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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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将七星也带来京城了。
谢芳华攥了攥手中的信纸,在他带七星踏入京城之前,她一定要想办法救出七星。不能让他将七星带入京城皇宫,若是入了京城,入了皇宫的话,那么便不好救人了。
她身上的伤再养个十日,应该也好了一大半了。
十日之后的话,秦钰应该也就临近京城地界了。
手中的信纸在她手中慢慢地化成灰烬,她松开手,灰烬落在院外,被细密的雨水淹没。
她站在门口看着天空飘落的细雨,并没有立即进屋。
玲儿打着伞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便看到谢芳华站在门口,这里是山林,雨落下是伴着风吹起的。有些清清凉凉的寒意,站得久了,连华贵的衣裙也染上了一层水汽。
“小姐,您怎么站在这里?您身子不好,快进屋去!”玲儿来到门口,责怪地看着谢芳华。
“没事儿!我身子骨没那么弱。”谢芳华摇摇头。
“就算您想站在这里看风景,也该披上点儿披风。侍候您的婢女呢?真是不尽心!”玲儿向谢芳华身后看了一眼,没见到一个婢女陪着她,更是不满。
谢芳华笑了笑,“是我不让她们跟着的,没有太冷。”
玲儿刚要再说话,便看到了她肩膀处站着的苍鹰,再瞧她神色,有些冷峭,心细如发的她猜想她定有事情,便转了话,“这只鹰好特别。”
“这是漠北雪山的苍鹰。”谢芳华笑了笑。
“这种苍鹰是不是善于飞很远?”玲儿问。
“是啊,它能日夜不歇能飞千里。”谢芳华道。
“好了不起,一般的鹰也就是五百里地。”玲儿怀念地道,“曾经小姐也喜欢养鹰。”
谢芳华扯了扯嘴角,她娘离开多少年了,这京中还有多少人记得,这天下还有多少人记得。也是不白活一回。
“奴婢先将这饭菜端进屋去,您处理完事情,就快些进屋吧!”玲儿道。
谢芳华点点头,“好!”
玲儿端着托盘进了屋。
谢芳华从怀中拿出信笺和便捷的笔,用笔在信笺上写了两句话,然后绑在苍鹰的腿上,对它轻轻柔柔地拍了一下,苍鹰有些恋恋不舍地蹭了蹭它的脖子,飞向了天空。
谢芳华看着苍鹰飞向云层,淹没了黑影,她才慢慢地转回身,进了屋。
屋中的崔荆和英亲王妃在聊天,谢云继和谢墨含在一旁陪着,偶尔说一两句话。秦铮则躺在土炕上,不响不动。
谢芳华刚踏进里屋,便带进一股凉气。
谢墨含皱了皱眉,问她,“怎么待了这么久?”
谢芳华对他笑笑,虽然一身冷清,但是语调温暖,“多待了一会儿,不冷。”
“快去炕上暖暖,土炕烧了火,热乎。”谢墨含道。
谢芳华偏头看向土炕上躺着的秦铮,一动不动,不用想她也晓得他心里定然还在憋闷。本来不想理他,但见英亲王妃和崔荆对她看过来,她垂下眼睫,走到土炕前,伸手推了推他。
秦铮随着谢芳华推他,他身子动了一下,但没吱声。
谢芳华又用力地推了两下。
“干嘛?”秦铮没好气地问。
谢芳华瞥了他一眼,“我冷着呢,你让出一块地方给我。”
秦铮不言声,躺着不动。
谢芳华站在土炕边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秦铮往一旁挪了挪身子,嘟囔道,“在外面站了这么久不进屋,活该你冷。”
这一句话虽然不好听,但到底是里面含着关心的味道。
谢芳华忍不住扯动嘴角笑了,就着他让开的地方躺了下去。
土炕上的确是热乎乎地,顿时驱散了些寒气。
秦铮伸手准确无误地摸到她的手,攥在手里,给她暖着。
谢芳华偏头瞅他,见他闭着眼睛不看她,她收回视线,也闭上了眼睛。
“华丫头,你躺在上面暖一会儿就得,可千万别睡着,如今菜都端上来几样了。一会儿菜该便冷了。”英亲王妃见二人的样子算是达成一致和好了,心里松了一口气。想着以后他们二人若是再闹别扭的时候,她一定提前察觉苗头躲开。年纪大了,受不住。
“嗯!”谢芳华低低应了一声。
谢云继目光颇具意味地看着土炕上并排躺着的二人。
谢墨含身后拍拍谢云继肩膀,温声问,“云继,你在想什么?”
谢云继收回视线,对谢墨含一笑,眨眨眼睛,无声地道,“我在想,华妹妹是不是对秦铮动心了?”
谢墨含一怔。
谢云继扭回头,端起茶,抿了一口,不再说话。
谢墨含看着他,好半响,才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土坑上并排躺着那两个人,两人的中间,有一种奇异的安宁。早先爆发在这个屋中几个人面前的那一场争论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他们中间,有一种各自为营却又在一起的和谐。他想着,妹妹动心了吗?也许不见得,但某些坚持的东西正在被软化是真的。
过了半响,玲儿又端着一个托盘进屋,顿时满屋的炖肉香味。
“唔,好香!”秦铮在土炕上懒洋洋地说道。
“这是炖什么?”英亲王妃立即道,“的确是好香。”
“一锅是山鸡,一锅是野兔。”玲儿笑着回话,“王妃和二公子若是觉得好吃,一会儿就多吃一些。”
英亲王妃笑着点点头。
谢云继以主人的身份对几人招呼用饭。
秦铮坐起身,见谢芳华还躺着,伸手一把将她拽了起来,“如今天色还早,早早用膳,用完膳,随便你睡到什么时候。”
谢芳华没什么胃口,但也随着被他拽起身,坐到了桌前。
一顿饭吃得安然,众人都没说什么。
饭后,谢芳华坐了片刻,又回到炕上躺下。秦铮也不做什么,陪着她继续躺着。
“如今天色还早得很呢!”英亲王妃看着外面,“这一场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看这样的势头,最少要下今日一夜。”崔荆道。
“荆叔叔,您与侄女说说,这么些年,您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侄女对您可是好奇得很。”英亲王妃笑着问崔荆,对他这么多年的经历的确是好奇的。
崔荆笑着摇摇头。
“是啊,外公,您就说说,我也想知道。”谢墨含也道。
谢云继虽然没说话,但也看着崔荆。
崔荆本不想说,但几人都好奇,他笑着道,“这十几年都做了什么,去了什么地方,若是说起来,那可是说来话长了。既然你们都好奇,我就长话短说吧!”
几人都点点头。
“当年雾黎山紫云道长游历到天圣,见了玉婉那丫头和谢英那小子一面,便窥测出了二人的命脉。本来他不想道破,但念在我是向道之人,与道有缘。便与我道破了天机。我起初不信,后来经历了些事情,便信了。求他破解之法,他说是命数如此,更改不得,若是更改的话,不止他会遭了天谴,而且与二人有牵连关联的至亲之人都会遭殃。后果不堪设想。”崔荆说到此,怅惘道,“也就是说老侯爷、我、我夫人、以及两府的儿孙都会遭难。也许还有比这更严峻的事情会发生。”
英亲王妃抿起唇。
“后来不久后,我夫人就去了。既然无更改之术,我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何况,当时忠勇侯府和博陵崔氏联姻,英亲王府和清河崔氏联姻。皇上刚登基,根基不稳,急于立脚。争斗事情较多。我已经厌烦了争斗,再说家里的长子也已经成年立世。于是便决定跟紫云道长离开修道。”崔荆说得虽然简略,但众人都知道他下定这个决心,当时定然不易。不知道经历了怎样一番挣扎。
“他先带我去了关外北齐,又转战到西蜀,后来又走了更远的地方到了岷凌、俞朔、封丽、海靖、祈兰……外域的魅族。”崔荆道。
众人听到这里齐齐一惊。
谢墨含讶异地道,“外公您竟然去过外域的魅族?”
英亲王妃立即道,“就是那个无忘和尚出身的那个外域魅族?十万里之遥?”
谢云继的目光动了动,放在桌案上的手轻轻地叩了一下,没说话。
“你们没听错,我最远的地方的确是到过外域魅族。”崔荆点点头,苍颜白发染上一抹苍凉,“我一直以为紫云道长是为了游历而想要走过名山大川,但到了魅族我才知道,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去魅族。”
第三十九章主谋
谢芳华本来想睡了,但是听到崔荆提到“魅”族两个字,顿时睁开了眼睛。
秦铮眼皮动了动,睫毛颤了颤,握着谢芳华的手捏了捏,也同时睁开了眼睛。
“当年魅族如何?”英亲王妃问崔荆。
“魅族啊……”崔荆叹了口气,不堪回首地道,“千里荒凉。除了我们,满目是血色,无一活人,无一活物,无一活草。”
英亲王妃顿时一惊,屋中的几个人也同时被惊住了。
“怎么会这样?魅族在当年果然是被灭族了?”英亲王妃有些难以置信。可以想象千里荒凉满目血色无一活人无一活物无一活草是什么样。
崔荆不再说话,即便过去二十年,他还是不想回顾。
“紫云道长是何方人士?他为何要去魅族?”谢墨含看着崔荆,问出了关键。
崔荆沉默片刻,说道,“紫云道长出生在魅族,自小离万里关山被人带走修道。后来定局在了海山之巅的雾黎山。他修行多年,道法高深,窥探出天机,魅族会灭,为救魅族。他离开了海山之巅,赶回了外域。到头来还是去晚了一步。”
“原来紫云道长出身在魅族!”谢墨含讶异片刻,“外公,如今紫云道长在何方?”
“紫云道长仙逝了。”崔荆道。
“修道之人不是可以长生不老吗?怎么会仙逝?飞登成仙了?”英亲王妃立即问。
崔荆笑了笑,“傻丫头,世间哪里有什么长生不老?”
英亲王妃被崔荆骂了一句傻丫头,顿时也笑了,她有多少年不曾被人这样骂傻丫头了。
“修道之人,修的是心,是境,是悟,是透。”崔荆慢慢道,“紫云道长虽然道法高深,登峰绝顶。但因为屡次窥破天机,且又做了一件逆天之事,终究是得了上天的反噬。仙逝了。”
“他做了何逆天之事?”一直没说话的谢云继问。
崔荆看了谢云继一眼,摇摇头,“不可说!”
谢云继住了口。
“紫云道长是何时仙逝的?难道就仙逝在了魅族?”英亲王妃记得当年她仿佛远远地见了一面那位道长,寻常道士一身灰袍,他却是一身紫袍,真如天上的仙人。那时候,都传扬,崔荆是被仙人点化带走了。
“我们从魅族回到了雾黎山之后不久。”崔荆道。
“紫云道长仙逝后,您就待在雾黎山了?”英亲王妃从没听说过雾黎山是何地方,就她猜测,应该是东海上的一座仙山。
“紫云道长仙逝后,我便接替了他,看守雾黎山。”崔荆叹了口气,“后来又识得了一些道友,这么多年便一直钻研道法。”
“您早先说在青云之山和一道友摆八卦观星阵,恰巧窥到了南秦京城的天象。南秦星移斗转,星海纵横,霞云失色,火烧天峰。这是大凶之兆。您才回了南秦?”英亲王妃总觉得隐约中崔荆隐瞒了什么没对他们透露。
“是啊,我当时只参悟了前半个星卦,道法太浅,没参透后半个星卦。于是,便启程回来走一遭。”崔荆还是这样的原话。
“如今您走这一遭,可是发现了什么?参透了吗?”英亲王妃又问。
崔荆捋了捋胡须,“应该就是今日这一场大火吧!南秦因这一场大火要风云色变。自古以来,天日大变无非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星主轮换,一种是江山动摇。”
英亲王妃抿了抿唇,“皇上还正当壮年,在位最少还有十年时间。”
崔荆点点头。
“那么就是江山动摇了。”英亲王妃叹了口气,“荆叔叔您道法是极其高深的。您观测星云没错,这一年来,南秦暗潮涌动,十分不平静。”话落,她顿了顿,看了谢墨含一眼,“江山动摇也有可能。”
谢墨含垂下眼睫,没说话。
谢云继向土炕上飘过去一眼,见秦铮和谢芳华虽然安静地躺着,但闻不到二人均匀的呼吸声,知道二人并没有睡着。谁人都知道,这江山若是动荡,那么就是谢氏和皇权。
“走吧!我们去别处待着,我们在这里,这两个孩子也不能睡着。”崔荆站起身。
“荆叔叔您今日刚奔波进京吧?侄女虽然想多和您唠唠,但是碍于您一路劳累,可不能累坏了您。您这回回来,怎么也要多待些时日,我要找您唠嗑来日方长。今日您就去房间里歇着吧!”英亲王妃也站起身。
“也好!”崔荆点头。
“我送您过去您的房间!”谢云继也站起身。
“一起过去吧!”谢墨含也站起身。
三人说走就走,转眼便出了房门。
英亲王妃看了一眼坑上躺着的二人,缓步走出里屋。
侍画、侍墨、侍蓝、侍晚、翠荷、翠莲都守在中屋,见英亲王妃出来,齐齐给她见礼,问她可是休息。
“今日折腾一日,我也累了,也睡一会儿,这里清静,不会有什么杂事儿琐事儿打扰。你们也不必守着,去歇着吧!”英亲王妃对几人摆了摆手。
几人点点头,都退了下去。
山野的院落里面都是土炕,里屋是土炕,中屋也一样。
英亲王妃伸手摸摸土坑,一样被烧得温暖热乎,她也躺了上去。
内外屋静了下来。
英亲王妃今日被惊吓了一番,如今折腾这一日,到底是累了,躺下不多时,便睡着了。
里屋那二人都是耳目好使的,很快就听到了外面传出的均匀的呼吸声。
秦铮偏过头,凑近谢芳华耳边,悄声道,“你猜测外公没说出的那些隐情是什么?”
谢芳华好笑,伸手推开他,“我哪里能猜测得到?说话就好好说,我耳朵没聋,听得见,你靠这么近最什么?”
秦铮撇撇嘴,“你气了爷一番,爷还不能离你近点儿补偿了?”
谢芳华用鼻孔哼了一声,他提出无理要求,她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补偿什么?
“我猜测外公回来,与你有关。你信不信?”秦铮到底是被她推开没再凑过来。
谢芳华心思一动,“怎么这样说?”
“感觉!”秦铮道。
谢芳华失笑,“铮二公子,靠感觉是做不得数的。你怎么知道外公回来不是为了漠北的舅舅,或者我哥哥,再或者忠勇侯府和博陵崔氏?”
秦铮“唔”了一声,沉默片刻,对他道,“爷若是说爷当初也差点儿入道,你可信?”
谢芳华闻言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就秦铮这般忒入世俗的人,怎么能入道?普天之下,他相信没有他没玩过的东西。当然,除了女人,似乎是真的没有。不过除了这一点洁身自好外,该涉猎的地方他应该是都涉遍了。视世俗于无物。哪里能是修道之人?
“曾经,有人说我有道根,但是无道缘。”秦铮低喃了一声,“原因就是,姻缘劫是我的情劫,我能过得了六欲之关,唯独过不了情劫这关。”
谢芳华微怔,仔细地瞅着他,秦铮虽然是个俗人,但有时候也是个雅人。虽然混行与俗世之中,但是却偏偏游刃有余与俗世之外。到也有些道理。
“我的情劫就是你啊!”秦铮伸手勾起她一缕发丝,轻叹了一声。
谢芳华挥手打掉他的手,“少胡邹八扯。若是你的情劫是我,那么我的情劫是谁?”
“你的情劫自然是我,哪里还能有旁人!”秦铮放下手,轻轻哼了一声,“爷说过,你这一辈子只能属于我。不能一生一世,那么就皇土为被,黄泉为路,地底下见。”
谢芳华听到他懒洋洋的口气说着令人寒彻骨的话,不知道这话是该当做甜言蜜语听,还是该当做威胁来听。总之,听了是浑身不舒服。皱眉道,“秦铮,你若是能不阻隔我要做的事情,那么,也许,三年后,我嫁给你也说不定。”
秦铮扬眉,“什么叫做不阻止你做的事情?”
谢芳华看着他,不答话。
“那你总该告诉我你要做什么事情吧?只有你告诉我了,我才能为了你真的不阻止。”秦铮盯着她。
谢芳华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被气笑,绕来绕去,原来他还是想套出她的东西。她板下脸,“你少再打这个主意,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不可能。”
“就不能有万一的可能让你告诉我?”秦铮有些受伤地看着她。
谢芳华撇开脸,沉默了一下,又转回头,闭上眼睛道,“除非你能让我信服。”
秦铮笑了笑,转过脸,也闭上了眼睛。
谢芳华以为他不会说什么了,毕竟信服这两个字太广泛了,何为信服?是信还是服?
不想他沉默半响,却说道,“会让你信服的。”话落,又补充道,“总有那么一日。”
谢芳华睫毛动了动,不再言语。
又过了半响,二人都齐齐地睡了。折腾这一日,实在是累卷了,尤其是秦铮,他中了谢芳华特制的软筋散,又运功抗衡,之后又中了一掌,大伤元气。支撑了这一日没倒下,也算是他的本事了。
外面依然飘着细密的雨,不大不小,却看不出停的势头,缠缠绵绵。
谢墨含和谢云继将崔荆送去了西房后,一起进了隔壁的房间一边谈事情,一边下棋。
这里山林清幽,别院宁静,似乎脱离了尘世。
相比这里,京城便不那么安静,不但不安静,反而京中一时间人心惶惶。
法佛寺失火的消息在着火的第一时间,便传遍了南秦京城大家小巷,方圆百里。
法佛寺是南秦第一大寺,建立千年以来,只发生过两次大火,一次就是两百年前的大火烧没了半个佛寺,回绝大师在火中圆寂。第二场大火就是今日了。
法佛寺一直香火鼎盛,被南秦上下誉为圣佛寺。每隔三年,普云大师都会开坛讲佛法,遇到哪里大灾荒,法佛寺会派人去广施善粥。是以,受天下百姓推崇。
今日,法佛寺突然失火,且大火势头凛冽,直接烧红了北方半边天空。
一时间,京中无人不惊。
许多百姓们自发组织想要上山救火,刚到城门口,便接到皇上的旨意,下旨关了城门,任何人不准出城。违者以重罪论处。
百姓们更是心惊,难道就让大火这样着下去?天干物燥,若是大火借着风向烧到京城怎么办?
正当人心躁动之时,便看到皇上、英亲王、谢世子、左右相车马出了城,奔赴法佛寺。
望着北方的天空,不知怎地,一则流言在京中悄悄地以极其迅速的速度在京中蔓延。
那就是,谢芳华去法佛寺祈福,因身上的邪气,污了佛祖圣灵,天降大火,要烧了她。
这种传言极其快,似乎眨眼之间,便传遍了京中的大街小巷,老弱妇孺皆知。
结合她因血光之灾大病多年缠绵病榻的说法,这一场大火突然降临,几乎无人不信。
就连宫里,都传入了这样的说法。
秦怜在皇后宫里来回打转转,急着央求道,“皇婶,您就让我出宫去法佛寺看看吧!我实在不放心我娘、哥哥和芳华姐姐。”
“怜儿,不是我不让你去,你去了也无用,帮不上什么忙。你且宽心,皇上、王爷、谢世子都去了。他们定然能平安。”皇后温和地看着她,冷静地道,“你娘将你交给我,越是这种关头,你才更不能乱跑。你的安全也极其重要。万一你娘没事儿,我放了你出去,你出了事情,可怎么办?”
秦怜嘟起嘴,急躁地道,“外面哪里来的那传言,实在是可恨,怎么会是芳华姐姐引起天降大火?这言论实在是荒谬。”
皇后抿起唇,想了片刻,点点头,“大火刚起不久,连宫里竟然都有这样的传言了。只怕是有人在背后作怪。”
“那您快派人查查,到底是何人作怪?”秦怜焦急且发狠地道,“若是被查出来,我一定饶不了那作怪之人。”
皇后点点头,叫来一个小太监,对他吩咐了一声。
那小太监连忙应声,得了吩咐,出了凤鸾宫。
秦怜不能离开,依然是坐立难安。
皇后看着秦怜,想着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放在自己身边养了多年,若说孝顺,她也是极其孝顺,与她的儿子秦钰不相上下,她被摔伤了腿,她也是又哭又急。但到底有一种感觉,那是血脉亲情,她强求也是求不来的。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小太监回来,对皇后道,“传言是从宫外传进来的,如今人心躁动,惶惶凄然,遍地都是这股传言,无从查起。”
“无从查起也要查,总能查到源头!就不信这小小的京城能有人手眼通天,连皇家也查不出来的事儿。”秦铮恼怒地瞪着小太监,发狠地道,“一个一个地给我查。查出来有赏,查不出来,你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那小太监吓得意哆嗦,“郡主,若是真要大动干戈查的话,也不是不能查出来,但可能会闹出大动静。”
“闹出大动静怕什么?再大的动静能比得过法佛寺都快被大火烧没了的动静大?”秦怜抬脚踹了他一脚,“现在快去查!”
小太监看向皇后。
皇后知晓秦怜虽然性情里有淘气的一面,但是在她面前向来端庄稳重,今日也算是逼出了她的性情,到底是急了。换位想想,若法佛寺里面如今待着的人是她的娘、哥哥、未来嫂嫂,她也会坐不住。更何况,这么多年,英亲王妃待她不薄。她挥挥手,“去吧!弄出动静就弄出动静了,务必要查个清楚明白。看看到底是谁在京中散步传言。”
“是!”那小太监得了懿旨,不敢耽搁,立即出了凤鸾宫。
秦怜感激地看着皇后,走过去抱住她,“皇婶,您真好。”
皇后见她软软的小身子扑到她怀里,虽然再没有小时候的奶香了,到底是有一股少女的清香。她抚养她多年,毕竟是感情深厚,儿子虽然教养在身边,但是不住在她的凤鸾宫,与她分开住,大多数时候,深宫寂寞,都是这个小丫头与她为伴。她心里明明知道,若是她养在英亲王府,那么一定是比在深宫里被养着快活,但因为她有私心,栓了她在身边,拘束了她的天性。如今为她只做了这么一件事儿,便让她如此感激,也让她看着她有些心酸。
秦怜抱着皇后,似乎寻找温暖,半响没离开。
皇后看着她,沉默片刻,摸着她的头低声问,“怜儿,你怪不怪皇婶将你拘束在身边,养在这宫里?”
秦怜摇摇头,“我怎么会怪皇婶呢?若不是皇婶将我教养在宫里的话。我若是养在英亲王府,估计就变成跟我哥哥一样人人惧怕的小魔王了。”
“当真?”皇后问。
秦怜放开她,退出她怀抱,认真地看着她,“自然是真的。宫里长大有宫里长大的好处,皇婶这么多年一直没亏待我,秦钰哥哥一直将我这个堂妹当做亲妹妹,对我是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比秦铮那个破哥哥强多了。”
皇后失笑,“英亲王府自由,若是养在英亲王府,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人拘束你。可是在这深宫就不同了。你出宫一趟也都是有次数的。”
“小的时候,我是觉得皇宫不好,就跟圈在不见天日的牢笼里一般,十分向往宫外。如今长大了,渐渐地习惯了皇宫的一草一木,觉得也没什么不好。这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人人恨不得当做我,天下多少人羡慕我被您教养在身边的福气,我若是再自卑自怜,庸人自扰,实在无趣。”秦怜道。
皇后温柔地拍了拍她,“你的名字是你哥哥取的,你可知道?”
秦怜顿时在睁大眼睛,“不是我父王取的?”
皇后摇摇头,“不是。是你哥哥秦铮。”话落,见她不敢置信,她笑着道,“你哥哥那时候刚刚会说话识字。你出生的时候,他十分高兴。你父王本来给你起了名字,但是你哥哥执拗地捧着一本书,指着上面的一个字,非要让你叫这个字。”
“原来都怪他,我说我怎么这么可怜呢!”秦怜道。
皇后失笑,“你的怜可不是可怜的怜。而是怜惜,爱怜。”
秦怜哼了一声,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不过她刚笑出声,又想起法佛寺的事情,顿时收起了笑。软黏黏地依偎着皇后靠在她身侧。
皇后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担心,不再说话。
又半个时辰后,如意进了内殿,忧心地道,“皇后娘娘,我看北方天空火红一片,法佛寺的大火似乎越烧越烈了,僧人们看来扑不灭,尤其今日还有风。”
秦怜腾地坐起身,“我也出去看看。”顿时跑了出去。
皇后看了一眼如意,对她有些恼意,“快来扶我出去。”
如意顿时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情,怜郡主自然是十分担心英亲王妃和铮二公子的,她咬了咬唇,有些懊悔地连忙扶着皇后下了塌,出了殿门。
秦怜跑出内殿,果然见北方天空红透了半边天。她脸色刷地一白。
皇后由如意扶着来到秦怜身边,对她道,“皇上和你父王都去了,谢世子也去了,左右相据说也跟去了。法佛寺失火是后山林,又是白天,顶多损失了寺庙而已,应该是烧不到人。你且放心。”
秦怜也知道无论怎么着急都不抵用,只能抿着唇点点头。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早先那小太监跑了回来,看了一眼秦怜,对皇后道,“娘娘,散布谣言的人查出来了。”
秦怜立即问,“幕后主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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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拿人
小太监听见秦怜问话,看向皇后,等她示下是不是要当着怜郡主的面回话。
“怜郡主等同于本宫,当着她的面说吧!无碍。”皇后看了秦怜一眼,发了话。
小太监点点头,回禀道,“是永康侯府。”
“什么?”秦怜顿时竖起眉头。
皇后蹙了蹙眉,沉着地问,“你确定查得清楚明白了?的确是永康侯府?”
“是永康侯府,奴才动用的是您的近卫司,您知道,近卫司不轻易出手,一旦出手,便不会出错。”小太监道。
“竟然是永康侯府!”秦怜猛地跺脚,“我明白了,定然是燕亭离开,永康侯府找不回而已,一直怀恨在心,去忠勇侯府闹了两次,忠勇侯府不搭理,又追去了玉女河畔,被我哥哥命人扔了出去,我说这些日子怎么消停了呢,原来是在打这个主意。可恨!”
皇后面色凝重,对小太监问,“可是拿到了证据?”
“拿到了!”小太监谨慎地道,“奴才早先就说若是彻查,一定会闹出动静,如今法佛寺虽然依旧大火不灭,京中已经人心惶惶,但是,不少人还是耳聪目明时刻警醒着的。奴才查人的时候想着总归会惊动人,于是当查出之后,便顺势将传话那人给抓了。那人是个婆子,是永康侯夫人的陪嫁。”
皇后点点头,“既然拿了人,那么就看好了。别让她死了。”
“是!”小太监垂首。
皇后偏头看向秦怜,只见秦怜一脸的怒意,她宽慰道,“既然知道谁是主谋,也拿了人证。你也无须再生怒。待你娘和哥哥以及忠勇侯府的芳华小姐平安回来后,定然会找永康侯府讨个说法。”
秦怜点点头,担忧地看着北方天空。
皇后对那小太监摆摆手,“派人去法佛寺打探一下,法佛寺的火是不是控制不住?”
小太监应诺,匆匆退了下去。
“娘娘,今日风大,您穿得单薄,不能在院中就待。染了寒热之症就麻烦了。奴婢扶您回殿内吧!就算您和怜郡主待在这里看着,也是帮不上忙。”如意小心翼翼地开口。
秦怜转回头,“皇婶,让如意姑姑扶着您进殿吧!我在这里待一会儿。”
“我陪着你。不冷。”皇后摇摇头。
“那奴婢去给您和郡主拿一件披风。”如意知道怜郡主不进殿,皇后也不会进殿,伸手招来一个宫女扶住皇后,她跑去了内殿。
秦怜看了一眼皇后的腿,有些不忍心,“我不看了,如意姑姑说得对,就算我们在这里着急也只能是干看着。还是回内殿等消息吧!”
皇后摸摸她的头,这孩子对她还是有心的,北方天空红成那样,指不定大火烧成了什么样。她也不想和秦怜干站在这里,点点头。
秦怜扶着皇后往内殿走。
二人刚走到殿门口,身后的风忽然停了,天空有簌簌的雨滴飘落下来。
皇后和秦怜齐齐一怔,同时回头,便看到了身后已经下成了细密的雨帘。
雨飘下,开始的时候有些小,不出一会儿,便大了起来,细细密密,连绵不绝。
如意捧了两件披风从内殿出来,也看到天空竟然落雨了,不由得呆住了。
这样的初春伊始,天气躁干,按理说,是不该下雨的。哪怕是春雨,也没有这么早来。
可是外面下着的天空上飘着的的确是雨。
过了好一会儿,秦怜才欢喜地拉住皇后的手高兴地说,“皇婶,您看见了吗?下雨了,下雨了。”
皇后回过神,忍不住笑了,“我有眼睛,且眼睛还不花,这么大的雨,就在我面前,我怎么能看不见?”
秦怜“唔”了一声,“这样大火就能熄灭了,希望这雨下得再大一些。不知道法佛寺如今情形如何?”
“皇上、你父王等人离开的功夫不大,法佛寺距离京城虽然不远,但也不近。他们现在怕是还没到法佛寺。别担忧,你哥哥是个鬼灵精,他宁可躲开不救火烧了整个法佛寺,也不会让自己被火烧伤。”皇后宽慰她。
秦怜点点头,“那个恶人,的确是这样。”话落,还是忍不住担心地道,“我是怕有人趁机作乱。主要是担心我娘。”
“王嫂可不是寻常女子。她嫁入英亲王府时,清河崔氏就给她配了一只隐卫。”皇后拍拍秦怜的手,“更何况大婚之后,王爷又给了她一支隐卫,她前往法佛寺,自己也调派了随扈府兵。就算有人作乱,也不会拿捏不住。”
“这样说来我是白操心了!”秦怜顿时笑了,到底是展颜了些。
“你以后啊,也是个操心的命。”皇后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秦怜对皇后俏皮地吐吐舌头。
如意见二人站在殿门口,没有回屋的打算,便将披风给二人披上。
二人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雨,齐齐想着,若没有这一场及时雨,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又过了半个时辰,小太监回来禀告,“皇后娘娘,怜郡主,奴才查到消息,法佛寺的大火熄灭了,京中的女眷们无人伤亡,只是铮二公子似乎受了伤。”
“他受伤了?”秦怜心里一紧。
小太监生怕怜郡主再发脾气着急,连忙道,“虽然是受伤了,但是似乎无大碍。”
“被烧伤了?”秦怜追着问。
小太监摇头,“有人趁大火作乱,要刺杀王妃和铮二公子以及忠勇侯府的小姐,铮二公子据说是被那刺客打了一掌,其他人无碍。”
“秦铮何时这么废物了?那刺客很厉害?”秦怜皱眉,哥哥也不叫了。
“咱们的人没探听到具体消息,只知晓了个大概。似乎是法佛寺戒律院的无忘大师趁着大火刺杀铮二公子。后来右相府的李公子赶去,救了铮二公子。”小太监道。
“法佛寺的和尚竟然敢背地里搞刺杀?真是该死!”秦怜恼怒地问,“抓到人了吗?”
“李公子抓到人了,但是无忘大师死了。”小太监道。
秦怜心口有一股浊气,“什么天下第一佛门圣地,原来内里是藏污纳垢!戒律院的大师竟然暗中刺杀英亲王府的公子!真是活腻歪了。”
小太监垂着头,不再搭话。
“皇上呢?人马可到法佛寺了?”皇后也觉得原来法佛寺出了内鬼作乱,实在有些危险。
“皇上的人马刚到法佛寺。”小太监道。
皇后对小太监摆摆手,“你下去吧!”
小太监退了下去。
“既然无伤亡就是好事儿。”皇后对秦怜道,“你也不用担心了。”
秦怜点点头,思索道,“法佛寺那边一着火,京城这边永康侯府就放出芳华姐姐的污浊圣佛的消息。皇婶,您说这火是不说永康侯府作乱放的?想要害芳华姐姐,连哥哥也恨上了。”
皇后面露端凝,低声道,“这种事情要查个透彻,不能依靠猜测。是不是永康侯府放的火,还是另外有人作乱,都要仔细地查明白。皇上、王爷、谢世子既然都去了法佛寺,定然是要追究这件事情的,我们妇道人家,就不要胡乱揣摩了。”
秦怜点点头,只要是她娘、哥哥、谢芳华三人都没事儿,她也就不担心了。
二人又在门口站了片刻,进了内殿。
大约响午时,法佛寺又传回消息。
小太监在外面禀告,“无忘的尸首本来抓住了,但在皇上到法佛寺的时候,竟然趁接驾的功夫悄无声息地从达摩堂大殿佛祖佛像的密道下丢了。英亲王妃拿捏住了两个杀手,一个是死士,一个是假和尚。那个死士的身上竟然找到了一颗墨珠,脚下有柳条的纹理。那个假和尚被拷问出来,是受谢氏长房的人指使,要害了芳华小姐,毁其容貌。”
秦怜听罢睁大眼睛,“你说什么?那死士身上竟然找到了一颗墨珠?”
“是,内卫是这样禀告的,郡主您没听错。的确是从死士身上找到了墨珠。”小太监回话道,“就是几位皇子王孙以及谢世子和燕小侯爷身上才有的墨珠。普天之下,只有十个。”
秦怜立即看向皇后。
皇后的脸色更是凝重,“怎么会有墨珠?难道是几位皇子王孙何人指使的那死士?”
“那死士已经死了,是其身上找到的墨珠。并不能确定皇子王孙任何人是主谋。如今皇上正在逐一彻查呢。”小太监道,“只能确定那死士应该是与几位皇子王孙有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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