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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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记好了!”梁凤歌向她伸出手,要和她击掌盟誓,“我梁凤歌从来不欠人情,也从不许旁人欠我,你说了这句话,便不能再后悔,否则上天入地,我总要拉着你跟我一起。”

哪有这样的人啊,大敌当前,小命危在旦夕,他却只顾着追问她一句话?不过若非如此,他也就不是梁凤歌了。朱卿卿赶紧与他击掌盟誓,暗里却觉得苦涩不堪,说起来容易,真让她看着他死却是不易的。

“你快去吧!”朱卿卿话音未落,梁凤歌已然提起青龙戟,拍马往前冲出去了。晨光流霞中,穿着玄色袍子的少年郎和乌云踏雪的神驹犹如一枝闪着冷光的玄铁劲矢,卯足了劲儿飞快地射入汹涌而至的入潮中,瞬间就不见了影踪。

“梁凤歌……”朱卿卿大急,扶着马鞍站起身来,伸长了脖子极力往前看去,嘴里大声喊着梁凤歌的名字。人马嘶鸣,她的声音被清冷的晨风撕得破碎不堪,她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找不到梁凤歌的身影,他就像是一滴水滴入到海里,瞬间不见了影踪。

朱卿卿嗓子都喊哑了,红着眼睛转过去向离她最近的人求助:“你们帮帮他……”他们不是梁凤歌的属下么?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而不顾?

那人有些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朱卿卿凄惨地大声哭起来,她真是没用呢,除了哭就没有其仡本事了,早知道会这样,之前她就不招惹梁凤歌了。他爱勾搭申州的小媳妇小姑娘们就勾搭去吧,反正他又不是她夫君;他说她没见过世面就没见过世面吧,反正她真的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他爱骂周嘉先就骂呗,反正周嘉先也不是什么好人……大约是见她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太过凄惨,那人终于忍不住出声安慰她:“朱姑娘,您别太担心了,少主不会有事的。”

朱卿卿哭得打嗝:“别骗我了,怎么会没事?这么多的人,一人一刀也能把他砍成肉泥了,呜呜呜……”

那人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正要把真相说出来,梁凤歌的声音已然不善地响了起来:“你就这样巴望我被人砍成肉泥?那句话怎么说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的就是你,朱卿卿!”

朱卿卿怔住,从指缝里悄悄看出去,看到梁凤歌就在离她不到三尺远的地方,白皙的脸上还浮着纵马狂奔之后留下的淡粉色红晕,在他身后,那大队的人马井然有序地排成了纵队,丝毫没有敌对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朱卿卿放下手,眯起眼睛再看看那面旗帜,确信上头果然是个大大的“钱”字,她的确没有看错的,可是梁凤歌又是怎么回事?看到周围人想笑又不敢笑的忍笑样,梁凤歌的臭屁践样儿,朱卿卿慢慢回过味来,她被骗了!这大队的人马哪里是义阳侯的人马,分明是乔装改扮来接梁凤歌的人!

“浑蛋!”朱卿卿放松过后就是怨愤,被人像耍猴似的耍了一场,她实在高兴不起来。看着梁凤歌那张可恶的脸怎么看怎么戳眼睛,再想想自己刚才的表现,十足十的白痴、傻子!朱卿卿沉着脸,拍马转身就走。

“你做什么?”梁凤歌长臂一伸,将她的缰绳牢牢拉住,嬉皮笑脸地凑到她面前轻声道,“生气啦?”

周围的人见状,知趣地呼啦一下散了开去,各个都装作眼瞎耳聋,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朱卿卿板着脸不理梁凤歌:“放开我的马。”

“我若是不放呢?这马可是我的。”梁凤歌挨过来,笑得讨好又谄媚。

朱卿卿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用行动说话。

“好了,别不懂事!你以为这么多人来是为了谁啊?”梁凤歌一本正经地吼了一声,朱卿卿理也不理,头也不回地一直往前走。

梁凤歌左右看看,见身边人都走光了,谁也没往这里看,就追上去拉住朱卿卿的袖于,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你至于生这么大的气么?何况我也没说那不是我的人马,对吧?这里是义阳侯的地盘,不乔装一下,多做一手准备,怎能保证安全呢?是吧?你要讲道理,哪怕就是讲一点点也好。”

朱卿卿愤怒地瞪着他:“是啊,你当然没说过那不是你的人马,可是你却对我说你今日就要因为我的缘故死在这里了!之前我说过的话统统不算数!”

“那不行!”梁凤歌探手将她轻轻捞起放入怀里,打马就跑。

朱卿卿挣扎起来:“放开我,你这个浑蛋!”

梁凤歌道:“你真要我松手?”

朱卿卿毫不犹豫地点头,梁凤歌叹了口气,松手,朱卿卿险些一头栽下马去,吓得一颗心差点点就从喉咙里跳了出来。梁凤歌迅速抱紧她,微笑着道:“看吧,我不能松手。松手你就掉下去了,我可舍不得。”

朱卿卿低头咬他,使劲儿地咬,她怎么就遇上这么个坏人呢?太可恶了,太可恨了!

梁凤歌脸都疼得扭曲了,颤抖着嘴唇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还鼓励她:“再使点劲儿,你这样的只当是给我挠痒痒啊。”

朱卿卿咬到嘴里有了血腥味儿才肯松口,刚松了口,就又听到梁凤歌特别欠揍地道:“打是亲骂是爱,所以卿卿你其实是对我爱惨了吧。你咬着我,心里有没有在疼?我还以为你长大了就变得温柔了呢,谁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喜欢啊。也就是遇着我了,其他人一定受不了。”

“……”朱卿卿沉默地别开了脸,一个人脸都不要了,还指望和他讲什么道理呢?

大队人马行动起来远远赶不上之前的速度,到了饭点就要停下来歇息并埋锅造饭,好处是终于可以吃上像样的饭菜,还能睡上帐篷了。

晚饭做好,梁凤歌和他手下的人围在一起小声讨论事,还拿了筷子在沙地上画线路图。朱卿卿很自觉地捧着自己的那一份去到帐篷里吃,刚放下碗筷就有人进来收拾,还给她送了两桶热水来。

桶并不是家里用的香柏木浴桶,而是一对只到她膝盖高的木桶,但是朱卿卿也觉得很好了,她非常珍惜地用这桶水擦了个澡,湿帕子拭过骑马被磨伤的腿,火烧火燎地疼,疼得她龇牙咧嘴。好容易收拾完了,到处找帕子绞头发,冷不防梁凤歌大步走进来,直接在简易搭成的床铺角落里掏出一个包袱扔过去:“要什么里头都有,之前忘了和你说。”

朱卿卿大窘:“我让你进来了么?”

梁凤歌无辜地道:“这是我的帐篷啊。”

朱卿卿顿觉无力,好吧,她认输,小时候还能斗赢他,这次见面她是真的斗不过他了。

梁凤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黯然,忙又赔笑:“许久听不见水声,知道你洗完了才敢进来的。我又不是禽兽,不会做那禽兽做的事。”

朱卿卿心里要好受了些,从包袱里寻出帕子绞头发,小声嘀咕道:“当然不是禽兽,而是禽兽不如。”

梁凤歌听觉灵敏,似笑非笑地道:“你希望我禽兽不如么?”

朱卿卿不想再和他说话了,她抬起头来看向梁凤歌:“你听着,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些话若是真的,就请你用慎重的、严肃的态度来对待我,我不喜欢你这样油嘴滑舌,总在言语上占我便宜。因为这样,我会觉得你不尊重我。”

梁凤歌收了笑容,直视着她道:“我和你正正经经地说话,你却总是不肯当真,拼了命地敷衍我,我以为你不想长大,只好一直陪着你玩。开玩笑呢,哪怕就是话说得过了头,也不至于太伤人。既然你已经长大,那就请你好好想想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每一句都当得真。今晚想不明白,明天继续想,到了兴阳府,我要你给我一句准话。”

朱卿卿疼得睡不着,她大腿两侧的皮全被磨破了,况且按照梁凤歌的说法,明天就会到梁家的地盘,再走五天,就到兴阳府。不知道梁家伯父、伯母,还有梁凤歌的那些弟弟妹妹会怎么看待她?

其实她很清楚,以她这样的境遇,嫁给梁凤歌是最好的选择,但要认真回答他却是那么的难。有小时候的情义,还有梁凤歌此番千里奔袭冒死救出她的情义,她大约是应该知足并窃喜的,但她还是不想为了活下去和活得好就把自己整个儿给卖了。他若是真的从小就喜欢她……朱卿卿心跳慢了半拍,哪怕是在黑夜里她也觉着自己的脸热了,那又怎么样呢?她明明才喜欢过周嘉先并想要嫁给周嘉先的,就算是不再想嫁给周嘉先,也没理由这么快就想另外一个人。

可她确确实实就是想了,自从梁凤歌出现的那一刻超,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他所牵动。气愤是为他,高兴是为他,心疼不忍是为他,骂的是他,打的是他,看见的也是他,就连她身下睡着的这张简单的床和有些粗陋的寝具都是他的。

想着她躺在他曾经躺过的地方,朱卿卿脸热心跳睡不下去了,不得不坐起身来拥着被子捂着脸发怔。

帐篷外传来沙沙的响声,就像是什么小动物抓挠着帐篷壁一样,朱卿卿有点害怕,紧张地握紧了梁凤歌才给她的匕首。

“朱卿卿。”梁凤歌站在帐篷外和她说话,“你睡着了么?”

“睡着了。”朱卿卿知道是他,立即放下匕首松了口气。

梁凤歌闷笑了一声:“朱卿卿睡着了,那和我说话的是猫卿卿吧?”

可恶,他又变着法子地骂她是猪。朱卿卿不理他。

梁凤歌也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朱卿卿困意上头,以为他走了,轻轻打个呵欠准备继续躺下,就又听他在外头低声道:“我睡不着,想跟你说说话。你的腿想必很疼吧?这边没有好药,明日我一定给你弄到好药,你先忍一忍。”

“是有点疼,但还可以忍受。你进来说吧。”朱卿卿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妥,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地私处一室算什么?

“你傻了吧?”梁凤歌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无奈,“你就不懂得为自己个儿想一想么?就算是我,没成亲之前和你私处一室也是不好的。”

谁要和他成亲了?朱卿卿本是想挖苦他的,不知怎的没说出口,反而有些感慨,话便成了:“你可真为我着想呢,之前为什么要硬拉着我跟你同乘一骑?”

“那不一样。之前是在逃命,你那点点骑术是做不得数的,我要为跟我去的人负责任。他们活着跟我出去,当然也要活着跟我回来。”梁凤歌说得他好像多正经似的,想歪了的人是朱卿卿。

朱卿卿叹了一声,低声道:“梁凤歌,其实我觉得跟你在一起有点心虚不踏实。”

“为什么?”

帐篷晃了两晃,朱卿卿吓得骂他:“你做什么?”

“没注意碰着帐篷了。”梁凤歌轻描淡写地道,“说说你为什么会心虚不踏实吧?是因为我们很久不见面了么?”

“应该是吧。”朱卿卿思忖着,“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什么时候说的是假话。”她把心里的担忧全都说了出来,“你知道的,周嘉先之前那样待我好,不过是因为想要我们家那本听都没听说过的食谱,他们家一旦听说食谱实际是在我大伯母和堂姐手里,就不要我了。”

“什么不要你了,说得这样没志气。”梁凤歌打断她的话,语气间颇有些愤愤不平,“周嘉先那个小人,我早几年刚见到他的时候就警告过你,说他不是个好东西,你偏不信,吃亏了吧?”

朱卿卿气急:“你还听不听?”

“听。”梁凤歌安静下来,朱卿卿接着道:“实不相瞒,我大伯母和堂姐都和我说,我现在一无所有,若是不借着和你小时候的情分嫁给你,日后就再也遇不到比这样更好的姻缘。”

梁凤歌得意扬扬:“那是,你大伯母和堂姐虽然不是个东西,这话却是句人话。”

朱卿卿隔着帐篷都能想到他是一副怎样骄狂的模样,心情微微有些愉悦:“你不想听是吧?”

“听,听。”梁凤歌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

朱卿卿轻声道:“接下来,我要说到周嘉先了,他和我说,你从前和他一起去我们家,就是我家里出事的前夕,也是为了那本食谱,这次来还是为了那本食谱。他还说,你并不比他高尚到哪里去,你们都是一样的。”

帐篷外静悄悄一片,梁凤歌许久没有出声,朱卿卿耐心地等待着,梁凤歌突然笑了起来: “我若说不是,你可信我?”

说实话,朱卿卿是不太相信的,但她还是微笑着道:“当然信,至少你肯千里奔袭,冒死救我,光凭这一点,你便已经高出他一大截了。何况他还有个想害死我的妹妹。”

梁凤歌却又不出声了,朱卿卿等得不耐烦,催他:“你究竟是怎样的呢,梁凤歌?”

“我当然是为了你。”梁凤歌轻声道,“虽然其他东西也很重要,但在我心里眼里,全都比不上你。”

“我知道了。夜深了,你赶紧去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朱卿卿顺着枕头滑进被窝里,睁着眼睛盯着黑漆漆的帐顶看。

风声夹杂着轻微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她早已经不天真了,从家变那日起,从寄人篱下那日起,从被至亲之人联手算计之时起,从对周嘉先失望那时起,从被周嘉人派出的人弄得险些丧命之时起,她就已经没了天真的权力。之所以还能在梁凤歌面前耍耍小性子,仗着的不过是小时候的那份情谊,赌的是他对她的喜爱有多少,试探的是他对她的底线在哪里。

现在她知道了,他大概是真的喜欢她的,但他也会觉得其他东西很重要。这很公平,她也没为他做过什么,没有道理要求他什么都不要的以她为先,同时视其他东西为粪土。她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懒得恨周嘉先了,同样的道理,周嘉先骗了她不假,但他也没能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既然梁凤歌都说了,其他东西在他眼里心里都比不上她,那她就安安心心地过她的小日子,直到他自己问出来的那一刻为止。朱卿卿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朱卿卿没有再骑马,而是坐上了简易的马车。虽然是拉辎重的车,但不妨碍梁凤歌给她做了个舒适的窝,真的是个窝。新鲜干净的干草上面铺着毯子,上面用油布搭着遮阳挡雨,只够她一个人坐的,多一只猫都嫌挤。

朱卿卿很严肃地和梁凤歌表态:“我一定会苦练马术的,一定不给你丢脸。”

粱凤歌的眼里有淡淡的笑意:“我宁愿你永远都用不着骑这么远的马。”

他走了一会儿朱卿卿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希望她能一只安享富贵安宁罢了。

朱卿卿的心情有些好,睁圆了眼睛到处看,行军途中看风景,又是平日游山玩水所感觉不到的特别滋味了。

五天后到了兴阳府,一路护送他们的人马早就去了其他地方,只剩下百余精锐一直跟着他们,朱卿卿坐的也不再是拉辎重的马车,而是换乘了两匹马拉的舒适大车,车里茶水糕点软枕锦被样样齐全,腿上的伤也养得基本好了。朱卿卿快乐地整理着自己漂亮的丝绸衣裙,摸着自己重新又丰腴起来的下巴,有种去串门子走亲戚的错觉。

粱凤歌从窗口探进头来:“已经到兴阳了,你想好没有?”

朱卿卿微笑:“想好了,若是你父母双亲不反对,我们就定亲。”

喜悦在梁凤歌的眼里瞬间绽放开来,他勾起唇角,有些不敢相信,又强作镇定地道:“你想清楚了?我先说过,若是定了亲,你便不能再想其他人了,也不能后悔。”

朱卿卿有些心虚:“当然想清楚了,等我到十八岁,我们再成亲。”

梁凤歌的脸一下子垮下来,阴沉着脸盯着朱卿卿看。朱卿卿给他看得全身都像长了刺,仍然挺起胸口理直气壮地道:“我还这么小,你也说了,我很笨,让我再长长。”

“行,让你再长长脑子也好。”梁凤歌斜瞅着她,“但是你的脑子还能继续长吗?我这样一块香饽饽,你不想着赶紧吃下肚子里去藏着,偏要留着在外头招人?你就不伯夜长梦多?”

朱卿卿其实很知道怎么一下子打破他这种尖酸刻薄的倨傲相,但她不愿这么做,便偏头看向梁凤歌:“有句话不是说,是你的就一定是你的,不是你的拼了命也不会是你的。是我的,就一定是我的,我何必操这份闲心?莫非小梁将军其实对自己很没信心,担心自己会被其他女人勾了去?若是,我要你做什么?!”

梁凤歌“哈”地一声笑了,点着她道:“你赢了!”

有人匆匆跑过来,和梁凤歌小声说了几句话,梁凤歌冷笑起来:“他还真敢来,不要脸!”

第六章 以命抵情表心意

兴阳府虽没有申州大,却胜在繁华,街上热闹非凡,各种生意铺子热闹得紧,朱卿卿看得暗自点头。梁凤歌笑道:“有什么感想?”

朱卿卿道:“兴阳府被梁伯父治理得极好,只要能这样一直下去,将来义阳侯也未必是梁伯父的对手。”

梁凤歌不依:“我父亲当然是极能干的,我就一点用处都没有么?”

朱卿卿想起他大摇大摆地在申州城义阳侯府里走了一圈,从容淡定、毫发无损地带出了自己,便笑了:“你么,当然用处最大,谁要是缺胆子,只管问你借就可以了。”

梁凤歌和周围随从的人不由得都笑了,一个近侍大着胆子道:“少主胆子当然很大,朱姑娘也不小。”

“她是无知无畏。”梁凤歌见朱卿卿盯着一家糕点铺子看了又看,便问,“你想吃?”

朱卿卿笑道:“我看这铺子生意兴隆,想来糕点是极好吃的。”

梁凤歌道:“他家的生意的确很不错,听说是许多地方都有分店,算是老字号了。”招手叫人每样买了一些送到朱卿卿即将的住处,笑言,“你都尝尝,喜欢什么口味就让人和我说,管饱。”

梁府并不比周府更大更华丽,在朱卿卿看来,还和从前新城那个梁府差不多,伺候的下人也少得出乎她的意料。她有点想不通,周嘉先朴素,周家的排场却不小,按梁凤歌的骄奢之气来瞧,梁家就算是比不过义阳侯府华贵,也该差不了多少才是,怎会如此一般?

梁凤歌果然不愧是和她一起长大的,才见她露了疑惑之色便低声解释道:“周家那是败家子儿的作风,周嘉先么,他那是装!他不这样简朴端方做假好人,下头的人怎肯支持他?”

朱卿卿笑着摇头,这人啊,什么时候都不忘损人两句。她因意外在外头走了这一圈,也算是多少了解了些外头的事情,便猜着梁家大概是将钱财都用到养兵上头去了,要不是梁家的兵比周家的多,就是梁家没有周家有钱。

梁太太就在起居的东屋里见了朱卿卿,身旁还带了梁凤歌的两个妹妹,十四岁的梁凤羽和十岁的梁凤兮。母女三人都睁圆了眼睛毫不忌讳地打量着朱卿卿,朱卿卿多少有点尴尬──就算是来走亲戚,被人这样盯着也难为情,更别说是破落户来投奔的。

梁凤歌轻咳一声,梁太太就笑了:“没想到卿卿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过来我瞧瞧,可是有几年的光景没见着了呢,都长成小美人了。”

“梁伯母。”朱卿卿走过去喊了一声,眼圈不由自主地就红了。

梁太太被她勾起前情,不由拉住她的手叹息:“我是没想到你娘那么快就走了,多好的人呢……”叹了一回,又道,“这孩子的手怎的这样凉?莫不是这一路赶路熬坏了?”

朱卿卿知道的,两家人心里有个结,为的还是三年前的那一桩无头公案。周家和大伯父一家一口咬定就是梁家人干的,甚至因为担心梁家再次施害而不得不假借送葬匆匆逃走。而梁家和朱家那么好的交情,也只有梁凤歌一人出现在葬礼上,其他人一概未露面。就算是时过境迁,周家也宣称此事和梁家没有关系,但梁家人防着她心里有个结,她也不敢完全就相信真的和梁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梁凤歌不会,梁伯父呢?那本食谱里,究竟有什么?

梁太太要赶梁凤歌走:“快走,快走,你父亲前头等着你的,这几日事务繁忙,我看你今晚总要忙到半夜才能睡。”

梁凤歌给朱卿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安安心心地住下,一切有他。朱卿卿含笑表示收到,他也就欢欢喜喜地去了。

梁太太打发走梁凤歌,叫两个女儿过来和朱卿卿相见:“你们小时候也是经常一起玩的.凤羽只比卿卿小一岁,你二人常常一张床上睡,一块儿说话到半夜,一起挨骂。凤兮要小一点,大概是记不太清楚了,不过你卿卿姐姐一向待你都是极好的,有好东西从来不藏私的。”

粱凤羽牵着梁凤兮过来给朱卿卿行礼,抬起头来,墨玉般的眼睛与朱卿卿一对,再俏皮一笑,朱卿卿就有种心领神会的意思在里头,梁凤羽是真心欢迎她的,而不是面子情。梁凤兮要比她们小得多,从前的事儿也记不太清楚了,但也给了朱卿卿一个和气的笑容,她是妾所生的,不能和梁凤羽比。

梁太太见她们厮见过了,方正色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你不必太放在心上,总会好起来的。至于你父亲,你伯父和凤歌这几年都时常使人打听着的,虽然没能打听着什么,但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你离家匆忙,也是好几年没能回来,想必是要去你祖父和母亲份上祭扫一番的,我先安排好,你歇些日子再去。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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