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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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喊妹妹就行!”云浅月对他一笑。

云离的脸更红了几分,并未依言喊出。

“这两日挨爷爷骂没有?”云浅月看着他,想着容景和他年岁相差不多吧?那个人怕是从来不知道脸红为何物。

“骂了!”云离点头。

“挨骂是好事儿,糟老头子的骂不是什么人都会挨得着的!若是他肯骂你,就证明眼里有你,若是他连骂都懒得骂,那你根本就再也出现不了他面前。”云浅月笑道。

云离点点头。

“皇上也不过就是一个老头而已,没什么可怕的!若是论起来的话,他还没有爷爷可怕。在我面前什么样,在爷爷面前什么样,你进了皇宫之后就在皇上面前什么样。”云浅月又道。

“嗯!”云离点头。

“皇上刚刚废了太子,立皇后的孩子为太子,如今又在此时宣我带你进宫,想必你心中应该明白几分。云王府如今处在风口浪尖上,就如我早先和你说的一样,是机会,但也是悬崖,就看你自己如何把握了。”云浅月又道。

“嗯!”云离认真且郑重地点点头。

云浅月不再说话,靠着车壁闭上眼睛,她有些疲惫的小脸掩在帘幕的暗影下有些晦暗。

云离看着云浅月,开始不敢盯着她的脸看,过了片刻见云浅月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便仔细地打量她。想起这些年关于她纨绔不化大字不识不识礼数追在太子殿下后面痴情于太子的传言,连偏远的云城都尽人皆知。他那时候听到传言的时候,觉得一个女子将天下的言论搅得风生水起,不过付之一笑,却从来未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来到了云王府,且如今被她推上了这么高的一个台阶。云王府世子是他从来想都不敢想的地位。这一生最大的梦想不过是入朝。两日前听到要立他为云王府世子的时候觉得是做梦,如今方才定下了心神。他还记得云王府旁支从云城迁来云王府那一日,他在两百多名人群中看到她从景世子的马车里下来,那一刻,他就知道关于她的传言有多大的误差。如今看着她瘦弱的肩膀,他忽然觉得自己肩上似乎堆压了一座大山,无关名,无关利,无关他的野心和报复,那是关于承接云王府的使命,和她覆在他肩上的重任。他忽然想将所有的重任都搬到自己的肩上,只为了让她脸上的疲惫退去,轻松一些。

“云离,你总是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长了花吗?”云浅月眯起眼睛看了云离一眼,就见到他一脸坚定地看着她,她眨了眨眼睛。

云离一惊,本来红色退去的俊脸腾地红了,连忙垂下头,语气有些慌乱,“没……没有长花……”

云浅月忽然轻轻笑了起来,懒洋洋地道:“即便长花也没什么!你脸红什么?”

云离的脸更红了,有一种盯着人看被抓住的尴尬。即便他们姓一个姓氏,但旁支的血脉不是那么分明了,他这样盯着一个女子看是有些无理。

“云离,我只希望一年后,两年后,三年后,五年后,十年后,甚至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四十年后,五十年后,甚至到老,你还是如今的云离。无论时局如何变化,无论到时候是否物是人非,但你的本质永远不会变。”云浅月收了笑意,正色地道。

云离一怔,抬眼看着云浅月。

“从今以后,云王府由我们共同来守候!即便有朝一日我嫁人,当然,那个人是容景。也许我就只是从云王府挪到荣王府那么远而已,也许说不定也会挪到不是荣王府,而是很远的地方。但我永远也是云王府的女儿,也是你的助力。”云浅月看着云离,一字一句认真地道:“你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有时候一个人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云王府虽然是我们的责任,但我们过得快乐最重要,人人短短几十年,不要虚度。世间万事万物都会如天上的月亮一般,月满则亏,若是有朝一日云王府消亡,也不用强求,那就是到了它该消亡的日子。我们就应该顺应时事。你明白吧?”

云离抿着唇点点头,心中惊异云浅月的敏锐,她明明睡着了,明明睁开眼睛只看了他一眼,却是能知道他刚刚在想什么,他忽然觉得在她的面前他何其渺小。

“云离,做好你自己就好!”云浅月扔下一句话,又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云离沉默不语,品味着云浅月的话。心中有什么东西被他抓紧,又有什么东西被他放飞。他心里一时间百转千回,脑中想起昨日云老王爷提起云浅月时说的话,他说,“那个臭丫头……”停顿了半响,又说,“就是一个臭丫头……”,那时候云老王爷神色莫测,一张老脸极为生动,他疑惑不能体会,这一刻忽然就能体会了。他想着,面前这个女子,她是一个女子,又不是一个女子。终于明白为何天下人人敬仰,推崇备至,云端高阳的景世子独独钟情于她了。也只有她才能配那个男子,一个让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连嫉妒都觉得是奢侈的男子。他忽然又想起七皇子,看向云浅月的目光升起一抹隐忧……

云浅月似睡非睡,感受到云离的情绪变化,觉得很有意思,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意,也冲淡了知道皇后怀孕不惜生命要保住孩子的难受,以及去见老皇帝的厌恶情绪。

马车停在皇宫门口,文莱恭敬地对里面提醒,“浅月小姐,云离公子,皇宫到了!”

云浅月闭着眼睛睁开,伸手挑开车帘,和往常一样,轻身下了马车。云离看了云浅月一眼,缓缓挑开帘幕,也下了马车,虽然不及容景的轻缓优雅,但行止间已经有了一丝沉稳。

“皇上吩咐浅月小姐和云离公子来了之后由奴才直接带着您二人去圣阳殿就可。”文莱又恭敬地道。

“嗯!”云浅月点头,对凌莲和伊雪道:“你们等在这里就好!”

“是,小姐!”二人点头。

文莱当先引路,进了宫门,云浅月和云离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宫门。一路并未遇到人,一行三人很快就来到了圣阳殿。

圣阳殿外密密麻麻跪了一大片人。云浅月扫了一眼,只见皇后跪在最前方,云王爷跪在皇后身后,后面是朝中文武大臣,足足有半百之多。她想着怪不得老皇帝对云王府忌惮,意图除去,文武百官不过百人,云王府的根基和牵连就占了一半,不让老皇帝记恨才怪。

听到脚步声走近,跪在殿外的大臣都抬头看来,当看到云浅月身后的云离,神色各异。

云离面色平静,并未在众人的眼光中现出任何慌乱和惶恐不安。

云浅月心下满意云离,来到皇后近前,轻声喊了一声,“姑姑!”

皇后抬起头看了云浅月一眼,面色微暖,须臾,又垂下头,即便头顶上的太阳炎热,但她身板依然挺得笔直,不见丝毫颓靡和苍白。在浅月阁听闻需要用她的命才能保住这个孩子时的失态全然不见,此时任何人都觉得她一国之母的风范当之无愧。

云浅月唇瓣紧紧抿了一下,收回视线,看向圣阳殿,殿内安静,她看向文莱,文莱立即走了进去,不多时,殿内传出老皇帝苍老的声音,“月丫头进来!”

云浅月没听见提云离的名字,她看了云离一眼,低声道:“你先在这里等候!”

云离点点头,云浅月抬步走了进去。圣阳殿依然如寿宴那日她找九转鸳鸯壶时来过一般,金碧辉煌,入眼处明黄的晃人眼,唯一不同的则是殿内弥散着一股浓浓的药味,以及屋中的桌子上放了一大摞奏折,桌子旁边坐了一个人,正在批阅奏折,正是夜天逸。

云浅月看着夜天逸,即便在这金碧辉煌的圣阳殿,手下做着帝王才干的事情,他却没有半分拘谨和紧张,坐姿并不十分端正,眉眼浅淡,身上没有穿着象征帝王的龙袍,但却有着帝王的威仪和气息。她垂下眉眼,从来就知道夜天逸有着天生的帝王气势,果不其然。

夜天逸并没有看云浅月,继续批阅着手指的奏折,落笔处也没丝毫停顿,仿佛不知道这屋中已经进来一个人。

“月丫头过来!”老皇帝看着云浅月,再次出声。

云浅月抬眼看去,只见老皇帝侧躺在明黄的大床上,面容枯槁,老脸上脸颊塌陷,全无血色,若不是一双老眼依旧有神,他就如病入膏肓之人,她依然抬步走了过去,站在窗前三步之距,并未见礼,而是如往常一般,淡淡喊了一声,“皇上姑父!”

“走近些!”老皇帝对云浅月招手。

云浅月依然向前走了一步。

“再走近些!”老皇帝又道。

云浅月又走近了一步。距离床前还有一步距离。

“月丫头,你可怪我?”老皇帝看着云浅月距离床前还剩一步距离,并未要求再近,而是开口询问。也未曾用朕的称呼,而是用了我。

“怪什么?”云浅月神色不动,出声反问。

“怪朕要杀了你,怪朕将你和七皇子的婚约拴在一起,怪朕让你姑姑怀了朕的子嗣。”老皇帝盯着云浅月的眼睛。

“皇上姑父这话说得未免奇怪。怪与不怪都发生了,多说何意?”云浅月挑眉。

老皇帝忽然笑了一声,自说自话地道:“你心里不是怪,而是恼恨吧?”

云浅月不置可否。一个怪字太轻了!对值得怪的人才会怪,对厌恶透顶的人恨都觉得是对他的抬举。她只恨不得他立刻就死了,眼不见为净。若说以前,无论是想杀她,还是将她的婚约拿出来和夜天逸绑在一处,都未曾触动她的底线,但姑姑之事,是当真触动了她的底线。

“月丫头,你别忘了,你姑姑是朕的皇后。”老皇帝看着云浅月神色,即便她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喜怒,似乎他就能看出她心中所想。

“我知道!”云浅月淡淡道:“她是你的皇后,但她也是云王府的女儿,我的姑姑!”

“小丫头,你现在是不是恨不得朕立即就死了?”老皇帝又问。

云浅月忽然一笑,笑容轻而蛊惑,须臾,她对上老皇帝的视线摇摇头,“皇上姑父怎么这样说呢?我自然是希望您和这天圣江山一般长寿永固的。”

“你很像你的娘亲,有时候让朕都觉得下不去手。”老皇帝似乎没听出云浅月的反话,叹息了一声道:“朕这一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未曾杀了云王妃。”

云浅月一怔,她以为是他这一生的遗憾是没娶到她娘呢!

“若是我杀了她,至少她不会成为我心里的魔障。”老皇帝又道:“一入魔障二十年,不可自拔。”

云浅月眸光微动,并未言语。

老皇帝不再说话,似乎沉浸在回忆中。过了片刻,对外面喊,“文莱,宣云离进来!”

文莱在外面应了一声,不多时,云离挑开珠帘而入,他自然不如云浅月一般大胆,规规矩矩对老皇帝跪拜,跪拜之后跪在地上,自始至终未曾抬头。

“这就是云离?”老皇帝对云浅月询问。

“是!”云浅月点头。

“抬起头来!”老皇帝地云离开口。

云离缓缓抬起头,虽然第一次见天圣的九五之尊,但未有丝毫惶恐,与老皇帝对视。目光虽不见崇敬,但也不见别的情绪。

“好!云王府世子就他了!”老皇帝看了云离片刻,老眼看不出丝毫情绪,对云离摆摆手,云离退了出去,他对坐在不远处桌案前批阅奏折的夜天逸道:“天逸,你拟一道圣旨,依朕圣意,云离过继云王名下,封赐云王府世子,大婚之后承袭世袭王爵。”

“是,父皇!”夜天逸应声。

“你现在就拟旨,拟好旨意后亲自去云王府宣旨。”老皇帝又道。

“是!”夜天逸颔首。

老皇帝从夜天逸身上收回视线看向云浅月,“月丫头,朕今日叫你来除了关于云离之事外还有一件事。”话落,他见云浅月挑眉,继续道:“你说将朕的七公主赐婚给文伯侯府世子容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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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步登天

云浅月闻言心思一动,并未立即答话。

“嗯?”老皇帝看着云浅月挑眉,见她不语,继续道:“朕记得你两个多月前在武状元大会上请旨赐婚非容枫不嫁,不过那时候不过是闹着玩而已。朕的七公主在两日前寿宴上受了刺激,因祸得福,突然好了,如今心仪文伯侯府世子容枫,朕这个女儿苦了这么些年,朕愿意成全她的好事儿,月丫头,你说如何?”

“这种事情皇上姑父似乎问错人了,不该问我。”云浅月淡淡道。

“哦?那朕该问谁?”老皇帝看着云浅月,见她面色平静,他挑眉,老眼深邃。

“既然是给容枫指婚,自然是问问他本人是否愿意。这世上的痴男怨女那么多,难道皇上姑父还想好不容易病好了的七公主重蹈清婉公主的覆辙吗?”云浅月挑眉。

老皇帝面色一沉。

云浅月仿佛没看到老皇帝阴沉的脸,继续道:“或许说您的女儿太多了,死一个两个无所谓。若是这样的话,你尽管随意指婚,一道圣旨就可以将两个人绑在一起,哪里用得着询问别人的意见?您是天子嘛!不止执掌这天圣上下的江山大权,还执掌人的姻缘。”

“放肆!”老皇帝怒喝一声,“你就是这么和朕说话?”

“您既然问我,我就实话实说。”云浅月看着老皇帝,无视他的怒意,笑着提醒,“皇上姑父,您还在卧床休息,千万不能动怒,大动肝火对您身体的修养无益。况且如今姑姑有喜了,您更该保重龙体,也好看看她肚子里的太子长什么样。”

“你……”老皇帝气怒,瞪着云浅月,伸手一指,“你给朕出去!”

云浅月转身就走,当她愿意在这里对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头子?

“你给朕回来!”老皇帝见云浅月几步就走到门口,又怒喝了一声。

云浅月停住脚步,慢慢悠悠地转身看着老皇帝,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道:“您到底是让我走还是让我留在这里?不都是说皇帝金口玉言吗?您怎么出尔反尔?一国天子,口中连个踏实的言论也无。真不知道您是怎么做这个皇帝这么多年都没被人拉下马的!”

老皇帝闻言更是大怒,双眼冒火地看着云浅月,“你非要气死朕是不是?”

云浅月眼皮翻了翻,若是能气死他最好,可惜他似乎还不能死。她扫了一眼自始至终端坐在桌子前的夜天逸,他连个眼神都没往这里瞟,她想着老皇帝活着还能勒住夜天逸这匹黑马,他若是死了,这匹黑马就脱了缰了。他脱了缰无论对天圣的江山是否有利,但总归对她不利。所以,她压下情绪,不再说话。

老皇帝见云浅月不再说话,怒火退了一些,对她道:“回来!”

云浅月重新走了回去。

老皇帝伸手拍拍床板,“你坐在这里!”

云浅月看了一眼床边,摇摇头,“皇上姑父,这可是您的龙床,我坐不太好吧?”

“朕命令你坐你就坐!哪里那么多废话?”老皇帝瞪眼。

云浅月站着不动,她不觉得现在这么一个受了伤形容枯槁的老头能威胁得了她。她敢将他对她拔出的剑毁了,就已经不惧天威。

“你若是坐过来,朕就让你姑姑回荣华宫。否则就让她一直跪在殿外。”老皇帝道。

“呵,皇上姑父什么时候也学着威胁人了?这可不是您一国天子的作风。”云浅月嗤笑一声。只要提到皇后,她就怒不打一处来,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得用多么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一掌拍死面前这个老头。

“朕的天子作风在你这个小丫头面前从来不管用。”老皇帝对云浅月的嗤笑也不怒了,沉声道:“你这个小丫头何时怕过朕?以前是阴奉阳违,在朕面前装,如今不装了。可是犯起浑来不管不顾了。”

云浅月不说话。

“坐这!朕吃不了你。”老皇帝又拍拍床板。

云浅月想想也是,不就坐过去吗?她在这里跟他废什么话?她向床前走了一步,坐在了床边。她想着这些年虽然她伪装没被老皇帝识破是一方面,但老皇帝对她的确是宽容的。大约与她娘有关吧。

“文莱,请皇后回宫,立太子之事已经下了圣旨。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朕的骨肉,是真正的东宫太子。此事板上钉钉,以后不准再提。”老皇帝对外面吩咐。

“是!”文莱在外面应了一声。

“月丫头,朕记得你和朕的七公主很好,这些年每隔一段时间就去看她。”老皇帝收回视线,又看着云浅月道:“你也很欣赏文伯侯府的容枫,朕将七公主许配给他,你该乐见其成才是。如今为何和朕这般说话?难道你不愿意促成此事。”

“哪里?若是容枫和七公主都愿意,我自然乐见其成。就像是我的哥哥和叶倩一样。但若是两人中有一人不愿意,那就是痴男怨女。皇上姑父,强求人姻缘可是要遭天谴的。”云浅月认真地看了老皇帝一眼。她没想到今日她和容景才去了文伯侯府见了容枫和七公主那么一出戏,转眼间老皇帝就向她询问容枫和七公主之事。

夜天逸听到云浅月最后一句话,忽然转头看向她。

云浅月仿佛没看到夜天逸的目光,这话里话外自然意有所指。她和容景的姻缘就栓在两根平行线上,她希望这两根平行线有朝一日相交。关键自然在于夜天逸。

老皇帝看了夜天逸一眼,哼了一声,“月丫头,姻缘乃天定,你怎么知道容枫和朕的七公主就没有姻缘?姻缘一事,不是互相喜欢就是姻缘,也要讲究天意。天意让成姻缘,谁也挡不住。”

“那清婉公主和我哥哥呢?可是十年追逐?不也是无用?”云浅月挑眉。

夜天逸收回视线,继续若无其事地批阅奏折。

“那只能说他们没有姻缘,朕为何这些年没有给他们指婚?这不也说明了问题?”老皇帝道:“朕看着朕的七公主就是和容枫有缘。七公主因为亲眼目睹了文伯侯府的惨案,所以才入了魔障这么些年,如今容枫刚刚回来,她就好了。容枫就是她的解铃人。”

“皇上姑父就这样认定了?”云浅月忽然一笑,掰了一下手指,漫不经心地道:“可是当年的文伯侯府血案我也亲眼目睹了,是不是说明我也和容枫有缘?”

老皇帝一惊,“你也目睹了当年的……文伯侯府血案?”

“是啊!”云浅月点点头,对上老皇帝惊异的眼神秘一笑,“不仅目睹了,而且我还从头看到尾。连一丁点儿都没错过。”

老皇帝老眼的惊异之色化去,忽然又深又黑,沉声问,“月丫头,这么多年你为何不说?文伯侯府的冤案十年未查出原由。你既然亲眼目睹了,为何不协助大理寺彻查?”

“当然是为了保住小命呗!”云浅月继续笑道:“若我说了,文伯侯府死了几百人之后就是一个我。如今哪里还能和您在这里聊天?早就一培黄土,转世投胎了。”

老皇帝忽然沉默下来。

云浅月也不再说话。当年的文伯侯府被灭门,那一场血案如今想来还历历在目,若非容枫回朝,十年已过,文伯侯府怕是早就被人遗忘于尘埃,如今因为容枫,文伯侯府那一场血案重新被人记起,是否有朝一日会水落石出?

“文莱,去宣容枫面见朕!”老皇帝沉默片刻,对外面喊道。

“是,皇上!”文莱立即应声,连忙跑了下去。

“月丫头,我们下一盘棋吧!”老皇帝忽然道。

“皇上姑父如今只能躺在床上,您动一下都困难,如何下棋?”云浅月挑眉。

“会下棋的人心中都有棋,不用棋盘也能下。”老皇帝看着云浅月,“别告诉朕你不会下棋?朕当初怎么就相信你这个小丫头什么也不会纨绔不化了?你是她的女儿,焉能有不会的道理?有其母,必有其女啊!没想到朕二十年前愚钝了一回,二十年后又愚钝了一回。”

“我娘亲早就去了,即便我会下棋,也与她无关。”云浅月道。

老皇帝哼了一声,“会下棋就好!是你先还是朕先?”

“皇上姑父先吧!”云浅月身子懒洋洋地靠在床板上,没骨头一般。

老皇帝瞥了她一眼,先出一子。云浅月不假思索就出了一子。老皇帝老眼闪过一抹光,又出了一子,云浅月也出了一子。二人隔着床板,中间的空气似乎无形地摆放了一局棋盘。圣阳殿内静寂,除了夜天逸偶尔提笔和翻动奏折的声音,便是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下棋声。

一局棋下到一半,外面传来文莱的声音,“秉皇上,文伯侯府容枫世子来了!”

老皇帝住了口,对外面喊,“宣他进来!”

文莱应了一声,不多时,容枫挑开帘幕而入。当见到龙床上懒洋洋倚着墙坐着的云浅月似乎愣了一下,须臾,他收起神色,面色平静地请安,行止间较之云离的刻板生硬显得随意淡然。

“免礼吧!”老皇帝对容枫摆摆手。

容枫站起身,目光落在面前脚下三尺远的距离。

“容枫,你可知道朕今日叫你来何事?”老皇帝看着容枫,扫了一眼云浅月问道。

“臣不知!”容枫摇头。

“朕听说今日朕的七公主去了你的府邸?”老皇帝虽然是询问,但语气却是肯定。

“是!”容枫点头。

“七公主为何会去了你的府邸?”老皇帝又问。

“七公主走错了!误闯了臣的府邸。”容枫回话,语气不高不低。

云浅月眨眨眼睛,嘴角扯出一丝笑。好一个走错了!若她今早没和容景亲眼在文伯侯府所见容枫和七公主在院中的谈话情形,此时看着容枫毫不思索的回话也会相信了他的话。从来不知道容枫说谎也是个不打草稿的孩子。

“哦?你说朕的七公主走错了?”老皇帝一愣,显然没料到容枫这么回答,他挑眉,“那七公主本来要去哪里?却进了你的府邸?”

“应该本来要去孝亲王府吧!”容枫淡淡道:“孝亲王府比邻文伯侯府。七公主自小和孝亲王府的冷小王爷交好。大梦初醒,应该是去看望冷小王爷,不小心走错了门路。”

云浅月眸光微闪,这话虽然有歧义,但也是事实。孝亲王府的冷邵卓虽然自小就被孝亲王宠惯,对谁都是一副不买账的样子,但偏偏对七公主很好,七公主性子绵软,对对她好的人冷不下脸,所以,这话也正确。

“原来是这样?”老皇帝老眼眯了一下,“朕还以为七公主是去看你!朕记得七公主自小就喜欢你,总爱往文伯侯府跑。”

“皇上可能误会了!七公主不是去看臣,小的时候往文伯侯府跑也是因为冷小王爷。毕竟孝亲王府和文伯侯府一墙之隔。七公主面子软,不好直接见冷小王爷,文伯侯府便成了桥梁。”容枫面不改色地道。

“这样啊!”老皇帝点头,老脸看不出想什么。

云浅月低下头,想着容枫该是有多聪明?不过三两句话就摆脱了和七公主的干系。虽然她和老皇帝心里都清楚七公主是为了他,自小总去文伯侯府也是为了他,但那时候冷邵卓缠七公主缠得紧,总盯着七公主,只要她一出宫,他一准知道,所以也总是追去文伯侯府。就这样,如今倒是被容枫三言两语就扭曲了事实。而且博得老皇帝哑口无言。她心里为他喝了一声彩,想着当年文博候才华冠盖,容枫是他的后人,当真是聪明绝顶,不辱没文博候的才名。他定然是知道老皇帝有意指婚,才有此一说。

“冷小王爷如今可是醒来了?”老皇帝又问。

“似乎昨日醒来了!不过还要在床上躺数日。”容枫回话,话音一转,继续道:“不过如今七公主病好了,若是七公主去孝亲王府陪着冷小王爷,冷小王爷欣喜之下,伤应该好得快。不久就可以下床了!”

老皇帝盯着容枫,容枫眼中除了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他沉默片刻道:“容枫,你可有喜欢的女子?”

容枫抿唇,眸光似乎看了云浅月一眼,见她也正看着她,他点点头,“有!”

“哦?”老皇帝挑眉,“谁?”

“云浅月!”容枫道。

云浅月眨眨眼睛,并未说话。

“嗯?月丫头?”老皇帝似乎一怔,看了云浅月一眼,老眼幽深,移开视线看着容枫,“你说你喜欢的女子是月丫头?”

“是!”容枫点头。

“你可知道她有婚约?”老皇帝声音忽然重了几分。

“知道!臣不止知道她有婚约,还知道她有喜欢的人,但我喜欢她是我的事情,和她无关。”容枫直认不讳,声音从进来都不曾有起伏。

云浅月垂下眼睫,想着我喜欢她与她无关的话该是用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说出来?若是当初在文状元大会老皇帝答应她的请旨赐婚给他们指婚的话,如今她是不是就不会喜欢容景,而嫁给容枫了?世间有太多的如果,所以才没有结果。

“容枫,你可知道你们是不可能的!单不论月丫头不喜欢你,就是她有婚约这一说,她除了嫁入皇室,也不能嫁给别人。”老皇帝声音发沉。

“臣知道!所以臣愿意终身不娶。”容枫一字一句地道。

云浅月一惊,坐在床上的身子腾地站了起来。

“容枫,话可不能乱说!你若不娶,文伯侯府就绝后了!”老皇帝老脸阴沉,“你如今是文伯侯府世子,承载着文伯侯府传宗接代的重任。将来世袭文伯侯府,千载流传。你焉能不娶?不娶就是不忠不孝。”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容枫淡淡道:“文伯侯府被灭门之后,在这天圣京城消失了数年,天圣也没有因为没有一个文伯侯府而受到影响,有没有文伯侯府,天圣的江山还是天圣的江山,朝局还是朝局,皇上还是皇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如今我回来,报效家国,不过是锦上添花。皇上多虑了!”

“一派胡言!”老皇帝伸手猛地一拍床板,勃然大怒。

“皇上姑父,我不是告诉了您吗?总是动肝火对您身体不好!”云浅月定了定神,出声提醒,话落,她忽然笑道:“我竟然还不知道皇上姑父不止做皇上,还喜欢做月老。关心了这个的婚事儿又关心那个,您不累?”

老皇帝闻言压下怒意,对外面喊,“文莱,去将七公主给朕……”

“父皇,如今该是您用药的时间了!”一直没开口的夜天逸忽然出声。

老皇帝顿时住了口,看向夜天逸。什么时候他说话会被人打断?什么时候他的命令被人当做耳旁风?什么时候他的圣旨没了效用?什么时候有人敢在他面前不恭不敬说他不爱听的话?也许是怒意聚集胸口,他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文莱,给父皇倒一杯热茶来!”夜天逸放下奏折,对外面吩咐。

“是!”文莱应了一声,连忙端了一杯茶进来。

云浅月让开床前,看着老皇帝咳得难受,撇开脸,曾经威仪雷厉风行翻云覆雨的帝王,如今也不过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头而已。即便是躺在病床上,还想着算计别人,还想着他的江山天下。她忽然为他感到一阵悲哀。

文莱伺候着老皇帝喝了一杯热茶之后,他终于止住了咳声。

“去端药来!”夜天逸见老皇帝止住了咳声,对文莱再吩咐。

“是!”文莱连忙走了下去。

“你们下去吧!”老皇帝躺下身,似乎平息了一下情绪,有些疲惫地对云浅月和容枫摆摆手,“月丫头明日再来陪朕下棋,那一局棋才下了一半。”

“明日我似乎没空!”云浅月道。

“没空也得来!难道你让朕喊你的姑姑过来陪朕下棋不成?”老皇帝语气不容置疑。

云浅月想着他算是抓住她的软肋了!她的姑姑如今就是她的软肋。她不说话,拉着容枫抬步向殿外走去。

“天逸,关于云离的圣旨拟好了没有?”老皇帝看着容枫和云浅月的身影走到门口,他对夜天倾,见他应声,他沉声道:“你同月丫头一起去云王府宣旨。择日让云王对云离举行过继之礼。”

“是!”夜天逸放下奏折,拿着一卷圣旨站起身,看了老皇帝一眼,出了圣阳殿。

不出片刻,圣阳殿就剩下老皇帝一人。他望着金碧辉煌的棚顶,想着自己也年轻过,如今是真的老了,有心无力,力不从心。

出了圣阳殿,云浅月抿着唇拽着容枫向宫门走去,容枫不说话,任云浅月拉着。云离一直等在圣阳殿门口,见云浅月脸色不好地拉着容枫就走,他愣了一下,抬步跟在她身后。

走了一段路之后,前方迎来一个嬷嬷,见到云浅月连忙见礼,恭敬地道:“浅月小姐,老奴是明妃娘娘宫里伺候的,明妃娘娘知道浅月小姐进宫了,特意派老奴来请浅月小姐去明妃娘娘宫里一趟。”

“今日没空!”云浅月绕过那个嬷嬷,扔下一句话,继续向前走去。

那嬷嬷一怔,似乎没想到云浅月这么不给面子,连忙紧跟两步,拦住云浅月,“浅月小姐,明妃娘娘说找您叙话,请您务必去一趟!”

“我说了没空!你耳朵聋吗?”云浅月冷下脸,目光凌厉地看了那嬷嬷一眼。

那嬷嬷身子一颤,连忙住了口。

云浅月拽着容枫继续向前走去,脚步不停,不出片刻便出了宫门。

宫门口,凌莲和伊雪等候在马车旁,云浅月看了二人一眼,回头对云离道:“你坐我的马车先回府!”

“好!”云离看了容枫一眼,点头。

云浅月拽着容枫向文伯侯府的马车走去,来到车前,她挑开帘子上了车,也将容枫拉了上去。帘幕落下,遮住二人的身影。她开口吩咐,“赶车!”

车夫并没有动,而是试探地问向车内,“世子?”

“回府!”容枫吩咐。

车夫连忙一挥马鞭,马车走了起来。

云浅月甩开容枫的手,看着他的脸,容枫脸色平静,对上云浅月的目光不躲不避。云浅月看了他片刻,忽然泄了气,认真地道:“容枫,你怎么可能终身不娶?即便不是七公主,但也是别的女人,不能终身不娶。”

容枫微低下头,沉默不语。

“你知道我是一直拿你当亲人的,你这样让我良心何安?”云浅月声音微重。

“你不用不安。我说的是实话。”容枫抬起头,对云浅月微微一笑。

“你还笑得出来?难道你真要孤老终身不成?”云浅月瞪眼,板着脸看着容枫。

容枫温暖一笑,笑容虽浅淡但真挚,“我确实没有娶亲的打算,孤老终身也无不可。”

“荤话!”云浅月叱了一声,有些恼怒地道:“你如今是文伯侯府的世子,想娶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即便不娶七公主,但这天下之大,多少好女子可以娶来?还孤老终身?我当年救你就要你孤老终身的?”

容枫不说话,只眸光静静地看着云浅月。

“你告诉我,你说你刚刚说的是荤话,不可能会终身不娶。”云浅月盯着容枫的眼睛。

“好,我不可能终身不娶。”容枫无奈一叹,苦笑道:“月儿,你真霸道。”

云浅月叹气,缓和了语气,郑重地道:“容枫,不是我霸道,而是你怎么可能说你终身不娶?我就一个人,我的心给了容景,我希望所有我的亲人都幸福。我的亲人包括你。”

“我若不那样说,皇上会一直揪着我的婚事儿不放。”容枫语气温暖,“我不可能娶七公主,目前也不想娶别的女人。即便要娶,至少也要等你和景世子大婚之后。”

云浅月松了一口气,将身子靠在车壁上,点点头,“只要你娶就成,我和容景大婚之后也成,不是七公主我也支持你,反正你不能孤老终身。”

容枫轻笑,看着云浅月,眸光温暖,“我竟然不知道因为这个还能吓到你。”

“废话!”云浅月瞥了容枫一眼。想着刚刚听到他正儿八经地和老皇帝说话,当真吓了个够呛。如今魂还没回过来。有了一个夜天逸已经是债,她不想再搭进容枫。

容景不再说话。

“当年文伯侯府的血案是不是和明妃有关?”云浅月忽然问。

容枫本来含笑的面色笑意瞬间褪去,看着云浅月,抿着唇点点头,见她眯起眼睛,他轻声道:“即便没关,我也不会娶七公主。”

云浅月眉梢微挑。

容枫又道:“不娶皇室女子!”

云浅月忽然一笑,伸手照着容枫肩膀拍了一下,赞扬道:“有志气!”

容枫笑了笑,云浅月撤回手,身子一歪,懒洋洋地躺在车板上,闭上眼睛,对他道:“先送我回府,然后你再回府!”

“好!”容枫点头,对外面吩咐,“去云王府!”

车夫应了一声,打马转了道。

马车穿街而过,向云王府走去,云浅月的头随着马车的奔走而晃动,不多时染上困意。容枫见云浅月困意浓浓,便也不再说话,拿起一本书捧在手中。

马车在云王府门口停下,容枫伸手拍醒云浅月,“月儿,你回府了!”

“好!”云浅月懒洋洋地坐起身,伸手挑开帘子,轻身下了车,对容枫摆摆手,“不请你进去喝茶了!你回府吧!”

容枫点点头,落下帘幕,对车夫吩咐了一句,马车离开了云王府大门口。

云浅月伸手挡住头上的炎炎烈日,抬步向府内走去。刚走了两步,听到有车碾来到,她回头,就见凌莲和伊雪赶着马车来到,后面跟着一辆明黄的马车,车中坐着文莱。她想起老皇帝说让夜天逸亲自来宣旨,她停住脚步。

两辆马车在云王府大门口停下,夜天逸和云离先后下了车。夜天逸看了云浅月一眼,对文莱吩咐了一句,文莱立即扬声高喊,“圣旨到!云王府所有人接旨!”

一连喊了三声,云王府内陆续跑出人。不出片刻,黑压压跪了一地,无论是嫡系,还是旁支,偌大的云王府千人之多。

云浅月并没有跪,而是站在一旁,面色清淡地看着黑压压的众人。

“云离接旨!”夜天逸将圣旨打开,清喊了一声。

云离一撩衣摆,跪在了所有人的前方,声音恭谨,“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日起,云离过继云王名下,封赐云王府世子,另,将朕之六公主许配云离,择日大婚,大婚之后承袭世袭王爵。钦此!”夜天逸清朗宣读圣旨。

云离一惊,不敢置信地看向圣旨,须臾,他转头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面色一变,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扣住夜天逸的手腕,怒道:“怎么会有赐婚?还是六公主?皇上姑父当时并没有说要将六公主赐婚给云离。”

夜天逸看着云浅月扣着他的手腕,拿着圣旨的动作不变,声音清淡,“这是父皇早先吩咐的!说见了云离之后若是他担当起云王府世子的身份,便荣上加荣,喜上加喜,将六公主许配给他。而且还特意强调,与册封世子的圣旨一道。”

云浅月眯着眼睛看着他,“你确定不是你私自加上去的?”

“自然不是,借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妄图篡改圣旨。”夜天逸拂开云浅月的手,将圣旨递给跪在地上的云离,语气浅淡,“恭喜云世子,接旨吧!你从今日起不止是云王府世子,还是皇室的驸马,也就是我的妹婿。这算是一步登天的荣耀,若是不识抬举,不但会给你自己招致祸端,也会给云王府招致祸端,甚至更会给宫里才被册封了太子的皇后娘娘招致祸端。”

------题外话------

咳咳,美人们,我知道其实你们都不想女配染指男配……^o^

在想六公主要不要炮灰了呢……⊙﹏⊙

你们应该对我说,坚决炮灰到底吧^o(n_n)o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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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兰花印记

云浅月闻言大怒,劈手夺过圣旨,催动功力就要毁去。

“月儿,你可要想好了再毁。母后肚子里还有未出生的太子。毁了圣旨是什么罪你最该清楚!而且云离又不是你,你怎知这一桩喜上加喜的好事儿他不愿意?”夜天逸拦住云浅月的手,声音不高,却足够云浅月和跪在地上的云离听到。

云浅月仿若不闻,拿姑姑来威胁她就怕了吗?姑姑虽然是她的软肋,但老皇帝既然让姑姑怀孕,这一步棋没用到发挥最大作用时他怎么会让她出事?她眸光凌厉地扫了夜天逸一眼,真气从丹田处流窜到手腕,冲向夜天逸拦住她的手。

“云离,你如今可是云王府世子。你就看着她为了你毁圣旨?”夜天逸看向云离。

云离此时惊醒,成为云王府的世子他有所准备,可是娶六公主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而且六公主痴情景世子大闹乞巧节和寿宴之日被皇上责罚闭门思过之事他自然知道。他怎么也没想到与封赐世子一同来的是赐婚,而且这个人还是六公主,他见云浅月和夜天逸二人动了手,他脸色有些发白地张了张口,却是没有声音发出。

“毁了圣旨父皇虽然奈何不了月儿,也许也奈何不了云王府,但是云王府的旁支可就另当别论了。云王府的旁支数百人,而且有些人都和你的年纪相差无几,因你一人荣耀,云王府旁支便水涨船高,男子入朝入仕,前途无量,女子也会择一门好姻缘。”夜天逸看着云离,面色淡淡,似是提醒,似是警告,“你可以想想,拒旨不接的后果。”

“夜天逸!我从来还不知道你威胁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云浅月彻底怒了,冷冷地看着夜天逸,“婚姻是儿戏吗?说指婚就指婚?云离如今既然是云王府的世子,就是我的哥哥。她的婚事儿不能光凭一道圣旨,自然要问过我爷爷,父王,还有我的同意。”

“月儿,云离封为世子,不止承接了云王爵位,但也关乎天圣皇朝的超纲大计。也就是说,他不止是云王府世子,还是将来的云王,将来要入朝。你以为什么人都能成为云王府世子?”夜天逸挑眉,面对云浅月的怒意神色不变,温声提醒,“你若是毁了圣旨,毁的可就不是圣旨,而是云离的一生。这本来是喜事,何苦弄得苦大仇深?皇室公主的身份难道还配不上一个过继的云王府世子?”

“六公主太尊贵了,云王府可不敢高攀。”云浅月冷笑一声。

“六公主愿意屈尊降贵。”夜天逸道。

云浅月抿唇,冷眼看着夜天逸,“皇室的公主都嫁不出去吗?云王府的女儿百年以来入宫无数也就罢了。还要将皇室的女儿塞进云王府来?难道想要云王府搬进皇宫,全部姓云的都改名换姓变成了姓夜的?或者是姓夜的想要改姓了?不姓夜,要姓云了?”

“月儿!”夜天逸声音忽然一沉,“不要口不择言,大逆不道。”

“我大逆不道的事情做得多了去了?若是我这些年不大逆不道地与你暗通书信,夜天逸,今日会是你来我面前往云王府宣读圣旨,不顾我的意愿塞人?”云浅月已经怒极。

“月儿!”夜天逸轻喝一声,眸光涌上怒意,沉沉地看着云浅月,“如今是父皇的旨意,你就非要往我身上按吗?”

云浅月忽然嘲讽地一笑,“有几人在皇上没死就坐在圣阳殿批阅奏折执掌天下?夜天逸,你的本事我比谁都清楚,你若是不同意,这一道圣旨能拿来?”

夜天逸看着云浅月,云浅月与他对视,两人中间气压极低,云王府大门口跪着的众人都感觉到森森冷意,须臾,夜天逸忽然一笑,笑意凉寒,“月儿,我以前以为这个天下没有人能如你一般待我好,谁也不能让你对我翻脸无情,拔刀相向。可是我竟错了,一个容景让你对我冷血无情,对他说,‘一人之重,全天下人之轻。’,我以为也就是一个容景而已。可是竟然不是,还有夜轻染、容枫、风烬、南凌睿、云暮寒……如今却又有了个云离。如今在你的心里,我与你十年的感情,连一个云离也不如是不是?他就值得你对我翻脸动手?不惜重语伤我?”

云浅月抿唇不语。

“父皇还躺在圣阳殿一日,我便是七皇子,便是他的儿子。我手里的东西只有北疆是我和你一同打下来的,回到这天圣京城,我的权利都是他给的!如今北疆远在千里,我的势力也远在千里,你以为我能手眼通天?真正的成为圣阳殿的主人呼风唤雨了不成?”夜天逸挑眉。

云浅月寒着脸不说话。

“圣旨给你,你愿意毁就毁吧!”夜天逸忽然撤了手,将圣旨扔给云浅月。

云浅月手腕一颤,圣旨“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砸到了地面的青石砖上,发出一声轻响。夜天逸仿若未闻,转身上了马车。帘幕落下,他再未看云浅月一眼,对文莱沉声吩咐,“回宫!”

“是!”文莱看了云浅月一眼,坐在车前,一挥马鞭,马车离开了云王府。

云浅月沉默地看着夜天逸乘坐的马车离开,直到马车走离她的视线,她才缓缓回头,低头看向地上的圣旨。老皇帝执掌江山一生,自然不是个垂垂老矣什么也不能动作的老头,即便他再形容枯槁,再卧病在床,再衣食不能自理,但他也是老皇帝,他遍布天下的因为以及手腕和动作一直掐着所有人的命脉,包括夜天逸。

她忽然闭上眼睛,眼前霎时一片黑暗,她却是灵台清明,下一刻,她出手,毫不犹豫地去毁地上的圣旨。

“不要!”云离一惊,身子向前,挡住了地上的圣旨。

云浅月看着云离,见他将圣旨护住,她声音轻浅,“云离,你躲开,我可以毁了它!”

若说在老皇帝寿宴那日,他对她拔剑相向,她敢当着各国使者和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毁了他的宝剑,她就已经抱有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更何况今日这小小的一道圣旨?她毁了又如何?大不了云王府和皇室抗争到底了!他还真能将云王府所有人押人天牢?

“我接旨!”云离紧紧攥住圣旨,才开口的声音沙哑。

“你接旨?”云浅月眯起眼睛。

“对,我接旨!”云离肯定地点头,“被封为云王府世子,被圣旨赐婚公主,这本来就是天大的荣耀和福分。为何不接?”

“云离,你可要想清楚。她是六公主!”云浅月看着云离。她第一次见到云离的脸可以这么白,不同于几次在她面前露出的熏红色,而是白如一张纸。她不觉得这样的他接这道圣旨是心甘情愿的。

“我知道她是六公主!我愿意接旨。”云离郑重地点头。

“我早就已经说过,人生短短几十年,自然快乐最重要。不必为了谁非要去牺牲,即便是云王府。我给你一个天梯,是想要你一展抱负,而不是这般委屈无可奈何地活着。人生就如一场戏,你唱够了我唱。未必我们就要听别人唱,而自己不唱。”云浅月认真地看着云离,语气清然,“云王府受牵连的虽然多,但也多不过皇室。又有何足惧?”

云离忽然垂下头,声音极低,“但这时候是多事之秋,云王府本来就在风口浪尖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总归要为了皇宫的皇后娘娘着想。”

云浅月抿唇,袖中的手不由得攥紧。她的姑姑……

“这圣旨我接!”云离拿着圣旨站起身,轻轻拂了拂因跪在地上而使衣摆上折起的褶皱,对云浅月文质彬彬一礼,声音不高不低地喊了一声,“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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