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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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跪着,就觉得有人不怀好意地瞪着我。我忍不住回头,迎面撞上一双漂亮妩媚的眼睛,里面透出森森的寒气。原来是她,她坐在马车里,恶狠狠地瞪着我,看见她这样有精神,我松了一大口气,我讨好地望着她弯起嘴角。

谁知她开口就点破了我不是打伤她的真凶的事实,而且做出一副非常痛恨我的模样。我被她吓坏了,忙走过去站在马车外低声央求她,我以为她肯定不会放过阿恪的。谁知她竟然轻轻松松放过了阿恪,而且很安静地回了家,我没想到她如此好说话。看来那次事故让她改变了不少,由于心存感激,我砍了一大枝绿萼请人送去答谢她。

但后来,因为三嫂白氏在其中捣鬼,也不知道父母亲是怎么想的,居然去夏家提亲。我不得不承认,这吓坏了我。

我的妻子,不应该是像她那样的。不必是才女,也不必出身有多高贵,更不需要有多美丽,但最起码,得让我看得顺眼,看着舒心。家里的大嫂和三嫂很厉害,二嫂又太窝囊,我想要的是一个和她们完全不同的女子。可具体要个怎么样的,我又说不清。

夏二小姐性格太强硬,又凶又狠,刁蛮得很,我怀疑,她和我的三嫂有得拼,我不要这样一个女人做老婆。从知道家里去提亲开始,我没有睡好过,总担心她会变成我妻子。为此我花了不少心思,日日缠着我爹和我娘(从前有多少次,他们要给我提亲,我都是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就得了逞)然而此次,他们却是铁了心,这让我苦恼万分也觉得太过奇怪,为何他们就看上她了呢?

说起来,他家的态度也奇怪,迟迟不答,这让我看到了一分希望。我想,夏二小姐是一个高傲跋扈的性子,如果让她知道我不愿娶她,她必然也不肯嫁我的。可要怎样才能见到她呢?我打听到她出事之前爱出门,但自受伤之后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无法见到她。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终于让我知道了一个好机会。我的老师宣大老爷是夏二的舅舅,他要庆生,我娘为了讨好夏家,让夏家答应这门亲事,特意和我爹领了我去祝寿。我高兴死了,真是天助我也,怎么的,我也得把这事给搞定了。

她居然会作诗,她不爱出风头,她听戏听得睡过去,被锣声吓得险些摔倒,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有趣的大家小姐,笑死我啦。我厚着脸皮假装看不懂宣五的脸色,终于和她搭上了话,宣五明显在竭力讨好她,我知道宣五这个人,他不是那种乱来的男人,既然他看上的女子,想必也是有她的可取之处。

接触下来,她的性情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她没有小姐们的做作和虚伪,大方爽利,很好相处。但我还是不愿意娶她,她和她表哥知根知底,才是最合适的一对。

我好不容易寻了机会和她说我有法子解决我们的婚事问题,让她不要担心,她却幡然变脸,和她的丫头一起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这女人,还是一样的凶悍,我刚才怎么会以为她好相处呢?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我把这事和木斐说了,他怪笑着说我运气真好,若是他,一定一口唾沫吐到我脸上,搧我十个巴掌方解心头之恨。我听他那意思,是嫌夏二太温柔太大度了,我想也许我真的有点过分,女孩子都是好面子的。

夏家一直没还我的庚帖,一直不表态,就这样吊着我。我的父母也不急,三嫂上蹿下跳地说夏家这是没把欧家放在眼睛里,想骑驴找驴,让我娘去找找他家的麻烦,反被我娘骂了一顿。只有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高兴之余却又觉得夏家人的心眼小,明明不同意,还这样吊着我,一方面我又很好奇,夏二会嫁个什么样的人。

阿恪想去京城上香,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见识一番,便约了木斐一起去。谁知又遇上了夏家父女,他们也是要去烧那头炷香的。夏二的变化更明显了,原来的那种跋扈嚣张浮躁一点都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稳文静,我很好奇,难道真的是和我娘说的那样,女大十八变?她这变化未免也太大了些。

夏家父女费尽心思,花了大把的银子,寻了无数的关系要去上那头炷香,寺庙为此把我们赶下了山。阿恪很生气,在半道上与她们发生了争吵,我知道夏二向来牙尖嘴利,她又痛恨阿恪,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谁知与我们争吵的竟然是她那位在外有贤名的妹妹,她却一直藏在阴影里不抬头,脸有愧色,还和她姑母一道向我们赔礼道歉。

她凭着自己的两条腿一步一步爬上山,走到万佛寺,途中她不曾叫过苦,阿恪挑衅她,她也没应答。木斐说她性格坚韧好强,不是那等不知好歹,小肚鸡肠的女子,阿恪却说她阴险狡诈。我呢,觉得她被汗水打湿,红扑扑的脸蛋配上那副专注的神情比我见过的所有大家小姐都好看,不管怎么说,我是不讨厌她了。

第二日上完香后不久,她妹妹哭哭啼啼地来寻我们,说是有人劫了她。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不能坐视不理,约了木斐一起去救她。木斐去缠住赵明韬那帮人,我则躲在暗处寻找合适的机会帮她,我很怕她是个笨蛋。结果她不笨,寻了机会撒腿就跑,给我省了很多力。

没想到她跑起来这样快,身子这样灵活,我累得半死也追不上她,喊她她也不理,哪儿难走就往哪里钻。根本就像一只没头的苍蝇在林子里乱飞,而且还是往错误的方向飞。

我追赶她追得差点没发疯,永远都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在前面晃,我很想脱下鞋砸到她头上,让她停下来。好不容易她听了我的喊,停了下来,她的举动却又让我差点没掉下巴。

她满头满脸的汗,皮肤发红,头发像疯子一样的披散着,衣服上满是泥泞和被荆棘刮开的口子,一只鞋还不见了,露出满是泥泞的袜子。最可怕的是她的行为,她一屁股坐到泥地上,勾腰驼背,像狗一样的大口喘粗气,不是一般的难看和狼狈。

我从没见过她这般不注重仪表的女子,就算是最下等的粗使妇人也比她注意形象。她浑然不觉,眼里流露出我从没见过的感激和讨好。她笑眯眯地称我为“欧四哥”,向我道谢,并不哭闹,也很听我的指挥。

说实话,我还是很佩服她这股韧劲的,要是她眼泪汪汪地哭,哼哼唧唧地诉苦,我一定一个头两个大。虽然她的手很脏,看在她不娇气,也知道好歹的份上,我还是忍着把手递给她拉她起来。

我是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那种感觉很那个,怎么说呢?她的手很柔软,很小巧,形状很好看,握在手里很舒服。我很鄙视自己,这种时候竟然还注意到这个问题,但我控制不住地想,她的手洗干净了一定很好看,一定更柔软。

第93章 镜花水月

欧青谨把奏章的最后一笔落下,提起来吹干墨迹,夏瑞熙凑过去:“这个管用吗?”

欧青谨道:“尽人事知天命,我没有一句话是为蓓蓓求情的,我是在为皇上歌功颂德,感谢他为民除害,救欧夏两家于水深火热之中。我每一句话都有据可查,没有说半句假话。他若是明君,就该知道蓓蓓其实和赵明韬的事没关系。”

夏瑞熙道:“要是他不肯呢,蓓蓓会不会死?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妾而已,正经八百的王妃都没事,什么样的过错能算到她头上?”

欧青谨拥过她:“咱们尽量想办法,好不好?”

夫妻二人去了夏家。自夏老夫人死后,夏老爷夫妇并夏瑞昸就搬了出来,现在的院子比从前的小了许多,但是三口之家住起来仍然嫌宽。夏夫人专心专意地过日子,把庭院里的花木打整得茂盛浓密,清爽宜人。

夏瑞昸坐在书房里念书,他心里记挂着木斐和夏瑞蓓的事,坐不多时便要心急火燎地起来转一圈。一会儿嫌窗外的蝉鸣吵人,一会儿嫌凉汤不够凉,直到小厮来告诉她,二姑奶奶和姑爷回来了,他才猛然跳起,撩起袍子往上房奔去。

欧青谨把一只匣子递给夏老爷:“爹,里面都是您当初给我的银票,一共二百五十万两银子,都在这里。”

夏老爷打开看了一眼,叹道:“这个东西,只怕已经是废纸了。”汇通票号实力虽然雄厚,但挡不住兵荒马乱,如果人都死绝了,铺子倒闭,找谁要去?只能怪自己倒霉罢了。他那个时候也没想到,动乱会来得这样快。

欧青谨眼睛亮晶晶的:“我听人说,他家是站在新帝这一边的,给新帝筹了不少粮银。新帝如今已定都京城,汇通在京城的总号又重新开张起来,还有好几个地方的铺子也开起来了,显见得他家是有一定实力的。要不然,咱们去试试?”

这么大笔钱,如果夏老爷要去提,汇通票号只要存在一天就不敢赖账。但如果汇通票号答应他们的要求,运转肯定会发生很大的问题。

汇通票号的老板郭思达,是个大赢家,他目光奇准,靠上了新帝这棵大树。新帝对他多有倚重,现在正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不去找他的麻烦找谁的?

夏老爷苦笑:“你想请他帮忙去救蓓蓓?没那么容易,他靠山大,敢重新开张必然就是做好万全准备的,要是咱们去了,必然会一口咬定是在战乱中丢失的,咱们说不定还要被倒打一耙呢。”若是小面额的,汇通必然不会贪,但这样大一笔钱,不贪都难。

欧青谨笑道:“我不是把这个给汇通票号呀,左右都是废纸一堆,咱们不如给有能力把他银子挤出来的人去使。就看爹的意思了。”

他要把这堆废纸随着奏章一起送给新帝,变废为宝,新帝挤银子,他要夏瑞蓓的安全无虞。要是汇通不愿意,想要从他这里弄回这二百五十万两银票去,那也得想法子把这事给他捋平了。

夏老爷失笑,把匣子推还给他:“你看着办吧。”

“小萝卜头,真好玩。”外面传来一阵嬉笑声,他走到窗边,探头往外看,只见一大一小两条身影,正坐在树荫里,正是夏瑞昸和达儿。

夏瑞昸如同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抱着达儿在院子里疯跑,一会子拿了竹竿网了蜘蛛网去粘蝉,一会子又把达儿抛到空中又接住,弄得一院子都是达儿欢乐的笑声和他变声期的鸭嗓音。

夏夫人站在廊下被他的惊险动作吓得惊慌失措:“你莫抱着他疯跑,莫扔,莫扔,他骨头嫩,要是你拽着他的手,看我不打断你的手!”

夏瑞昸仿佛故意与她作对,她喊莫扔,他偏就把达儿抱起来往空中抛,又接住。这种事情对跟着木斐练了很久的他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他娘实在是罗嗦。

夏夫人气得够呛,只嚷嚷着要夏老爷去好生教训教训夏瑞昸。“你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夏老爷才出声,夏瑞昸就抱着达儿一溜烟地跑得没了影子。

“你给我站住!”夏夫人大喊,夏瑞昸越大越不肯听她的话,让她越发地不淡定。

夏瑞熙摇着扇子,吃着井水冰过的瓜果,不以为然地劝夏夫人:“他难得轻松一下,也不是小孩子了,有分寸,你们管这么严做什么?”

夏夫人皱眉:“什么都指望着他,不管严点怎么行。就你和青谨总宠着他,他要去军中瞧热闹,青谨居然也就让他跟去添乱。”

欧青谨笑着走出来:“娘又在怨我带瑞昸去军中了?我本意是让他多认识几个人,对他有好处,说起来他也不小了,男子汉么,总关在家里哪能行。”

前几日他把夏瑞昸带去了军中,结识了一些人,看军士们打斗练箭,夏瑞昸喜欢得很,还和那些军士们喝酒,小小年纪就喝了个半醉,弄了一身的酒味。夏夫人害怕他会萌生出从军的心来,心里有些不乐意。

“不怨。”夏夫人表面上平静如水,实则口是心非地说。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她已是渐老,总想过点平静安逸的生活。她身边只有夏瑞昸一个儿子,她不怕夏瑞昸吃苦,就怕夏瑞昸去做危险的事。

夏老爷呵呵地笑:“你娘都说不怨了,那便是你看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你这个做姐夫的,就该带着瑞昸四处见识一下,学学人情经济,别让他坐井观天。我们老了,以后要靠你们互相扶持。等你大姐和姐夫回来,蓓蓓的事处理好了,我要在这院子里好好摆上几天的席,你们趁早想想,要请些什么人。”

提到不通音讯的夏瑞楠,还有生死未定的夏瑞蓓,夏夫人有些伤感地站起来:“你们慢慢聊,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好了没有。”

夏瑞熙站起来:“娘,我和你一起去。”父母老了,他们的希望就是儿孙满堂,合家幸福。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入了秋,欧青谨送出的奏章和那二百五十万两的废银票似乎起了一点点的作用。跟着赵明韬闹事的人,死的死,关的关,夏瑞蓓仍然被关在那个小院子中,上面既不说放人,也不说要把她怎样,仿佛是被遗忘了。

这样的情况下,夏瑞熙只能是隔个十天半月的,送点吃食和衣物药品去瞧瞧她,知道她安好,也不是能经常见面。

木斐托人带来消息,说他已知这边的情形,师门有急事,所以赶回去了,大概在年底会回来,让欧青谨和夏瑞熙勿念。

中秋节前夕,和夏老爷夫妇商量之后,欧青谨和刘力子讨了人情,要接夏瑞蓓回娘家过节。

傍晚时分,夏瑞熙带了人去给夏瑞蓓收拾东西,却发现,夏瑞蓓跪坐在一幅观音像前,手里拿着念珠,闭目诵经。芳儿有些担忧,夏瑞蓓先前还只是看看经书,看完之后,每每要发许久的呆,现在却是仿佛是有些走火入魔了。

“三姑奶奶不会想要出家吧?”芳儿现在已经不喊夏瑞蓓为夫人,而是称姑奶奶。

夏瑞熙低咳了一声:“蓓蓓,我来接你回家过节。”

夏瑞蓓不应,良久方站起身对着观音像礼了一礼,回身笑道:“二姐你来啦?”

夏瑞熙见她面容竟然比上次见到时似要丰满了些,一身的檀香味,眉目间不复从前的凌厉阴暗,多了些平和豁达之意。她大概是想通了,她的一生只能是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自怜自艾,在亲人们的怜悯或是轻视中默默死去;一个就是选择青灯古佛,跻身佛门,好歹有点精神寄托,也不会受亲人的气。

说实话,这个样子的夏瑞蓓比那个眼里闪着复仇光芒,斗志昂扬的夏瑞蓓可爱得多。可她到底还是个十多岁,青春年少的女子,夏瑞熙有些心酸,夏瑞蓓醒悟得太迟了,一意孤行,碰得头破血流之后,却是这样一个下场。

夏瑞蓓对夏瑞熙眼里的那丝怜悯视而不见,笑道:“要接我回家过节,是爹和娘的意思呢?还是你们的意思?若是你们劝的,就不必了。我不好意思看见他们,也怕给他们添堵,反而不美。”

夏瑞熙叹道:“是我们大家伙的意思,不管你从前做了什么,爹娘到底也还是心疼你,还是去吧?”

夏瑞蓓也没有再坚持,和夏瑞熙站在院子里静候众人收拾东西。

一轮瓦灰色的月亮自天边升起,地面的热气蒸腾上涌,一阵微风吹过,桂花的香味扑鼻而来。假如没有夏瑞蓓的这桩事,这绝对是一个美好无比的傍晚。

夏瑞熙道:“容家来接容氏的人已经来了。我们都觉得很快你就会自由,无非就是一个时间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后的打算?其实你也不必这般,你若不愿意回家住,我家的房子也不算小。”

夏瑞蓓迷茫地看着远处渐渐升起的暮霭,轻声道:“谢了。我活了十七年,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我从小就不甘于人后,事事总想压下你一头,争来争去,现在才发现,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将来么,我也不知道。我以为我心已死,便当皈依佛门,可却又总是忍不住迷茫悲伤。这大抵就是命,我无福亦无慧根。”

这种迷茫的表情,让夏瑞熙想起早上容氏去寻她的事。

第94章 送上门来的生意

容氏是在欧青谨刚出门就让人递了帖子进去的。等到夏瑞熙听说迎出去,她的轿子已到了大门口。

一乘不起眼的两抬青呢小轿,只跟着一个半大丫鬟并两个婆子。容氏一身天青色的秋裙,素着脸儿,发上只插一根玉簪,胸前却是挂着个古怪的桃形银坠子。

这个打扮素净得很,却是从来没有看见过。夏瑞熙没想到她会亲自上门来寻自己,也想不到她到底来做什么,少不得只有含笑迎上去殷勤招待,走一步看一步。

二人寒暄了几句,夏瑞熙自前面引路,领着容氏去后院正房。

容氏大踏步走了几步,跟着她的一位稍胖些,穿墨绿色茧绸袄裙,头上插一对金簪,耳上挂着碧玉耳环的婆子笑道:“九小姐,走路手莫甩,步子迈小些方显得淑雅。”

容氏大怒,紧抿着唇死死瞪着那婆子不说话,那婆子作低头伏小状,腰背却是挺得笔直,显见得是没有把容氏放在眼里,做做表面文章罢了。

容氏阴冷着脸,冷哼了一声,我行我素,结果那婆子笑着对夏瑞熙道:“夫人走路姿势极好看,一看就是世家大族出身的,老身先前在宫里时,贵人们也是这般。”

夏瑞熙淡淡一笑,并不答话。她觉得这婆子无礼之极,跟着主人出门做客,当着别人的面就挑剔主子走路的姿势,还半点规矩也没有,直接就和她搭上了话。既然是从宫里出来的,就更该懂规矩才是,为何如此狂傲?

容氏脸上挂不住,一个耳光就给那婆子呼过去:“你给我滚!娘娘和母亲让你来教习我学礼仪规矩,并没有让你骑到我头上来无法无天,丢我们家的脸!”

那婆子被打得有些懵,很快僵着背对着夏瑞熙福了福:“夫人,得罪了,请容奴婢告退。”又尽职地对着容氏福了福:“请九小姐谨言慎行,莫要辜负了贵妃娘娘和国公夫人的一番苦心。”

容氏被气得发抖,抬起脚就要踢那婆子。另一个穿酱色褂子的婆子忙上前说好话,容氏方沉着脸放下脚。

夏瑞熙对金霞使个眼色,金霞自领了那两个婆子下去喝茶吃点心不提,容氏指着那半大丫头喝道:“你也去!”

那丫头惊慌失措地福了福,碎步跑去跟上金霞。

把身边的人都打发干净了,容氏方喘着气道:“让你看笑话了。那是我家贵妃娘娘和我嫡母从宫里弄出来收拾我的人,倚老卖老,粗野无状,没得脸皮。她那模样也配说是从宫里出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虽然如此,她却也不敢把人退回去。

虎落平阳被犬欺么,况且并不是一只虎,一只恶犬罢了。夏瑞熙笑笑,引她进去:“秋老虎厉害得很,咱们进去说话。”容妃又荣升贵妃了么?容帅已经封为国公,容氏一族越发地耀眼了。

容氏边走边叹:“你这地方虽小,却五脏俱全,花木扶疏,却也精致。我可以在院子里四处瞧瞧么?”

夏瑞熙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却也只有陪着她到处晃悠。走到后院葡萄架下,王周氏正扶了将近一岁的达儿学走路,两岁多的小黄屎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拿了个涂成黄色的木鸭子在前面引达儿,母子俩都耐心得很。

王周氏起身行礼,达儿伸手要夏瑞熙抱,很清晰地喊了一声:“娘……”夏瑞熙满脸是笑地将他抱起,在小脸上亲了一口。

“你儿子?”容氏眼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声说:“已经会喊娘了?长得真好看,像欧大人多一些。”

“他们说还是像我多一些呢。”夏瑞熙笑着给达儿理理衣领,骄傲幸福洋溢脸上。达儿睁了一双乌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容氏,突然伸手抓住容氏胸前挂着的桃形银坠子。

容氏的脸涨得通红,夏瑞熙忙掰达儿的小胖手,轻声道:“乖宝宝,要有礼貌哦?放开手,好不好?”达儿紧捏着那银坠子不放,只看着容氏笑,露出几颗小牙齿来,讨喜得很。仿佛不给他这个银坠子,就是在犯罪。

容氏尴尬地自袖中摸出一个必定如意的羊脂玉挂牌来:“给小少爷的见面礼,早就准备好了的,不要嫌弃。”又紧张地解释:“这个银坠子,那个,是贵妃娘娘给的,所以……”

夏瑞熙失笑:“小孩子天性,看什么都好奇,九小姐莫要和他认真。”达儿紧抓着银坠子不放,她手下却不敢用大力,王周氏忙取了一个拨浪鼓在旁逗弄,希望转移达儿的注意力。达儿懒懒地看了一眼,并不搭理,夏瑞熙好说歹说,他才松开了银坠子,转而抓住了拨浪鼓。

夏瑞熙正要夸他,他随手就把拨浪鼓扔到了地上,恋恋不舍地看着银坠子,却是没有伸手了。

夏瑞熙笑弯了眼,谢了容氏的必定如意,将达儿递给王周氏,又引了容氏往前走:“那边有个凉亭,过去歇凉喝茶么?”

“好。”容氏回头去瞧达儿,好奇地道:“他竟然是听得懂你的话么?”

“能的。”夏瑞熙更骄傲了,人总是不自觉地觉得自己的孩子比其他人家的孩子要聪明可爱些,她也不例外。

“你这茶,是我们铺子里的特等白毫银针。”容氏细细地品着茶。

夏瑞熙也不否认:“是的。”虽然容氏人不咋滴,但她铺子里的茶叶确实很好,老板的人品不好不妨碍买茶品茶。

容氏眯了眼:“你一定很好奇我今日为何来寻你吧?”

夏瑞熙笑而不语。

容氏看了良儿一眼:“可否借一步说话?”

夏瑞熙微微点头,良儿福了福,退到两丈开外候着。

容氏解下胸前的桃形银坠子放在桌上,眼里冒出寒气,冷笑:“不瞒你,这是我们贵妃娘娘从万佛寺求来的,说是我运势不好,会给娘家带来灾祸,所以必须日日佩戴这个来转运。又说我规矩学得不好,没个女儿样,给容家丢脸,特意弄了那个老货来收拾我。早先的时候也不嫌我,感情我这会子不是闺女,成了寡妇,不金贵了,就可劲的整我。”又嫌弃地拍拍袖子:“难看死了,这衣服。”

夏瑞熙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垂着眼皮装聋作哑,只作没听见容氏说什么。她跟容氏又不亲,总共只见过几面,其中很长一段时间还是站在对立面的,容氏和她说这些,实在是有点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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