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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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芳华点点头,“劳烦了。”

“跟我不必说这种话,我只在意你好好的。”李沐清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门。

房门关上,屋中静了下来,谢芳华听到院外李沐清在吩咐人去抓药,她转身躺回了床上。

一个时辰后,侍画在外面敲房门,“小姐!”

房内无人应声。

侍画又轻轻喊了一声,依旧无人应答。

侍画心下担忧,伸手推开房门,里面漆黑,她摸索着走到桌前,掌了灯,回身走到床前,刚要再喊,忽然一愣,立即伸手挑开了帷幔。

帷幔内空无一人。

侍画回转身,在房间内喊,“小姐!”

房间空无一人。

侍画找了一遍,立即大声喊,“李公子、侍墨,来人!”

侍墨听到动静,立即冲进了屋,在她之后,李沐清等人也匆匆地冲了进来。

“怎么了?”侍墨立即问,“出了什么事情?”话落,她一惊,“小姐呢?”

侍画摇摇头,“小姐不见了。”

“小姐怎么会不见?”侍墨奇怪。

“什么时候不见的?”李沐清走到床前,见帷幔内还有睡过的凹陷痕迹,他伸手摸了摸,被褥冰凉。他回转身,扫了屋中一圈,无任何异样,他目光落在窗子上,窗子完好地关在。

“刚刚奴婢进来送药,喊了小姐两声,屋中无人应答,才发现小姐不见了。”侍画焦急恼恨地道,“咱们一直在这院子里,到底是什么人绑走了小姐?咱们怎么半丝声音也没听见?”

“是啊。”侍墨也焦急,“是不是无名山的宗师又来了?宗师武功那么高,若是消无声息带走小姐,我们武功低微,的确难以发现。”

“怎么办?”品竹等人闻言脸都白了。

李沐清在房中走了一圈,在窗前停住脚步,伸手打开窗子,又慢慢关上,片刻后,他道,“芳华应该是自己离开的。”

“什么?”侍画等人一愣。

品竹立即道,“小姐身体受损严重,极其不适,她怎么可能自己离开?”

李沐清抿唇,“她应该是从窗子走的,这窗子打开无声,关闭无声。虽然她身体受了损伤,但已经恢复了三分。若是避开我们,在我们不察觉之下,独自离开,也是有可能的。”顿了顿,他道,“这院子里,除了我的护卫,暗中一直跟随你家小姐的隐卫此时已经感受不到半丝气息。应该是随着她走了。”

“小姐怎么会扔下我们?”侍画急了,“奴婢们哪里做错了!”

李沐清回头看了八人一眼,见人人除了面色忧急外还眼圈发红,他叹了口气,“你们哪里也没做错,应该是我连累你们了。我执意追来,她不喜我跟随,便独自避开我离开了。”

侍画等人闻言觉得有理,八双眼睛都齐齐埋怨地看着李沐清。

品竹更是不快地道,“李公子,既然是因为你惹走了我家小姐,你就要赶快帮我们把小姐找到。小姐身体受损严重,才恢复几分,她独自离开,我们十分担心,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不错,万一再遇到无名山的宗师呢?死了一位,还有两位呢。”品萱接口道。

“是啊,无名山的宗师盯上了小姐,一直要杀小姐。曾经小姐纵火烧了持奉,前日晚上又一举击杀了藏锋,还有一位宗师呢。”侍蓝道。

“恐怕是不止无名山的宗师想要杀小姐。”侍晩忧心地道。

众人齐齐点头,然后都看着李沐清。

李沐清揉揉眉心,看着八人道,“你们先别急,她有隐卫相护,自己向来小心,短时间内,应该出不了大事儿。我这就命人查找,看看她去了哪个方向。”

“小姐一直要去临安城的啊。”侍画立即道。

侍墨点头,接过话,“我觉得我们应该立即启程赶往临安城,小姐离开多不过一个时辰,若是我们快的话,还能追得上。”

“就怕不是

“就怕不是去临安了。”李沐清说。

八人都齐齐看着他。

李沐清想了一下,又道,“也说不准。临安出了疫情,她急着前去,也有道理。”话落,他对外面喊了一声。

有人应声出现,“公子。”

“去查查,芳华小姐什么时候离开的这里?今夜可有人出城?看看可有踪迹查到她的下落?”李沐清吩咐。

“是。”有人立即去了。

李沐清转身对侍画等八人道,“你们是先去临安,还是跟我在这里等消息?”

侍画等人对看一眼,一时都拿不定主意。

“你们若是先去临安,我得到消息,立即告知你们。你们若是等在这里,那就一起查她的下落和去向。”李沐清道。

侍画想了想,说道,“李公子,我们商议一下。”

“好。”李沐清转身走出了房。

侍画看着七人道,“小姐不喜李公子跟着,没道理她独自离开了,我们却与李公子在一起。我的想法是我们先去临安,沿途查小姐下落。另外,侯爷也在临安,我们也能到那里找侯爷拿个主意。你们说呢?”

侍墨颔首,“我赞同你所说。”

“说得有理。”品竹等人也齐齐点头。

八人商量妥当,出门辞别李沐清。

李沐清似乎早已经料到,点点头,嘱咐八人小心。

八人出了院落,骑马向城门而去。

因是二更天,城门自然关着,但是侍画、侍墨等自然有办法,不多时,便出了城。

李沐清待八人走后,在院落里站了许久,直到有一人落在他身后,禀告道,“公子,很是奇怪。”

“什么奇怪?说说。”李沐清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道,“这所院落没有任何芳华小姐离开的踪迹,城内也消无声息,城门内外,都不见痕迹。什么也查不出来。根本无从知道芳华小姐去了哪里。”

“凭你们也查不出来?”李沐清凝眉

那人点点头,“暂且查不到。”

“你们自小与我一起长大,经我一手培养,既然查不到,那就是查不到了。”李沐清伸手揉揉眉心,长叹道,“她到底是不信任我,还是怕连累我,竟然不辞而别,独自离开。”

那人疑惑,“芳华小姐当真离开了吗?可是为何我们一直守在这里,没见到人出去?”

李沐清眸光四下扫了一眼,似敬服似叹息,“她的本事若是离开这里,不被我发现,也是有可能。毕竟……”说到这里,他顿住不说了,沉默片刻,摆摆手,“继续再查,今夜查不到,明日天亮之后,总有踪迹可循。”

“是!”那人退下去。

李沐清又在院中站了片刻,回了屋。

侍画、侍墨等八人出了城后,径直纵马向临安城驰去,一路寻着谢芳华踪迹,走出百里,临安城近在眼前,也不见谢芳华踪影。

黎明前,八人来到临安城下。

城门紧闭,整个城池在夜色下显得十分沉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掩上口鼻。”侍画警觉地提醒大家。

七人也齐齐惊醒,想起临安城正在闹瘟疫,立即都拿出面巾,掩住口鼻。

侍画清喊,“开城门。”

守城的士兵有人从城墙上探出头,见是八名女子,立即问,“什么人?太子殿下吩咐,闭城十日,任何人不准京城。离开吧!”

侍画立即道,“我们乃忠勇侯府的婢女,要见谢侯爷。”

守城的士兵闻言想了想,说道,“那你们等片刻,容我去通秉。”

“多谢了。”侍画拱手。

守城的士兵立即去了。

大约等了两柱香,那守城士兵回来,一挥手,吩咐人打开了城门。

侍画、侍墨等人进了城,对那人问,“谢侯爷子哪里?劳烦告知。”

“小人给几位姑娘引路。”那人立即道。

侍画等人道谢,跟着那人进城,向城内走去。

城内街道干净,犬声不闻,十分之静谧。但是空气中总有一种不寻常的气息,腐蚀和霉味。

那守城的士兵领着人来到知县府衙,对侍画等人拱手,“姑娘们进去吧,谢侯爷在这里。”

侍画等人连忙走了进去。

刚走几步,听言从内院跑了出来,急急地道,“是不是小王妃来了?”

侍画等人看到听言,听到他的话,心里齐齐咯噔了一声,想着李公子猜对了,小姐果然没来临安。她们摇摇头。

“小王妃没来?”听言见几人摇头,一愣,看着几人,不解,“那你们怎么……”

“没有。”侍画道,“侯爷呢。”

“在屋里。”听言让开路。

侍画等人连忙来到一处门口,齐齐对着门内见礼,“侯爷。”

谢墨含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进来说话。”

侍画等人齐齐进了屋,入眼所见,谢墨含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像是得了大病,八人齐齐一惊,“侯爷,您怎么了?”

谢墨含摇摇头,不答反问,“妹妹哪里去了?怎么未曾与你们一起来?”

侍画立即将谢芳华出京后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她今夜独自离开,她们无奈之下,找来了这里。话来,她跪在地上请罪,“侯爷,是我们无用,没有照顾好小姐,如今她独自离开,我们

离开,我们也未曾发现,请侯爷降罪。”

“请侯爷降罪!”侍墨等人也齐齐跪在地上请罪。

谢墨含听到谢芳华杀了藏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摆摆手,虚弱地道,“你们起来吧,芳华独自离开,必有道理,怪不得你们。”

“都是我们武功内功低微,无用。”侍画等人不起身。

“她有心避着你们独自离开,你们武功高怕是也不管用。沐清兄武功倒是高呢,岂不是也没发觉她独自离开?”谢墨含咳嗽了一声,无力地道,“都别跪着了,起来。”

侍画等人对看一眼,齐齐站起身。

品竹看着谢墨含,焦急地问,“侯爷,您这是怎么了?”

“染了风寒。无碍。”谢墨含道。

“真的是染了风寒吗?”侍晩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我们进城时,感觉空气都有味道,瘟疫很严重吗?您是否……”她顿了顿,“言宸公子呢?”

谢墨含摇摇头,“我的确是染了风寒,不曾沾染瘟疫。前些日子跟着太子治水,又因有了瘟疫,我这副身体,经不得操劳,是以染了风寒病了。沾染瘟疫的人,如今都被太子隔离了。言宸在研究疫情配药。”

八人闻言齐齐大松了一口气。

“你们一路赶来这里,想必也累了。芳华的事情,不必你们管了,去休息吧。回头等言宸过来,我与他商议一番。看看芳华可能去了哪里?”谢墨含想了想,对八人挥挥手。

八人点点头,见到了谢墨含,就如有了主心骨,不忍多说累他病体,齐齐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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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凤鸾之主

侍画等八人离开后,谢墨含面上现出忧色。

天明十分,言宸一身疲惫地从外面回来,径直来到谢墨含的房间。

“怎么样?可有想出办法控制疫情蔓延?”谢墨含见他回来,立即询问。

言宸点点头,“想出办法了,只是缺少一味药。”

“什么药?”谢墨含立即问。

“黑紫草。”言宸道。

“这种药十分稀缺吗?”谢墨含问。

言宸摇摇头,“也不是这种药极其稀缺,只是似乎都被人提前收购走了。最起码,临安城方圆五百里之内目前都找不到这种草。”

谢墨含面色一变,“什么人提前收购了?”

言宸摇头,“秦钰正在派人查。”

“你是刚才研究出来需要用到黑紫草,为何有人提前一步就将黑紫草捷足先登了?”谢墨含疑惑,惊疑地道,“难道这里的瘟疫是人为所致?只有黑紫草可以解?”

“就算不是人为所致,也是有人想毁了这座临安城,或者说,想毁了这座临安城里的人。”言宸面色凝重,“幕后人定然有着极其高绝的医者在身边,应是比我的医术还要高,我研究两日,才想到要用黑紫草,而终究晚了一步,黑紫草被人提前搜刮一空了。”

“方圆五百里都没有这种草。”谢墨含有些忧急,“城内的情况还能支撑上几日?”

“最多三日。”言宸道。

“三日之期太短。目前方圆五百里都没有黑紫草,必须要最快时间找到黑紫草才行,否则临安十几万人的性命危矣,临安真正成为一座尸骨城了。”谢墨含猛地咳嗽起来。

言宸点点头。

“到底是什么人!”谢墨含恼恨地道,“就算是冲着太子殿下,冲着我谢氏而来,也不该连累十几万人一起陪我们送命。其心太狠,手段太毒。就不怕天诛吗?”

“若是没了人性,又岂会怕天诛?”言宸抿唇,转了话,“我听说芳华的八名婢女连夜赶来了这里?她们可有什么话带来?”

“说到这个,你不回来,我天亮后也会派人去找你,正要与你说此事。”谢墨含平息了恼怒,忧心地道,“本来芳华都已经到了百里外了,昨夜子夜时打算启程,后来不知为何,突然独自避开了侍画等八人离开了。侍画等人猜测是因为李沐清一直追随,她不喜他追随,又拒绝不了,只能连她们都扔下刻意避开了。”

言宸闻言思索。

谢墨含又将侍画等人对她说的事情阐述了一遍,话落,他叹道,“如今休书的告示传遍了南秦。圣旨休书之事已经天下皆知,板上钉钉之事了,真是让人不解。我给秦铮去了封信,至今没得到他的回应,本来打算芳华来到问问她何故,如今她却负伤后独自离开了,真是让人忧心。”

“芳华自有主意,你不必多思多虑,先养好身体。”言宸劝了一句。

“你与她有联络之法吧?”谢墨含看着言宸,他本就是心思聪明之人,见言宸听到这个没如他一般露出焦急忧色,不由问。

言宸点点头,“不过短期内,不会用了。”

谢墨含看着他。

言宸低声道,“临安危,我们周身更危。她不来临安最好不过。”

“也是!”谢墨含闻言心神一醒,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二人话音刚落,外面突然有人跑进院子,急匆匆地大喊,“言宸公子,快,快,不好了。”

言宸看向外面,同时站起了身,走到门口,问,“何事?”

“有暴民作乱,放出了染了瘟疫关起来的人,那些人冲了出来,其中一人抓伤了太子殿下。初迟公子不在,出城去寻药了。如今只有您在了。快去吧!”那人急急地道。

言宸闻言立即点头,快步走出了房门,向外走去。

谢墨含也做不住了,从床上起身,喊,“来人。”

听言连忙跑了进来,“侯爷。”

“帮我着衣,随我前去看看太子殿下。”谢墨含吩咐。

听言立即不愿地道,“侯爷,您身体本就不好,虽然以前的老病根好了,但是身体一直操劳,未曾养过来。如今外面危险,既然有人暴乱,您还是别出去为好,若是您这身体染上瘟疫,还哪里能挺得住?您没看多少壮汉染了瘟疫都挺不过去死了吗?”

谢墨含摇摇头,“太子身系一城安危,这个时候,他不能有事儿。他若是有事儿,别说我染上瘟疫会死,这只是小事儿,这一城的人谁都活不成才是大事儿。”

“有这么严重吗?”听言骇了一跳,小声嘟囔。

“我身体不经折腾,一场风寒便病倒了,如今对于临安疫情,有心无力,能做的有限。还是要靠太子。他若是出事儿,谁来救临安百姓?”谢墨含板下脸,训斥听言,“还不快些。”

听言立即禁了声,连忙帮他着衣,片刻后,扶着他出了房门。

出了临安县衙府邸,二人上了马车,走出两条街,便看到前方一处府门前乱糟糟一片,有很多士兵押着挣扎叫嚷的人拖远离开,地上有大片打斗的血迹,可见早先这里情况有多糟糕。

马车来到门前时,士兵们已经带走了闹事儿的人和尸体。

谢墨含下了马车后,士兵们都知晓他的身份,连忙见礼,并不阻拦他,请他进去。

谢墨含径直向府内走去,来到

径直向府内走去,来到一处主屋。进了屋后,只见秦钰半躺在躺椅上,手臂被抓破了几道口子,言宸正在给他处理伤口。他通身疲惫,气色极差,抿着唇任由言宸看诊处理。

“太子,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谢墨含疾步走进来,对他询问。

秦钰见他来了,微微蹙眉,“墨含,你身体不好,怎么来了这里?没什么大事儿。”

“听说出了事儿,我不放心,过来看看。”谢墨含虚虚给秦钰见了一礼,走过来看他手臂上的伤口,对言宸问,“怎么样?可否有事儿?”

“暂时还说不准。”言宸道,“要观察半日看看。”

谢墨含皱眉,看着秦钰,“太子不止自己有武功,身边也有高手护卫,怎么就能让人近了身?且还抓伤了你?”

秦钰面色微寒,“那个人是高手。”顿了顿,叹了口气,“你知道,自从月落和青岩调换了之后,我身边除了秦铮的人,再未用皇室隐卫,而早先言宸兄刚调配出能抑制瘟疫的药方,缺少黑紫草,我便将青岩和所有人都派了出去,他们刚走,没想到幕后之人便得到了消息。”

谢墨含面色一变,“这么说,幕后之人就在这城里。”

秦钰不置可否,“不是城内就是城外不远处。否则,我派出人去寻找黑紫草,不足半个时辰。暴民便闹事儿了。实在赶得时机刚刚好。”

“那个抓伤你之人呢?”谢墨含问。

“杀了。”秦钰道。

“被你杀了?”谢墨含看着他,“怎么没留活口?”

“嗯,那人武功绝高,当时情况紧急,若是不杀他,我性命便不保。”秦钰道,“只能将他杀了。另外,他是染了瘟疫之人,不杀不行。”

“那个被杀之人呢?如今在哪里?”谢墨含道,“也许从他的尸体上能找到什么线索。”

“已经被我命人先收起来了。别人不可靠近,言宸兄是医者,稍后去验验吧。”秦钰道。

“太子信任我便好。”言宸给秦钰手臂涂抹了药粉。

秦钰淡淡一笑,“你虽然是北齐的小国舅,但是因了芳华的关系,一直滞留南秦,相助她。如今我身系整个临安,子归兄身体又欠佳,就算你不喜我,但也不会任由子归兄出事儿。否则就辜负了她的托付。我自然信你,你只管去验。”

言宸抬眼看了秦钰一眼,默许他说的话,快速给他包扎完,走了出去。

“幸好有言宸。”谢墨含见言宸走出门,低声说。

秦钰笑着点头,“自然幸好有他,否则她也不会这么放心你待在这里,而不急匆匆地赶来,反而去做别的事情了。”

谢墨含闻言一愣,“太子这话何意?”

“子归兄,你这么聪明,怎么能不知道我说这话何意?”秦钰目光看向窗外,“临安城的安危,解救之法,不在临安城内,而是在临安城外。她就算来了临安城,没有黑紫草,也是困兽无用,只能如我们一般,被圈在一张网里。所以,不如不来。”

谢墨含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妹妹不来这里,因为言宸……”

秦钰不答话,反而笑笑道,“南秦如今天下各个城池州县都贴满了圣旨休书的告示。秦铮和芳华自此再不是夫妻,再无干系了。”顿了顿,又看着谢墨含,“子归兄,绕了一圈,是否说明她和秦铮还是无缘?”

谢墨含看着秦钰,不言声。

秦钰也不在意他不接话,继续道,“兴许我真与她有缘也说不定。”

谢墨含心里咯噔一声,连忙道,“太子,秦铮兄和舍妹虽然如今走到了这步田地,到底内情如何,还未可知。况且,舍妹已经是嫁作了人妇之人,就算她如今和秦铮兄不做夫妻了,也配不上太子殿下。你万万不可再升起这般念头,你的未婚妻和准太子妃是右相府的李小姐。如今京中也乱作一团,若是你的想法被右相府得到了什么风声,右相毕竟在朝中多年,若是心灰意冷,那么朝中情况更是不堪设想。”

“子归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秦钰失笑。

谢墨含立即道,“南秦江山,千万子民,太子要谨慎行事,万不可……”

“行了,行了。子归兄,你我年岁相当,年纪轻轻,你怎么如朝中那些老头子一般。口口声声不离朝局,不离江山,不离南秦?”秦钰摆摆手,无奈地制止谢云澜,打住他的话。

谢云澜一噎,只能住了口,但是目光极其不赞同地看着秦钰。

秦钰嘴角勾起,忽然嘲笑地道,“南秦繁衍近三百年了,是继续繁衍,还是衰落,就看如今了。一个王朝持续至今,庞大盛华之下,多少代,掩盖了多少肮脏和腐朽。若是不大刀阔斧整治,拔掉些东西,祛除蛀虫,那么,国必亡,江山必败。可是怎么样才能除去这些腐朽?一味地压制?能起到作用?”

谢墨含抿唇,思忖不语。

秦钰摇摇头,“打压和抑制是皇祖父曾经的政策,到父皇这一代,已经掌控不住了。有些人,有些东西,已经迫不及待了。如今父皇年事已高不说,且已经病入晚期,有心无力了。”话落,他道,“到我头上,我如今只是太子,未曾继位,离江山可以说是一步之遥,也可以说是一万步之遥。”

谢墨含点点头。

“我的想法是,要那些阴暗的东西全部冒出来,不成功便成仁。”秦钰云淡风轻地道。

谢墨含了然,沉默片刻,颔首,“太子说得极是,既已威胁江山,掌控不住,不如除去。既要除去,当该不留余地。”

“所以,也许我此生踏不出临安城了,会命丧此地。那么,生命如此短,谁能保证谁死谁活?芳华既然和秦铮不是夫妻了,我想想芳华,又有何不可?”秦钰话音又转了回来,“也许说不准我们就注定是夫妻呢。”

谢墨含一时无语地看着秦钰。

秦钰对他忽然神秘一笑,“子归兄,你知道法佛寺普云大师曾经给我和秦铮批命,曾经有一局卦后卦吗?”

谢墨含疑惑,“何谓卦后卦?”

“就是他批命之后,又补了一卦。”秦钰笑道,“当时秦铮气愤之下离开了。你知道他的性情,他不喜佛道之人,虽信此卦,但不买算卦之人的账。我则是留了下来,请普云大师又补了个后卦。”

“未曾听闻。”谢墨含讶异。

“因为这卦只有我和普云知道,自然别人未曾听闻,也未曾传出去,你自然不曾听闻了。”秦钰看着他,“卦后卦说,凤鸾之主,谢氏之女。”

第七十六章誓共存亡

凤鸾之主,谢氏之女。

凤鸾,所谓凤鸾宫,所谓正宫皇后居所,所谓母仪天下之位。

谢氏之女,南秦谢氏,诸多女子,但真正能称之为谢小姐的,唯独一人,即谢芳华。

这八个字,任谁听闻,第一时间便能精透其意。

谢墨含闻言大惊,怎么也没料到是这样的卦后卦?他看着秦钰,一时失了声。

秦钰话落,笑了笑,“不过,这卦最后还有一言卦补,普云大师说:天意弄人,如我如他。”

谢墨含仔细揣摩,不甚解其意,疑惑地问,“这是何意?”

“当年我也不懂,问普云大师这是何意,普云大师说他也观不透,对我说,也许到时候我就明白了。”秦钰闭上眼睛,疲惫地道,“如今我算是明白了几分。”

谢墨含看着秦钰,试探地问,“说的是当下时局?”

秦钰笑了一下,“说的是天意。”

谢墨含思忖片刻,依旧不解。

秦钰却不再多说,闭目养神。

谢墨含知晓他自从京城出来,一路治水,来到临安城之后,临安城又染了瘟疫,一直未曾好好休息,今早就折腾这一场,实在疲乏了,也不好再打扰他,便站起身,走了出去。

来到门口,言宸正从暗房走了出来。

“可验完了?”谢墨含低声问。

言宸点点头。

“如何?”谢墨含问。

言宸摇摇头,“那个人的确是染了瘟疫,已经两日了,除了被秦钰一剑击杀,其余什么也查不出来。周身别无一物。”

“这个人的身份呢?”谢墨含道。

“这个就需要太子下令查临安城的户案卷宗了。”言宸道,“另外,我建议,这些染了瘟疫的尸体和今早暴乱留下的尸体,都立即焚尸。其余,凡是接触今日造成暴乱之事的人,都隔离关押。否则,全城一旦染上瘟疫,就算三日内黑紫草的药来到,也应救不急。”

“太子太累了,这些我处理吧!”谢墨含道。

言宸看了他一眼,“侯爷更要保重身体,你刚已经与太子接触了,稍后我给你再换一个药方,必须赶紧煎药服下。若是你出事儿,我难以对芳华交代。别说一个临安城,就是十个临安城,也不及你的命重要。她这些年辛苦支撑,无非是为了老侯爷和你。”

“我晓得!”谢墨含颔首。

言宸转身去了。

谢墨含对听言吩咐,“你去将临安城府台和县衙各官员都喊来太子的议事厅。”

听言虽然有些不满他操劳,但还是立即去了。

谢墨含向议事厅走去。

他刚走不远,秦怜从外面匆匆跑进来,见到他,气喘吁吁地喊,“谢墨含。”

谢墨含停住脚步,转头,见到秦怜,微微蹙眉,“怜郡主,你不好生在院子里待着,怎么来了这里?”

“我听说秦钰哥哥出事儿了,我不放心。”秦怜急急地道,“他怎么样了?可伤得严重?”

“不太严重。但是因被已经染上了瘟疫的人抓伤,需要观察半日。”谢墨含隐晦地道。

秦怜面色一变,“秦钰哥哥如今在哪里?”

谢墨含道,“在房里,不过你还是不要进去了。你哥哥让我好生照顾你,如今临安城疫情蔓延,若是不小心染上……”

他话音未落,秦怜已经摆摆手,等不及他说完,向秦钰的房间跑去。

谢墨含喊了一声,秦怜仿若未闻,冲进了房间。

谢墨含揉揉额头,知道阻止不了,便任由她去了。继续向议事厅走去。

秦怜冲进了里屋,见秦钰躺在软榻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她推开门,弄的动静大,但是也没吵醒他,她刚想开口的话立即止住,放轻了脚步,走上前。

秦钰的胳膊搭在软榻边沿处,包纱布包裹的地方有隐约的血迹。

秦怜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便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谢侯爷哪里去了?”秦怜出来,没见到谢墨含,抓住一人询问。

“去议事厅了。”那人道。

秦怜匆匆向议事厅跑去。

来到议事厅,只有谢墨含一人,听言去喊那些人还没来,她对谢墨含道,“我不要在院子里闷着了,我要帮助你们处理事情。”

谢墨含摇头,“你是郡主,又是女儿家,金尊玉贵,这些事情不该让你抛头露面操劳,还是回去歇着吧。若是你无趣,芳华的八名婢女昨夜来了这里,你可以让她们陪着你。”

“嫂子也是女儿家,她怎么就能抛头露面?我这个郡主又不比她这个忠勇侯府的小姐金贵?怎么就不能了?”秦怜瞪眼,“更何况,你不是病着吗?秦钰哥哥让你好好养着,你怎么不听话,还出来操劳?”

“芳华和你又怎么能比?我和你又怎么相同?”谢墨含头疼。

“我不管!你别小看我,我在皇宫里长大,并不是不知世事的女子,如今临安城危,我能出一份力是一份力。”秦怜执拗地道,“告诉你,干我也不走。”

谢墨含无奈地看着她,只能作罢,“我答应你在这里帮我,但是不经我准许,不准私自行事。否则临安城解了危难后,我便请太子将你带回京,不准你再随我去漠北了。”

“好!”秦怜答应的痛快。

两盏茶后,临安城府

两盏茶后,临安城府台和县衙各官员都陆续匆匆地到了议事厅。

半日后,言宸又进了秦钰的房间,当看到他眉心处和胳膊隐隐露出黑色,微微抿唇。

秦钰已经醒来,看着他寻问,“我这是染了瘟疫的征兆?”

言宸点点头。

秦钰看着手臂,抿了抿唇,忽然轻笑,“看来真是要杀我。”

言语不语。

秦钰招呼他落座,神色如常地叙话,“你说,从旁观人的角度看,南秦没了我,谁还能继承江山基业?”

言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除了八皇子,诸皇子皆无能。不过八皇子年纪小,不堪大任,南秦如今的形势等不及他磨练长大。”

秦钰颔首,“既然皇子无能,那宗室呢?”

言宸挑眉。

“比如秦铮?”秦钰看着他。

言宸点点头,不带情绪地道,“南秦宗室子嗣里,秦铮算是出类拔萃的一人,无人能出其右。”顿了顿,补充道,“但是也要看他是否想要江山皇位。”

秦钰忽然大笑。

言宸看着他,不再说话。

秦钰笑了片刻,收起笑意,摇头道,“他即便不想要江山,也不会弃南秦江山于不顾。”顿了顿,他似是带有什么情绪地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他这一点,明明对皇位不屑一顾,却偏偏还要守护着它不让它毁,明明讨厌英亲王府的出身,却偏偏做着太后和大伯父期望他肩负起责任的事儿,明明不喜我装模作样守着规矩,他却遇到大事儿时比谁都规矩。从小到大,外人看其表,我看其里。越看越讨人厌恶不喜。”

言宸闻言不置可否,不予置评。

“我身为皇子,做着皇子该做的事儿,他不是皇子,却也做着我该做的事儿。你说,我可能会喜欢他?”秦钰话落,见言宸还不语,忽然似笑非笑地道,“据说小国舅多年在外,远离北齐和玉家,但是玉家的权利却被你暗中掌控。以小国舅之能,明明喜欢芳华,为何不力求一争?”

言宸忽然站起身,冷下脸道,“太子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染上的瘟疫吧,若是明日一早没有解药,你就需要卧榻,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如那些染了瘟疫的人一样,不救治,只能等死了。在疾病面前,没有太子,没有贫民,人人相等。”

话落,他转身走了出去,因他离开,帘幕一阵哗哗作响。

秦钰哑然失笑。

言宸走出房门,迎面正碰到谢墨含和秦怜一起来到。

“我秦钰哥哥怎么样?”秦怜立即对言宸询问。

言宸看了她一眼,不答话,对谢墨含道,“太子染上了瘟疫,你稍后与他说话,最好站在门外,距离他远一些,若是你也染上,那么,这临安城就没人能救了。”话落,他抬步离开了。

谢墨含面色大变。

秦怜大惊,立即上前一步,拦住言宸,“你……你说什么?我秦钰哥哥……他染了瘟疫?”

言宸面色不大好,警告道,“郡主最好也不要靠近太子,如今临安城方圆五百里都没有黑紫草。太子染了瘟疫也和普通人一样,没有药照样没得救。你也一样。”

秦怜小脸刷地一下子就白了,“怎么会这样,秦钰哥哥武功那么高……”

“武功不能抵抗瘟疫。”言宸挥手打开她,向前走去。

秦怜趔趄了一下,险些站不稳。

谢墨含抬手扶住她,脸色也极差,“我们先进去看看,总能想到办法。”

秦怜点点头。

二人进了屋,穿过画堂,向里走去,在里屋门口处,谁脚步都没停,径直挑开门,往里走。

“站住,别进来。”秦钰喝止。

“秦钰哥哥!”秦怜顿时红了眼圈。

谢墨含停住了脚步,看着秦钰,“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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