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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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什么?能吃什么?不过是些素饭素菜罢了,做得再好也不能做出朵花儿来。陆建新淡淡地道:“有什么吃什么。”

小星看得出他心情不好,也就不敢再问,低声吩咐一旁伺立的小丫头:“把老爷的话传给方嬷嬷知晓。”

须臾,陆建新装扮完毕,起身往隔壁林玉珍的房里走去,林玉珍已然装饰完毕,正在灯下发怔,见他进来,便起身让了一让,习惯性地问道:“还睡得好?”

虽然刚刚起床,但她整个人看上去都疲惫得很,多半是夜里辗转反侧睡得不好。陆建新心里有数,也不多说,只轻轻叹了口气。

方嬷嬷将一只盛了白茅根汤的刻花青瓷盏递过来,林玉珍忙接过去送到陆建新手里:“毅郎那孩子可乖巧。昨晚我临睡前去看了他,也不哭也不闹,就是不肯睡觉,睁着一双小眼睛到处找,看见我去了,就问我,他娘和爹呢?”

陆建新不语,接过刻花青瓷盏,皱着眉头仔细看了半晌,突然道:“我不喜欢这只青瓷盏。”

林玉珍便沉了脸。

方嬷嬷见势头不好,忙安排早饭。夫妻二人沉默地用了早饭,漱过口,陆建新淡淡地起身道:“我去听雪阁了。”言罢自去了。

林玉珍气得要死。方嬷嬷低声劝道:“太太,您也别急,实在不行,请老太太说一声。”

林玉珍怒道:“人家自己都不操心,自己找骂找罚,我替谁操心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干我什么事?走,我们去荣景居。”

方嬷嬷便也闭紧了嘴。

陆建新进了听雪阁,随手抽了一本书,坐下慢慢地看。天色越来越亮,一缕日光调皮地从窗棂缝里挤了进来,落在陆建新面前的书上,他轻轻转了个身,背开这缕日光。却见门口站着个人,满脸的迟疑不决。

陆建新惊讶地扔了书站起来,大步迎了上去:“三弟,怎么来了也不出声?”

陆建立窘迫地松开童儿的手,朝陆建新行了个礼:“大哥。”

陆建新亲手将他扶了进去,怪责道:“你看你,明明病着,还起来到处乱走。也不怕再受了风寒,把病情又加重了。有什么事,使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了,还非得亲自跑这一趟,来了又站在风口上吹,也不进来”

陆建立干笑着,欲言又止。

陆建新热情地张罗着安置他,折腾了半晌方和气地道:“三弟,什么事?”

陆建立便又站了起来,脸颊上浮现出几分病态的潮红,忐忑地低声道:“大哥,小弟实在难以启齿……”

陆建新不说话,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淡了。

陆建立咬着牙道:“论理,我不该开这个口,二郎他们实在是错了,该罚,只是……”

陆建新淡淡地打断他的话:“你觉着我不心疼他?”

陆建立大惊失色:“大哥是在说哪里话?”见陆建新还是沉着脸不说话,便转了身,沮丧不安地往外走:“是我失了分寸,大哥只当我没来过。”

陆建新目光沉沉,待得他已然走到门口,方站住了低声道:“三弟,你见外了不是?”

陆建立便又站住了脚,试探地看向他。

陆建新一脸的沮丧和难过:“我晓得你们都会怨我心狠,但我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

陆建立羞愧起来:“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们实在不对,我只是……”

陆建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头:“不用多说,我都明白。我们是亲兄弟嘛。”言罢侧头喊了朱见福一声:“去,把二爷和二奶奶请过来。”

朱见福连忙去了。

“大哥”陆建立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陆建新笑笑,留他:“若是有精神,陪我下下棋,我一个人怪寂寞的。”

陆建立哪里还有脸留在这里等着见陆缄?匆忙推脱道:“我该吃药了。”

陆建新也就不留他,看他扶着童儿去了,慢吞吞又走回去坐下。坐了片刻,出声唤人:“我不舒服。”

朱见福领着行动困难的陆缄和林谨容走到听雪阁才知道陆建新回去了,唤过童儿问过之后,陪着笑同陆缄解释:“二爷,老爷一夜没睡好,大抵是痛风又犯了。”

陆缄沉默片刻,转身道:“我们过去探望他老人家。”

朱见福松了口气。进了内宅,战火就烧不到自己身上了。要说,陆建新的心思也难猜,自家人同他求情他都不依,偏要等着陆建立来求情。可陆建立,也真的就来了。

陆缄与林谨容到了陆建新屋子外头,因见阿柔立在廊下,便请阿柔进去通禀,少倾,阿柔出来,尴尬地道:“老爷正在用药,不便见客,还请二爷和二奶奶在外面等等。”

陆缄与林谨容都知道陆建新这是故意晾他二人,便也就立在门口候着。许久,才有管事领了他常用的章大夫进来,进去没多久,阿柔欢喜地出来:“二爷,老爷请您进去。”

陆缄双腿早站得麻木了,一步一步挪进去,正要给陆建新施礼,就听陆建新淡淡地道:“不必忙乎了,领着章大夫给你三叔父瞧瞧去。”

“是。”陆缄应了,低声道:“不知父亲的身体如何了?”

陆建新倒理不睬的“嗯哼”一声,摆手让他退下。

待得陆缄去了,阿柔小心翼翼地问陆建新:“老爷,二奶奶……”

陆建新冷笑一声,自躺了下去。

阿柔不敢再言,手脚利索地替他整理被褥,又悄悄儿垂手在一旁立好了。

许久,小星进来,低声道:“老爷,三老爷不肯看病,没见二爷。三太太拉着二爷哭呢。”

陆建新懒洋洋地挥一挥手:“让二奶奶回去吧。”

第440章:操心

芳竹陪着林谨容往荣景居去,且行且向她汇报:“昨夜二老爷去看了三老爷……三老爷不见二爷,让人送了一本孝经出来给二爷,隔着帘子说是愧不敢当,让他到大老爷跟前伺候去。二爷劝了一回劝不好,也就留了大夫要走,三太太便出来拉着二爷的衣服哭,问他,怎么有钱给外人博名,就没钱给自家人救命?”

林谨容只不过笑笑。陆建中居中挑拨,陆建新将计就计,只有陆建立最老实,但只陆缄必是很难过,夹在这么多人的中间,即便不是左右为难,也郁闷得紧。

毅郎正由豆儿和潘氏带着在院子里玩,无精打采地将他最爱的那只皮球扔到地上,半天才过去懒洋洋地踢上一脚。乍然听到了脚步声,立时抬起头来看过去,才刚看到是林谨容,就委屈地瘪了嘴,抽泣起来。

林谨容的心都化了。快步上前抱起毅郎,在他的额头上连着亲了好几下,低声哄道:“我的宝贝,娘在这里。”

毅郎紧紧抱着林谨容的脖子,把头埋在她胸前,一动不动,眼泪顷刻间就浸湿了她的衣领。林谨容就有些发怒:“是谁和他说什么了?”

“咦,跪了一夜,还这么精神?”林玉珍闻声从房里走出来,板着脸上下打量了林谨容一番,淡淡地道:“我就是告诉他,他的爹和娘忙得很,顾不上他了,以后他要跟着我和他祖父过日子,问他肯不肯。”

林谨容顿时勃然大怒。

林玉珍瞥了她一眼,道:“自作自受。”言罢自领着方嬷嬷去了。

豆儿忙在一旁同林谨容道:“大太太问四少爷肯不肯,四少爷先前装没听到,大太太便又将他拉到面前问第二遭,四少爷还是没出声,只垂着眼把太太给的玩具还太太。可没哭过,这还是第一遭。夜里没睡好,醒了好几次。”

潘氏低声道:“说来也真奇了,这么小的孩子,竟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往日奶奶有事儿离开,他也不曾像这般。”

林谨容把毅郎紧紧抱在怀里,将脸贴着他的额头,一副心肠瞬间被颠去覆来揉了好几十遍,打了无数个结。这孩子这样的敏感聪明,这样的离不开她,将来可怎么办才好?

沙嬷嬷从屋里出来,笑道:“二奶奶,老太太请您进去。”

“好。”林谨容答应了,才要放毅郎下来,就见毅郎圈在她脖子上的小手又紧了几分,于是轻轻拍拍毅郎的背,柔声道:“娘抱着毅郎一起进去。”

毅郎没吱声,只静静地贴在她的胸前,片刻不肯松开。

“这孩子,就像他父亲一样的。”沙嬷嬷看得明白,压低了声音说林谨容:“老奴多句嘴,二奶奶您也太急了些。”

林谨容苦笑一声,并不多言,只道:“多谢嬷嬷昨日为我解围。”

陆老太太念完一段佛经,扶着素心的手站起身来,慢吞吞走到榻边坐了,抬起一双老眼看向同她拜谢的林谨容母子,淡淡地道:“我是看这孩子可怜。亦不忍他们父子反目。”

早知道不会得到他们的赞同,但陆老太太能做到这步已经是很好了。林谨容垂着眼轻声道:“无论如何,多谢老太太替孙媳解围,孙媳铭记在心。”

陆老太太不置可否,沉默许久,突然来了一句:“陆氏的族人可否在义庄支领嫁资?”

林谨容忙笑道:“当然可以。只要是家贫无力筹措嫁资的,无论是姓陆,还是姓林,又或是姓宋,都可以。”

陆老太太便又垂着眸子转动念珠,许久方又来了一句:“再来两次,没人帮得了你。下去吧。”

林谨容看向沙嬷嬷,见沙嬷嬷含着笑朝她眨眼睛,也就顺着老太太的心思,抱着毅郎行礼告退。

等她出去了,老太太将念珠转了两圈,低叹道:“我是越来越不懂这些年轻人了。”

沙嬷嬷赔笑道:“老太太您可是到了将养的年纪了,管他们这些闲事做什么?好生享福就是啦。”

陆老太太沉默半晌,方道:“也是,舍得总比舍不得的好。做了好事总比倒在海里的好。”

“那是,行善之家,必有余庆。”沙嬷嬷抿嘴一笑,扶她起身:“走,咱们出去晒晒太阳,散散步。”

毅郎长得壮实,沉甸甸的,林谨容一夜没睡好,抱着他走到半路就实在走不动了,便柔声同他商量:“毅郎好乖乖,下来自己走几步可好?娘抱不动了。”

毅郎抬起头来泪汪汪地看着林谨容,也不说话,只可怜兮兮地又将她的脖子搂紧了几分。

她欠他的啊。林谨容叹了口气,咬着牙继续往前走。豆儿看不过去,上前劝毅郎:“让豆儿抱你好么?”毅郎趴在林谨容的肩头上,紧紧抿着唇,黑白分明的眼睛恨恨瞪着豆儿,一副“要你多管闲事”的模样。

豆儿失笑,捏了捏他的鼻子。

林谨容咬着牙将毅郎往上托了托,叹道:“罢了,谁叫我生了他。”又想起毅郎把玩具还给林玉珍的机灵劲儿,又忍不住笑着在毅郎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陆缄打发春芽:“收拾几件礼品,去同亲家太太说,我们这里没有事了,劳她老人家挂怀。过些日子我们再带了毅郎去给她老人家磕头。”

春芽应下退出,才行至廊下,就看到林谨容小心翼翼地抱着毅郎进来,立时脸上笑开了花,才要开口与林谨容招呼,就见林谨容朝她轻轻“嘘”了一声,再一看,毅郎一只手紧紧攥着林谨容的衣襟,一只手垂着,已然窝在林谨容怀里睡着了。于是会心一笑,替林谨容掀了帘子。

睡梦里的毅郎犹自紧紧攥着林谨容的衣襟不肯松手,林谨容只好陪在他身边躺着,小声把事情经过说给陆缄听了。

陆缄听了毅郎还林玉珍玩具那一段,默然摸摸毅郎的头,起身道:“你们歇着,我去父亲那边伺候。”

林谨容也没和他客气:“我晚上过来换你。”

陆建新这次足足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也不与陆缄和林谨容提要求,伺疾也由着他们,只不与他二人说话。陆建立的病却是一日重似一日,陆缄每次去看,总不肯见,把毅郎带了去,也不过就是让他们进去小坐片刻,便赶了人走。

转眼入了夏,毅郎满过2周岁,林谨容只亲手给他做了碗面条,悄悄做了两身新衣,其余都不敢做。清晨时分就与陆缄一道牵着毅郎去给长辈磕头。

林谨容提前几天便教过毅郎行礼的,故而毅郎才一进了屋,就口齿清晰地给陆建新和林玉珍行礼问安,又磕头行礼。他人小腿短,虽然笨拙,但该做的都做到了,就是陆建新也挑不出毛病来,林玉珍欢喜地抱着毅郎亲了一口,拿了亲手做的衣服和鞋子等物递过去,又给了一个装满金锞子的荷包,然后叹息道:“阿云的大妞妞也满过周岁了,听说抓周抓了一只印也不知何日才能一见。”

当初毅郎抓周安排得极简单,可是毅郎当时左手抓的书,右手抓的小银刀。文武双全呢,陆建新的神色就柔和了几分:“若是想了,使人去探就是了。”

气氛由此轻松起来,陆缄趁机道:“父亲,雨季快来了,儿子想带人去老宅看看,还是几年前大哥领着人修的,只怕院墙、房舍、粮仓都又该修葺了。”

陆建新抬起眉头看了他两眼,淡淡地问林玉珍:“还有多少银钱?前些日子族里好几个人过来借钱,都还没还呢。”言罢吹了一口茶汤,叹道:“人家都只当我们有多宽裕”

林玉珍低着头不说话。陆建新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意为,自林谨容那么大方地捐钱建了义庄后,就引得借钱的人蜂拥而至,他没钱了。

陆建新继续道:“梅宝清,我看他是难得东山再起了二郎你京中的朋友可回信了?没有我们什么大碍吧?需不需要我们自己打理一下?如果需要,还当早些安排才是,若是钱不够……问问有没有人要地吧。”

陆缄起身答道:“信还没回,路上一来一去花费的时日不短,若是要再打听,定还要再花些时日。”说到此,低声道:“翻修老宅的钱,父母亲就不要操心了。”这是他和林谨容早就商量好的,钱由他们出。

陆建新翻了翻眼睛,冷淡地道:“我们不操心谁操心?”

陆缄道:“由儿子和阿容来筹办。”

陆建新就冷笑:“我有这个福气么?没得还要用媳妇的嫁妆”

陆缄便垂了眼不再言语。

分明是想要,还旁敲侧击的开了口,却又端出这样一幅嘴脸来,是要他们求着他接受呢。林谨容看向林玉珍。对于翻修老宅这件事,林玉珍和陆建新一样,持的可有可无的态度,但她把这个看做是林谨容和陆缄向他们示好,便嗔怪道:“看你说的什么话?好生生的又说这个。”

陆建新哼了一声,不再言语。陆缄却是晓得他的意思,是要自己和林谨容“悄悄”地去把事情都做好,他便满意了。却也不同他计较,自挑了个好日子,领着人去了老宅,里里外外认认真真翻修了一遍不提。

第441章:惊闻

午后,厚重的云层将天空湮没了大半,日光挣扎着从云层深处透出来,给本来就闷湿的天气更添了几分灼热,叫人无端多了几分烦躁。

林谨容坐在廊下,给一旁熟睡的毅郎轻轻打着扇子,同林谨音低声说话:“倘若不是出钱翻修了老宅,又替他把事事都周全了,我想来清州看你们只怕是做梦。”她这次是同陶氏一同来的清州,陆缄带着林慎之送了她们来,两个人都只留了两日便又赶回平洲去了,说的过半个月又来接她们。

“嚷嚷什么?没看见弟弟在睡觉?”林谨音回头喝了一旁正在小声玩闹的两个儿子一声,转过头来又换了温柔和气的语气:“谁叫你把阵仗弄得那么大?他们失财你大把花钱,不叫人心酸难忍都难”

与其让陆家人一天到晚盯着,最后匪乱时一文不剩,不如此时做点有用的事。林谨容不能告诉林谨音实情,只得叹道:“做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也没想到诸师母会突然把我推出来。”

林谨音道:“罢了,做都做了,这个时候再说你也没什么用。”轻轻抱了抱林谨容的肩头,低声笑道:“别说这些啦,咱们姐妹多年不见,你住不得几日便又要走,说点高兴的。下一次见面不知又是什么时候。”

林谨容将头靠在林谨音的肩膀上,低声道:“我很怀念从前我们还在家里的时候,那时候你管我和七弟可真严,但也是真的对我们好。你要出嫁的时候,我好担心。天天都在想,你要是走了,剩下母亲、七弟和我,怎么办呢?”前世时懵懵懂懂,后世知事了,却没什么信心,她那时是真担心。

想起从前,林谨音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愉快的笑容:“每当獾郎和玉郎吵架寻我评理的时候,我也常常想起从前的事,我记得你那个时候胆子又小,人又蔫巴巴的,就连生日母亲给的东西都能给六妹、七妹抢去,还不敢说只敢哭;可病了那一场,却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钻到了钱眼里去……如今,竟然也舍得拿出钱来帮人了。”

林谨容想起自己第一次赚钱,削尖脑袋到处找本钱,厚着脸皮求陶凤棠帮忙买卖金银,被林谨音严厉斥骂时的情形,不由笑起来:“姐姐那个时候可真凶,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我和七弟都最慌你变脸。”

獾郎听见母亲和姨母说起小时候的事情,不由来了兴趣,将一旁歪缠的弟弟玉郎往旁边推了推,好奇地凑过来:“姨母,我娘小时候就这么厉害的?”

林谨音高高举起手来,轻轻打在他头上,低声道:“大人说话哪里有你小孩儿插话的余地?”

獾郎朝他母亲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转过去依葫芦画瓢轻轻敲了玉郎的头一下,装模作样地训斥:“听见没有,大人说话,小孩儿不要叽叽喳喳的。”

玉郎不甘示弱,拉了林谨音的袖子,奶声奶气的低声道:“娘啊,哥哥他又欺负我。”

林谨音便骂獾郎:“你七舅有你这么大的时候……”

獾郎立时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道:“知道了,我七舅有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快要拜入诸先生门下了,还懂得护着姐姐和母亲,照顾曾外祖父。我这就陪着祖父去。”笑嘻嘻的同林谨容行礼别过,又牵了玉郎的手:“走,哥哥先送你去睡午觉。”

玉郎顺从地牵了他的手跟着他走,两弟兄一高一矮,说不出的和谐。林谨音目送着儿子的背影,轻轻叹气:“你大表哥常年不在家,我一个人要管的事情太多,忙不过来,便把獾郎养成了这性子。小小年纪,已然能替我管很多事情,能帮陪着他祖父散心说话,还能照料玉郎。可到底是没有父亲在身边,被他祖父惯坏了,嬉皮笑脸的,也不甚怕我。”

林谨容不由笑道:“这孩子已经很懂事了,七八岁的孩子,能帮你处理家事,能照顾老人和孩子,还要读书,你要他怎么样?性子欢快点的好,若是都像我家那位似的,成日板着一张脸,说的话掰着手指头数得清,可就不得了啦。”

林谨音将扇子轻轻敲了敲她的头:“你呀,又背后编排人,陆缄哪里不好?”想起远在江南陶凤棠来,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少年夫妻,本就情深,却一直两地分居,难得见上一面,叫人如何能不惆怅林谨容把她的神色都看在眼里,低声道:“前两天我和你说的那个事怎么样?不如趁着舅舅这些日子身体好转,陪着他去江南散散心,你们一家也好团聚。总这样分开不是法子。”

林谨容一脸的向往,却是为难之极:“好是好,可是家大业大,哪里是说丢就能丢得下的。再说,你也听舅舅说啦,故土难离,他不想离开。能怎么办?”

早几年就谋算起的,陶凤棠也打好前站了,本以为陶舜钦大抵不会拒绝,怎奈真的到了这个时候,竟还是这么难。有沉闷的雷声从天边“轰隆隆”的滚将过来,林谨容又燥又热,身上浸出一身细毛汗来,由不得使劲搧了搧扇子:“好热。”

林谨音跟着搧了搧扇子,看向天际:“这雨要落未落的,云就这样罩着,风也不刮,当然热。其实还好,去年夏天更热,那太阳天天白花花的指着晒,能把油都烤出来。”

林谨容咕哝了一声:“你怎么不说后来的雨水多得淹得死人呢?”

林谨音能感觉到她的心情突然烦躁起来了,却不知她焦躁什么,便劝道:“莫要担忧,我这些年总结出来了,不管什么事,刚开始觉着很难,但总有熬过去的时候。”

林谨容应景般地笑了笑。

忽见枇杷快步进来,虽则尽力保持冷静,脸上仍然露了几分惊慌,白嘴白脸地道:“大奶奶……”

林谨音只当是家里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连忙道:“不要急,慢慢地说。”却见枇杷看了林谨容一眼,一副不好说的模样,便有些生气:“有话就说这样吞吞吐吐的”

枇杷还是那副为难样儿,林谨容就站起身来:“我去看看母亲午睡醒了没有。”

枇杷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压低了声音道:“不是,哪儿是想瞒着四姨呢?是怕四姨着急。”

林谨音见她欲言又止的,忍不住道:“急死个人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枇杷小声道:“刚传来的消息,平洲有兵士反了听说是好几百个人,杀了好几个当官的,闹得很大。”

林谨音手里的扇子差点没掉到地上,急急忙忙稳住了,迅速扫了林谨容一眼,道:“那现在如何了?平洲那边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终究是发动了。只是她记得当时是几十个兵士的,怎地就变成了几百个?是误传还是事情又发生了偏差?林谨容不确定中,又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该发生的终是发生了。

林谨音口里所说的大事,就是这些哗变的士兵有没有借机攻打抢夺富户,杀人放火什么的。枇杷心里自是明白的,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外头刚传进来的消息,含糊不清的,并不知到底实情如何。”

“那再使人去打听啊。还愣着做什么?”林谨音见林谨容一直沉默着,以为她吓坏了,忙扶住她安慰道:“不要紧的,肯定没有大事。你也晓得,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兴许是乱传,传着传着就走了样。”可到底,林谨音自己也是焦急的,陶氏是在这里了,但林家还有那么多人在那里呢,更不必说陆、吴两家的人。因恐吓着陶氏,又匆匆忙忙交代身边众人:“事情没弄清楚以前,不得乱传给太太知晓。”

一阵狂风吹来,满院树叶哗啦啦乱响,潮湿的气息由远及近,林谨容握紧林谨音的手,抬头看着天边,低声道:“要下雨了。”

话音刚落,黄豆大小的雨点伴随着浓烈的土腥味砸了下来,庭院间的树木花草瞬间就被淹没在白茫茫的雨雾之中,沉闷的雷声伴随着狰狞的闪电打了下来,毅郎从梦中惊醒,发出一声啼哭。

林谨容忙俯身将他抱起,轻声安慰:“娘在这里,不怕,是打雷啦。”

毅郎及时得到安抚,便渐渐止住了哭声,乖顺的趴在林谨容怀里看雨。林谨容和林谨音又在廊下立了片刻,见风太大,把雨尽都吹落进来,只得收拾着进了屋子,一人捧了一杯茶,相对无言。

许久,林谨容轻声道:“三姐知道俞宗盛么?”

林谨音道:“怎么不知道?这边折腾得并不比你们那边轻松。他嫌这边没有平洲气候好,不肯留在这里,其实人家都猜他是怕大荣的骑兵突然跑过来。”沉默片刻,叹道:“怎会是当兵的先反?”

林谨容小声道:“我听二郎说,他克扣军饷,苦役士兵,兵士的日子同样不好过。”那些人手里有刀枪,估计胆子也要大得多。

过了大半个时辰,雨渐渐小了,一个仆妇打着伞跑进来,立在廊下道:“老爷请大奶奶和四姨过去。”

第442章:也许

陶舜钦在这个时候让她们过去,多半是为了平洲的事情,也不知又得了什么消息。林谨容和林谨音沉默地站起来,迎着雨往外头去。一路上,林谨音把林谨容的手握得紧紧的,一如小时候林谨容受了委屈时一样。

毅郎是林谨容的小尾巴,自要紧紧跟着的,他靠在潘氏怀里看见这姐妹二人紧紧牵着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便嘻嘻的笑,林谨音给他笑得没脾气,少不得问他:“毅郎笑什么?”

毅郎却又不答,缩回潘氏怀里看着她二人笑得更欢。

林谨音见林谨容紧紧皱着眉头,只得轻轻叹了口气:“孩子倒是没什么心思。你也少想多了。”

林谨容淡淡一笑:“没事。”她想的却是如何借这个机会说动陶舜钦阖家前往江南避难。

须臾,到得陶舜钦的起居处,但见长廊下垂手站着两个管事,靴子上还有水渍,显见是才从外头赶进来。那两个管事见林谨音领了人过来,立即上前低眉垂眼地行礼问安:“小的给大奶奶问安。”

林谨音和和气气的道:“两位大管事辛苦,下着雨还让你们这样奔波。”她多年管家,虽则和和气气的,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大方和威严却是实实在在的。

那两个管事都恭恭敬敬地道:“大奶奶客气。”

陶舜钦在里头听见说话声,便道:“快进来。”待得林谨容姐妹二人一同进去,毅郎给他磕头,随意一摆手:“自家人不客气,都坐下,听听管事们怎么说。”又问林谨音:“阿音还没让你母亲知道吧?”

林谨音忙道:“不曾,恐惊吓着她。”因见陶舜钦面前又堆着一摞账簿,不由沉了脸上前去将账簿给收了,嗔怪道:“都说让您歇着,好生养病才是正事,怎么转眼就不肯听?”回过头就骂一旁伺候的人:“下不为例。”

“别怪他们。”陶舜钦笑笑,摸摸已然花白近半的头发,叹道:“我不是好多了么?哪有小辈管长辈,还这么凶的?”边说边与林谨容悄悄挤眼睛,表示林谨音太凶了。

他二人间的相处又与林谨容同陆建新完全不同,更像是父女一样的亲切随意,彼此体贴,彼此顾惜。林谨容心里羡慕之极,又晓得陶舜钦这不过是为了宽抚自己,让自己不要太紧张,于是配合地微微一笑,回了陶舜钦一个眼神,表示林谨音自来就这么凶。林谨音发现了,不敢瞪陶舜钦,只管威胁地瞪着林谨容。

獾郎从外头进来,笑嘻嘻地道:“祖父,您找我?”一眼瞧见林谨音等人,便团团行礼问安。

陶舜钦言归正传:“都坐,凤棠和凤举不在家,獾郎便是我们家的男子汉,所以也该来听听平洲的事情,跟着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獾郎顿时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端然坐在了最下首,低声道:“平洲怎么啦?”不待大人发话,又担忧地道:“外祖家里和四姨家里都还好吧?”

林谨容暗自叹息了一声,看看人家这孩子教得……于是往毅郎的头上摸了摸,心想这孩子将来也不知会长成什么样子。毅郎正抱着个果子啃,见母亲摸自己的头,只顾着抬头一笑,又憨又天真,正是无忧无虑。

却听陶舜钦唤了外头候着的两个管事进来,吩咐他二人:“你们把打听来的情况说说吧。”

那两个管事中年长的那个便道:“适才从知州府衙那边打听来的消息,很确切的,一共是六十多个人,杀了巡检使并校尉,放火烧了附廓知县府衙,砍伤了知县,连夜冲击知州府,高喊要替天行道杀了俞宗盛,指挥使和知府、知府家眷从后角门逃出去,躲在旁家的马厩里。知州府衙给烧了大半,死伤了约有五十多个人,天快亮时反贼方出的城。有几家铺子是被抢了,有几户富户听说也被围攻来着,可现下到底是哪些人家,死伤了什么人,却是都还不清楚。那边自第二日起便派兵追击,城里则戒严四处搜索,只许进,不许出。就是清州这边也是如此,进进出出都卡得很严,现下私底下想打探其他消息却是不太容易。恐怕还得再等等。”

平洲城中有名望的就是那么几家人,陆、林、吴三家太过显眼,林家还好,没什么大的生意特别兴隆的铺子,吴家与陆家却不同,平日就以富有出名的,若是反兵想要弄点钱财,首当其冲的多半就是他们。陶舜钦半晌无言,许久方才长出了一口气,看向林谨容安抚道:“休要担忧,反贼人数并不是很多。陆、林、吴三家光是看家护院的人加起来也不少,平日里门禁森严,不是那么容易进得去的。至于铺子,哪怕就是被抢了,也不过是舍财免灾罢了。”

林谨容清晰的记得,当初林家的确没受什么损失,但陆、吴两家的铺子却是都不同程度的被抢了钱财,至于人,倒是没听说死了谁。想来死伤的这些人多半是府衙和军队里的人。因此虽然挂心,却不是很担心,反过来宽慰陶舜钦:“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担心也没用。只是我母亲那里……”

“等消息确切了又再同她说。”陶舜钦毫不犹豫地道:“反正现在也赶不回去,她知道不知道都一样,不过白白担心。只是如此一来,小七他们大概也不能如期赶来接你们了。若是耽搁得太久,还得想个法子瞒过去才是。”又吩咐两个管事:“去账房支领些钱财,看衙门里是否有人公干要去平洲的,把那边亲戚们的消息打听了来,休要吝啬钱财”

那两个管事自应了退下不提。

林谨音叫过獾郎叮嘱:“都听到了?不能告诉你外祖母,休要说漏了口。”

獾郎懂事地点头:“我知道。”言罢看着毅郎道:“可是毅郎就不一定咯,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漏了口,到时候可不能算在我头上。”

毅郎听见点自己的名,从果子上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看向獾郎,什么情况都没弄清楚,就清清楚楚地道:“别赖我。”

饶是如此时刻,气氛格外沉重,众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林谨音更是说獾郎:“看吧,看你这个哥哥当的。”

獾郎小狐狸似地摸着毅郎的头,道:“他说的不是我,一准儿是在家被别人赖惯了,是不是,四姨?”

林谨容道:“他这句话是来之前才同他三哥学到的。念念不忘,什么都叫莫赖他。”

獾郎就得意地朝他母亲笑:“看吧,我就说不是说我。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会赖弟弟呢?”言罢问过陶舜钦,知道没他什么事了,便又求得林谨容允许,领了毅郎去寻玉郎玩耍。

见屋里没了其他人,林谨容站起身来,严严肃肃地道:“舅舅,我有话要同您说。”

陶舜钦见她神色严肃,也跟着端凝了神色,却不要她站着:“坐,坐着慢慢说。自家骨肉,不用这样。”

林谨容不坐,只道:“舅舅,您还记得我们刚来的时候,二郎同您说过的诸先生那件事么?”

陶舜钦点头:“记得。二郎担心平洲会出现丰州那般的事情。怎么?”

林谨容正色道:“早前大家可能都会认为是空穴来风,但现下平洲已现端倪,清州这里不但同样深受其害,且离大荣更近。我大表哥和三表弟都不在家,平日里就您一个上了年纪的病人带着姐姐他们娘几个妇孺,我觉着,舅舅还当早些打算才是。要不然,就着养病,去江南散散心,等着这边稳定了再回来也好。”

陶舜钦沉默片刻,轻轻一笑:“也不只是我们几个,还有这许多族人呢,后面一条街住的全是陶家的族人,有个风吹草动的,就没有人会不管。再说府里的家丁管事也不少。你看看我这围墙,修得够高吧?不怕。”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仍是如此固执,林谨容没法子了,少不得露了些焦躁:“舅舅两个孩子也很久不曾见着他们父亲了呢。”

陶舜钦仍是道:“不急,过些日子又再说。若然真的乱了,少不得是要避难去的。旁的不说,光为了阿音和孩子们,也要去。歇着去吧。”

林谨容见他脸上已然露了倦色,只得住了口,与林谨音一道伺候他用过汤药躺下,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这雨来的时候迟疑,收的时候却快。待姐妹二人退出去,只见一弯彩虹高高挂在天边,说不出的绚丽,空气更是清新怡人,林谨音默然站在院子里看了彩虹片刻,轻声道:“阿容,不要劝他了。他舍不得离开舅母。再劝他便是要让我领着孩子去寻你大表哥,可是我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来?”

可是……林谨容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差点冲破眼眶掉出来,拼命忍着垂头许久才算是掩盖过去,轻轻道:“也许清州这边不会有事。”她不知道,完全不知道当初清州是个什么情形,她的亲人们又是什么结局。

第443章:示众

晚风清凉,半轮明月在乌云里穿行,不知名的虫子在草丛深处快乐的歌唱,茉莉的芬芳浓烈甘郁。本是一个美好的夜晚,陆家却无人有这个闲情逸致。

听雪阁里,陆建新高踞座首,稳稳地托着他的茶杯,淡淡地看着下面情绪激动的陆建中。

陆建中将块帕子在眼角擦了又擦,颤抖着嘴唇激动地道:“真是飞来横祸真是飞来横祸明明我们铺子近来生意淡了好多,里头也没什么值钱的好东西,不过是些布帛香药,其他人家的铺子明明生意更兴隆,也不知那些天杀的怎地不去抢别家,偏来盯着我们家铺子抢”

宋氏凉幽幽地道:“为什么?因为人家都晓得陆家有钱呗。”

吕氏尖声尖气地道:“又是施粥,又是办义庄,又是翻修老宅,一掷千金……”

“啪”一声脆响打断了她的话,却是陆建新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放在案几上。

吕氏见他面罩寒霜,一脸的不善,显见自己再不闭口,下一句便是要指斥她没规矩插话了。虽忍着将未说完的后半截话咽了回去,但心里真是不服气,在她看来,这场祸事分明就是林谨容给他们招来的,凭什么林谨容在外头风光自在,他们却要受这无妄之灾?最可气的是,林谨容自己的铺子居然一点损伤都没有还有没有天理?

虽然未必就因林谨容露富反贼才去抢的陆家铺子,但二房真是就抓住这个做文章了。陆建新先狠狠盯了陆缄一眼,方淡淡地道:“按你们的意思,这些事都做错了?不能施粥,不能办义庄,翻修老宅也不该?没做这些事,人家就一准不会抢你们了?”

宋氏和吕氏都沉默不语,陆建中使劲揩了眼角的泪一下,哽着声音道:“大哥说哪里话,你们自己的钱,当然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只是我们真遭了无妄之灾。我们的本金本来就所剩无几,刚进了货呢,还指望卖了那些货养家糊口,现在可怎么办,我们这么多人吃饭……”说到这里,他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陆建新冷冷地看着他折腾。二房还有好些个好铺子大铺面在太明府呢,陆建中做事自来爱留一手,哪里会就这样轻易给掏空了,落到过不下去的地步?即便是此番不防,真的吃了大亏,也不可能就落到那一步。所以他是真不信,也颇有些厌烦二房这副德行。

陆经上前低声相劝陆建中:“父亲莫伤心,事情已然到了这一步,又有什么办法本来以为做好事能积阴德,谁知却是招了人眼这也是想不到的。”

陆缄听他家字字句句都指向林谨容,都觉着是林谨容做了那几件好事才给他们惹的祸,心中委实不服气,却不好得和他们瞎扯。

林玉珍却是听不下去了,板着脸道:“又不只是陆家的铺子遭了灾吴家的铺子难道就没遭灾的?王家的没?其他家没?吴家的管事还被砍伤了呢,王家一个伙计还丢了性命我怎么听你家的管事说,人家没伤人,是因为当时有人说是这家人行善积德的,休要伤他家性命呢你又怎么说?”因恐他们不知道,故意卖弄:“还偏巧儿的,阿容的铺子就是没人抢她不是捐的最多么?按你们的理,人家最该去抢她才对怎么就不抢她呢?”

陆建中两只眼睛红通通的,也不说什么,就只是哀叹着擦眼泪:“怎么办?怎么办?活不下去了”

陆建新被他闹得鬼火怒,烦躁地瞪了陆缄一眼:“你自己看着办。”言罢转身自走了出去。

林玉珍却是不走,就在那稳稳当当地坐着说风凉话:“人穷怪屋基。真是没见过。”二房想把这账算在林谨容和陆缄头上,想从大房这里抠钱,那是做梦涂氏眼眶红红的瞅了陆缄一眼,抽抽噎噎地将帕子擦了擦眼角,一脸的心酸难耐,似是也有冤要诉。陆建立瞪了她一眼,低低咳嗽几声,沉声道:“我说句公道话。我的铺子也被抢了抢的什么?粮食刚好的,那铺子就和二哥的铺子在一条街上,不过是都刚好在府衙附近,方便。施粥、捐钱的人家可不少,也不是家家都被抢的。离府衙远的街就什么事都没有,可见和施粥、捐钱、修房子没有关系的。陆家富有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人家要盯也不只是这几天才盯。”

陆建中闻言,探手从康氏怀里把力郎拖过来,流着眼泪语重心长地道:“孙儿啊,屋漏偏逢连夜雨,祖父再顾不得你们了,以后你们要靠自己啦。”

力郎不知道他在干嘛,只晓得平日与自己亲近的亲人都不好过,便张口大哭起来,宋氏身边的福娘见状,便也跟着放开嗓子的哭。

陆缄火冒三丈,起身冷冷地道:“谁要能去抓住个反贼,问清楚真是因着我们施粥、捐钱建义庄、翻修老宅才特意去抢的陆家铺子,我便赔你们的损失若是不能,就顾惜点长辈的脸面大难当前,还这样折腾,又有什么意思”

陆建中捂住胸口,“嗳,嗳,我心口闷……活不得了。”

宋氏等人匆忙上前去扶住他,陆经红了眼道:“二哥,得饶人处且饶人,休要太张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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