜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慢慢地撤回了隔空指在苏子折面前的剑,因这一番动作,她依旧受不住,心肺一阵撕裂的疼,转头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云辰又“哇”地一声哭了。
小孩子的哭声惊天动地,却渐渐地哭回了花颜的理智。
花颜缓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道,“云迟一定会杀了苏子折的,他这样的人,还活着做什么?死有余辜。他若活着,天理难容。”
苏子斩见花颜罢手,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栽倒在了床上。
花颜脸色大变,连忙扶着他躺好,忍着自己身上抽筋扒皮的疼痛,哆嗦地伸手给他把脉。
苏子斩心脉上那一丝生机此时再也把不出来了。
花颜一瞬间红了眼睛,连忙转身将云辰抱起来,放在苏子斩的怀里,颤着声音说,“苏子斩,你一定不要死,你若死了……”
“你若死了……”
你若死了该如何?花颜一时间撕心裂肺的疼,说不出来。
她能如何呢?
做不到追随他而去,也做不到为他报仇,更做不到不让他魂飞魄散。
她唯一能做的,似乎为他造一座坟墓,立一块石碑,写上“苏子斩”三个字。
她颓然地顺着暖玉床滑下身,满脸的灰败。
云辰看着她娘,似乎受她娘感染,哭声越来越大。
就在这时,一抹白影从外面冲了进来,一下子跳进了花颜的怀里。
花颜低头一看,是小白狐,云族的灵宠,她哑着嗓子问,“小东西,你跑去哪里玩了?”
小白狐呜呜了两声,用狐狸脑袋蹭了蹭花颜,然后从她怀里跳到了暖玉床上,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瞅了苏子斩一会儿,伸出爪子,递给花颜。
花颜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用你的血,救他?”
小白狐点点头。
花颜红着眼睛道,“他心脉枯竭,已无生机,用你的血的话……”她不敢再想,也不敢再往下说。
灵狐的血能救人,但若是救此时的苏子斩,是不是需要搭上它的命?
小狐狸呜呜两声,用爪子去抓花颜的手,示意她赶紧的。
花颜知道小狐狸喜欢苏子斩,但不曾想到这般时候,它突然出现了,是感应到了?还是凑巧?她此时也没心情探究,面对执着地对着她伸着爪子让她尽管划破伤口的小狐狸,她伸手在它爪子上一划,顿时划出了一道口子。
小狐狸呲牙咧嘴地扭开狐狸头,似乎不敢看自己的爪子,却将爪子处流血的伤口准确地对准苏子斩的嘴。
从云族立族之日起,灵宠便一直存于世,灵狐的血更是弥足珍贵,每一代的云族子孙,轻易都不会用云灵的血救自己或着救别人。
如今小狐狸是自愿的,但花颜看着它的小身体,也忍不住落泪。
云族传承数千年,做好事善事无数,上天但分怜悯,请保住云灵,有它在,云族的传承就会在,它代表着云族的延续和守护,每一代云族人的信念。
云辰在小狐狸出现的那一刻就不哭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云灵,看了一会儿后,忽然伸出小手去拽它的尾巴。
小狐狸立马就想跳起来,却因为在救苏子斩,一动不敢动,扭过脸,瞅着拽住它尾巴的小手,白白嫩嫩的,小孩子的手。
它最讨厌别人拽它尾巴,有多久没人敢拽它尾巴了?它顺着小嫩手看到了云辰粉雕玉琢的小脸,盯着看了一会儿,对它呲了呲牙,露出凶相。
云辰忽然咯咯呵呵地笑了起来,不怕它地又伸出另外一只手,用力地将小狐狸的尾巴拽到了他近前,然后,便捧着小狐狸的尾巴玩了起来,一会儿拧成麻花,一会儿揉吧成一圈。
小狐狸想发作,但似乎知道云辰是谁,发作不出来,它委屈地转头对花颜告状,呜呜出声,意思是在说,你还管不管你儿子?
花颜抬起手,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抹掉了脸上的泪,这般看着云灵与云辰,她满心的难受忽然渐渐地褪去,生起了想笑的心情,她想,也许是她太悲观了,太害怕了,上辈子怀玉死在她面前,让她今生仍旧不能释怀,所以,才怕怎么救苏子斩他都留不住,她该相信小狐狸,云族一代又一代,波涛汹涌山河动荡时不是没有过,云灵一直都好好地活着,这一回,它也不会死。
看它这副和云辰恼怒露凶相又不管用发作不得莫可奈何气的快跳脚的模样,如此的鲜活,应该也不会死吧?
她理智渐渐回炉,想着若是云灵的血管用,那么她的血,也该管用,昔日,她喝过云灵的血,虽然那是很久以前。
于是,在小狐狸快站不稳身子时,她伸手扒拉开它,用匕首在自己手指上也划了一道,将流血的手指塞进苏子斩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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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大结局七)
云山禁地,一人一狐,一个孩童,以及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在与天争夺寿命。
而远在云山禁地数千里外,关岭山,苏子折看着突然从他面前撤走的宝剑,愤怒地大喊,但任由他喊破嗓子,那剑依旧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没出现。
苏子折暴怒,拿剑砍了身边的两名护卫。
护卫的人头落地,其余人看着苏子折杀红的眼睛,都齐齐地惧怕地后退。
苏子折提着滴血的宝剑,阴狠地下令,“杀不了花颜,我要杀了云迟。”
“你杀不了我,我杀你还差不多。”云迟站在祭天台的门口,声音清冷,眉眼带着浓郁的凉薄之色,“苏子折,本宫给你一个决一死战的机会,你可敢接战?”
苏子折嗜血的眼睛看着云迟,忽然仰天大笑,“云迟,你何德何能!”
云迟覆手而立,衣带当风,“本宫的德与能,自然不是你能比的。”
“是吗?”苏子折眼底一片猩红,举着剑道,“那就来吧,我杀了你与杀了花颜一样。”
“你谁都杀不了。”云迟见他一剑袭来,缓缓拔剑,迎上了他的剑。
外面,大军厮杀,震天动地,祭天台同样进行一场生死较量,惊天动地。
飞花摘叶,踏雪无痕,这是苏子折与云迟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也是第一次殊死搏斗。
苏子折的武功自然极好的,哪怕他此时已发疯武功高出一倍,但也好不过云迟。
云迟要杀此时的苏子折轻而易举,但他不想他死的太痛快,在得知苏子折以叶香茗生人祭天妄图用巫咒之术杀苏子斩间接杀花颜时,云迟就发了狠地今日要将他杀了。
所以,哪怕安书离、梅舒毓的大军半日后才会到,云迟已经等不了忍不住了。
现有的兵力与苏子斩的兵力旗鼓相当,所以,一时间杀的天地动摇,难解难分。
一个时辰后,苏子折终于明白云迟不是杀不了他,而是想让他明明看的见他却杀不了他,让他无望无力地筋疲力尽而死,他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云迟,不甘心地使出了同归于尽的杀招。
云迟自然不可能让他得逞,绕着剑花将他整个人罩住,改了注意,用在蛊王宫对付暗人之王时的杀招,将苏子折罩在密密麻麻的剑圈里,一片一片地削成了碎片。
苏子折瞬间便被削成了一个浑身是剑伤,片片挂彩的血人,倒在了地上,血顺着祭天台流下,汇聚成了一片血河。
他的心还在跳,人却不能动了,他看着站在不远处,收了剑,凉薄淡漠地看着他的云迟,忽然说,“我要这天下何用,我不过是想……”
云迟忽然掷出手中的剑,一剑穿喉,截住了苏子折后面的话,他不想听他说什么临终遗言,后世也不必记载他这样的人死前之语。
苏子折一死,他的军心顷刻涣散瓦解。
所以,半日后,当安书离、梅舒毓的大军汇合了花灼的兵马紧赶慢赶来到时,看到的便尽是南楚的国旗,这一仗,云迟损失惨重,但却最终没有依靠强大的兵力获胜,同等兵力下,用他的剑与谋,胜了苏子折。
岭南王则在敬国公和陆之凌的围困下,自杀在逃离关岭山的路上。
云让恰巧赶到,为岭南王收了尸。
云迟当日将大军交给安书离、梅舒毓、云让等人,与花灼、陆之凌带着凤凰卫离开了关岭山快马前往临安。
七日后,一行人进了临安城。
花容早先得到消息,在城门口迎着,见了云迟,连忙见礼。
云迟勒住马缰绳,哑声问,“花颜呢?”
花容立即回话,“十七姐姐半个月前带着小殿下与子斩公子进了云山禁地,如今还没从云山禁地出来。”
云迟点头,看向花灼。
花灼道,“我们先去云山禁地。”话落,对花容吩咐,“告诉太祖母一声,我们先去云山禁地。”
花容应是。
云迟再不停留,纵马前往云雾山。
半日后,来到云雾山顶,云山禁地开启的位置,云迟和花灼依照上一次开启禁地的法子,二人合力,打算开启禁地,可是试了几次,禁地纹丝不动,禁地之门打不开。
云迟白着脸看着花灼,“怎么回事儿?”
花灼早先救安书离与梅舒延后,本就灵力已掏空,日前醒来时,发现恢复了微薄,如今这微薄的灵力已耗尽,也白着脸道,“禁地之门开启了天禁,既然开不了,只能等着了。”
云迟抿唇,迫切地想要知道花颜如何了,“可有什么法子能够传音入内?”
花灼摇头,“开启了天禁的禁地,是先祖建云山禁制时所设,隔绝一切尘世喧嚣音讯。没法子,只能等着了。”
云迟白着脸不再言语。
陆之凌走上前,焦急地说,“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不就是一片云雾吗?”
花灼看了陆之凌一眼,“你自然看不见,否则就不是云山禁地了。存于世,隐于世。”
陆之凌跺脚,“那怎么办?只能等着?”
“只能等着。”花灼无力地说,“没有别的法子。”话落,他又看向云迟,“你与妹妹心意相通,感同身受,如今你安然无恙,想必她也安然无恙,不必太过着急。”
云迟抬眼,哑声道,“她安然无恙,那苏子斩呢?是否也安然无恙?”
花灼住了口,苏子斩是否安然无恙,真不好说。但他清楚,苏子斩活着还好,若是死了,花颜这一辈子都不会开心。
除了死去的苏子折,无论是谁,都希望苏子斩活着。
云迟转向一直守在云山禁地外的十三星魂,看着青魂,“他们进入云山禁地之前,关于苏子斩的身体,天不绝怎么说?”
青魂和十三星魂已经熬了多日,如今一双眼睛通红,“天不绝说若是没有法子,公子活不过半个月。”
“如今已是半个月了,是好是坏,也该有结果了。”云迟沉声道。
陆之凌受不了地说,“苏子斩怎么会这么容易死?他自小受寒毒折磨,病病殃殃一直活着,他不会死的!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死的。”
青魂哑声说,“借陆世子吉言。”
云迟轻声说,“苏子斩若是就这么死了,他能放心吗?他不亲眼看着花颜一辈子安好,怎么能放心?本宫也相信他不会死的。”
花灼点头,望着禁地之门,慢慢地坐下身,“我卜一卦吧。”
云迟转向他,“能卜的出来吗?”
“试试。”花灼拿出三枚铜钱。
众人见此都围在了花灼身边。
就在这时,禁地之门忽然开启,花颜抱着云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花灼还没撒出的铜钱顿时撤回手,腾地站起身,众人齐齐惊喜,围上花颜。
云迟猛地转过身,看着花颜,先是一喜,随即眼中的喜色顿收,盯着她苍白虚弱的脸,向前走了两步,来到她面前,伸手接过云辰,一手抱着云辰,一手攥住她手腕,压低声音哑声问,“可还好?苏子斩呢?”
花颜一手被云迟握住,一手抱住他清瘦的身子,眼睛泛着泪花,却脸上带着笑,“云迟,他没死,没死,也死不了了。”
“没死真好,死不了真好。”云迟伸手抱住她,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意。
花灼、陆之凌等人闻言欣然欢喜,青魂立即上前,喜形于色地急声问,“太子妃,我家公子既然没……怎么没出来?”
花颜站直身子,转头看向青魂,抹了抹眼角的泪,对他说,“他与小狐狸都昏迷不醒,还躺在禁地内的暖玉床上,还需要时间,他枯竭的心脉正在恢复生机,估计还需要一两个月才能好。”
青魂点头,“那属下们就在这里等公子出来。”
“嗯,他好了之后,小狐狸会带他出来的。”花颜转向众人,一一喊人,“哥哥,大哥。”
花灼微笑,伸手揉了揉花颜的头,笑骂了一声,“臭丫头,担心死个人。”
陆之凌上前也学着花灼的样子,揉了揉花颜的头,欢喜地笑,“都活着就好,若是苏子斩那家伙死了,我这一辈子上哪里去喝他的醉红颜?总不能追他下去陪阎王爷一起喝。”
花颜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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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大结局八)
苏子折、岭南王已死,叛军已收编,叛乱已平,天下大定。
云迟在花颜出云山禁地的第一日,便在临安发布了安民告示,同时昭告天下小殿下云辰的出生,普天同庆。
同时,云迟发布了《社稷论策》,这一篇《社稷论策》尘封了四百年,终于在云迟的手中面世,他简略地修改了《社稷论策》中不符合当下南楚国情的条列,告之百姓,《社稷论策》出自四百年前后梁怀玉帝之手,如今他依照《社稷论策》治国于南楚。
《社稷论策》针对士农工商、民生百态、兵赋减税、安民利民,水利工程等无数方面,多管齐下。
《社稷论策》一出,哗然天下,当世大儒纷纷称赞怀玉帝才华,颂扬太子殿下心胸。
花颜也有点儿惊讶,依照云迟的才华本事,完全可以制定自己的治国论策,却没想到,他稍加修改用了怀玉帝的治国论策。
她因追踪制止南疆王用叶香茗生人血祭动用了灵力,受了重伤,所以,从禁地出来后,一直在喝天不绝给她开的药方子。如今一边捧着药碗喝药,一边一个劲儿地瞅坐在桌前批阅奏折的云迟。
锦袍玉带的年轻男人,此时脸上没了她刚踏出云山禁地时看到他的眼底掩饰不住的焦急和心慌,如今一脸的从容不迫,尊贵威仪,风姿出众,如画一般。
她越看越是欢喜,忍不住弯起眉眼嘴角,心中被幸福溢满。
云迟抬头瞅了她一眼,“一直看我做什么?”
花颜一口气将药喝光,趴在桌子上,支着下巴对他笑,“云迟,你怎么想着用了《社稷论策》?”
云迟挑眉,“你心底不是一直遗憾《社稷论策》没有面世的机会吗?如今,我给它一个面世的机会。”
花颜轻笑,“多谢太子殿下。”
云迟弯了弯嘴角。
《社稷论策》一出,云迟便忙了起来,他坐镇临安,掌控天下,最先做的便是裁减兵员,减轻赋税。庞大的军队在短短时日内,减兵三分之一务农,军员减轻后,庞大的军队开支便一下子减轻了负担,接下来,云迟又改了兵制,重设东南西北四地驻军。
这般忙了一个半月,云山禁地终于传来了触动禁制的消息。
花颜彼时已不用喝药,正在逗弄小云辰玩,感应到禁地禁制触动后,腾地站起身,对云迟说,“禁地触动了,子折和小狐狸一定是出来了。”
云迟扔下笔,站起身,“走,我陪你去看看。”
花颜点头。
二人抱着云辰匆匆出了花家,骑快马乘快船去了云山禁地。
到达云雾山时,禁地入口处不见苏子折和小狐狸的身影,十三星魂也已不在,唯花离看着赶来的二人道,“太子殿下,十七姐姐,子斩哥哥和小狐狸已经走了。”
“走了?去了哪里?”花颜问。
花离摇头,“子斩哥哥留话,说他不想被太子殿下抓住做苦力,他先出去走走,说你说的对,天下之大,他有太多的地方没去过,风景没赏过,都去看看。等小殿下会说话走路时,他再回京去看小殿下,让你好好教导小殿下,下次见了小狐狸,不准揪它的尾巴了,免得小狐狸都不想再看到小殿下了。”
花颜气笑,“他急什么?要走也也得等等说两句话再走啊!谁还能拦得住他?”
“本宫拦得住。”云迟接过话,“他算是了解本宫脾性,溜的快。”
花颜又气又笑又是无语,看着云迟,“你认真的?”
云迟点头,挑眉,“如今百废待兴,江山社稷正是用人之际,你以为若是见了他,我会放过他?”
花颜彻底没了话,对云迟吐吐舌头,“好吧,幸亏他溜的快。”
云迟斜睨她,“花颜,你向着谁?”
花颜没脾气,笑着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软声软语道,“我的好太子殿下,我自然向着您,走吧,我回去帮你批阅奏折。”
云迟点点头,她的太子妃身体好了,他自然要不遗余力地用起来,至于怎么用,哪里是批阅奏折这么简单?定要为难为难她。
几日后,夏缘生产,诞下一子,花遇水而生,花灼为其取名花泽。
花家久没有小孩子出生,一下子乐坏了花家人,尤其是太祖母,抱着曾曾曾孙不撒手,祖父、祖母在一旁瞅着干着急。
而花灼瞅了两眼儿子后,便俯身抱着夏缘刚生产完虚弱的夏缘,久久没抬头。
初为人父的人,大抵都是如此。
云辰看着小小的刚出生的皱皱巴巴的花泽,好奇的乌溜溜的大眼睛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花颜在一旁瞅着直乐,想着云辰不愧是云迟的儿子,这嫌弃的模样跟他爹当初嫌弃他丑时一般无二。
半个月后,云迟和花颜离开临安,启程回京。
离开临安的当日,花颜见了十三姐姐,她带着孩子,笑着握着她的手说,“隐门已解散,我已与你十三姐夫和离,孩子归我。”
花颜点点头,看着十三姐姐和半大高的孩子,伸手摸摸孩子的头,想着十三姐姐是唯一一个不幸福的花家人了。她低声一叹,“各为其主,十三姐夫也不算做错,太子殿下和哥哥既然不曾追究,十三姐姐多为自己着想吧,不必顾忌别人看法,你还这么年轻。”
“对啊,你也说了,我还这么年轻,岂能在他一棵树上吊死?”十三姐姐笑容轻松,“好妹妹,不必担心我,以后再遇到投缘的,我就嫁了,天下年轻才俊不是多的是吗?”
花颜失笑,握了握她的手,“那握帮十三姐姐看着点儿,有好的青年才俊,先紧着自家姐妹。”
“嗯。”十三姐姐笑着答应。
花家人从来就心怀大度,无论男子还是女子,十三姐姐看的开,是真的看的开。花颜瞧着她脸上的笑,不再担心。
两个人的夫妻缘,有长有短,长则一生,短则几年,有的人修够了,有的人没修够,都要看缘分。
又半个月后,回到京城,皇帝亲迎到城门外,看着齐全的云迟、花颜、云辰一家三口,喜色溢于言表。
天下安定,皇帝也了了一桩忧心事儿,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似乎孱弱的身子骨都康健了。
三日后,宫中大摆筵席,五品以上的文武百官携家眷参加。
皇帝于宫宴上宣布,十日后退位,由太子云迟接任帝位,文武百官举杯相贺。
宫宴上,陆之凌看着七公主,琢磨了再琢磨,满堂女儿家看来看去,似乎还就那个安静的小丫头看的最顺眼,于是,他离席而起,跪在大殿上,请求皇帝赐婚。
他此举一出,不止皇帝愣了,文武百官也愣了,七公主更是愣住了。
皇帝看着陆之凌,又看向发愣的七公主,最终,询问地看向云迟。
陆之凌与七公主,这是多少年的孽缘了!
七公主是云迟最疼爱的一个妹妹,皇室一众公主,唯她的性子最讨喜,别人都怕云迟,她不太怕,三天两头往东宫跑,那些年,求着云迟帮他追陆之凌。
云迟撂下茶盏,温声道,“七妹自己决定吧。”
七公主张了张嘴,很想有骨气地对陆之凌说你早干嘛去了?如今看着他跪在大殿上,年轻俊逸的脸上一脸的认真,一双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等着她的答复,七公主比陆之凌自己更了解陆之凌,她想着她若是摇头,他一准洒脱地一笑,随手指一个女子,再让父皇赐婚,陆之凌就是这么混蛋。
七公主咬了咬牙,对陆之凌说,“你别今日赐婚,明日又后悔?”
陆之凌笑着摇头,“不会!”
七公主不再说话。
皇帝很是满意陆之凌,如今见陆之凌没以前混了,想要成家了,自然成全。笑着赐了婚。
宫宴两件大喜事儿,文武百官推杯换盏,恭贺着喝了个尽兴。
安阳王妃伸手捅捅安书离,“你呢?”
安书离头疼地说,“娘,您急什么?陆之凌能抓一个现成的,儿子去哪里抓?”
安阳王妃没了话,等吧,她希望她白了头时,能等到儿子给她找个儿媳妇儿。
十日后,云迟登基,登基当日,立花颜为后,封云辰为太子,大赦天下。
自这一日起,南楚揭开了崭新的篇章,拉开了盛世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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