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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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乱动,死了得了。我死了所有人都省心,也不用天天遭刺客暗杀了,你们也不用以我为耻,看我不顺眼,时刻想骂我教训我了。你放开,我这就去死去。”云浅月无视云暮寒,用力推他的手。

“听话!不准乱动!”云暮寒见云浅月胳膊上的血越流越多,他脸色一沉。声音严厉了几分,面色森寒,“你再乱动我就将你扔出去喂狗。”

云浅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云暮寒,一时间身子颤了一下,但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更是大怒,双眸圆睁,大哭道:“你有本事就扔我,我偏偏乱动,就乱动,就乱动,就……容景,你抓着我做什么?放开我胳膊!”

容景看似轻轻扣住了云浅月的胳膊,但偏偏云浅月再也挣脱不得,他似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声音极其温和温柔,“乖,我知道你很委屈也很疼。别乱动了,否则这条胳膊真废了。你以后想吃芙蓉烧鱼都要别人喂你。”

云浅月哼了一声,当真不再动了。她虽然撒泼,但还是知道爱护自己的。只是觉得云老王爷这糟老头简直太可恨了。她非要翻身不可。这老头以后再敢欺负她,她就闹给他看。

云老王爷被刚刚云浅月的举动吓坏了,半响才找回声音,瞪着老眼软了口气道:“你个臭丫头,我不就说了你两句吗?你撒什么泼?看你这么精神,死不了。”

“你再骂我,我就死了。”云浅月没好气地道。

“臭丫头,好好地说什么死不死的话,晦气!你如今能活着回来该烧高香。这么多人看着你,你撒泼你不嫌丢人。”云老王爷瞪了云浅月一眼。

“你都不嫌丢人,我嫌什么?我人丢的够多的了,也不差这一点。”云浅月哼了一声,这个糟老头子,是他先说死的,如今又倒打一耙。她移开视线,这才看到大门口聚集了不少人,都看着她。

彩莲等人眼圈发红一副要哭的样子,还有不少人都紧张地看着她流血的胳膊,余光扫到云王爷紧张地神色和云老王爷虽然瞪眼但同样很紧张的神色,以及云暮寒僵硬紧绷的脸,心头微暖。

云浅月看着众人,第一次意识到这里是她的家啊!她不再是孤儿,而是有了亲人了。不同于前世一样要靠自己独自打拼,受了委屈要独自舔舐伤口,夜深人静孤影对月,形单影只,从小到大都恪守严谨,任何事情都追求完美,为了完成梦想将自己变成机器人,生活得毫无生趣可言。

这一世她重生在这样一个身份,虽然这个家的家室太高,地位太不同寻常,她的身份太麻烦,这个大家被时局牵动太复杂不被她喜欢,但有亲人的感觉还是让她从心里暖了起来。她可以再不必克制自己,将前世没做过的事情,没感受的亲情和那些在别人看起来或愚蠢,或任性,或刁蛮,或不可理喻,或毫不顾忌撒泼或十分幼稚可笑的种种事情都可以为所欲为不理会众人的眼光,随意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展露千百种性情。

这一种感觉,实在太好!好的让她想哭。所以刚止住的眼泪又噼里啪啦流了下来。似乎为这些年所承受的那些堆积的情感找到了一个发泄的源头。

眼泪滴在了容景的抓着她的手上,容景手似乎被灼烧了一般,微微一颤,他抬头看着她,眸光微紧,温声劝道:“好了,不要哭了,你今日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若是再哭的话会伤了身子的。”

“用你管,我就要哭。”云浅月瞪了容景一眼。

“好,那你就哭吧!”容景叹了口气,松开了她的手。

云浅月却是不哭了,觉得人真是不能太过被娇惯,才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几日,她就开始变得不是自己了。不过前世做得太多恪守严谨的自己,早已经做够了,今生有亲人宠着,她娇惯些又如何?

“哎,你个臭丫头,我这把老骨头哪日指定被你折腾死。”云老王爷看着云浅月哭,老眼眼眶发酸,见她胳膊滴滴答答流血不止,立即大叫,“快,赶紧给她止血,这么流下去还了得?”他喊完,见云暮寒不动,立即怒道:“寒小子,你还站着做什么?赶紧给她之血。”

云暮寒本来冷着的脸被刚刚云浅月的撒泼吓坏了,又因为容景一句话就让云浅月安分下来而面色僵硬,他看着容景,眸光微冷,并没有动。

容景恍若不觉云暮寒的视线,对云老王爷温声道:“云爷爷,还是我来吧!她中了三叶飘香,刚刚我将暗器拔除了,但是只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如今要重新包扎,还要开方子令她好好将养。否则这条胳膊以后真不灵活就麻烦了。”容景道。

云浅月闻言立即一动不敢动了,她的胳膊可真不能再因为她胡闹给废了。

“对,对,我老糊涂了,有景世子在这里哪里还用得到别人?快,寒小子,赶紧带着小丫头进府,让景世子给她包扎。”云老王爷一听三叶飘香面色一变,又听被容景拔除了脸色才缓和了些,连忙对云暮寒吩咐。

云暮寒站着不动,对云老王爷道:“爷爷,你怎么就不问问她是怎么受的伤?”

云老王爷斥道:“还能怎么受的伤?谁愿意受伤?我可是听说百多个杀手呢!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这点儿伤算什么?”

“她可是为了救景世子,替景世子挡了暗器。”云暮寒道。

云老王爷似乎怎么也没料到云浅月是为容景挡暗器伤的,不由一愣。

“浅月是为了景世子挡暗器伤的?”一直没开口的云王爷也是一愣。

大门口聚集的众人亦是齐齐一怔。

云浅月心里磨牙,该死的云暮寒,刚刚她还觉得这个哥哥很好,如今简直就是讨厌,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想起这件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居然还拿出来说。她立即大怒反驳道:“谁说的?就是我自己中了暗器伤的。”

云暮寒收回视线看着云浅月,眸光微冷,“是不是你自己清楚。”

“是又怎么样?我一不小心救了他而已,早知道疼死了的话,我才不会救这个黑心的。”云浅月哼了一声。

云暮寒闻言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云爷爷恕罪,都是容景的过错。我没有依你嘱托照顾好她。”容景此时面含歉意,对云老王爷深深一礼,语气实在像是愧疚自责请罪的模样。

“哈哈,这小丫头这么做就对了。也不白让你对她费心施教一场。”云老王爷不怒反笑,对云暮寒摆手,“快些,赶紧进府,再流下去血都该流尽了。赶紧让景世子好好给她包扎一番。”

“我会给她包扎,就不劳烦景世子了。”云暮寒道。

“你哪里有景世子医术好?还磨蹭什么?难道你真要小丫头流血流死你才甘心?”云老王爷对云暮寒瞪眼。

云暮寒看了容景一眼,再没说什么,疾步向府内走去。

“景世子,快些,我们去小丫头的浅月阁。”云老王爷招呼容景。

容景点点头,抬步跟上。

云王爷总感觉今日的云暮寒不对劲,但也没心情探究,也连忙抬步跟上。

彩莲、听雪、听雨等人眼圈发红地跟着也跑进府里,聚在大门口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想着原来浅月小姐受伤是为了救景世子……回到浅月阁,进了房间,云暮寒将云浅月放在床上,回头看着跟进来的容景。

“景世子,快些给这臭丫头包扎吧!她这小身子板也就这么点儿血,都流没了。”云老王爷催促容景。

“嗯!”容景缓步走到云浅月面前,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这般流血除了早先的故意哭闹一通,如今安安静静坐在床上,似乎这点儿伤对她来说真不放在心上。他挽起自己的袖子,又将云浅月的袖中挽起,动作轻柔地解开被血浸透的娟帕扔掉,露出她被伤得几可见骨的手背。

娟帕一撤掉,四周便响着一阵抽气声。

赵妈妈知道要清晰伤口,端了清水进来,看见云浅月的伤口险些将盆子扔了。

“这……这怎么会这么严重?”云老王爷颤着手指着云浅月的胳膊问。

云浅月白了老王爷一眼,“你以为我伤得多轻吗?”

“你个臭丫头!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敢跟我闹!你个……”云老王爷胡子翘起,对着云浅月大怒,手中的拐杖也举了起来,似乎要打她,又生生顿住。

“你打啊,最好狠狠打我一通。打死我看谁还管你叫爷爷。”云浅月仗着自己受伤,想着这个时候不治这个糟老头的破烂脾气什么时候治?

云老王爷哼了一声,放下拐杖,“等你伤好了我再打你。”

云浅月眼皮翻了翻,不再理会云老王爷,对着站在她面前像是木头一般杵在那里的云暮寒道:“哥哥,你怎么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看到你这张脸我就浑身僵硬,你快离我远些。”

云暮寒站着不动,脸色冰寒地看着云浅月血肉模糊一片的胳膊。

“云世子的确要躲开些,否则我没办法包扎。”容景对云暮寒道。

“寒小子,赶紧快躲开。”云老王爷对云暮寒挥了挥手。

云暮寒退开了些,但顶多挪动了两步,依然看着云浅月的胳膊。脸上的神色可以将一杯热水冻结成冰。

“哎,哥哥,你不用去皇宫吗?那清婉公主离开的了你吗?你这样看着我,会将我冻死的。”云浅月叹了口气,她这个哥哥别扭又可爱,虽然尽做些招人恨的事儿,但对她是真的不错的。这点她心里清楚。

“不去!以后都不会再去了。”云暮寒冷声道。

“寒儿,胡说什么?皇上允许你陪伴公主些日子,你如何能不去?月儿如今有景世子在这,会治好她的胳膊的。既然她再无危险,你还是去皇宫吧!”云王爷立即道。

“我说了不去以后就不会去。”云暮寒态度坚定,决然。

云浅月眨眨眼睛,想着她这个哥哥对清婉公主是真没心思吧?她也不主张没有喜欢和爱的婚姻。若是没有喜欢和爱,两个人都有心靠近对方试着去喜欢和爱也行,就像她想嫁给容枫,她第一眼就喜欢那个纯净如雪的男子,有欣赏喜欢做基础,她愿意去试着爱他,嫁给他。但云暮寒对清婉公主是连试都不愿意试,看来是没戏,勉强去和不喜欢的人接触,的确很难做到。

这样一想,云浅月开口道:“哥哥既然不想去就不要去了,清婉公主若是一辈子不好的话,总不能一辈子都赖上哥哥了。又不是哥哥害的她。就算是皇上,也要讲理。若是怪罪,就是昏君。”

云暮寒一愣,终于从云浅月手上移开看着她的脸。

“浅月,不准胡说!皇上怎么可能会是昏君?”云王爷连忙吓得出声制止。

“父王,你这一生怕这怕那,果然是太太平平。可是如今你即便怕这怕那,日夜不得安枕,可有用处?皇上是不是昏君,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天下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千载后自有人评说。”云浅月看向云王爷,淡淡道。

云王爷张了张口,想反驳,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嗯,臭丫头说得对。寒小子以后不必去皇宫了。皇上那里我稍后进宫去说一声。”云老王爷点点头,赞赏地看了云浅月一眼,转头对云王爷恨铁不成钢地道,“瞧你那窝囊样,连个娃子都不如。我老头子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贪生怕死的东西。日日委曲求全,你瞧你那点儿出息,越活越回去了。怪不得当年臭丫头的娘看不上你。”

“父王!”云王爷被戮到了痛脚,脸色不善。

“我说错了吗?算了,说你还浪费我口水。你现在就和我一起进宫见皇上。对了,去荣王府找上容老头子,他的孙子,我的孙女居然青天白日在京城大街上被拦截暗杀,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要皇上大力查出是哪个东西在背后下这等狠手,必须给我这个老东西一个交代。”云老王爷越说似乎越怒。

“父王说的是,此事必须要彻查。”云王爷这回点头同意。

“景世子,你就先在府中住下吧!小丫头的浅月阁大的很,多的是屋子,你要是不嫌委屈就住几日,小丫头这胳膊上的伤太重,需要你每日给换药,省得你从荣王府来云王府来回折腾了。”云老王爷刚要抬脚离开,想起什么,对着给云浅月轻柔清晰伤口包扎的容景道:“要是你不想住这里,那这府中你相中哪里就住哪里。若是你实在都相不中……”

“云爷爷,我没有那么多讲究的,就住这里就好。”容景摇摇头。

“那就好!你就住在小丫头这院子里吧!我先进宫了!你给小丫头好好包扎,盯着她不准随意乱动。”云老王爷很是满意容景居然这么好说话,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父王,这恐怕不太好。”云王爷一惊,连忙出声。

“有什么不好?就你多事儿,赶紧给我走。”云老王爷骂了云王爷一句。

云王爷噤声,他知道只要老王爷决定的事情他说话也没有余地。看向容景,只见他正极轻极柔地给云浅月包扎手臂,他忽然心思一动,想到了什么,面露惊骇。

“我不要!”云浅月大声反驳。这个黑心的居然还要住进来?还有没有天理?

“不要也不行。景世子都屈尊降贵委屈在这里当你的私人大夫了,你还闹什么意见?不准说话。”云老王爷回头对云浅月横了一句。

“我哥哥也会医术,也可以照顾我,容景还去上书房代课呢,我才不……”云浅月决定这回她要势必抗争到底,她本来打算这回真要和这个黑心的断绝来往,凭什么转眼他还要住到她的地盘来了?那她还有活路吗?

“我去和皇上说,景世子今日经此大难,明日自然不必去上书房代课了。”云老王爷看了云暮寒一眼,又道,“寒小子医术不如景世子,你的胳膊可不能落下伤疤,否则难看死了。另外我这就进宫去和皇上请旨,让寒小子奉旨追查凶手,他没工夫理你。你以为指着别人能追查出什么来?”

“那也不要,我自己可以……”云浅月打死也不要这个家伙住进来,她恨不得有多远离他多远。这胳膊的伤她自己又不是不能处理,以前身中好几枪的时候也有过,这个暗器的伤虽然霸道,但在她看来还吓不住她。

“你自己可以什么?你自己除了胡闹就会吃。再多说一句,你明日就给我去上书房上课去。我看那里你比较愿意去。”云老王爷哼了一声,截住云浅月的话,不理会她想跳脚大怒,对容景和蔼可亲地道:“景世子,就辛苦你些日子了。”

“云爷爷客气了!”容景似乎笑了一下,摇摇头,怎么看怎么温文尔雅。

云老王爷极为满意地点点头,再威胁警告地看了云浅月一眼,转身走了出去。云王爷惊醒,也看了云浅月和容景一眼,目光在容景浅笑的脸上停顿了一下,似乎叹了口气,也跟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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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同眠共枕

云老王爷和云王爷先后出了房间,脚步匆匆向外走去。

房间内,云浅月恼怒地瞪着云老王爷离开的身影,一股怒火憋在心口,奈何她总不能追出去将那个是她爷爷的老头暴打一顿,只能恨恨半响,收回视线,将怒火转移到正给她包扎的容景身上,冷嘲热讽地道:“看不出来啊,你还真本事的可以,给我爷爷灌了**汤。让他哪只昏花的老眼看见你如此好了?非要将她亲孙女我推进火坑受你荼毒?”

容景抬头看了云浅月一眼,并没言语,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臭丫头,你再给我胡扯一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我哪只老眼都没昏花,你给我安分点儿,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景世子能留下来给你治胳膊的伤是你的福气,别人千万金都求不来。再若是让我听到一句说他不好的话,我就将你送去皇宫让皇上指派教管的嬷嬷好好教导教导你。”云老王爷刚走到浅月阁门口,听到云浅月的话,顿时大怒。

云浅月闻言立即想起了小燕子里的容嬷嬷,心里一寒,重新看向外面,哼了一声。想着这老头耳朵竟然这么好使?

“云爷爷也是有武功的。”容景温声给云浅月解惑。

“糟老头子!”云浅月低下头,低咒了一声。

云老王爷直着腰板等了半响,再没听到云浅月说话,才满意地向外走去,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对里面喊,“寒小子,你也出来,这就跟我和你父王一起进宫请旨彻查这件事情。反正有景世子在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云暮寒站着不动,恍若未闻。只看着容景和云浅月轻柔地包扎。

“还不快出来!还磨蹭什么?快点儿!非要等着我这把老骨头进屋去拽你出来?”云老王爷又催促。

“哥哥,你快去吧!别让这个讨人嫌的老头在我院子里待着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云浅月深吸了一口气,为了克制住自己不出去将那头暴打一顿,因此背上大不孝背的名声的话,也催促云暮寒。

云暮寒抬起头看向云浅月,见她本来因为流血过多过于苍白的小脸此时被气得通红,配上她纤细柔弱的身子,以及一双微鼓的大眼睛,看起来分外夺人心魄。他移开视线,面色冷然地看着容景,声音僵硬,“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景世子住在舍妹的院子里多有不便,也会惹人闲话,就去住我的院子里吧!”

“我和她虽然没有师徒之份,但也是有师徒之实的。只要云世子不说闲话,我估计这天圣上下是没有人会说闲话的。”容景手下动作一顿,微微抬头看向云暮寒,声音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冷嘲,“怎么?云世子难道还以为我会喜欢上令妹不成?就她这副德行,似乎还入不了本世子的眼。云世子多虑了。”

云浅月猛地偏头,咬牙切齿地看着容景,“谁入的了你的眼?”

“入得了我的眼的那个人……”容景看着云浅月,微微一笑,并不再说下去,对云暮寒提醒道:“云世子该离开了,云爷爷等得急是小事儿,若是耽误了追查凶手可是大事儿,你总不想让那背后凶手逍遥法外吧?否则你妹妹的伤岂不是白受了?”

云暮寒面色微沉而冷凝地看着容景,须臾,他转身一言不发地出了房间,很快就到了门口。站在门口等着他的云老王爷似乎说了他一句什么,没听到他回声,三人离开了浅月阁。

云浅月看着云暮寒身影离开,此时也觉得她这个哥哥今天有些不对劲,她放下恼怒,收回视线对容景问道:“你发现没?我哥哥很不对劲。”

“嗯!”容景点点头,温声道:“大约是这些时日被清婉公主给折磨惨了。”

“很有可能!”云浅月顿时心有戚戚焉,如今容景就是在折磨她。

容景不再说话,给云浅月清洗完伤口上了药,又给他轻柔仔细地包扎好,才罢了手。对她温声道:“你的确是该老实一些,这伤口不能再轻举妄动了。否则你这条胳膊以后即便好了也会失了灵动性。”

云浅月低头看向自己手臂,暗叹他包扎手法真不错。哼唧了一声,算是默认。

“是啊小姐,景世子说得对,您可再不能乱动了。这手臂可一定要好好养好了。”赵妈妈心疼地看着云浅月包扎好的手,又连忙恭敬地对容景道:“景世子辛苦了!您洗洗手!奴婢这就去给您和我家小姐端饭菜来。”

“嗯!”容景点点头,转身走到清水盆去净手。

赵妈妈端着血水盆子走了出去。又对站在门口的彩莲、听雪、听雨三人道:“还站着做什么?赶紧侍候小姐换衣梳洗一下。”

彩莲、听雪、听雨三人这才惊醒,此时都齐齐走了进来,她们没有赵妈妈年纪大经历的多,如今显然被云浅月胳膊上的伤吓坏了,一张张小脸惨白,眼圈发红,来到云浅月床边,都低低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小姐……”

“行了,我不是没事儿吗?看你们三个这样子我好像快要死了似的。”云浅月受不了这阵仗。对着三人摆摆手,安慰道:“真没事儿,你看我还能……”她说着不由自主地去动胳膊,想给三人展示。

“小姐,您快别动了,非要我们心疼死吗?”彩莲一把按住云浅月的胳膊。

“是啊,小姐,您要听话,可不能动了,万一这胳膊废了,将来可怎么办……”听雪和听雨也连忙上前按住云浅月的胳膊哽咽地道。

云浅月看着三人,三只手按在一起,三双眼睛都紧张地看着她的胳膊,眼中实实在在显现着害怕和关心,她心头刹那暖如春水,眼眶有些微热,笑着道:“知道了,三个小丫头就是三个老奶奶,有你们整日里唠唠叨叨看着我,我哪里还敢乱动。”

三人闻言“扑哧”一声,破涕为笑。

彩莲这才松了手,嗔怪地道:“小姐越来越顽皮了,哪里怪得我们在你面前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听雪、听雨也松了手,笑呵呵地道:“就是,小姐这样子顽皮,我们不想变成老奶奶都不成。”

云浅月抬眼望天,然后收回视线又嘻嘻一笑,没头没脑地丢出一句话,“我年轻嘛!证明我年轻,有活力。”比前世那个身体小了十年,可不是年轻?

“人家玉凝小姐还比小姐您小一岁呢!人家就稳重。”彩莲笑着继续嗔道。

“玉凝啊……”云浅月目光看向容景,见他径自净了手,已经坐在了桌前,正自己斟了茶品着,动作优雅,行止随意闲适,没有半丝客人的自觉,真当自己家了,她脸色立即一黑,哼道:“不过是个小老太太而已,规规矩矩有什么好的?你要觉得那玉凝好,明日我将你送去丞相府给了她如何?”

彩莲笑意顿收,眼圈又红了,急声道:“小姐真坏,每日里都威胁我,半分玩笑都说不得,明日奴婢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云浅月轻咳了一声,从容景身上收回视线,用那只完好的手摸摸鼻子,不自然地道:“我就说说而已,你当什么真?”顿了顿,她瞪了彩莲一眼,“你可不就是话多吗?快点儿给我找衣服,一身血味,难闻死了。”

彩莲嘟起嘴,连忙去给云浅月找换洗的衣服。

“你先出去一下,我要换衣服。”云浅月见容景听她说换衣服都没动,开始赶人。没眼色的家伙!

“你又不是没在我面前换过衣服,那么几两肉,谁会看!”容景坐着不动,闲闲地看了云浅月一眼,继续品茶。

彩莲、听雪、听雨三人都倒抽了口凉气,小姐以前在景世子面前换过衣服?

云浅月一气,低头,她小小的身板,小小的胸脯,这不知道是被他第几次嫌弃了。不理会那吓傻了的三人,她恶狠狠地道:“你也没几两肉,少没事儿总拿出来说。五十步笑百步。别在我屋子里待着,赶紧走。看见你就碍眼。”

“可惜云爷爷让我在这里好好看着你,真是不令你碍眼都不成啊!”容景放下茶杯,慢悠悠地道:“你真当我愿意在你这里待着?你这里比我自己的家的布置摆设差远了。若不是云爷爷所托,你又因我而受伤,我说什么也不会在这里待片刻的。”

“我爷爷的话你就那么听?我爷爷让你去死你去死不?”云浅月嘲笑他。

“云爷爷是长辈,他的话自然该尊敬听从。至于让我去死的话,我估计也就你说得出来,云爷爷是不会对我说的。”容景话落,对云浅月催促道:“还不赶快换衣服,难道你不饿?你不饿我也要饿了。”

“你想想那三个开膛破肚的死尸,你还吃得下去饭?”云浅月故意恶心他,想着这个家伙吐得稀里哗啦,她就浑身说不出的舒服。

容景面皮奇异地抽搐了一下,看向云浅月的眸光有几分懊恼,“吃得下!”

“那好吧!我看着你多吃些。”云浅月忽然一笑,对外面喊,“赵妈,快将饭菜端进来!”

赵妈妈在外面应了一声,似乎端着饭菜正走来,已经可以闻到一阵饭菜香味。

彩莲找出崭新干净的衣服来到云浅月身边,她看了容景一眼,犹豫地想开口,还没等她开口,云浅月就用那只完好的手臂将身上的外衣利落地解开脱下,扔到了地上,伸手抓过干净的衣服往身上套,对彩莲吩咐,“将这衣服扔了!”

彩莲一惊,想要阻止云浅月已经来不及,她见容景连向这边瞟一眼都未曾,只能打住了要出口的话,连忙帮云浅月套上外衣,想着小姐也太不顾忌了,还好里面有中衣,可是这种当着男子的面换衣服的事情还是太过失礼,传出去也对名声不好。但是想到小姐根本不顾忌名声,只能心里叹气。

赵妈妈端着饭菜进来,见云浅月就坐在床上换衣,也没去屏风后,而容景就坐在屋内也不曾避嫌,仿若无视,她愣了一下,将饭菜都端来桌子上摆上。

彩莲此时已经帮云浅月穿戴好,云浅月僵着那只不能动的胳膊下床,走到桌前坐下,这才发现她伤的是右手,恼恨地瞪了容景一眼,只能用左手拿起筷子,幸好她两只手都可以用筷子,这是当初打左右手抢法的时候跟着练起来的。“吃啊,不用客气,你今天能吃多少,我管多少。”云浅月一副主人对客人热情招待的架势。

“嗯,我不会客气的。”容景笑着看了云浅月一眼,也拿起筷子。

云浅月确实是饿了,开始风卷残云,不出片刻就将肚子塞进去不少东西,她抬头看容景,见容景丝毫没有半丝无食欲的样子,她嗤了一声,故意道:“你倒是真吃得下。想想那开膛破肚出来的东西,那可是肠子肚子外加杂七杂八心肝肺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容景筷子一顿,抬眼看了云浅月一眼,继续吃了一口菜,没半丝不适,缓缓道:“看你吃的香,有你坐在我面前,我每次都会食欲大增,不会吃不下的。”

云浅月想着感情他当她是开胃的菜了。没恶心着他,也觉得没趣,不再说话。

容景也不再说话,只是在云浅月没注意的时候筷子却放慢了。

吃过饭后,云浅月懒洋洋地靠着椅子坐着,容景起身坐在了房中唯一的一张贵妃榻上。二人都不再说话,闭目养神。

彩莲、赵妈妈等人本来还想询问今日小姐和景世子被刺杀的事情,但没想到景世子留了下来,她们当着容景的面总是拘束不敢放肆,所以也就不再问,齐齐退了下去。

走到门口,彩莲犹豫了一下,停住脚步回头,看了容景一眼,对云浅月轻声问道:“小姐,给景世子收拾哪间房间住下?”

云浅月皱眉,睁开眼睛看了容景一眼,见他闭着眼睛不动,她哼道:“咱们院子里有狗窝猪窝什么的吗?收拾出来给他住。”

“小姐……”彩莲一吓,看向容景,想着小姐对谁都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对染小王爷,对睿太子,对四皇子等都好说话,从来不是这么口气臭无礼,怎么就对景世子不好说话呢!景世子这么好,小姐还为他挡了暗器,按理说如今该好了才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容景睁开眼睛看了云浅月一眼,淡淡道:“若没有地方,我就住你屋子里了。你看着办吧!”

“做梦!”云浅月嗤了一声。

容景不再理会她,继续闭上眼睛。

“小姐,咱们院子里最好的房间就是您隔壁的西厢房。奴婢收拾出来给景世子住,您看行吗?”彩莲小心翼翼地道。

云浅月不言语,当没听见。

彩莲等了半响都没得到回应,看看容景,又看看云浅月,转身走了下去。想着无论景世子住不住,还是将西厢房先收拾出来好了。

房中再无人说话,二人都闭目养神。

天色此时还早,太阳从浣纱格子窗射进来,分别打在二人身上,屋中流淌着宁静的气息。暖而静。

云浅月在这种暖而静的气氛中渐渐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容景许久后睁开眼睛看向云浅月,见她微仰着头,闭着眼睛,胳膊僵着,姿势虽然不雅,但睡相却是极为好看,巴掌大的小脸肌肤莹润,如一块上好的美玉,长长的睫毛覆盖住她那双清透的眼,此时阳光打在她的脸上,静谧而美好。他眸光微凝,许久移不开视线。

浅月阁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容景这才移开视线顺着窗外看去。只见云孟带着好几名太医院的太医匆匆赶来,其中有一名女医正。太医后面匆匆跟着在皇上身边侍候的陆公公,以及在皇后身边侍候的孙嬷嬷。

“告诉他们,就说不用太医了!她的伤口已经被我包扎好了。浅月小姐已经睡下,任何人都不准打扰。”容景收回视线,对正要推开门禀告的彩莲道。

“是!”彩莲应了一声,连忙迎向了云孟和他带来的人。

不出片刻,外面响起一阵话语声。云孟才想起景世子是懂医术的,虽然白忙一场,但知道云浅月无事心中还是极为高兴。

陆公公和孙嬷嬷对看一眼,陆公公开口道:“皇上让老奴过来看看浅月小姐的伤势,不想如今浅月小姐睡了,可是老奴也不知道浅月小姐到底伤得多重,要不令一位女医正进去看一眼浅月小姐的伤,老奴也好回去和皇上有个交代。”

“皇后娘娘命奴婢来也是为此,皇后娘娘听说小姐遭遇刺杀,惊吓了半响,本来要亲自回来看浅月小姐,奈何皇上不准,说如今外面正乱,怕娘娘也出事儿,所以娘娘只能命老奴自己来了。皇后娘娘如今怕是正在宫里急得团团转,老奴若是见不到浅月小姐,如何回去和皇后娘娘交待呢!”孙嬷嬷也立即道。

“这……”彩莲看着二人,这两人分别是皇上和皇后身边的红人,但刚刚景世子吩咐了任何人都不准进屋去,她一时间踌躇地低声道:“可是我家小姐真睡下了,小姐受了惊吓,还哭了好半响,刚刚才安抚住睡下,万一吵醒了小姐……”

“让女医正悄悄进去看一眼不就妥了,杂家也好和皇上交待啊!”陆公公道。

“这……”彩莲也想不出如何阻拦的话。目光看向屋内。

“陆公公,孙嬷嬷,景世子的医术自然是没得挑的。是老奴当时急得糊涂了才跑去了太医院。惊动了皇上和皇后娘娘,既然有景世子医治了小姐的伤,应该是无大碍的。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放心就是了。”云孟虽然偶尔糊涂些,但能坐云王府大管家的位置多年,自然心中有几分计较,他见彩莲神色有异,就知道定然有所隐瞒。遂开口道。

可是陆公公和孙嬷嬷又是何等人?自然也看到了彩莲异样,对看一眼,孙嬷嬷笑着道:“景世子的医术奴婢自然是放心的,但是皇后娘娘毕竟太担心浅月小姐,老奴没见到浅月小姐安然无恙也不好回去交待。这样吧,就不用女医正进去了,老奴进去看一眼就出来。决计打扰不到浅月小姐的。如何?”

彩莲觉得陆公公和孙嬷嬷的话都很合理,但她想起容景的交待,还是摇摇头,“小姐睡觉极轻,稍微有些动静就会醒来,还是……”

“彩莲,让孙嬷嬷进来!”正在彩莲绞尽脑汁想着托词的时候,屋内传来云浅月有几分疲惫困意的声音。

“是,老奴不打扰小姐,看一眼就走,回去禀告皇后娘娘也可以放心。”孙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向屋内走去。

彩莲想着她真没用,只不过阻挡两个人都做不来。屋内还有景世子呢!这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关着房门,主要是景世子在小姐的闺房内,未出嫁许夫家的女子从来是不准男子踏入闺房的,今日是景世子为了给小姐包扎伤口例外,但是包扎完伤口却没有走还逗留在闺房内,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若是被传出去,不仅小姐的名声,就是景世子的名声也是有害。她连忙跟在孙嬷嬷身后,想着希望景世子躲进了屏风后就好了。

彩莲快走两步,先孙嬷嬷一步推开房门,入眼容景还是半倚着贵妃榻躺着,连地方都没挪,她小脸一白,垂下头。

孙嬷嬷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也看到了容景,她一惊,脚步猛地顿住。不过毕竟是在宫里生活的老人,很快就恢复神色,恭敬地走了进来,对依然保持姿势闭着眼睛的云浅月和淡淡看着她的容景一礼,“老奴拜见浅月小姐!”

后面省去了对容景问礼的话!似乎屋中根本就没这个人!

外面陆公公等人都静静等着,显然在注意着屋内动静。虽然看不见屋内情形,但是声音却是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告诉姑姑不必担心,我没事儿。只不过明日估计是去不了皇宫上书房了,也去不了她那里了。明日你将姑姑给我娘绣的祈愿符给我送来吧,等我胳膊的伤什么时候好了,再去宫里看姑姑。”云浅月睁开眼睛看了孙嬷嬷一眼,眸光闪过一抹赞赏,不愧是皇后身边的人。

“是!”孙嬷嬷从进来那一眼后始终没抬头,很是恭敬应声。

“另外让姑姑最好给皇上姑父吹吹枕边风,让皇上姑父将背后的凶手帮我揪出来。要是等我伤好了还没查出来的话,我就亲自去揪,到时候将整个京城掀翻了皇上姑父可别怪我。”云浅月向外看了一眼,懒洋洋地道。这话当然是说给陆公公听。

陆公公一哆嗦,想着浅月小姐真是什么都敢说,看来没吓坏脑子,果然是天圣第一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这么大的血腥场面都没能将她怎么样。他在外面立即躬身,“是,老奴……一定原话禀告皇上……”

“嗯,那就好。别打扰我睡觉了。”云浅月重新闭上眼睛,挥挥手。

“奴婢告退!”孙嬷嬷低着头又给云浅月和容景施了个告退礼,倒退着走了出去,走时还不忘关上了房门。

彩莲松了一口气,和云孟一起将陆公公和孙嬷嬷等人送了出去!

一行人离开后,云浅月继续靠着椅背去会周公。

容景看着云浅月,见她说睡着就睡着,到也本事。温声道:“去床上睡!”

云浅月一动不动,当真睡觉一般,对他理也不理。

容景看了她半响,无奈叹息一声,坐着的身子站起来,走到云浅月身边,弯身将她抱起,向床上走去。

“我要晒太阳,你多事儿做什么?”云浅月闭着眼睛不睁开,困倦浓浓地道。

“你不难受我看着你难受。”容景低头看了她一眼,温声道。

“那你不会别看。”云浅月哼唧了一声。

容景当没听见,见她放在床上躺好,将她那只受伤的手臂放平,给她盖上薄被,自己也躺了下来。

“喂,你躺这里做什么?下去!”云浅月睡虫醒了一般,睁开眼睛瞪着容景。

“你睡觉很不老实,我怕你碰了胳膊。”云浅月按住她要起来的身子,看着她瞪眼的样子,声音柔缓,“你忘了在灵台寺后山别院你喝酒大醉被冻醒那一次了?你若是不将被子踹开,睡觉不老实,如何会冻着?”

“你还有脸说,那次还不是因为你!”云浅月想起那次半夜起来好几次摸不着被子就气不打一出来。

“我有一部分原因,但主要还是你睡觉太不老实了。”容景将另一只没按住她手臂的手放在她脸上,将她眼睛盖住,“睡吧!我对你没兴趣的。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对你怎么样。我是想着早些将你手臂养好了,我也好早些离开。你这里我真是住不习惯。”

“毛病多!我对你更没兴趣。”云浅月不再赶人,她睡觉的确睡品不好,时常半夜去下地摸被子,以前也是,如今这个恶习还带到了古代来。为了这个胳膊早些好,她也早些摆脱这个魔爪,她认了。

容景见云浅月安分下来,也不再说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也闭上了眼睛。

云浅月本来这个身体就因为给容景治疗顽疾废去一身功力虚弱不堪,后来没休息就在容景书房关了半个月日夜看书,到如今就武状元大会上和老皇帝暗中较劲惹了风波,如今还没休息又遭遇百名死士刺杀,又流血过多,早已经受不住,很快就睡了过去,椅子上毕竟没有床舒服,她这回睡得很沉。

容景半响后睁开眼睛看着云浅月,睡熟的她脸上没有那么多丰富的表情,恬静酣然。他清泉般的眸光渐渐暖如三月阳春的水,盯着她看了许久,无奈一叹,伸手揉揉额头,苦笑了一下,再次闭上眼睛。

不出片刻,容景也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二人睡得正熟,云孟去而复返,脚步匆匆又来到了浅月阁。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夜天倾。云孟老脸犹豫不快,显然是不想带夜天倾来,但是奈何不住夜天倾太子的身份,如今老王爷、王爷、世子都去了宫中,府中除了云浅月只有他主事,他拦不住夜天倾,只能将其带了来。

夜天倾抿着唇,脸色有些发白,衣袍一角沾了血迹,步履匆匆跟在云孟身后,显然是从云浅月和容景被刺杀的现场过来。

云浅月虽然熟睡,但是对夜天倾的脚步声极其敏感,她厌恶地皱了皱眉。容景伸手拍拍她,“不用理会,继续睡。”

云浅月果真散开眉头,继续睡去。

“莫离,将他拦住!就说浅月小姐吩咐不见任何人,若是硬闯,你就动剑。伤了他有我顶着。”容景对外轻声吩咐了一句。

“是!”莫离应声,飘身落在了院子中,长剑“刷”的一声横在了夜天倾面前,对夜天倾冷声道:“太子殿下请留步,我家小姐吩咐,任何人都不见!”

“怎么又是你?”夜天倾被迫停住脚步,冷着脸看着莫离。

“还请太子殿下离开!”莫离面无表情地看着夜天倾。

夜天倾对于莫离两次无礼的举动心中大为光火,他面色阴沉地看着挡在他面前的剑,“我来看你家小姐,你屡次对我不敬。你有几个脑袋敢阻拦本太子?滚开!”

“我是我家小姐的贴身侍卫,我的面前没有什么太子,只听小姐吩咐!”莫离冷冷地道。丝毫不将夜天倾的威胁看在眼里。

“放肆!你面前没有什么太子?我今日就要知道知道你面前对着的是谁!”夜天倾勃然大怒,对着莫离就挥出一掌。

莫离侧身躲过,长剑出销,简单的一个动作,一道寒光一闪,夜天倾的半截衣袖被销落在地。他站在原地不动,看着夜天倾倒退了两步,冷冷警告道:“我奉命行事!太子殿下若是再要动手,休怪我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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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赏心悦目

夜天倾捂住胳膊,脸色青白交加地看着莫离。

莫离冷脸以对,一双眸子连半丝温度也无。

夜天倾丝毫不怀疑只要他硬闯或者动手,莫离手中的剑绝对不会再客气。以他的武功和莫离差了不是一点半点。那么再动手的话,他被销落的也许就不仅仅是刚刚这半截衣袖了,他凤眸阴沉,却是再不敢轻举妄动,但这么些年来从来无人敢对他放肆,终究是忍不住恼怒,转头对云孟怒道:“云大总管,这就是你们王府的护卫,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本太子不敬!”

云孟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也没想到莫离居然真敢对太子殿下动手。他定了定神,对夜天倾躬身一礼道:“太子殿下恕罪,这也不怪他,他是我家小姐的贴身侍卫,只奉我家小姐一人命令。即便是太子殿下也是一样不例外。”

“好一个忠心护主的护卫。既然如此护主,为何还导致月妹妹受伤?这等失职的护卫还留着有何用?”夜天倾怒火不出,阴沉地看着莫离。

“我家小姐就这一名贴身隐卫。而那刺杀的人是百名死尸。以一人对百人,太子殿下想必也能想象当时情况危险,这也不怪他。”云孟虽然心中对夜天倾不满,但他毕竟是太子,只能耐着心解释。

夜天倾冷哼一声,刚要再说什么,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大笑,“本太子老远就听到这院子里热热闹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天圣的太子殿下!百闻不如一见,天圣太子殿下的丰姿当真是无人能及啊!”

夜天倾猛地转头,只见南凌睿正走进来。

南凌睿没有身穿西凉太子的服色,而是一身华丽的锦袍玉带,因为昨日和夜轻染一起中了容景的算计,上吐下泻了一夜,好一番折腾,导致今日面色有一种虚脱的苍白,手中打着仕女图的折扇,走路一步三晃,他目光定在夜天倾被莫离斩断了半截的衣袖上,笑得放肆邪魅,这一番褒扬,却是极尽能事地笑话了夜天倾。

夜天倾看到南凌睿嘲讽邪肆的笑容以及明显人都能听出他贬低的话语,脸色霎时阴沉,他眸光冷寒地看着南凌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一步三晃地走路,道:“原来是南梁睿太子!都言睿太子风姿独具,今日一见果然令本太子大开眼界。”

“哈哈,那是自然。本太子向来是风姿独具,别人学不来的。”南凌睿仿佛没听出夜天倾看着褒奖实则贬低的反话,大笑起来。手中的仕女图展开得更大,明晃晃的阳光照耀下,扇面上的仕女百媚千娇。

夜天倾大概是没想到南凌睿居然这么不要脸,他沉着脸看着他,“睿太子不在行宫待着,如今会出现在这云王府?而且这里还是月妹妹的浅月阁,睿太子不会告诉本太子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吧?”

“自然是知道的,本太子昨日大半夜的在这里还吃了一席饭菜呢!如何能不知道这里是浅月小姐的浅月阁?至于来云王府嘛……”南凌睿收了笑,看着夜天倾,卖了个关子,手中折扇一开一合,极其风流无比地道:“今日早上本太子就吩咐将我的行囊全部送到云王府来了。未来在天圣这一段日子,本太子就住在云王府了。”

夜天倾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瞬间眉头挑得老高,“你说你要住进云王府?”

“是啊!”南凌睿点点头,笑着道:“夜太子耳朵没聋,没听错。”

“父皇给睿太子安排了行宫,睿太子却不住,何故要搬来云王府?”夜天倾挑眉,再不掩饰自己冷沉的脸色,冷冷看着南凌睿,“睿太子这是违抗父皇圣旨!”

“本太子昨日在这里吃坏了肚子,自然要在这里养伤,云王府要对本太子负责。今日早上本太子已经上奏天圣吾皇,这事情天圣吾皇是答应了的。”南凌睿无视夜天倾阴沉的脸,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变,说罢,忽然转了个话音,看向云浅月的主屋,得意地道:“而且是昨日浅月小姐请我住进来的!本太子总不好拂了浅月小姐一番好意啊!”

“你说她请你住进来的?”夜天倾忽然想起昨日暗探禀告南凌睿随云浅月和容景来云王府之事,但当时他因为云浅月在武状元大会上当众打他的脸面要嫁给容枫之事大怒,也就没在意此事,如今不曾想原来云浅月是请南凌睿住进来的吗?她先是非容枫不嫁,如今又和南凌睿勾搭,她到底想做什么?

“本太子难道还骗夜太子不成?”南凌睿收回视线,很肯定地道:“要是不信夜太子可以进去问问浅月小姐。”

云孟站在一旁闻言冷汗森森,他想着这南梁睿太子真是个戮人痛处毫不手软的主,明知道有莫离在太子殿下根本就进不去浅月阁,还偏偏拿出来说。

夜天倾额头青筋跳了跳,似乎已经怒到极致,但南凌睿如今毕竟是天圣贵客,所以,他极力隐忍着怒意,沉声道:“既然是月妹妹盛情相请,睿太子又得父皇恩准,那就在云王府住下也无不可。本太子不过是怕云王府没有行宫好,慢待了睿太子而已。”

“云王府的确没行宫好,但是有浅月小姐在的地方,再不好本太子也认为奇好无比,所以,夜太子就不必为本太子操心了。”南凌睿折扇轻摇,话落,忽然走上前一步,靠近夜天倾,对他低声道:“本太子刚刚可是听说了浅月小姐和景世子被人筹谋暗中刺杀的事情了。这天圣京中实在太不太平,本太子可不敢再住在行宫了,本太子还想多活几年呢!万一我被人杀死了的话,我南梁府中那些美人儿定会伤心死的,我舍不得她们伤心,所以还是留着小命为好。”

夜天倾眼睛眯起,看着南凌睿。

南凌睿又凑近一寸,对着夜天倾神秘地道:“本太子也听说今日在上书房景世子说丞相府的小姐大才堪当国母的话,可是转眼间这话还没热乎就有人公然刺杀景世子和浅月小姐,这事情实在蹊跷啊!”

夜天倾心思一动。

“你说浅月小姐这么一个小毛丫头,简直可以用狗屁不通来形容,居然有人来刺杀她,可笑不可笑?她活着就是一个小废物,何人居然连小废物都容不下?”南凌睿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将夜天倾当成了知心好友一般,“不过也许是被景世子连累的,景世子可是天圣第一奇才,御书房时候天圣吾皇不是说天圣有景世子在,可抵十万雄兵吗?有些人想对天圣不轨,害了景世子。”

夜天倾依然沉默,继续看着南凌睿,冷寒褪去,这回心里不知道想什么。

南凌睿又凑近一步,哥俩好地将胳膊搭在夜天倾肩上,毫无半分心机地悄声道:“夜太子,没想到天圣皇城这么不太平,早知道本太子打死也不来的。居然有人连荣王府的景世子和云王府的唯一嫡女也敢刺杀。不过本太子来了也不觉得后悔,这天圣的姑娘小姐们实在是太令本太子心动了。尤其是烟柳楼的素素姑娘,那身段柔得都能滴出水来,那眼儿媚得,将本太子的魂儿都勾去了,还有那……”

“睿太子!”夜天倾本来想从南凌睿口中套出些有用的消息来,也想借此判定南凌睿的想法,看他是否对天圣图谋不轨。毕竟南梁日渐坐大,但是没想到这个南凌睿脑子里都装得是这些东西,说着说着就下道,他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跟他闲扯,推开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莫离,对云孟道:“我不过是听说月妹妹受伤,担心她身体,特意过来看看。既然她在休息,那我明日再来。”

“老奴会告知我家小姐的。”云孟立即躬身。

“本太子还要进宫和父皇禀告彻查此事,睿太子既然身体不舒服,还是好好养病为好,若是睿太子在天圣被照顾不周的消息传回南梁,南梁王还以为我天圣欺负了他的太子!”夜天倾看向南凌睿。

“哈哈,我父王啊,好说!”南凌睿不以为然。

夜天倾不再理会南凌睿,转身出了浅月阁,一如来时一般脚步匆匆向外走去。

南凌睿看着夜天倾离开,直到夜天倾身影走得没了影,他才收回视线,摇着仕女图一笑,对云孟道:“你说这夜太子是不是很有意思?”

云孟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对着南凌睿一礼,压低声音道:“睿太子,我们在这里吵到小姐定会睡不安稳,依老奴看您身体不舒服,还是回房休息吧!”

“别说就两个人,就算两千人,你家小姐只要不想理会,也能睡得安稳。”南凌睿看着云浅月的房间,没有走的意思。

“这院子里也住着景世子呢!景世子可是个喜静的。”云孟又低声提醒。

“哦?景世子也住在了这里?”南凌睿转头看云孟。

“是啊,小姐的伤势很重,老王爷将景世子留下来给小姐好好看诊。”云孟点头。提起云浅月的伤势,他老脸不免挂满忧色。

“景世子的确是个喜静的,既然如此,本太子就不进去了。还是去和老王爷下棋得了。老王爷棋艺虽然没有本太子好,但聊以解闷也还是好的。”南凌睿转身欲走。

云孟嘴角抽了一下,明明昨日睿太子和老王爷下棋下输了,今日居然不知脸红的说老王爷的棋艺不好,他不敢和这位睿太子争辩,只能轻声提醒,“睿太子,老王爷和王爷刚刚进宫了。您还是回房里歇着吧!”

“原来进宫了啊!”南凌睿皱眉,随即摆摆手,“那你去将烟柳楼的素素姑娘给我叫来,素素姑娘的歌和曲不错,给本太子解闷也好。”

云孟一惊,“睿太子,这里是云王府,那烟柳楼的女子怎可随意进来?”

“她哪里是随意进来?不是有本太子的命令嘛!”南凌睿不以为然,对云孟指使道:“你还不快去?否则我就在这里不走,让你家小姐和景世子都睡不好觉。”

云孟脸色不好地看着南凌睿,“睿太子恕罪,这等命令恕老奴做不到。云王府何等尊贵?岂能是烟花女子能玷污的?”

“云王爷的第几房小妾不是就出身在望春楼吗?本太子不过是她来我给唱唱曲而已。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昨日老王爷可是说了,本太子在府中一应所求都不限制。”南凌睿瞪眼。

“这……”云孟一时无言。想着昨日晚上老王爷是这样交代了一句话,他不明白老王爷怎么就看这睿太子顺了眼,居然让他住进云王府不说,还让他四处溜达,而且告诉他有求必应。

“还不快去!”南凌睿催促云孟。

“睿太子,府中也有歌姬的,您要解闷还不好说,老奴这就将歌姬叫到你房里就是了。哪里非要烟柳楼的素素?”云孟想来个折中之法。

“不行,本太子就要素素。你府中的歌姬能有素素唱得曲好吗?能有素素长得国色天香吗?能有素素的皮肤白吗?能有素素……”南凌睿不同意。

“莫离,将他给我扔出去。”屋中忽然传出容景的声音。

南凌睿一愣,似乎没想到容景在云浅月的屋中,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房间。那个房间帘幕遮掩,门窗紧闭,他什么也看不到。

“是!”莫离早就想将南凌睿扔出去了,此时听到容景的命令,欺身上前。

“喂,你不是月儿的侍卫吗?怎么听他的?”南凌睿指着莫离。他身子发虚,如今自然不是莫离的对手,他要想扔他轻而易举。

莫离脚步一顿,但还是很快就来到了南凌睿身边,瞬间出手扣住了他的肩,手腕轻轻一个用力,南凌睿的身子飞了出去。

云孟似乎也没想到容景还逗留在云浅月的房间,他惊讶刚袭上眼帘,见莫离将南凌睿真扔了出去,面色大变,连忙飞身向南凌睿被扔出的方向追了出去。莫离的身手他可是清楚的很,睿太子如今是贵客,昨日又被泻药折腾了一夜,武功全然用不上,这样一摔的话,他哪里承受得住?若是睿太子在云王府受伤致残,南梁王大怒,皇上也会大怒,那云王府可就要倒霉了。

南凌睿的身子在半空一个打转,轻飘飘地落在距离浅月阁不远处湖边上。那条湖正是上次凤侧妃被扔进去的湖。

云孟随后来到,见南凌睿没事儿大松了一口气。

南凌睿看了一眼距离他脚落地不到半步的湖边,但凡莫离再用力一分,他此时非要成个落汤鸡不可。他唏嘘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折扇,完好无恙,松了一口气,再抬头,毫无半丝恼怒地对依然吓得脸色发白的云孟笑道:“还好本太子的这把玉扇没摔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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