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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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郎叹了声气,六郎不以为然地道:“我说四哥你管得真宽,姻缘天定,这人天生吃哪碗饭也是命中注定的。我看他现在就未必比我们过得差,最起码就不必去冒出海这么大的风险,又玩又挣钱,何乐而不为?”
四郎皱眉道:“爹爹的话你是没放在心上。你没听见他说么?有输也有赢。他经常赢那是因为他才是设局的人,多数时候也不下场的。真要去赌,你看有几人不输?而且赌来的钱始终……”
六郎待他可没待何志忠那么客气,当下便不耐烦地道:“什么钱不是钱?你们逛着,我去铺子里。”说完就扔了牡丹与四郎二人,径自去了东市。
四郎叹道:“你六哥这脾气总改不了,丹娘你将来有什么事别指望他,多和二哥和五郎商量,该瞒着的也要瞒着些,他靠不住。此番爹爹本想带他去,可又想到他至今也没个孩子,一来一去再耽搁上两回,杨姨娘又要哭。”
牡丹一时无言,跟着四郎绕了几个道观、寺院,做足了声势,见日过午间,方才归家。行至门前,牡丹见自家门口拴着两匹马,便道:“似是有客来?”大步进了大门,就见邬三坐在门房里与门子正低声说笑,牡丹的心不由激烈地跳动起来,原来是蒋长扬来了。来得倒挺快的。
邬三见牡丹站在外面,赶紧起身去问好,笑道:“我们公子听说何老爷子与大公子他们要出海,本该二十六那日去灞桥上设席饯别,折柳相赠。但那日公子恰好有要事,脱不得身,故而提前来府上送别。”
原来是自家跑来的,难怪得呢。牡丹笑道:“实在太客气了。府上不是有客么?”
邬三笑道:“客人今早走了,我们便是送客人进城来的。”
牡丹不由暗想,蒋长扬能亲自送朱国公进城,大约是二人的关系此番得到修复了?是因为承爵的事情,所以才会引得蒋二公子如此暴怒,骑马狂奔,拼命折磨蒋长扬的爱马?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又想起门口的两匹马中并没有紫骝马,便问:“紫骝马今日怎么没来?”
邬三不动声色地道:“紫骝马受了点伤,怕是这一两个月都不能行路,要好生养着了。”却没有提蒋二公子的事情,牡丹见问不出多的来,只好吩咐人好生招待邬三,自进了后院。
她挂心着蒋长扬和何志忠的谈话结果,忐忑不安地洗了脸换了衣服,寻了本书出来才翻了两页就觉得心烦意乱看不下去,只得歪在窗前的榻上逗甩甩说话混时间。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前面仍然没有消息传来,牡丹再也躺不住,起身对着镜子抿了抿头发,想了想,又取了白夫人送的一管粉色甲煎口脂轻轻涂了点,对着镜子照了好几照,方才带了宽儿往岑夫人的房里去。
到得外面,只听里头笑成一片,牡丹掀开帘子走进去,见是林妈妈、封大娘、杨姨娘三人陪岑夫人坐着说话,四人皆眉开眼笑的,便道:“老远就听见你们的笑声,说什么说得这么开心?”
林妈妈笑眯眯地道:“杨姨娘在和夫人讲扬州的风土人情呢,恰好说到了开船击鼓,浇酒祭神,保佑平安。”
牡丹笑道:“好端端地提起扬州来做什么?”
林妈妈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不是正好说到卢五郎么?便想起刚好和杨姨娘是同乡,就说起来啦。都说扬州水土养人,繁华富庶,可惜没机会一见。杨姨娘不胜感叹呢。”
牡丹此时对扬州半点不感兴趣,一心只牵挂着前面,便咧咧嘴角应景笑了一笑,走到岑夫人身边去挨着她坐下,一边绕着岑夫人的裙带玩,一边假意道:“爹今日不在家中么?怎地不见他?”
岑夫人却是昨夜就听何志忠说过事情经过的,也不戳穿她,只将裙带从她手里拉开,给了她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你爹在书房里陪客人下棋呢。就是那位蒋公子,我正要使人去前面看看,他们可要吃什么,好叫厨房里做,你既然闲着,正好去瞧瞧。”
牡丹应了,起身离去,越靠近书房,就越觉得不自在。这本是上次蒋长扬来,她主动承担了的事情,当时她做得再自然不过,可此时却觉得当时那种轻松自在完全不在。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两种待遇
书房外没有人伺候,里面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动静,只有棋子落下的声音,显然谈话已经结束了。牡丹举手轻轻敲了敲门,她想她大概已经知道结果了,假如蒋长扬没有过了何志忠这一关,何志忠是不可能心平气和陪着他一直下棋的。
何志忠好一歇才道:“进来。”
牡丹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了窗边榻上与何志忠盘膝相对的蒋长扬。蒋长扬自她进门开始就一直望着她,唇边带着淡淡的笑容。牡丹灿烂地回了他一个笑,然后扭头看向何志忠:“爹爹,娘让我来看看你们可要用点什么吃食?”
何志忠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回头看向蒋长扬:“成风你想吃什么?不要客气。”
蒋长扬笑道:“什么方便就来什么好了,我不挑。”
何志忠道:“如果你不饿,不如留下吃晚饭好了。丹娘去让厨房好好准备一桌酒菜。”
牡丹抬眼看着蒋长扬,静待他点头,蒋长扬却摇头,笑道:“谢过世伯的好意,但我还是不叨扰了,随便做点什么来吃就好。”
何志忠也不勉强他,捋捋胡子道:“也好。既是这样,丹娘你就去厨房,让她们像上次那样做碗馄饨送过来。”
牡丹应了,转身去了厨房,不多时,馄饨做好,她又亲自送了过去。推开房门,却只见蒋长扬一人坐在里面,何志忠不见影踪,便道:“我爹呢?”
蒋长扬抬眼看着她:“世伯说想拿件宝贝给我看,让我等着。”
牡丹“哦”了一声,将食盒放下,上前去收拾桌上的棋子。她捡白子,蒋长扬捡黑子,两人从棋盘的两头开始收拾,动作都很慢,一直捡到中间交汇处,不可避免的二人的手就碰到一起。牡丹便将手伸到右边,蒋长扬却装作不知,也将手伸到了右边。
几番碰撞,他的指尖轻触她的指尖,温热而轻柔,牡丹几次让开,他又跟了上去,始终不离她的左右。牡丹迅速缩回手,微红了脸,抬眼看着他。
蒋长扬却是一派的沉静,只垂着眼专心地捡拾黑子,并不看她,仿佛刚才他都不是故意的,是她多想了。牡丹暗自泄气,又继续捡白子,这次她挑了处没有黑子的地方,她倒要看看,他还怎么把手伸过来。
可她刚捡了两颗,某人的手又跟了过来,却是跟着她一起捡起了白子,他仍然不时地碰触她的手指一下,只是轻轻一触,然后又如同游鱼一般滑开。
她又不是小孩子,总这么逗!牡丹不由微恼,索性张开两只手,将棋盘上剩余的棋子全都扫在一处,正要将其全部捧起时,蒋长扬的两只手轻轻落在了她的手背上,一本正经地道:“里面还有黑子,我替你拣出来。”
话虽如此说,他的手却犹如被胶粘住一般放在她手上就不动了,而且瞬间掌心里就出了一层细汗。又热又烫又湿,牡丹犹如触电一般,指尖轻轻颤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收回去,某人却当机立断猛地一按,将她的手牢牢按住,紧紧握在手中。牡丹低垂着头,轻声道:“放开。”
蒋长扬怎肯放开,看到牡丹通红的脸和轻轻颤动的睫毛,他又得意又兴奋,牢牢捧住牡丹的两只手,暗自感叹,这手可真小,可真滑。本已是秋日,他却觉得比三伏天还要热,窗外的秋阳透过还未换下的天青色窗纱照射进来,落在牡丹的脸上,越发将她的脸照得艳如桃花,红唇鲜艳欲滴。他有种冲动,极度渴望伸手去轻轻触触她脸上那层细细的绒毛,看看是不是比丝绸还要细滑,但他终究还是不敢,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手,低低喊了一声:“丹娘。”
牡丹垂眸不语。她的掌心也是潮湿一片。一片静寂,她只能闻到不远处悬下来的银缕空香球散发出淡淡的柑橘香味,只能看到浮尘在阳光下欢快的舞动,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得激烈,呼吸声时轻时重。
只听得蒋长扬在耳边轻声道:“丹娘,你别怕。”
“我才不怕你。”牡丹只觉得脸上犹如火烧一般滚烫,低声道:“快放手,我爹要来了。”
蒋长扬轻轻道:“世伯说要拿件和他命一样重要的宝贝给我看。我就一直等着,接着你来了。”
牡丹心中一颤,这意思是说,何志忠已经认可他了?她抬起眼睛看着蒋长扬:“没错,我爹爹说,如果你敢戏弄我,他和我哥哥们绝不会轻饶你,不管你是谁。”
蒋长扬泰然自若地盯着她的眼睛:“我没有戏弄你。我说过,我有能力做到,也有决心做到。我从前十多年不曾靠着他,同样长大成人,之后几十年我也不必靠着他同样就能活得很好。你所担心的那些,都交给我去解决。但在这之前,我只怕是不能如同从前那样经常去见你了,在没有最后达成之前,我不会给别人任何可能给你带来困扰的机会,但如果你有需要,随时都可以让人去找邬三和我说……你能理解么?”
他远比她所想象的更加慎重小心,牡丹沉默片刻,低声道:“所以你今晚才不能留下来吃晚饭?”
她想要他留下来吃晚饭。这个认知让蒋长扬的心飞扬起来,他很想留下,但想到他即将要做的事情,他知道他不能:“丹娘,那些只是形式上的东西……”他恋恋不舍地松开牡丹的手,从食盒里取出已经被泡的有些糊了的馄饨,用筷子夹起一只放入口中,快乐地吃下去:“你瞧,我不是已经吃了么?这才是最实在的。最主要的是,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何志忠已经答应他,只要他能由父母出面,三媒六聘风光上门提亲,即便是只有岑夫人在家,也会答应他。
牡丹看着他,微微笑了起来:“蒋长扬,你我相识的时间并不算长,我好多脾气性格好多事情你都不知道,过日子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确定你将来不会后悔?”
蒋长扬听到她这话,欢喜的扬起眉毛:“我早就想好了,最坏的可能我都想到了,想好了我才开的口。我从来不是轻率就会下决定的人。”他默了默:“至于将来,我不知道会怎样,但我想,是我自己下的决定,我不会后悔,也没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说法,做了就要承受,到时候是怎样就怎样,没有多话讲。”
“你说得很对,不做就不做,做了就要承受后果,没得多话讲。”牡丹喜欢他的这种说法,她抬了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我那天曾经和白夫人说过,我不做妾,也不喜欢妾,还不喜欢被人束缚着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和则在一起,不和则离,你确定你能接受?”
蒋长扬早听过潘蓉的描述,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孩子的事,实在不行就过继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若是肯委曲求全,那也不是他认识的何牡丹。他微微一笑:“我娘也不喜欢妾。这世上悍妇何其多,不多你一个。”
这世上悍妇何其多,不多你一个。一丝甜蜜迅速将牡丹的心紧紧包裹起来,她忍不住将蒋长扬手里的半碗馄饨接过去:“别吃了,都糊了,我让人重新给你做。”
蒋长扬不给:“还好好的呢,别浪费。”心里却在想,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
牡丹见他吃得香,半点为难的样子都没有,不由暗想,是了,他不是她认识的那些衣必华服,食必精美的公子哥儿,他爱吃就由得他去吃,这就是摸手的代价。
趁着他吃东西,牡丹坐在一旁重新收捡棋子:“我听邬三说,紫骝马受了点伤。”
蒋长扬的脸有些阴沉,狠狠地将最后一个馄饨咬烂:“孬种,有脾气不敢对着人发,却只敢对着一个什么都不能做的畜牲发。”
牡丹沉默片刻,道:“你们今早是送朱国公和他进城来的?”
蒋长扬将碗放下,叹了口气:“确切的说,是送他进城来寻大夫的,他被树枝把脸给刮花了,怕毁了脸,整夜地嚎叫,说我专养了一匹马来暗算他,就是那马儿将他带去那里的。如果不是他马术了得,已经掉下马摔死了。又怪我没有及时带人去寻他,居心不良。他也不想想,他有多大的面子,也配么?”
“那朱国公怎么说?”这是个什么人呀,牡丹想起当时问她们话的那四个无礼的锦衣大汉,猜到大概是那位被赐婚夫人的人,想来当时说的难听话会更多。
蒋长扬抿嘴笑了一笑:“怎么说?他只会抡鞭子教训不听话的人。我不喜欢有人在我那里摆威风,干脆借着这个机会,一并将客人给送走了。”
牡丹见他虽然在笑,但眉头却是轻轻蹙着的,不由低低叹了口气,道:“总会过去的。你还要吃么?我再让人给你下一碗?”
蒋长扬摇了摇头,恋恋不舍地看着她:“不必了,今天在你家待的时辰够长了,我必须得走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饯行
“回去吧。”蒋长扬停在书房不远处的月亮门前回过头来看着牡丹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大步离去。牡丹默默目送着他,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方收回目光。
微风吹过树梢,发出一阵悦耳的沙沙声响,她抬眼看向枝头,但见金黄的、枯黄的、半绿半黄的树叶打着旋儿飘落枝头,落到地上,褐色的泥地竟然也被点缀得有了几分亮色。她上前弯腰拾起一片落叶,将落叶上的浮尘吹去,用指尖顺着凸浮的叶脉轻轻描摹了一遍,她这就开始恋爱了啊,牡丹抬眼望着瓦蓝的天空,弯起了唇角。
何志忠与蒋长扬在外院别过,漫步走入小院,见牡丹独自立在树下沉思,面容恬静美好,不由轻笑一声:“丹娘,现在放心了么?”
牡丹回头看着何志忠灿烂一笑,上前挽住了他胳膊:“爹爹,你们先前都说了些什么?”她想知道蒋长扬是怎样打动何志忠的。
何志忠故作讶异:“他没有告诉你?”
牡丹将额头轻轻抵着他的肩膀,撒娇道:“没有啦,他就是说你要给他看一件珍贵如命的宝贝。”
何志忠捋着胡子笑道:“丹娘,他和我说,他知道所有有关你的流言。”他抬眼看向天边的流云,缓缓道:“有人和他说你身子病坏了,不能生育,也不会答应纳妾,但他想实在不行,将来就过继一个……我虽然并不是很相信他能从始至终遵守诺言,但我确实是因此对他更满意。”
牡丹一时怔住。她猜来想去,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纵然一直知道这个流言,但她自己知道真实情况,所以她根本就没真的把它当回事。她轻声道:“爹,我……”
何志忠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他叹了口气,轻抚着牡丹的肩膀道:“爹爹也曾年轻过,年轻时,做事情但凭一腔意气,不计后果。但日子一天天过去,人的想法也会慢慢改变。有很多人,心爱着时缺点也是优点,可一旦不爱了,优点便也成了缺点。这个时候人的品行就是最关键的,善始善终和反目成仇可是两回事。我本可以告诉他实情,之所以不说是因为这事还没到可以与他深入谈论的地步——他既然这么认为,便由得他,反正他要请父母上门提亲也不是短时间内的事情,在这段时间里,他还有很多余地,仔细思量。假使经过这段时间他都认为没有任何问题了,他便是你一辈子的良人。到时候再告诉他实情也不迟。”若不是真心求娶的,真相说出来更像是一个笑话。
牡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爹爹看重的不是他的承诺,而是他的品行。”
“对。好的品行比金银之物更难得,更重要,好好珍惜。”何志忠看着牡丹单薄的身子暗想,牡丹现在是想着她能生,所以她不在乎,很轻松,但假如她真的坏了身子,不幸生不出孩子来,天长日久,谁也难说会有怎样的改变。作为父亲,作为男人,他很清楚什么事可信可行,什么事不可信不可行,他自然希望女婿无条件对女儿好,但万一,蒋长扬想要自己的亲生骨肉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止,但他只看蒋长扬的性格为人,知道无论如何蒋长扬都会尽力照顾牡丹,不会发生刘家那样的事情就足够了。
转眼到了何志忠父子出远门这日,晨鼓刚响起,何家人便尽数起了身,一家人团团围坐话别。何志忠本早就将家中的事情安置妥当,此时却又不放心起来,又絮絮叨叨地将紧要的事情和岑夫人、二郎等人念叨了一遍,又叮嘱六郎要如何,如何。
六郎烦不胜烦,勉强笑道:“爹爹你记性不好啦,这些事儿您早就交代过好几遍了。”本还想再说,得到杨姨娘一个白眼,方将话收了回去。
何志忠一愣,随即感叹:“我的确是老了,待此番归来,以后便再也不跑远路了,就交给你们年轻的去跑。”
岑夫人本想劝他此番也莫要去了,但想到他的性格脾气,便将话咽下,见天色大亮,忙催促道:“快些收拾了出门,只怕诸家亲朋好友都在灞桥等着了的,让人久等不好。”
于是人仰马翻,一大群人簇拥着出远门的父子四人出了门,出城又走了许久,方到了灞桥附近,远远就看见马匹成群,屏障绵延,人来人往。却是因为今日是个宜出行的好日子,故而送别的人也极多。
何家一行人刚出现在路口不久,早就候在路旁翘首以待的李家的小厮便飞速迎上来,道是李元领着几个两家都交好的至亲好友在前方设了席为何志忠等人饯行。
这是早就说好了的,何志忠并不意外,便道:“前面引路。”
到得地头,众人纷纷上前行礼致意,待所有人都寒暄完毕,李荇方才上前给何志忠行礼。寒暄过后,他便半垂着眼迅速退下,并不敢抬眼往何志忠身后看。他知道牡丹就在那里,但他已经远远地看过她了,知道她好就够,他不敢也不愿在此时再与她目光相对。
牡丹立在岑夫人身后看着李荇。不过二十来天的功夫,他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他虽然仍然衣着光鲜整洁,时髦清新,也还在笑,也在和人打招呼说话,但更多时候他都是沉默的,任谁都看得出他很不开心。他似乎感受到牡丹的目光,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将自己隐藏到人群最深处。
牡丹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虽然她很怀念当初从前那个和她一起结伴去参加宝会的李荇,那时候他们在一起又轻松又自在,但她知道,那个李荇永远都不会回来了,那种日子也永远都不会再有了。
饯行所花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众人就起身,准备送何志忠父子上路,却见卢五郎带着两个小厮也赶了来送行。何志忠少不得将卢五郎介绍给众人相识,除了李元父子,众人多数都是经商的,都听说过段大娘的名号,对卢五郎很是礼遇,卢五郎如鱼得水,周旋在众人中间,谦恭圆滑讨喜。
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欢笑声,七八个衣着华丽的妇人从一组屏障中走出来,其中一个妇人的声音又清脆又好听,显得格外突出:“本该折柳相赠,留你留下,但这柳树叶子都黄了,掉得差不多了,难不成我们送你一根光秃秃的枝条?你要不要?”
牡丹不经意地看过去,不由看傻了眼。那妇人姿容娇艳,肌肤赛雪,衣着更是华贵撩人,五彩鹦鹉抹胸在鹅黄色的披衫下时隐时现,宝石蓝的金缕长裙拖曳得极长,发上的结条金钗步摇翠翘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配着她那张妖艳中又带点天真娇憨的脸,让人一看便难相忘。
如果不是她的丫鬟阿慧紧跟在她身边,牡丹简直不能将眼前这张谈笑风生,妖艳动人的脸与印象中那张清水出芙蓉的脸相连起来,这不是别人,正是那杳无音信,卢五郎四处寻找的秦三娘。
秦三娘并没有看向牡丹这群人,她陪着那几个妇人,轻松欢快活泼地从众人身边走过,留下一阵幽香和一个引人遐想的曼妙背影。倒是阿慧看了牡丹一眼又一眼,伏在秦三娘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但秦三娘始终也没有回头。
牡丹看阿慧的样子分明是认出了自己,她不相信秦三娘没有看到她,但秦三娘既然不肯认她,那便也罢了,她也不会无聊到特意上前去和秦三娘打招呼。
牡丹回头看向卢五郎,结果卢五郎眼睁睁地看着人从他面前经过,半点反应都没有,全然就是一副看陌生人的表情。她只好上前去小声提醒卢五郎:“那就是秦三娘。”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所以不认识。”卢五郎大吃一惊:“她怎么没和娘子打招呼?”说着便要上前,牡丹忙道:“别去。她大概是不方便,我看她的丫鬟大概已经认出我来了,她若是方便,自然会来相认,咱们冒然上前,只怕给她添麻烦。”
卢五郎点了点头:“那我从她身边人下手。”左右一张望,但见前方有几张骆驼车,几个车夫正坐在那里闲聊,便提步往前,随意寻了一个,作揖问好,将话去套。那车夫嘴却极紧,问不出半点有用的消息来,卢五郎无奈,只好在一旁候着。须臾,秦三娘送了人,与几个妇人携手回来,径自上了骆驼车,扬长而去。卢五郎便悄悄缀在后面,打算寻个合适的机会上前相认。
何家众人依依不舍地送走了何志忠、大郎他们,再也看不见他们的影子了,方才折身回城。何家众人男女老少一大群,走得奇慢,岑夫人心想其余人等都是有事情在身的,不好叫人久等,便叫二郎去说,请众人先行。
李元看了无精打采的李荇一眼,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我正好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客气了。”言罢与众人辞过,率先离开。从始至终,牡丹与李荇没有说过一句话。
第一百四十章 示范
张五郎通过他特有的方式很快将牡丹要高价订购明年牡丹接头的事情传扬了出去,前面几天的时候,四处一片风平浪静,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牡丹仍然每日骑了马,四处去寻些种有名贵的牡丹寺庙、道观游荡,打听情况。特别是那些今年被曹万荣订了接头的寺庙和道观,她去得最多,言谈中露出对这些牡丹品种的向往和痴恋。但除了她特别需要的品种外,她基本没给定钱,只是口头表示自己要,同时也没和这些人写契书。
待到第五天的时候,她寻访到了一户花农家中,这户人家据说有一株叫粉狮子的牡丹王,每次开花可达好几百多朵,比较有名。牡丹才跨进这家人的门,当家人就亲自迎了出来,而且张口就喊出她的名字来,笑问她是不是要订接头。牡丹心中一喜,知道她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了。
那花农领牡丹去看那株牡丹王,这株牡丹王果然名副其实。丛围达到4丈余,高近5尺,看着就已经很醒目。那花农得意洋洋地给牡丹介绍:“何娘子来得不是时候,若是枝繁叶茂之时,这株牡丹可达6尺余高,今年开了五百多朵,每朵半尺大,两寸高以上,花型特殊得很,不是我吹牛,这京城中似它这般大,开得这般好,这般多绝对数不出几棵来。您要是要,给的价格好,自然给您挑出最好的留着。”
牡丹就算是没看到过花开,也知道这粉狮子是什么样子。花是牡丹中少见的托桂型品种,中花品种,花色淡粉色转白色,外瓣2轮,瓣基具大型墨紫色斑占据整个花瓣基部,紫斑周围的紫纹呈辐射状,内瓣狭长略扭曲,墨紫斑更是占了花瓣的四分之三到五分之三。且不说花色花型,光它一年可开几百朵花,她就对它真正的感兴趣。对于这样的花,相比接头来说,她对整棵花更感兴趣。
牡丹想了很久,开出一个价:“你这棵牡丹,固然开得不少,但相比名贵品种也算不得什么,我给你三十五万钱,另外贴两棵嫁接好的姚黄和魏紫,你整棵卖给我。”
那花农犹豫得很,无奈牡丹给的价格诱人,他考虑再三终于应下来。接着牡丹在他的介绍下在几户不同的花农中买了好几株已经长大成型的牡丹。一天之内,她一口气花了一百万钱,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然后她便歇了下来,又过了两天,张五郎派人来和她说,曹万荣又开始了行动,这次不光是在寺庙和道观中广泛预定接头,更是深入到了许多花农家中。他是真打真的出钱预定,还和人家写了契书,而不是如同她那样只是口头约定。
牡丹立刻又出门抢着预定了两家,曹万荣更是疯狂,甚至发生了有人找上门来退牡丹的定钱。牡丹笑笑,也不计较,收了钱就将人送出门去,从此不再理会此事。
当冬天快要来临的时候,芳园的牡丹花集体被施当年最后一道肥。于是那几天里,芳园一直飘散着一股农家肥味道,用恕儿私下里抱怨的话来说,她现在闻着她的头发丝儿都是农家肥的味道,再好的熏香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这么臭,也难为牡丹竟然能天天守在一旁盯着众人给牡丹花施肥,必要的时候还会挽起袖子亲自上前示范,控制施肥量,真是半点不嫌恶心的。
花匠们和前来帮忙的庄户们也用异样的目光看着牡丹,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娘子,不在一旁享福,在这里闻臭不说,还拿着粪瓢走来走去,不但教导人骂人,还随时自己舀上一瓢,这可真是……
牡丹穿着旧粗布衣裳,手里拿着个又脏又臭的粪瓢,亲自给那群才来不久的半大小子做示范。这群半大小子,基本上是她从何家挑出来的,平时倒也还好,听话规矩,就是到施肥这一步骤时,这些从城里长大的孩子就皱起了眉头,甚至有那夸张的还忍不住恶心作呕,郑花匠等人教过几次后,便不耐烦再管,都去找她诉苦,说是这些家生子没有吃过苦头,不适合干这个活,建议她另外去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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