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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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人立即急声道,“公子,若是不尽快救治,国舅此命休矣。”
言宸点头,从怀中掏出一瓶药丸,掰开玉兆天的嘴,给他服下,之后动手给他处理伤口。
秦铮的确是手下留情了,没伤到他的心口心脉,偏离了一寸,而且伤口看着凶险,却不深。养一个月,基本就能好了。
但是他不想让父亲再拿刀剑了!
也不想让他再留有武功了!
这么多年,他是活在黑暗世界的玉兆天,是被玉家束缚的玉兆宴,他一个人的身上肩负着两个人的命,挑着玉家谋求阴谋诡计的担子,他也该放下了。
半个时辰后,言宸站起身,对一人吩咐,“将国舅送回北齐京城。”
那人看着玉兆天,试探地问言宸,“公子,国舅什么时候能醒来?”
“什么时候到京城,什么时候醒来。”言宸将两瓶药递给那人,“白色的瓶子每日给他服三颗,黑色的瓶子每两日服一颗。到京城后,黑色的瓶子就不必给他服用了,白色的瓶子继续让他吃着,吃完为之。”
那人收了两瓶药,小心地问,“公子,这黑色的瓶子里装的药是……”
“是他一直昏睡的药。”言宸看着他,“你跟父亲身边多年了,你不觉得,他该歇歇了吗?”
那人一惊,垂下头,“公子说得对,在下一定照办,照看好国舅。”
言宸点头,从身后一摆手,“羽灵。”
“公子。”有一黑衣人应声出现。
“你随父亲回京城,若是堂族长老对父亲的伤和以后退下不再参与家族之事有异议,就说是我的意思。”言宸吩咐,“另外,待父亲接受自己的处境了,你再出京找我。”
“是,公子。”羽灵应声。
言宸摆摆手,对那人道,“你们赶路吧。”
那人拱手,辞别言宸,带着一队人马护送,向北齐京城而去。
言宸目送着队伍远去,又向情花谷方向看了片刻,翻身上马,向北齐军营而去。
一日后,言宸回到了北齐军营。
“玉公子。”军营内众人见他回来,都恭敬地见礼。
言宸点点头,扔了马缰绳,向里面走去。
来到齐言轻的大帐前,有人得到他回来的消息,立即迎出来,“玉公子,您总算是回来了。太子昨日夜就发了热,军营中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您再不回来,太子就危险了。”
言宸点头,快步进了大帐内。
齐言轻果然在发烧,满面潮红,已经烧得人事不省。
言宸连忙开了药方,吩咐人下去煎药,又亲手帮他处理降热。
折腾了大约两个时辰,服了药后,齐言轻终于退了热。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言宸疲惫地靠在一旁的软榻上。
玉云水从账外急步走了进来,看到言宸,眼睛一亮,“小叔叔,你回来了?”
言宸点点头。
“太子的热退了?”玉云水靠近床头看了一眼,恼道,“军中的大夫都是一帮子废物,折腾了一夜又半日,也没能让太子退热,还是要靠小叔叔。这么无用,干脆都推出去砍了算了。”
大帐中侍候的人顿时大气也不敢出了,人人心胆具颤。
言宸揉揉眉心,抬眼,瞅了他一眼,“军中的大夫,本来就是给大多将士兵甲包扎处理伤口的。能扶伤不救死。”顿了顿,他道,“太子的伤势调养,要靠御医。而御医都被你几日前因为他们救不了太子,一怒之下给赶走了。才造成了今日太子发热,却束手无策的险情和后果。”
玉云水闻言嘟囔,“御医治不了病,留着何用?再说,我哪里想到你来了刚救了太子,太子伤势还没稳定,你又一声不响地走了。踪影全无啊,太子发烧了,我四处找你,找不到,都快急疯了。”
“你这是怨我了?”言宸挑眉。
玉云水顿时噤了声。
言宸看着他,“你是玉家的子孙,但我从来没见过玉家哪一个玉家的子孙如你一般莽撞不知事理,行事不计后果。这些年,你是太子的陪读,跟着太子,玉家族堂长老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对你不多加管教,便养成你这副无法无天的性子了吗?”
他声音虽然不高,语气也带着一种淡若云雪的平静,但这一番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自带一种长辈的凌厉和威严,不容反驳。
玉云水脸色变化了一阵,委屈地抬头看着他,“小叔叔,这也怨不得我啊,族堂长老本来也不指着我为家族做什么事情,我只负责陪着太子长大就行了。自然对我管束得少了,我……我哪里知道,那些太医……还是有些用处的。”
言宸看着他,“你跟随太子身边长大,可是太子的优点你学到了吗?太子纵容你,族堂长老纵容你,你就有资格自己也纵容自己了吗?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思量,你就能全然都不顾了?若是如此,你与三岁的孩子,有什么区别?你自己说说!”
玉云水一噎,顿时没了声。
言宸看了他片刻,见他虽然委屈,但对他训斥他的言语到没有不满不忿的情绪,他缓和了语气,对他道,“从今以后,族中长老堂取消,不再设族中长老堂了。你既是玉家的子孙,就该当起玉家的责任。但记得玉家责任的同时,也不该忘了自己是南秦人。”
“族中……长老堂取消?小叔叔……谁说的?”玉云水吓了一跳。
“我说的。”言宸道。
玉云水又噤了声。
“太子身份殊荣,在他身上,由不得半点儿差错,你跟随在他身边,更要时刻地谨慎小心,对得起你站在他身边的身份,也对得起他当初从一众玉家子弟里选了你。若是你还这么莽撞,不知控制脾气,你就给我回玉家,和那些子弟一样,娶妻生子,了了一生算了。”言宸道。
玉云水立即摇头,“小叔叔,我不要回玉家。”
言宸摆摆手,“既然如此,你就听我的,下次再犯,由不得你。”
玉云水下定决心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一十四章入局兵战
从来没有人对玉云水说过这样的一番话,以至于,出了大帐后,他有些沮丧。
“公子,您……怎么了?”有近身侍候的人上前压低声音询问。
玉云水看了他一眼,问,“我是不是很差劲?”
那人一怔,摇头,“您怎么这么说自己?”
玉云水回头看了一眼大帐内,小声说,“我被小叔叔训了一顿,顿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那人一听,顿时不敢言声了。
玉云水看着他,“你是我身边侍候的人,也很怕小叔叔,是不是?”
那人缩了缩脖子,点了点头。
“为何你们都怕小叔叔?连提到他的名字,都怕得不行呢?”玉云水道,“他不在北齐不在玉家多年,可是但凡提到他见到他,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那人想了想,小声说,“可能是因为言宸公子消失多年,回北齐后,就雷霆手段的接收了玉家,族中长老堂的长老们都不敢将他如何吧。”
玉云水忽然嗤笑一声,“长老堂自诩连王上都买三分薄面,不敢得罪,可是却在小叔叔的手里,一败涂地。”顿了顿,他像是畅快地道,“从今以后,玉家再无长老堂了。真是好。”
那人大惊,“公……公子……谁说的?”
“小叔叔。”玉云水道。
那人立即又噤声了。
玉云水看了他一眼,摆摆手,“你去备厚礼,将我赶走的御医,代替我赔罪,再请回来。”
那人立即看向他。
“快去!”玉云水催促。
“御医们如今怕是快到京城了。”那人踌躇,“属下要带着人去追吗?”
“到京城也给我请回来。”玉云水道,“请不回来,你也不必来了。”
那人见玉云水主意已定,连忙点头,立即去了。
玉云水又在帐外站了片刻,向练兵场走去。
大帐内,有人小声对言宸说,“小国舅,云水公子走了,去了练兵场。”
言宸点点头。
过了片刻,床上传来齐言轻的声音,“小舅舅回来了?”
有人惊喜地喊,“太子醒了。”
言宸循声望去,只见床上的齐言轻睁开了眼睛,虽然身体重伤再加之未曾好好料理又染了高热,昏昏迷迷一日夜,但他睁开眼睛里,眼神清明地看着不远处靠在软榻上的言宸。
言宸站起身,来给齐言轻把脉,片刻后,对他道,“卧床休息七日,方能下地走动。伤势要养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不得动武。”
齐言轻点头,“都听小舅舅的。”
言宸不再说话。
有人立即倒来温水,喂齐言轻喝下。
齐言轻喝了一杯水后,对言宸道,“我以为我这一回就要这样死了,小舅舅医术高绝,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要多谢你。”
“我不能看着你死,不必谢了。”言宸淡淡道。
齐言轻笑了一下,“小舅舅这一回来军营,就不离开了吧?”
言宸看着他,“太子希望我离开,还是不希望我离开?”
齐言轻摇头,“自然是不希望你离开。”
言宸点头,“那我便不离开。”
齐言轻一怔,“小舅舅……当真不离开?”
言宸颔首。
齐言轻看着他,“小舅舅当真愿意留在军营助我一臂之力?”
“若是太子信得过我,我便留在这里助你。”言宸淡淡道,“我总归是北齐人,玉家人。”
齐言轻连忙道,“我自然信得过你,你可是我的亲舅舅。”顿了顿,又道,“母妃应该得知我受伤的消息了吧?”
“这时候应该传进京城了。”言宸道。
齐言轻叹了口气,惭愧道,“北齐一百五十万大军,可是偏偏奈何不了南秦六十万大军,而我还造成重伤,真是无颜见父皇和母妃以及南秦军士子民。”
“你错在轻敌。”言宸道。
齐言轻点头,“小舅舅说得对,我是太过大意轻敌了。怎么也没料到秦铮竟然只身来北齐军营。后营留空,我和他论武,不是他的对手。”
“两国之战,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言宸看着他,“你错在三点。一是仗着北齐士兵多,轻敌。二是,消息闭塞,没打探到确切消息,便贸然行动。三是行事不留后手,后方留空,才是最大的错误。”
齐言轻抿唇,“此仇一定要报。”
言宸看着他,“你好生休息吧,近日军营一切事务,交给我好了。”
齐言轻点头,看着他,“小舅舅,国舅呢?”
“他受了重伤,怕是以后再不能论武拿剑了,从今以后,只能安养了。你别再指着他了。”言宸淡漠地道。
齐言轻大惊,“谁伤的国舅?他武功如此奇高。”
言宸沉默片刻,道,“秦铮。”
齐言轻看着他,“又是他?他中了我一剑,我虽然没刺中他要害,他伤势比我的轻,但也需要养些时日,不可能伤了国舅。”
言宸道,“不可能伤也伤了,若非我赶去,他手下留情,如今已经没命了。”顿了顿,他看着他道,“世间之事,凡事没有绝对。你认为一定的事情,反而不见得一定。太子若想让北齐立于不败之地,要学的还有很多。”
“小舅舅说得是。”齐言轻点头。
言宸站起身,“你好好休息吧。”
齐言轻道,“我看小舅舅十分疲惫,想必是极累了,你也好好休息,我这里有御医照看就好。”
“御医被云水赶走了,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言宸道,“有什么事情,你派人喊我就行。”
齐言轻闻言点了点头。
言宸出了大帐。
他走后,齐言轻对人询问,“云水呢?”
“去练兵场了。”那人道。
“他去练兵了?小舅舅与他说了什么?”齐言轻问。
言宸训斥玉云水的时候,并没有避开近身侍候齐言轻的人,那人连忙将二人的对话与齐言轻复述了一遍。
齐言轻听罢,道,“这样说来,小舅舅真的决定留在军营助我了。”
“北齐玉家已尽数归小国舅接管了。”那人道,“小国舅虽然与南秦皇室和小王爷、小王妃交情密切,但也深知自己的北齐人,是玉家人。太子您受伤危在旦夕,遍布北齐,除了小国舅,再无人能救你。小国舅救了您后,因得知国舅带着人去了天机阁,匆匆追去了,今日回来,得知您发了高热,亲自折腾了两个时辰,才让您退了热。可见对北齐,对您之心。”
齐言轻点头,感慨道,“玉家长老堂,多少年,多少代,神圣不可侵犯。没想到,这一代,被小舅舅给撤掉了,从此以后,再无长老堂。想想便让人心生感慨。”
“可见小国舅的魄力和本事,有他相助,只要太子您好起来,就能马踏南秦。”那人道。
齐言轻冷笑一声,“只要我好起来,有小舅舅相助,便能马踏南秦吗?”话落,他摇摇头,“以前,我也是这样自信的。如今,却不见得了。我能守好北齐这国土,便不错了。”
那人一惊,“太子,您不能因为这一次,就消弭了斗志啊。”
齐言轻摇头,“我不是消弭了斗志,而是,短短几个月,南秦的形势,就已经天差之别。南秦皇室和谢家联手,朝野上下,众志成城,一心出兵。所为,举国之力,民心之力,尽数集结于此。再也不是几个月前,半年前,一年前的南秦了。”
那人道,“那……这么说,我们北齐危矣了?”
“北齐危矣倒不见得。”齐言轻又摇头,“我们北齐准备多少年,玉家长老堂虽然撤销了,但小国舅一人比玉家长老堂要强得多。综合国力没有随着玉家变换掌权人而衰退,反而,我们北齐还是北齐,因为皇后离开北齐,父王本来对于对南秦兴兵战兴趣寥寥,如今却大怒一定要马踏南秦疆土。我们朝野上下,也算是一心。”
那人看着他,“既然如此,您还……”
“小舅舅说得对,我不该轻敌。所以,从今往后,要谨慎行事。”齐言轻道,“北齐筹备了这么多年,若是输了,岂不是贻笑大方。”
那人道,“太子切勿多思多虑,小国舅如今在军营,您安心养好伤再做部署才是。”
齐言轻点头,“去把云水叫来。”
那人应声,连忙去了。
刚要出大帐,齐言轻又喊住他,“算了,不用去看了,这么多年,他确实不长进,让他反省反省也好。”
那人又立即停住了脚步。
南秦几日前大败北齐,秦铮重伤齐言轻,险些要了北齐太子一命的消息,传回了南秦京城。
朝野上下,顿时欢呼雀跃。
这是兴兵战这么久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
不止朝中官员大受鼓舞,百姓们也欢声大喜。一时间,南秦各地言论传开,人人称赞小王爷英勇不凡,不愧出身英亲王府。
秦钰大悦,传旨,抚慰漠北此战死伤的将士,家人一律重赏。
随着消息传回京城,谢墨含的书信也到了秦钰的手里。书信中,着重描述了此次与北齐详细的战略部署。末了,又言,秦铮兄和妹妹前往天机阁了,秦铮派人将怜郡主送回了京城,不日将毁京。
秦钰看罢后,拿着信笺,对小泉子问,“天机阁距离漠北多远?”
小泉子道,“似乎是两三日的路程,不是太远。”
秦钰看了一眼谢墨含来信的日期,道,“这么说,如今他们早已经到天机阁了,不知道情形如何。”
“小王爷也真是的,不给您来一封信。”小泉子埋怨,“从李大人和郑大人回京,小王妃和小王爷相聚后,小王爷也不让小橙子传消息了。”
“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我有些时候,倒是怕听到他们的消息。”秦钰放下信笺道。
小泉子一愣,“皇上,您……”
秦钰叹了口气,“芳华的身体不知如何了,是否能挺住。”
小泉子闻言噤了声。小王妃是挺不住,小王爷也会出事儿,他们两个人的性命才是皇上最担心的。
“子归这份信了,除了些这一战,什么也没写。”秦钰揉揉眉心,“他的嘴是个闷葫芦,除了公事,有什么话,都难撬开。”
“怜郡主不是快回来了吗?到时候您问她就好了啊。”小泉子立即道。
“也对。”秦铮点头,“她出去疯跑了这么久,终于舍得回来了。母后总是念叨她,说以前看来是把她圈的太狠了,所以,一出宫,就跑出京城不回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看她是想她了。大伯母虽然嘴上不说,但我也看得出,她也担心秦怜。”
“怜郡主在太后身边长大,比您陪着太后的时间都长,这冷不丁的离开几个月不在京城,太后自然不适应了。”小泉子道,“王妃那里却是习惯了,她最担心的还是小王爷和小王妃。”
秦钰点点头,“母后不易,大伯母也不易。”
小泉子不再言声。
“算算日子,秦怜还有几日到京城?”秦钰问。
“若是小王爷的暗卫送回来的话,会比寻常人走路快很多,也就多不过这几日就到京城了。”小泉子道。
“你亲自去告诉母后,再去英亲王府一趟,告诉大伯母这个消息。”秦钰吩咐。
小泉子应声,连忙去了。
太后听说秦怜要回来了,自然十分高兴,连忙命人准备她爱吃的东西。
如意提醒她,“怜郡主只是说着几日回来,没说今日回来,您提前做了,这天虽然入秋了,可还热着呢,等她回来,就坏了。”
“也是,我是太高兴了,到忘了这茬了。”太后只能打住。
英亲王妃得知秦怜被送回来的消息,要比太后冷静许多,点点头,对小泉子道,“太后想必比我更想她。她回来后,我这里就不收拾了,让她进宫住几天吧。”
小泉子连连点头,“太后是想念怜郡主了,王妃这样说,太后听了,一准儿高兴。”
英亲王妃笑着道,“有人操心她,是她的福气。这丫头子跑出去这么久,回来后,应该能收住心了。”话落,她问,“小王爷和小王妃呢?如今在哪里。”
“说是去天机阁了。”小泉子道,“谢侯爷来信只提了一句,没细说。”
“这两个孩子,一封信也不传回来,真是不像话。”英亲王妃道。
“大败北齐,小王爷受了些轻伤,应该是累坏了。”小泉子道,“王妃就别担心了,小王爷和小王妃可不是寻常人。”
英亲王妃顿时笑了,“他们不是寻常人,也是我儿子和儿媳妇儿。”话落,对他摆手,“皇上身前需要你当差,快回去吧,就说我知道了。”
小泉子闻言笑呵呵地告退,出了英亲王府。
转日,秦钰得到暗卫密报,天机阁被毁了,玉兆天受了重伤,被北齐小国舅送回了北齐京城。忠勇侯府老侯爷带着北齐王后谢凤、崔允、谢林溪等人,正在回京城的路上。
秦钰得到消息后蹙眉,“天机阁被毁了?”
那人点头。
“那秦铮和芳华呢?”秦钰问。
那人摇头,“没查到小王爷和小王妃的踪迹,不知道去了何处。”
秦钰思量片刻,缓缓道,“父皇去了,南秦皇室和谢氏握手言和,老侯爷是该云游回来了。说起来,倒也庆幸,多亏了芳华。否则,南秦如今的情形指不定什么样子。怕是早就被北齐横驱直入了,不会是如今大败北齐,这一仗赢的痛快。”
那人自然不会接话。
秦钰又问,“北齐小国舅如今在哪里?”
“在北齐军营,他救了被小王爷重伤的北齐太子。”那人道。
秦钰道,“看来玉言宸也免不了入这兵战之局。”顿了顿,又道,“他是北齐小国舅,玉家人,入局进北齐军营,倒也不奇怪。”话落,他摆手,“命人去查,看看秦铮和芳华到底去了哪里?”
那人应了一声,下去了。
三日后,秦铮的隐卫护送秦怜进了京城。
依照秦铮的吩咐,直接将依旧昏迷不醒的秦怜送进了宫,到了秦钰的御书房外。
秦钰看到秦怜后,愣了一下,“她这是怎么了?”
有人放下秦怜,上前给秦钰见礼,恭敬地回道,“依照小王爷的吩咐,将怜郡主交给您。如今她这是服用了使之昏睡的药物,今日的药物还没服用,半个时辰后,怜郡主就会醒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哭的伤心
使她昏睡的药物?
秦钰蹙眉,看着送来的人,“为何将她弄昏迷?她做了什么?不愿意回京城?”
来人点点头,“是依照小王爷的吩咐,将郡主敲晕了,送回京城的。至于原因,皇上待郡主醒来,问郡主就是。属下也不知,奉命行事。”
“秦铮呢?他去了哪里?”秦钰又问。
来人道,“去了天机阁。”
“之后呢?”秦钰问。
来人摇头,“属下送郡主回京时,只知道小王爷和小王妃要去天机阁,再不知道了。”
秦钰见问不出什么来,摆摆手,来人退出了御书房。
秦钰蹙眉看着秦怜,几个月不见,小丫头被漠北的风沙吹的又黑又瘦,若不是那张脸,真让人认不出来她是在皇宫里养大金娇玉贵的郡主。
她看了片刻,对小泉子吩咐,“将她带下去,安排人,给她洗吧洗吧。”
小泉子应声,命人将秦怜带了下去,问,“皇上,洗吧完了之后呢?是送去太后的宫里还是……”
“送我这里来。”秦钰道。
小泉子点头,退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将洗吧干净换洗一新,总算有了几分昔日模样的秦怜带来回来。
刚放在榻上,她就醒了。
睁开眼睛,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愣愣地看着四周。
秦钰伏在案上批阅奏折,听到细微的动静,偏头看过来,温声问,“醒了?”
秦怜忽地坐起身,睁大眼睛,“钰哥哥?”
“是我。”秦钰点头。
“你……你……”秦怜看着他,瞳仁放大,半响后,又看看自己,又看看御书房,又使劲地掐了自己一把,“咝”地一声,十分疼,她惊讶地问,“我……这是……我怎么在这里?”
“这是御书房,你回京了。”秦钰道。
秦怜不敢置信,“我不是在漠北吗?怎么回京了?我……怎么回来的?”
“被人送回来的。”秦钰道。
秦怜看着他,“谁送我回来的?”
秦钰瞅着她,没说话。
“谢墨含?”秦怜忽然恼怒地一拍床板,不等秦钰回答,就愤恨地道,“谢墨含不是人,他不想看见我,就派人将我稀里糊涂地弄回来吗?他当我是什么!我在漠北军营待着,他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他让我听话,我就哪里都不去,我什么都听他的了,一点儿麻烦也不敢给他惹,他还不满意?如今就这样把我送回来了?我碍着他什么了?”
秦钰挑眉。
秦怜又气又怒,腾地下了榻,“我找他去!”,话落,就要往外走。
秦钰使了个颜色。
小泉子立即上前,拦住她,笑呵呵地道,“郡主息怒,您今日刚刚被人送回来,怎么能再去漠北?您都晒黑了,连奴才都险些认不出。太后和王妃都想你想得紧,如今太后在后殿伸长脖子等着您呢,你可不能再走了啊。”
秦怜伸手推他,怒气冲冲地道,“我要找谢墨含算账去。”
小泉子是有武功的人,下盘比较稳,秦怜自然推不动,他连忙道,“漠北距离京城关山迢递,快马加鞭日夜不停地赶路都要十多日,你对谢侯爷有什么不满,待他回京城后,您再找他。”
“等他回京城?”秦怜竖起眉头,忽然委屈地道,“他若是永远不回京城呢?我岂不是见不到他了?”
小泉子摇头,赔笑说,“怎么会呢,谢侯爷家在京城,忠勇侯府的老侯爷马上就要回京了,谢侯爷以后自然会回来的。”
“他在打仗,这一仗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呢。就算老侯爷回来有什么用?”秦怜说着,似乎委屈顶到胸口,受不住地捂住脸,蹲到地上,哭了起来,“死谢墨含,他欺负人,把我这样送回京,看不见我,他指不定怎么觉得轻松呢……”
小泉子听着不太对味,按理说,是小王爷派人将郡主强行送回来的,碍不着谢侯爷的事儿。可是这郡主醒来,口口声声要找谢侯爷算账?没小王爷什么事儿,这……他看向秦钰。
秦钰看着蹲在地上的秦怜,品味着她的话沉思。
秦怜哭了一会儿,越哭越觉得委屈的不行,干脆坐到地上,大哭了起来。
哭的那叫一个让人听着跟她一起委屈难受。
小泉子不知道该怎么劝,不停地拿眼睛扫秦钰。
秦铮看了秦怜片刻,隐隐约约猜出了些眉目,他站起身,离开玉案,来到秦怜面前,蹲下身,温声问,“他怎么欺负你了?你与钰哥哥说,我给你做主。”
秦怜忽地停了哭,抬起脸,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然后,又埋头苦了起来,瓮声瓮气地道,“你也做不了主……”
小泉子顿时睁大眼睛,这南秦还有皇上做不了主的事儿?
秦钰微笑,“你不说,我怎么给你做主?兴许,我能做得了主呢!你知道,如今我是皇上,子归要听我的,他不听我的,就是抗旨不尊。”
秦怜闻言又停了哭,看着他,委屈地说,“他不理我,不让我在漠北待着,总是避着我,觉得我是他的麻烦,赶我回来……”
小泉子无语,郡主这算是什么委屈啊?怪不得说皇上也做不了主,这个皇上还真没法做主。
秦钰微笑,“还有呢?”
秦怜吸吸鼻子,哭得可怜地道,“他不喜欢我……”
小泉子顿时傻眼了,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这句才是重点,原来……郡主喜欢谢侯爷了。
可是,小王爷娶了小王妃,郡主若是喜欢谢侯爷,那岂不是……岂不是乱了套了。
郡主的亲哥哥娶了谢侯爷的亲妹妹,如今郡主又喜欢谢侯爷,若谢侯爷也娶郡主的话,岂不是小王爷的亲妹妹又嫁给了小王妃的亲哥哥?
哎呦,这是怎样一笔乱账!
怪不得谢侯爷不理她,避着她,躲着她,觉得她麻烦……
怪不得小王爷送她回来……
这事儿虽然在天下百姓间不稀奇,但是一般的富贵门楣世家大族,还是少有的。尤其是以诗礼传家钟鸣鼎食的谢氏。
人家忠勇侯府这一代,就两个嫡系的独苗,不能都被英亲王府给占了吧。
秦钰看着秦怜,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沉默片刻,说道,“你这样委屈,看来子归不喜欢你了?”
秦怜顿时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秦钰干脆也坐在地上,看着她,等她哭够了。
小泉子吓了一跳,郡主坐在地上也就罢了,皇上怎么也坐在地上了,连忙跑去拿垫子。
秦怜哭的难受极了,眼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
小泉子从来没见过郡主哭成这样,就算以前挨了小王爷两句训,被小王爷欺负了,气得哭鼻子,也没这么看着肝肠寸断。看来真是喜欢谢侯爷喜欢极了。
秦钰本来想等她哭够了,但到底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堂兄妹,不是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秦怜这小丫头,从小就粘他,但也不会让人讨厌的那种粘人,而是十分有分寸。更何况,她一直以来,到底是个坚强的。虽然出身英亲王府,但是在宫里长大,十分不易。
他见她的眼泪没有息止的打算,掏出娟帕,给她擦泪,哄她,“好了,不哭了。”
秦怜眼泪又流在她娟帕上,转眼就将娟帕给打湿了。
秦钰无奈地看着她,终于明白秦铮为什么将这小丫头强行送回来了,他这个亲哥哥不管,倒是推给他来管这个小麻烦了。他道,“不是子归派人将你送回来的,而是秦铮吩咐隐卫,将你送回来的。”
秦怜哭声一停,“是我哥哥?不是谢墨含?”
“不是。”秦钰摇头,“好了,不哭了啊。”
秦怜顿了一会儿,想起什么,又哭了起来,“就算是我哥哥,也是他让我哥哥这样做的。他讨厌我,不喜欢我,赶我走,如今终于把我赶回来了……”
秦钰拿她没办法,将帕子递给小泉子,“你来帮郡主擦眼泪。”
小泉子连忙接过帕子。
秦钰见起身,走回玉案前继续批阅奏折。
秦怜又哭了好半响,小泉子拿出好几块帕子都被她给打湿了,想着郡主这眼泪怎么这么多?难道这么多年没哭的眼泪都攒到今日了?想想郡主,也实在可怜。
金枝玉叶,想要谁不行?怎么偏偏喜欢上了谢侯爷?
这谢侯爷身份自然没的说,可他是小王妃的亲哥哥啊!
他不停地拿眼睛去看皇上,皇上批阅奏折都蹙着眉,可见也是拿她这个哭没办法。
“太后驾到!”外面传来一声高喊。
小泉子大喜,立即看向秦钰。
秦钰好似也松了一口气,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想见太后,他示意小泉子去请人。小泉子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跑了出去。
“怜儿呢?哀家听说她回来了,等了半天,不见去后宫,我过来看看。”太后见到小泉子,立即问,“我怎么听到了哭声?”
“太后,您来的正好,郡主从醒来就哭,皇上和奴才都劝不住。”小泉子立即道。
“怎么了?”太后顿时担心起来,推开左右扶着她的宫女,就往御书房疾走。
小泉子头前快一步地给她挑开帘子。
太后三两步冲了进来,一眼所见,秦怜坐在地上,哭的伤心欲绝。她心疼的不行,连忙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怜儿,你刚回来,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皇婶……”秦怜哭着抬起头,这么半天的功夫,她一双眼睛肿成了桃子。
太后看着她,心疼坏了,连忙拿出娟帕,给她擦眼泪。
秦怜一把抱住太后,埋在她怀里,又哭起来。
太后本来就想她,且从小在她身边长大,又因为英亲王府的关系,虽然各种有些背后对先皇和英亲王妃计较的心思,但从来却不敢怠慢了她,照顾她也是谨慎小心。渐渐的,倒也是真疼她了。如今先皇去了,以前的事儿,一了百了了,她的儿子当了皇上,日理万机,没多少空陪她,后宫空置,又没什么女人,她寻常连个说话的人也难找。这便愈发地想秦怜。
如今见她回来,竟然哭得这么伤心,这副样子,让她心肝儿都给哭化了。
她哄了片刻,也不见好,去看秦钰,秦钰埋头批阅奏折,她也不好打扰,看向小泉子。
小泉子早跑出去透气了。
太后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拍着秦怜说,“你跟皇婶说,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到底是哪个混账欺负了你,皇婶给你做主。”
秦钰抬头看了太后一眼,又继续批阅奏折。
小泉子在门外捏了一把汗,想着这事儿太后怕是也难做主吧?更何况,谢侯爷是混账吗?自然不是。
秦怜哭得累了,断断续续抽搭地说,“我喜欢谢墨含,他不喜欢我。他嫌弃我给他添麻烦,不想看见我,让哥哥把我打晕了送回京城来了。”
太后一听愣了,“你是说谢……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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