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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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如谢芳华所想象,路途没有任何阻碍和意外发生,十分的顺利。

秦钰和谢芳华来到城门口时,便见到李沐清早已经得到了消息,带着一队人马等在城门口。

秦钰勒住马缰,对李沐清挑了挑眉。

李沐清上前见礼。

秦钰随意地摆摆手,同时对李沐清警告,“你最好拿出让朕觉得非芳华来平阳城不可的理由,否则朕定给你治罪。”

李沐清看了谢芳华一眼,见她扶额头,他笑道,“臣也只是怀疑罢了,拿不出确切的理由,皇上不如现在就治了臣的罪,免得臣劳碌一场,最后还落个不得好的下场。”

秦钰冷哼一声,“你当朕与你说笑?”

李沐清摇头,“不敢,君让臣死,臣不敢不死。”

“你知道就好。”秦钰催马进城,问道,“你下榻何处?”

“在井亭轩的别院。”李沐清道。

秦钰点头,“带路!”

李沐清上马,引着秦钰和谢芳华向井亭轩的别院走去。

路上,李沐清对谢芳华询问,“可累?”

“不累。”谢芳华摇头。

秦钰哼道,“不累才怪。”

谢芳华无奈地拢着马缰,“秦钰,我来都来了,你还这么多废话做什么?你一路上磨磨蹭蹭,马速比毛驴还慢,我怎么会累?”

秦钰不言声了。

李沐清微笑,“如今也就你敢同皇上这么说话吧。”

谢芳华好笑,“若是你被他每日管着,如被关在鸟笼子里,你也会这么说话了。”

“你以前也没客气。”秦钰瞥了谢芳华一眼。

谢芳华失笑,想着无论是以前秦钰做四皇子太子,还是如今坐一国之君,她还真的没客气过。他的身份转变,连燕亭、李沐清都在他面前恭敬了几分,那帮老臣更是战战兢兢,她却是没刻意去转变,大约也是与当初她随他从临安城回京,亲眼看着他接过玉玺,登上皇位有关吧,或者说,也有秦铮有关。

这样对秦钰说话,不止她一个人,还有秦铮。

想到这,他对李沐清问,“可与秦铮联络上了?”

李沐清摇摇头,“还不曾。”

谢芳华抿唇,“他是否在距离此地比较远的地方?毕竟从漠北回来,路途遥远。”

“兴许。”李沐清道,“回头你试着再联络,看看是否能联络上。”

谢芳华点点头。

井亭轩的别院距离城门不是太远,说几句话的功夫,便到了。

别院门口有人打开门,李沐清请秦钰和谢芳华入内,同时吩咐人道,“将主间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了吗?给皇上住。”

“回大人,收拾出来了。”有人立即道。

秦钰摆摆手,“朕不住在这里,连夜赶回京城,待片刻就启程。”

李沐清抬眼看了一眼天色,又看向秦钰,“皇上还是要保重龙体要紧,歇一歇,明日一早再回京吧,误了明日一日的早朝,也不是太打紧。”

“不了。”秦钰摇头。

李沐清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道,“罢了,快让他走吧,朝中如今事情多,他是皇上,目前还是要坐镇京中,不能离人,累了回京歇着去。”

李沐清闻言不再劝说。

一行人进了画堂,秦钰刚坐下,月落便拄着拐棍前来给秦钰请罪。

秦钰看到他,蹙眉,“腿怎么了?”

“伤了,养几日就好。”月落立即道。

秦钰点点头,对他摆摆手,“起吧,这次事情不怪你,是我没及时悟透,你没丢了性命已是万幸。”

月落感动,“多谢皇上。”

“可能随我一起今日回京?”秦钰又问。

“能。”月落立即道。

秦钰点点头,“你先将事情经过与我说一遍,稍后去收拾一番,我们坐片刻就启程。”

月落点点头,将事情经过与秦钰说了一遍。

当日,他本来暗中带着人排查京中异常情况,接到秦钰的信号,便立即向那个人追去,当时,他知道秦钰既然传信给他,那个人定然十分重要,所以,他带足了人手,将谢氏暗探的人也带了一批。他追时并不晚,可那人骑术也相当好,一路追到平阳城,眼看距离那人越来越近,追到了一处乱葬岗时,那人突然不见了,消失了身影。他怕有诈,勒住马缰,待查看时,四处忽然被黑衣人给包围了。

黑衣人显然在这里早有埋伏准备,布置了绝阵,一阵箭羽射下,他全无准备,即便带着一等一的暗卫,想要突围,也难如登天。幸好月娘带着人出现,李沐清带着人马也赶到,才救了他。

秦钰听罢,询问,“可看清了那黑衣人的样貌?”

月落惭愧地摇头,“属下没能看到他的正脸。”

“可觉得熟悉?”秦钰问。

月落又惭愧地摇头,“属下没能靠近他的人。”

“后来可交手了?”秦钰又问。

月落又垂下头,“被包围后,那人再未露面。”

秦钰听罢,沉着脸道,“这人心机可真是深沉。”话落,他转向李沐清,“你可有发现?”

李沐清看了谢芳华一眼,见谢芳华对他点头,他道,“皇上可还记得我曾经被人下过媚术?”

秦钰眯起眼睛,“你说齐云雪?”

李沐清颔首,“从此后,我对媚术这种气息,极其敏觉,在月落被包围时,在乱葬岗,我隐约感觉到了这种媚术的气息。”

“你确定?”秦钰看着他。

李沐清点头,“若是不确定之事,我不敢胡乱说。”

秦钰转向谢芳华,“这就是你非要来这里不可的原因?因为齐云雪是言宸的未婚妻?”

“她还是北齐王的妹妹,北齐的公主。”谢芳华道,“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没找到蛛丝马迹,处处受掣肘,如今既然沐清有所发现,这是唯一的线索,我怎么能不来?”顿了顿,她道,“况且,我也想知道,言宸这么长时间在做什么,我感觉他应该是和齐云雪在一起,毕竟,当初我们为了阻止秦铮回京,我请言宸去拦截,而秦铮找来了齐云雪掣肘言宸,能让言宸都没办法,齐云雪不可小视。”

“她的媚术几乎登峰造极,自然不可小视。”李沐清想起当初栽到她手里,脸色极差。

秦钰揣思片刻后道,“北齐这位公主,据说自小便离开了北齐王宫,前往情花谷,修习媚术。没在北齐皇宫里长大,这里面,是否另有什么隐情?”

“这就不得而知了。”谢芳华摇头,想起仅仅见过一面的齐云雪,笑起来甚是好看,如一朵红艳的曼陀罗盛开,但曼陀罗是有毒的。

“当初秦铮是怎么联络上齐云雪来掣肘言宸的?”秦钰蹙眉。

谢芳华依旧摇头,“未曾仔细问他。”

秦钰抿唇。

谢芳华转向李沐清,对他询问,“上一次,我也未曾仔细问你,你是查过言宸,对吧?”

李沐清点头,“对。”

“你本来查的是言宸,可是却惹到了齐云雪,我记得当初我与她谈此事时,我问她你是否得罪了她,她说你倒是没得罪她,但是,你对她未婚夫甚是好奇,暗中派人查他,数日以来,查出了不少东西。这些她倒不在意,毕竟你查出来的东西再多,也不事关于她。只是你想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她的未婚夫,只凭这一点,她就要你的命。”谢芳华看着李沐清,“我当时未有所怀疑,毕竟你的确是想将绿意许给言宸,我不告知你他的踪迹,你暗中查找他,也不奇怪。”

李沐清点点头,“我当初的确是对了绿意查的言宸,同时也是好奇你与言宸的关系。”

谢芳华盯着他问,“你当初查言宸,都查出了什么?”

李沐清道,“查到了天机阁,以及他和你的关系。”

“只这些吗?”谢芳华看着他。

李沐清点头,“只这些。”

“不对。”谢芳华摇头,“你再好好的想想,你当初还查到了什么,或者,你没查到,只不过是擦到了边缘,可是,却触到了齐云雪的肋骨。”

李沐清一怔,“你的意思是,那一次,她不见得是为了她与言宸的婚约而因我为了将绿意许给言宸的意思而吃醋大怒?”

“上一次,我虽然能感觉到齐云雪在乎言宸,但是,如今仔细想来,她不是为了绿意而吃这种醋的女子。毕竟,绿意比她,不是我贬低绿意,而是根本没法比。一个寄身青楼,卖艺女子,虽出身相府,但到底是庶女,再加之沦落风尘。一个出身王室,虽然隐姓埋名情花谷,但一身武功本事,足够傲对天下男儿。”谢芳华道,“齐云雪不是养在深闺的小女子,吃这种闲情飞醋,所以,当日对你下杀手,定有原因。”

李沐清闻言仔细思索。

谢芳华继续道,“这一次,你这么肯定有媚术的气息,那么,天下间,除了齐云雪的母亲和齐云雪,还有谁会这种霸道的媚术邪术?她的母亲会来南秦吗?也许说不准回来,但我更觉得是她本人。所以,她既然出现在包围月落的乱葬岗,定与这次事情有关。就算没关,也是一个线索,不能不查。”

李沐清颔首,“月落受伤,那日下大雨,我隐约觉得有哪里熟悉不对,但当时并没有想透,今日我又去了一次原地,才恍然想起,正是媚术的气息。”话落,他看了秦钰一眼,见他仔细听着,他继续道,“我思索再三,觉得我怕是在这里待上月余,也就只能凭直觉找到这丁点儿的线索了,背后之人实在太过厉害,没有丝毫线索留下,我想着既然事关齐云雪,想必也牵扯言宸,你应该能悟透或者查到,于是才给你传信了。”

谢芳华抿唇,“我始终不相信言宸会想杀我,也不相信言宸是背后之人。”顿了顿,她看向夜幕深沉的窗外,轻声道,“若说言宸知晓或者与背后之人有什么联系,这我是信的,他毕竟是北齐的小国舅。”

李沐清忽然道,“我想起来了,我查到天机阁,你与他的关系后,同时还查了他的身份以及北齐玉家。”顿了顿,她道,“不过线索还没查到,便中了媚术。”

“这就是了。”谢芳华不出所料地道,“言宸是北齐小国舅,他如何离开的玉家,他与玉家如今的关系,他与齐云雪的关系,各中牵连都甚大。这想必才真正是齐云雪对你动手的原因。”

李沐清看着谢芳华,“你真相信这一切不是言宸所为?”

谢芳华点头,“信。”

李沐清不再说话,看向秦钰。

秦钰看了谢芳华一眼,又对李沐清道,“既然查到了齐云雪,便查下去。”顿了顿,又道,“朕不能离开京城,在见到秦铮之前,她就交给你了,你务必要仔细照看她。再不要出现那一次她悄无声息地从你眼皮子底下离开的事儿了。”

李沐清保证,“皇上放心吧,上一次是我太大意了,这一次,定然不会。”

谢芳华懊恼地瞪了秦钰一眼,又瞥了李沐清一眼,“我又不是犯人,你至于吗?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乱走。”

“对于你的话,不止皇上不放心,我也是不放心的。”李沐清温声道,“所以,见到秦铮兄之前,你与我在一起,要听话些。”

谢芳华无语。

秦钰忽然问,“朕已经见了月落了,那个月娘呢?怎么不见她?”

谢芳华也想起来没见到月娘,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道,“月娘昨日便离开了。”

谢芳华蹙眉,“她可说了去哪里?”

李沐清摇头,“未说,只说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顿了顿,他道,“我询问了她为何出现,她说恰巧,我却觉得不是恰巧。”

谢芳华叹了口气,“本来我想见到她问问,如今只能暂且搁置了。”

秦钰看了谢芳华一眼,沉声道,“到底是谁在背后作乱,总有解开谜团之日,一步一步地查就是了,你切忌费神太过。知道吗?”

“知道啦。”谢芳华拉长音。

秦钰哼了一声,站起身,对李沐清道,“月落朕带走,朕将隐卫给你留下一批。查不出什么来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保护好她。”

李沐清也站起身,“皇上放心吧,即便我出事儿,也不会让她出事儿。”

秦钰点点头,又对谢芳华沉声警告,“你要爱惜你的命,时刻记清楚,你这条命不是你自己的,系着多少人呢。”

“好啦,我知道。”谢芳华揉眉心。

秦钰抬步向外走去。

李沐清对谢芳华道,“隔壁房间,你先歇下,我去送皇上出城。”

谢芳华摆摆手,见秦钰走出门口,她嘱咐道,“你也要注意身体,别被奏折压弯了腰,能交给别人干的事儿,别非自己担着。”

秦钰脚步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你这女人还算有良心,朕知道了,顾着你自己吧。”话落,向外走去。

谢芳华也不由笑了,转身进了李沐清为她准备好的房间。

今日这一日实在太累了,侍画、侍墨吩咐人抬了热水进来,她沐浴过后,便睡下了。

李沐清送秦钰来到城门口。

临别之际,秦钰又道,“这女人在京中待得闷了,我猜她短时间内有不回京的打算,你也不必再理会京中的事情,一心照看好她。即便联络上秦铮,与他见面,他们若是没有回京的打算,另外有安排的话,你也暂且不必回京了,只跟着他们,每日一封信,报与朕知道消息。”

李沐清失笑,“每日一封信,这也太勤了些。”

秦钰板下脸,面色紧绷,“她的身体愈发的不好了,稍一折腾走动,便受不住,朕在京中,怎么能放心?”

李沐清收起笑意,颔首,“皇上放心,每日一封信,臣定然做到。”

“嗯,你务必做到。”秦钰话落,纵马出了城。

护卫队紧随秦钰身后,疾驰回京。

李沐清看着秦钰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转身回了井亭轩别院。

第六十一章容貌复原

李沐清回到别院的时候,谢芳华已经睡下了。

李沐清来到门口,侍画从外间走出来,低声说,“李大人,我家小姐睡下了。”

“以前若是从京城到平阳城,这么短的距离,就算奔波一些,她也会很有精神,不至于这样很快就睡下。看来皇上担心得对,她的身体的确是差极了。”李沐清道。

侍画点点头,“小姐什么也不说,但奴婢是她近身侍候的人,自然能看得出来。若是不尽快找到救治解救的法子,小姐怕是连到年底也恐难支撑。”

“如今酷夏已经快要过去了,到年底也就不足小半年的时间。”李沐清叹了口气,“事关魅族的血脉之事,不是魅族之人,外人也只对魅族的天道规训知道一知半解,魅族被灭族后,族人九死一生,七零八落,隐遁不知所踪,除了谢云澜、初迟、赵柯外,再不知还有旁的什么人,能想到什么法子来解了它。”

侍画低声说,“崔老已经走了也有几个月了,不知道能否有收获,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待与秦铮兄见面后,我与他商议一下,看看情形,若是想不到办法,万不得已,就只能前往魅族了。”李沐清道。

“可是南秦如今这个形势,需要小王爷、小姐和您,能走得开吗?”侍画忧心地道。

“就算与北齐这一仗打起来,没有我们三人在,皇上也不会轻易与北齐罢休,不见得就打不过北齐。”李沐清道,“皇上让我跟着他们,也正是这个意思。她的性命如今比什么都重要。就算江山败了,还有夺回来的一日,人若是没了性命,就是一把灰尘,什么都没了。”

侍画重重地点点头。

李沐清不再多言,转身去自己房间休息了。

谢芳华睡醒了一觉,觉得精神气歇过来了几分,下了床,推开窗子,天色尚早。

太阳还没出来,清晨刚露光晕,一夜的雨露还未散。

清晨的风有些许微凉,拂到面上,十分舒服。

李沐清看来已经早就醒来,坐在院中的方桌上,手里拿着一卷古本,手指上沾了杯子里的水比比划划,时而眉头深锁,时而眉目舒展,不知道在钻研什么。

听到她开窗的动静,李沐清转头看来,温声一笑,“醒了?”

“嗯。”谢芳华点头,转身走出门外,来到他面前,疑惑地问,“在做什么?”

李沐清将手中的书卷递给她。

谢芳华接过,看了一眼,失笑,“这是哪来的旁门左道的古术?你怎么钻营起这个来了?”

“这种东西虽然旁门左道,但既然在世间能存在,也有它的天道。”李沐清笑了笑,“我想钻营看看,是否能找到解你心血祖训的办法。”顿了顿,他道,“魅族的天道,也未必就不能归为旁门左道一类。若是正道,怎么会有损天命折天寿?”

谢芳华挑眉,放下手中的书,“你说得也有道理。”

“我在想,魅族王室圣女一脉的血脉,能吸万物生灵之术,能死万物生灵之术,这其实难道不是与天道自然背道而驰之术?只有不尊崇自然之道,才被天道所不容,因果循环。所以,兴许这旁门左道的古术,真与魅术有相通之处,若是能找到门路,摸清门道,也不一定从中找不到破解之法。”李沐清又道。

谢芳华笑着道,“你真是有心了,多谢为了我这身体,费这么多心思。”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李沐清看着她,“今日见你睡醒一觉,比昨日来时气色好多了。今日可有什么安排?”

“我想去背后人将月落引到包围的乱葬岗看看。”谢芳华道。

“好。”李沐清颔首,“用过饭后,我带你去。”

谢芳华点头,转身进了屋。

李沐清又重新拿起那本古卷,钻营起来。

谢芳华迈进门槛,进了屋后,回头看李沐清,见他又认真地钻营起来,她想着,有这么多人对她好,就算最后找不到破解之法,有秦铮陪着她一起去走黄泉路,有这么多人为她费劲心思关爱,也不枉重活这一世了。

侍画进来时候谢芳华梳洗,收拾妥当之后,有人将饭菜端到画堂,李沐清放下书卷,进了画堂。

二人一起用过饭后,来到府门。

因乱葬岗在城外,距离比较远,二人骑马,门口早已经备好了马匹。

李沐清吩咐人拿来一顶斗笠,递给谢芳华。

谢芳华看着女子的斗笠,四面蒙着面纱,她对李沐清挑眉。

李沐清笑着道,“你难道不知道自从临安城之事后,你有多出名吗?不少百姓人家,为了求保平安,都供奉了你的画像。你想被人认出,徒惹太多麻烦?”

谢芳华对于自己临安城一事后出名知道,但还真不知道供奉这事儿,不由无奈地接过斗笠,戴在了头上。

二人骑马,出了别院,向城门走去。

平阳城与谢芳华以前几次路过来时并无不同,这座靠近京都最著名的城池,依旧十分繁华,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无论是京都的风雨,平阳城暗中的争斗,南秦、北齐的紧张局势,都未影响百姓半分。

来到城门口,守城人给李沐清见礼,恭敬地放行出城。

从城门口的兵力布置来看,才能看出些与以前松懈的不同来。

出了城,李沐清对谢芳华道,“乱葬岗在城外五里处。”

谢芳华点头,“这平阳城,也就那一处乱葬岗吧?”

“嗯。”李沐清点头。

“我去过那里。”谢芳华想起她重生后,忘记了秦铮,前往无名山的队伍里,秦铮被迫害,躺在乱葬岗,她扔给了他一个包子。

那时候,秦铮是记得她的,他一个孩童的身体,有着前世的记忆,而她全然没有,死一个英亲王府的小王爷,与她对皇室宗室当时的仇视态度来说,没多大关系,他死了就死了。

不知道当时秦铮是什么想法。

她一直没问他当时在想什么。

后来,若没有郑孝扬呢?没有郑孝扬引走了狗,没有紫云大师救了他,没有英亲王府的人终于找到了他,他若是死了呢?

那时就死了的话,他可甘心?

他当时是什么心情?

而她呢?她恢复所有的记忆后,记起他时,他若是已经死了,她可会后悔得肝肠寸断?

这些,她都不得而知,如今也想不出来会如何。

如今,唯一庆幸的是,秦铮还活着,这么多年,他早已经改变,再不是前世只顾着南秦江山的英亲王府铮小王爷了,不知不觉的,她竟然成了比南秦江山还更重要的那个人。

如今再想前世,只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李沐清讶异地看着谢芳华,“你去过那一处乱葬岗?什么时候?去做什么?”

谢芳华打住思绪,声音带着浓浓的情绪,“很多年以前了。”

李沐清恍然,“是去无名山的路途中。”

谢芳华点点头,怅然道,“是啊。”

李沐清道,“那真是好多年了,天下女子也就你一人去过无名山吧?地狱一般的无名山,如今虽然不存在了,但是关于皇室隐山隐卫这背后的东西看来,似乎漩涡更深了。”

谢芳华点头,“应该是吧。不过,无论什么脏脏的东西,埋在地下有多深,早晚有一日,也会露出来。”

李沐清点头。

二人不再说话。

一路十分顺利,不多久,来到了那处乱葬岗。

一晃多年,乱葬岗还是昔日的样子,前日一场大雨,乱葬岗看起来十分干净,不是所有的死人都扔来乱葬岗的,若是这四周十里、二十里方圆太平的话,乱葬岗的狗若是只靠吃人的骨头,是活不下去的。

这一处,乱葬岗的地形十分奇特,四周都是山包,中间是一里地的凹谷。

有被狗啃剩下,吃不掉的人骨,杂乱地堆积着。

旁边有一条路,穿插着,通向西北。

那是去漠北的路。

要去漠北,去无名山,这里就是必经之路。

当年,皇室隐卫的队伍里,有领头人对他们说,若是不敢踏过这些乱葬岗的尸骨,那么,连无名山的山门都进不了。当初,她丝毫不畏惧,没有怕意,想想,上一世,她连蝼蚁的命都不敢伤,后来,死过一回,虽然连黄泉路也没去走,却是什么都不怕了。

她沿着乱葬岗,踩着乱扔的尸骨,走了一圈,对李沐清道,“你感觉得对,这里是有媚术的气息。”话落,她踢了地上的一个头颅架子,对李沐清道,“就是这个头颅传出来的,你捡起来,拿回去,我给这具头颅做样貌复原。”

李沐清一怔,蹲下身子,看着那具骸骨头颅,“你确定吗?是从这具骸骨传来的?”

“嗯。”谢芳华点头,“确定,你对媚术敏感,有所知觉,但也仅是因为你感官敏锐,却拿不出真凭实据。我因为天生血液,不同常人,而我本身又修习了魅术,世间大成术法,唯魅术独尊,所以,媚术这等气息,我自然更能分辨出来是出自哪里。”

李沐清颔首,立即亲自动手收起了那副骸骨头颅。

谢芳华又道,“昨日我细想之下,就觉得,即便齐云雪会媚术,但是气息在大雨下,刻意收拢的话,却是能隐藏得了无痕迹,尤其是转日,你才来乱葬岗,那时候,她若是不在这里,气息早散了,不至于会被你察觉,所以,我猜定然有别的原因,媚术的遗留物,果然。”

李沐清点头,“这么说,这个人是中媚术而死的了?”

“十有八九。”谢芳华看了一眼他收好的骸骨道,“走,我们回去。”

李沐清目光巡视了一圈,再没发现被的异常,慢慢地点了点头。

二人上马,往城内折返。

走了大约一盏茶功夫,一只飞鸽从半空中落下,落在了李沐清的肩头。

李沐清勒住马缰绳,停下马,从鸟腿上解下纸条,看罢之后,笑对谢芳华道,“是皇上传来的消息。”

“秦钰?他说了什么?京中又有事情了?”谢芳华立即问。

李沐清摇摇头,“京中没有什么事情,皇上早朝前进了京,没误了早朝。不放心你,走时告诉我每日要给他传一封信,将你的消息告知,如今这是书信来催了。”

谢芳华无语,“他一个帝王,整日里不务正业,总盯着我。”话落,对李沐清摆摆手,“你说身上带着笔墨吗?给他回话,就说我好得很。”

李沐清想了想道,“你复原这副骸骨头颅,需要多久?”

“不需要多久,也就一个时辰。”谢芳华看着李沐清,“你要做什么?这也告诉他?”

“我得了皇命,总不能阴奉阳违,以后皇上该不信任我了,自然要细无巨细地禀告。为了我以后的门楣官途,你就忍忍吧。”李沐清笑道。

谢芳华瞪了李沐清一眼,无言地催马回城。

李沐清在她身后笑了笑,纵马跟上她。

二人进了城,回到井亭轩别院。

谢芳华便找来软泥等复原的物事儿,对那副骸骨头颅进行复原。

李沐清在一旁打下手,偶尔帮一些忙,同时不得不赞叹谢芳华,这样的事情,不是寻常人能做的,她一个女子,比京都的仵作做的还要好。

半个时辰,已经做到了一半,待将这副骸骨的眉目做复原时,谢芳华忽然停住了手,紧紧地盯着这副骸骨,面色突然变得很是难看。

“怎么了?”李沐清立即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连忙上前问。

谢芳华不说话,目光变得很黑很深。

李沐清打量她的神色,再看向她手放在的位置,试探猜测地问,“这人你认识?”

谢芳华抿唇,沉默片刻,声音带着低沉的情绪道,“这个人,不止我认识,你应该也认识。”

李沐清一怔,“是谁?”

谢芳华咬了一下唇瓣,困难地出声,“是一直跟在云澜哥哥身边的赵柯。”

李沐清面色一变,震惊不已地看着这副骸骨头颅,好半响,他才开口,“才复原到一半,我辩不出来,你……真的确定是他?”

“是他。”谢芳华颔首,“每一个人的骨骼面相都不同,即便是双生子,也会有不同。赵柯的眉峰有些微凸翘,左眉似乎曾经受过伤,有一道细小的疤痕。”话落,她指给李沐清,“就是这里,你来摸摸。”

李沐清慢慢地伸出手,放在刚刚谢芳华手放的位置,惊异地点点头,“是有,很细微。”

“肯定是他。”谢芳华压制住情绪,继续做下面的复原。

李沐清不再多言,立在一旁看着她。

随着谢芳华一步一步地将这副骸骨头颅做出完整的复原,这个人的容貌也完整地映在二人眼前,正是赵柯。

谢芳华看着赵柯的面相,久久不说话。

李沐清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赵柯死了,而且是死在媚术手里,意味着什么?

赵柯死了,那谢云澜呢?

他是魅族之人,一直是谢云澜的专属大夫,帮他克制身体里的焚心咒毒。

如今他竟然死了。

是谁杀了他?

齐云雪?

谢芳华沉默了足足有两盏茶的功夫,才扯过一旁的绢布,将他的头骨盖住,转回身,对李沐清道,“从这副骸骨头颅上,大体可以断定,他死在三日前。”

“三日前,也就是月落被引到乱葬岗包围的那一日?”李沐清道。

“嗯,可能在那之前,所以,可能尸骨未曾来得及处理,否则也不会能留下这一副头颅了。”谢芳华道,“以他的身份,否则不至于丢到乱葬岗,被化骨更有可能。”

李沐清颔首,看着谢芳华,“如今这人竟然是赵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自然最好要找到云澜哥哥,可是如今,我没有丝毫办法能联络他。”谢芳华揉揉眉心,“让我想想。”

李沐清叹了口气,“皇上嘱咐你,不要太过费神。”

“我知道。”谢芳华点头,转身向屋里走去,吩咐侍画,“将这副骸骨头颅仔细地收起来,好好安置。”

“是,小姐。”侍画也惊了够呛,没想到赵柯竟然死了,他可是一直为云澜公子压制焚心的,他若是死了,云澜公子又不在小姐身边,谁来给他压制焚心?

李沐清见谢芳华进了屋,转身去给秦钰写信,赵柯之死,自然要禀告给秦钰。

第六十二章轻歌身世

谢芳华回到房间后,窝在软榻上,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侍画跟进来,小声说,“小姐,您是不是累了?回床上休息吧。”

谢芳华摇摇头,“不累,我就在这儿待一会儿。”

侍画点点头,从床上拿过一条薄被给她搭在了身上,转身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躺了片刻,谢芳华睁开眼睛,掀开薄被,坐起身,下了床,来到桌前。

桌上有茶水,她坐下,沾了茶水,在干净的桌面上写下一个人的名字。

赵柯。

她写完赵柯后,画了一个圈,又在左边平行的画了一条线,在圈外直线指着的地方,写了谢云澜,又在右边画了一条平行的直线,写了齐云雪。

在谢云澜在另一边,他写了自己的名字和天机阁,在自己的名字的另一边,又画了一条线,写了秦铮,又画了一条线,写了言宸,言宸的另一边,又用线与齐云雪连起来。

依次写下去,一个名字串联一个或者几个亲近的关系。

不出片刻,桌案上便呈现了一副关系网的构图。

她盯着构图看了许久,对外面喊,“侍画。”

“小姐。”侍画立即走了进来。

“前几日,朝中新入的官员,其中可有轻歌?皇上可录用了?”谢芳华问。

“回小姐,有轻歌公子,皇上录用了,轻歌公子入的是翰林院。”侍画道,“左相甚是夸了一番轻歌公子,觉得他十分有才华。”

“去查查轻歌的身世。”谢芳华道。

侍画一惊,“小姐,您怀疑轻歌公子他……”

谢芳华摇摇头,“不是怀疑,在天机阁里,我除了信任言宸外,其次就是轻歌了。而言宸除了与我亲近外,也就是轻歌了,而当初天机阁的人员和卷宗底细,除了言宸的和轻歌的我没看,其余人的都看过了。那时候,我觉得言宸的没必要看,我与言宸,是互利合作,他不愿意待在无名山,我助他出无名山,他下山后,助我建立天机阁的势力支撑谢氏,后来多年下来,默契相知,倒不在乎那些情义之外的事情了。而当初,轻歌是要求我不能看他卷宗,说,我若是信任他,他就留在天机阁,说我若是不信任他,他就离开天机阁。”

侍画一惊,“小姐,难道轻歌公子还有什么不能对人说的身世?”

谢芳华点点头,“自然有。”

“那他也是北齐人?”侍画面色一变,“既然如此,小姐还让他入南秦的朝中?他一直在京中,京中发生这么多事儿,难保不是他暗中联合背后之人……”

谢芳华摇摇头,“他不是北齐人。”

侍画一怔,“小姐,您不是没看过他的卷宗底细吗?怎么知道?”

“当年,他是与我一起,从京城地界进入的无名山队伍,言宸则是在临近边境地界,这很能说明问题。”谢芳华道,“轻歌定然不是北齐人。”

侍画松了一口气,“所以,您才放心他入朝?”

谢芳华点点头,“南秦的朝堂,自然要我南秦人,我就算为了以后的谢氏,为了在朝中有人扎下我天机阁的根基,也自然不会选北齐之人。”

侍画点点头,“小姐,那奴婢这就去查。”

谢芳华摆摆手。

侍画转身走了。

她走到门口时,谢芳华忽然开口,“等等。”

侍画停住脚步,看着她,“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谢芳华看了一眼窗外,沉默了一会儿,道,“罢了,你别去查了,这么多年,天机阁的众人之所以愿意跟随我,尊重我,是因为我对他们信任的同时也给予尊重。当年,轻歌没有躲躲藏藏,遮遮掩掩,而是明着对我说不想我知道他的卷宗底细,如今我再查他,言而无信。”

“那怎么办?小姐您是不是想从轻歌公子的身世底细上突破什么?”侍画又问。

谢芳华点点头,想了想道,“这样,我写一封信,传回去,关于他的身世,我亲自问问他。如今到了这个时候,他不该再隐瞒我了,除了我,他与言宸关系最近,事情总要弄个明白。”

“奴婢觉得这样也省事儿,更妥当一些,希望轻歌公子能不再隐瞒。”侍画道。

“嗯。”谢芳华拿过信笺,提笔写了几个简短的字符,天机阁特有的传信字符,以免信鸽出错,暴露信息。写完后,她将信笺绑在信鸽的腿上,放飞出了别院。

“若是信鸽准时到京城,轻歌公子回信快的话,今日晚上就能有折返得到消息。”侍画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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