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意千重作品世婚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芳竹忙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小心翼翼地道:“奶奶,人送到哪里去合适?”原本的打算是,桂圆出嫁,桂嬷嬷再跟着出去荣养,所以也没来得及先准备房子,计划没有变化快,突然要送人走,也得有个地儿装才是。这二人的身份特殊,不是寻常的小虾米,并不能随便就打发了,不然桂圆心中含怨,就是个祸害。

林谨容道:“先把她们送到庄子上去。她现在的样子也不合适寻人家,等她安下心来又再说。”

芳竹便应了,自去安排不提。

豆儿便劝林谨容:“奶奶既然不舒服,不妨去躺躺。”

林谨容委实也觉着没精神,随意去了簪钗外衣,进里间躺了。迷迷瞪瞪的,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好像是桂嬷嬷哭了几声,紧接着又被人拦住了,外面一片沉静。

桂嬷嬷肯定是不愿意出去的,桂圆也不肯,虽则人是一定要送走的,但也别闹出人命来才是,林谨容挣起身来喊了一声:“来人。”

“你要什么?”却是陆缄走了进来,一把撩开了帐子,站在床前看着她。

林谨容见他面上喜怒难辨,也不知刚才那事儿他是否撞上了,便道:“不要什么,你怎么回来了?”

陆缄在床沿上坐下来:“人家有事,只随便说了几句话便提前回来了。”看定林谨容低声道:“刚才你想要什么?说给我听。”

林谨容垂了眼道:“我让桂嬷嬷和桂圆搬出去,她们不肯,我怕闹出事来,想问问,吩咐她们几句。”

陆缄淡淡地道:“你早就该打发了她们。就算是看在桂嬷嬷的情分上,要对她好也有其他方式。闹成这个样子,也怪你当断不断,养虎为患。”

林谨容没吱声。

陆缄看着她道:“你有时是真聪明,但有时也真是糊涂得要紧。你若是看重这情分,就不该生了早前那心思,你若是不看重这情分,此刻也用不着这样难过。”却是什么都知道的。

林谨容由来鼻子有些发酸,眼睛发涨,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垂了眼把床单扭了又扭。

陆缄叹了口气,道:“你也莫难过了,人心不足蛇吞象,是她自己痴心妄想,入了魔障还不自知。刚才我在外面遇上,已是让人送出去了,先送到庄子上去关一段日子,等她静了心又再说。对外就说桂圆病了,桂嬷嬷跟去照料就是。你看看有什么要给的,命人收拾出来送过去,叫人看顾着不缺吃少穿,有病能治也就算尽了主仆情分了。”

林谨容应了一声,慢慢躺了回去:“我身上不爽快,晚饭你要自己吃了。母亲那边我也不能去请安的。”

“操这些心做什么?”陆缄这才伸手握了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数:“阿云刚才来寻你了?”

林谨容看着帐顶道:“她说彩虹无辜可怜,要我劝你留下彩虹,不带去京里,留在这里看院子,过几年再打发,免得坏了我的名声。让我适可而止,好名声立起来不容易,要毁掉却是太容易不过。我让她去找你。”

这的确是陆云会做的事,陆缄不由皱起眉头来,沉默一歇,低声道:“她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

林谨容淡淡地道:“有什么好计较的,又能计较什么?”

“睡吧,我看你累得慌。睡一觉起来就好了。”陆缄垂着眼数了林谨容的手指一会儿,见她的眼皮粘在一起了,又坐了一会儿方才起身放了帐子走出去。

樱桃和豆儿都在帘下站着的,见他出来忙上前去问:“二爷,奶奶可说了想要吃点什么?”

陆缄低声道:“睡着了,仔细守着,我出去一会儿。

豆儿忙应了,拿了针线活儿走进屋里坐在门口守着林谨容不提。她此刻对着陆缄,又多了几分敬畏。刚才桂嬷嬷跪在陆缄面前求情,陆缄硬是眼睛都没眨一下,只问桂嬷嬷,她们娘俩是想去林谨容的嫁妆庄子上将养,还是想去陶氏的庄子上将养?一句话就弄得桂嬷嬷再不敢多言,老老实实地看着桂圆被塞了口绑起来用被子裹着抬出去,还仔仔细细地跟在一旁遮掩。先前一团乱麻,他不过几句话就收拾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由不得不让人敬服。

陆缄缓步走出院子,朝着陆云的院子走去。

陆云正坐在窗前的大鱼缸旁看鱼儿,有气无力地拿着一根草茎逗那鱼儿,听简儿说陆缄来了,忙扔了草茎站起身来整整钗环衣裙,堆出一个甜蜜的笑容,跑到门口去迎接陆缄:“哥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原本以为要明日早上才能见到你了的。”

“人家有事,所以提前回来了。好久不曾与你说话,过来看看你。”陆缄往椅子上坐了,接了简儿奉上的茶,笑道:“阿云在做什么?”

陆云叹了口气,指指那鱼缸:“无聊,逗鱼儿玩呢。”

陆缄道:“怎不去寻你嫂嫂说话?她一个人也怪无聊的。”

陆云淡淡地道:“嫂嫂可是大忙人,我怕打扰她。惹得她厌烦了,反倒不美。”

陆缄默了默,道:“你嫂嫂性情温厚,不是容不得人的人。”

陆云挑了挑眉毛,却又忍住了,微微一笑:“那是。在哥哥眼里,她总是最好的。”

“她在我眼里的确是好的。”陆缄垂着眼缓缓道,“她是我妻子,要过一辈子的人,我若是觉着她不好,那便是过不下去了。我心疼你,所以希望旁人也同我一样的待你好,同样我也希望旁人如我一般地待她好。”

陆云收了笑容,红了眼圈道:“哥哥怎地突然同我说这个?莫非觉着我对嫂嫂不好么?我刚才去寻她说那些话,原本也是为了你们考虑。不想要母亲难过下不了台阶,不想别人说嫂嫂不能容人,更不想要人说哥哥不孝而已。既然哥哥嫂嫂都嫌我多事,日后我再不多管这些闲事就是!”

陆缄沉声道:“你虽是好心,却不能管不该管的事,现在如此,将来去了婆家也是如此,不然谁也帮不得你。你目前要做的,就是安安心心备嫁,其他不该管的事情就不要多管了。知道了么?”

陆云白了脸,一言不发。

陆缄不急不躁,继续问道:“你都听进去了?”

陆云不答,他就在那里坐着等,又问一遍:“听进去了么?阿云,我可是为了你好。女儿家出嫁以后可就不比在家里了,任性不得。”

陆云终是低声道:“记住了。哥哥教训得是。”

陆缄这才慢慢站起身来:“你说彩虹无辜可怜,我虽看她万般不顺眼,却也觉着是这样。让她再回母亲那里去不妥,但让她留在我那边,对她名声更不好,不如趁早。我这就使人把她送过来,你代为看顾一下,缓些日子,等你要出嫁了再替她寻个妥当的去处也就是了。哥哥记你的情。”

陆云好半天才忍着鼻酸道:“……好……”

陆缄满意地站起身来:“我总是盼着你们姑嫂二人和和美美的,将来有什么也能互相体贴。好了,你歇着罢,我还要去祖父那里一趟。”

陆云见他走到门边,终是忍不住,喊道:“哥哥,你变了。”

陆缄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她坦然道:“是变了。我从去年夏天开始,一直在想许多事,赴京赶考这大半年以来,见识良多,想得更多。你觉着不好么?”

陆云咬着嘴唇道:“好。”

第311章:坦然

人逢喜事精神爽,陆老太爷这些日子可谓是近几年以来过得最轻松的,闲来无事就在廊下逗逗雀儿,弄弄花,咳嗽的老毛病虽然偶尔也会犯,但基本不太影响起居了。见陆缄来了,脸上堆出十二分的笑来:“二郎今日都去了哪些人家?后面几日是怎么安排的?”

陆缄和他一一报备过,道:“明日想赶早去诸先生那里拜谢先生,晚上回来去外祖父家里。”然后笑了笑:“想带阿容去拜见一下师母,诸师母邀请过她好几次。”

陆老太爷哼哼了一声:“这也是礼节。你在书院时诸师母对你多有照料,也该她去好生答谢人家一番,礼物切不可轻薄。”

“是。”陆缄提了茶壶给他斟茶,金黄色的茶水淌入天青色的茶盏里,泛起几朵漂亮的水花。

陆老太爷看着他年轻沉静的眉眼,暗自叹了口气,端起杯子啜了一口,淡淡地道:“听说她今日一连打发了三个人?”

陆缄早有准备,站起身来道:“其实彩虹是孙儿的意思,。阿容的丫头和乳娘,是老早之前就说定了,要放出去配人的,说的就是胡婆子的侄儿,跟着范大管事行事的胡三。本是想让她们母女留下来看屋子,到时候出嫁的,谁想那丫头今日突然发病,乳娘不放心,便跟着去照料了。”

陆老太爷不语,神情严厉地看着他。陆缄低眉顺眼地站着,神情却是半点没有显出心虚或是害怕来。

半晌,陆老太爷方收回目光,淡淡地道:“我让你对她好,可不是要你无论大事小事无底线的纵容,有些事情是不能让步的,不要走了你父亲的老路。一个家里,到底也还该是男人说了算。”

陆缄也不辩解,只道:“我们还年轻,之前聚少离多,此番入京,再请名医调理调理,多半很快就能传出喜讯的。孙儿刚刚踏入仕途,何必为了这种事弄得内宅不稳?”

陆老太爷半合着眼道:“再给你们一年的时间,不然到时候也怪不得我。我给你们挑了两房得力的家人,银钱也是备好了的,后日便会有人送过来,去罢”

陆缄站起身来,默然与他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林谨容醒来,喝过豆儿送上的酸梅汤,自觉精神了不少,便道:“二爷呢?”

豆儿忙把先前的事情一一说了,樱桃直言道:“真是想不到桂嬷嬷还好意思到二爷面前求情的,不知她想求个什么?”

说这个不是给林谨容添堵么?豆儿立时瞪了樱桃一眼,樱桃恍觉失言,忙捂了口,找个借口退了出去。豆儿见林谨容神色没什么特别的变化,慢慢拿话来打岔:“刚才收拾了一些衣物,二爷的书还要问过他才敢收拾。此番入京,人手怕是有些不足,双福和双全年纪也小了点,该配两个得力的婆子,奶奶看是不是挑两个人上来?”

屋里一下子去了两个人,的确是缺了人手。这人,她要来就是要大用的,可不能任由陆老太太、林玉珍胡乱塞人。林谨容道:“知道了,容我想想。”

忽听樱桃在外面道:“二爷回来了。”

紧接着陆缄走进来,目光在林谨容身上一转:“醒了?看着是休息得不错,精神了许多。”

林谨容朝他微微一笑,低声道:“还好。”她未曾绾发,只将长长的头发梳顺了,用根丝带松松地系在脑后,葱绿的抹胸外头也只披了件玉色的素罗轻袍,看着又清爽又娇媚。

陆缄只觉着身上某个地方合着他的心情一样,十分不平静,有一股力量在里面跃动,时刻想冲击出来,但现在明显还不是时候。勉强按捺住了,走到林谨容身边坐下,用不经意的口气道:“让人把彩虹送到阿云那里去罢,她适才答应我,由她来照看彩虹。”

林谨容吃了一小惊,认真看了陆缄两眼,道:“好。”

陆缄便垂了眼,抓起她放在膝上的葱白玉手,将指腹摩裟了两下:“适才我禀过了祖父,明日一早你就随我一同去拜访诸先生和师母,晚上去岳父家中吃晚饭,已是使人去说了,你可有精神?”

当年他考中回来,要去哪里她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带着她一起出门。林谨容盯着陆缄和她交握在一起的手,颇有些感慨,低声道:“你中了的消息刚送回来那一日,我便使人送了四色礼品去答谢先生。因想着你回来以后也一定要去的,早早备了礼品,只是没想过我也要同你一起去,便没有准备诸师母的礼品。这便准备罢。”

陆缄点了点头,林谨容趁隙与他提起:“人手不够,要添个得力的打理琐事,芳竹留在家里更得用便不同我们一起去了,我想问母亲要个人过来帮忙,你看如何?”她说的这个母亲,自然是指的陶氏,而非林玉珍。

陆缄微微皱了皱眉,陆家不是没有人可用,林谨容去问陶氏要人,怎么都透着一股不相信陆家,与陆家生分的意思在里面,落在林家、陶家其他人眼里都会看出几分其他意味来,实在不妥。却不好直说,含糊道:“刚才去见了祖父,说是替我们挑了两房人,随同我们上京,过两日就使过来磕头。要不,你先看看又再说?”

林谨容便知道他不同意,但因着刚承了他的情,也不好多说什么,拿其他话岔了过去。

相处这么久,她是什么心情,陆缄也有了数,看得出她不满意,却也装作不知道,只将途中的一些奇闻异事说给她听。林谨容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伏在凭几上,撑着下巴听他细说,遇到感兴趣的地方便多问几句。陆缄见她感兴趣,越发卖力。

二人一问一答,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天黑。豆儿领着人把饭食摆上来,林谨容本来没有食欲,见陆缄吃得香甜,便也陪着喝了半碗白粥。饭后陆缄去给陆老太太和林玉珍问安,她自与豆儿等人商量怎么收拾行李。

几个丫头都是没出过远门的,豆儿和樱桃虽然兴奋,倒也还把持得住,双福、双全两个却是激动得很,不住口地问林谨容,去了京中是否能看见皇帝,是坐船去还是坐马车。

樱桃打击她二人:“奶奶又没去过,怎么知道?真想知晓,不妨等二爷回来再问二爷呀?”

双福和双全今日才见识过陆缄的威风,哪里又敢?当下缩了缩脖子,道:“还是不问了,要是二爷嫌我们话多,不要我们去了怎么办?”

话音未落,就听陆缄在帘外咳了一声,几个丫头便都齐齐噤声,整整齐齐地给他行礼问安,提鞋子的提鞋,奉茶的奉茶,送热水的送热水。诸事完毕,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林谨容便将礼单拿出来给陆缄看:“这是给先生和师母的礼品,你看看可有不妥当的地方?”

陆缄看去,精致的吃食还是占了大多数,剩下的就是些笔墨纸张并几匹衣料尺头,虽然寻常但很实惠,很符合诸先生的风格,便道:“不错,就依着这个罢。”

林谨容便收了单子,笑道:“明日还要向先生讨个人情,把小七弟一起领回家来处些日子,不然怕是许久才能相见了。”再见就是一年多以后的事情了。

陆缄应了:“我记住了。”顿了顿,道:“阿容,刚才祖母得知桂圆与桂嬷嬷都出去了,担心你身边没人可用,也担心我们身边没个年长的嬷嬷看着,人情世故上差了,决意让沙嬷嬷跟着我们一起去京城,你看如何?”

沙嬷嬷虽然人不讨嫌,但毕竟是陆老太太身边的人,这一跟去,林谨容晓得自己想到处走走看看的心愿怕是不能善了,却也晓得在刚打发走彩虹的情形下,是绝对推不掉的。更何况,能让陆老太太割爱,只怕就是陆缄的请求,既如此,自然只有坦然接受,林谨容便垂着眼应了:“祖母怎么安排怎么好。”

陆缄便握了她的手,温言道:“沙嬷嬷从前与你一起管过事儿,不是个多事的人,也能干。有她在内宅帮你的忙,能省去你许多心力,我也放心。豆儿到底是老实了点,樱桃聪明有余,沉稳不足……”

林谨容心不在焉地听着,临了,问他:“家里的这些事,你盘算多久了?”从他给林玉珍、陆云备礼,再到一系列事情的处置和准备,不会是临时起兴,他是决意要把一切都掌控起来了。

陆缄一怔,随即抬眼直视着她,坦然道:“从去年夏天开始,只待时机。阿容,我只是想好好与你过日子,你到现在还不能明白么?”

步步紧逼,林谨容只觉被他迫得喘不过气来,垂着眼坐了一歇方低声道:“我明白。”

“你还不明白。如果你真的明白了,你就不会这样了。人生苦短,谁又知道你我能有几个两年?”陆缄抬起手,在林谨容的脸上轻轻抚了两下,拥她入怀,林谨容默默地伏在他怀里,睁大眼睛看着他身后那盏跳动的灯,的确、大概是没有几个两年的。

第312章:点拨

两世为人,林谨容还是第一次见到诸先生和诸师母。从那一年住在庄子里,听闻诸先生和诸师母的美名,再到后来林慎之顺利拜师,陆缄成功考中,她对这对夫妻一直持着真切的尊重和敬意。

诸先生却不似她想象中的样子,她本以为这样的高人,应当一袭轻袍,出尘若仙,举止从容,严肃并严厉的;诸师母则该是温和大度端方并高雅娴静的。谁知道她面前坐着的却是一个胖胖的,红光满面,言笑晏晏,和蔼可亲的寻常半老头子,甚至于头顶的头发也稀疏了不少;诸师母则的确是温和大度端方的,但也不过是寻寻常常的中年妇人。

林谨容来不及掩饰眼里的惊异,就被诸师母给笑话了:“是吃惊了吧,阿容你也不想想,那么贪吃的人,吃了你那许多的好东西,会是什么样的人。”

诸先生哈哈一笑:“人生在世吃穿二字,我不图穿,就爱一个自在。当然怎么自在怎么来,吃是第一要务,长得胖,说明我吃得好。”

轻轻一句话,就令林谨容的拘束去了大半。她想她明白为什么当年,陆缄回家奔丧守孝时,那么喜欢来诸先生家里闲坐了。就是她,也是极喜欢和这样不端架子,言语诙谐的人相处的。她和陆缄都不是这样的人,没事儿的时候坚决不会多说一句话,更不懂得说什么笑话调节气氛,每次在一起,一问一答,说的基本都是正事,想想也是怪闷的。

林谨容想到这里,便笑道:“先生是少有的出尘之人,言语诙谐,想必师母每日心情都是极好的。”

诸师母一笑:“那倒是真的,年轻时偶尔吵两句嘴,我这里气得哭,他两句话就把人引得笑了,好不可恶。”

陆缄和林慎之就低头抿着嘴笑,诸先生低咳了一声:“后面山风正在清凉,诸师母何不领着客人去走走看看,歇歇凉?再弄点好吃的招待客人?”

弟子出仕,诸师母知道诸先生必然是有话要交代陆缄,便示意林谨容跟她去后山走走:“后面都是我们自己亲手种下的花木,虽然简单粗陋,但也别有情趣。你难得来,随我走走看看,摘几个杏子尝尝鲜,心情也会跟着变好的。”

林谨容随诸师母出了门,沿着树荫前行几十步,面前豁然开朗,满山青绿,青梨儿,青桃儿,黄杏儿满坠枝头,好不喜人。

“桃饱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诸师母随手拉下一根杏树枝,将上头坠着的几个金灿灿,肥敦敦的杏子摘了,放进仆妇递上的柳条篮子里,随口道:“所以诸先生坚决不栽李树,在我看来,不过是因为他不喜欢吃,所以也不许旁人吃罢了。”

这夫妻二人也真好玩,男的称女的为诸师母,女的称男的为诸先生,其实也是感情极好的自在人,林谨容又是羡慕,又觉有趣:“先生有这样的性子么?”

诸师母笑道:“可不是?你问问敏行和慎之就知道了,同他一起吃饭,他不爱吃的菜,但是旁人爱吃的,是坚决不许上桌的,还非得劝着别人也莫吃,说是半点不好吃的。说他吧,他从不觉得自己什么地方不对,可见啊,这男人有时候都是如同小孩子一般的。”

林谨容羡慕道:“先生和师母真是神仙眷侣。”

诸师母回头看着她:“你和敏行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也会一样的。指不定还更好。”

林谨容默了默,低声道:“也许罢。”

诸师母注目了她片刻,认真道:“一定会的。从前你同你母亲住在这庄子里时,就晓得你是个好姑娘,就想认识认识你。可觉着贸然找上门去不好,便想这个好姑娘不知给谁得了去,谁知竟是敏行。那时诸先生就说,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敏行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话少了些,品行却十分端正,生性坚韧,刻苦又认真。你俩才貌相当,家世相当,又都是品行端正的人,只要你们俩都想好,又怎会不好?我看你眉眼含愁,似有郁结之意,年纪轻轻的,心思不可过重,还该学着自己想通才是。”

林谨容觉着她这话似有点拨之意,一时无限慨叹,不是俩人都好就能走得长远,走得好的,只是这话与诸师母说来,未免交浅言深,便只是甜甜一笑:“多谢师母指点。”

诸师母心性疏阔,点到为止,转而与林谨容说起其他事来,忽见一个仆妇拎了一篮子鸡蛋来,笑道:“是王有家的媳妇儿送来给陆二奶奶的,都是她自个儿养的鸡下的,新鲜着呢。”

林谨容认不得这个人,不由探询地看向诸师母,诸师母笑道:“你还记得么?是那年花朝节时与你母亲帮助成家的那个女子,姓何的,当时住在清凉寺里,得了你母亲给的三十贯妆奁钱,嫁了山下一户姓王的人家,如今孩儿都两个了,小日子过得不错。她闲时也来我们这里帮工,多半是听说你来了,特意回家去取来的。一片诚心,你便收了罢。”

林谨容这几年善事做过不少,却没指望有人这样记着她,看着那一篮子个大新鲜的鸡蛋,心里不能不说不欢喜,便笑道:“她还在么,收了她的东西,怎么也要当面感谢一下。”

那仆妇笑道:“她害羞,放了东西就走了。只说多谢二奶奶,她经常在菩萨面前烧香磕头,求菩萨保佑您和林三太太长命百岁,一生顺意。”

林谨容有些不好意思:“我当时也不过是刚好遇到罢了,当不起她这样记挂……”

“于你只是一个念头,却成全了她的一生,你也当得起她这样记挂。”诸师母叹道:“听我大儿媳说,她娘家那边出了一位义士,拿自己的家财设了义庄,专为失了行期的贫家女子,无力娶妻的穷家男子筹备嫁娶。娶妇便给二十贯,嫁女便给三十贯,几年间,帮了数以百计的人,造下无数的福祉。这些年我和诸先生虽然也做了些,奈何是家底薄,能力有限,帮不得太多的人。”林林总总又与林谨容说了若干外头的事情。

林谨容若有所思,更觉天下之大,自己的见识实在浅薄,心思只在自家那点小事儿上来回打转,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人生。心下突然有了些开朗之意,郁气也淡了不少,因见诸师母感慨,乃劝道:“这种事情尽心即可。”

“说得是。”诸师母笑了一回,便把这事儿丢了开去,把她的几个儿媳尽数引见给林谨容。诸家儿媳很有规矩,也有见识,林谨容与她们处起来十分开心,竟是前所未有的放松。特别是诸家的小儿媳韩氏,出身淮州大家,与林谨容年岁相当,是个鼓筝的高手,三言两语间便与林谨容生了知音之感,简直相见恨晚。

松快的日子过得总是很快,转眼间便到了该辞行的时候,前面陆缄使人来唤,林谨容依依不舍地与诸师母等人辞别,又与韩氏约定日后书信来往,方才转身上了马车。

此时正当正午,那日光特别毒辣,陆缄与林慎之都怕晒,齐齐躲在车厢里歇凉,见她拿着那篮子鸡蛋摆弄,陆缄倒也罢了,只见她欢喜便已算是达到带她出来的目的,林慎之奇道:“师母怎会送四姐一篮子鸡蛋?”

林谨容略带了几分骄傲,笑道:“可不是师母送的。另有其人。”

樱桃叽叽呱呱地把事情经过说了,得意道:“诸太太一直在夸奶奶呢。”

陆缄看着林谨容那欢喜中又带了几分故作的矜持,矜持中又带了几分小炫耀的样子,不由微微笑起来:“既然这样说,这篮子鸡蛋也该分一半给岳母才是。”

林谨容突地道:“早知道诸师母和几位师嫂是这样的妙人,便该早早求你带了我来。今日与三奶奶相见恨晚,却立即又要远别了。”

陆缄闻言,心中一喜一动,抬眼看向林谨容,但见她手里握着个白生生的大鸡蛋,巧笑嫣然:“师母说这个是双黄蛋,我恨不得立时打开来看,你们可见过双黄蛋的?”

林慎之鄙夷地道:“你当谁都和你一样没见识,我当然是见过的。”

林谨容恼了,道:“是啊,你当然是见过的,小时候只要你一哭,母亲就恨不得啥稀奇的玩意儿都找给你看,找给你玩。”

林慎之才十二岁,正是好面子的时候,见林谨容当着陆缄的面揭他的短,不由也恼了,撅着嘴道:“那我小时候四姐不该别跟着他们一起宠我”

林谨容道:“你原来是想要我拿棍子抽你,你早说呀,我一定不叫你失望。”

林谨容平时就没点同龄女子的天真可爱样,林慎之这些年也是一副少年老成的小大人模样,真是难得见这姐弟二人这样子。陆缄左看右看,觉着这姐弟俩都极可爱,便接了林谨容手里的鸡蛋,一脸淡然地道:“我也没见过。”

樱桃和豆儿也笑:“奴婢们也没见过。”

林慎之便撇嘴:“男子汉大丈夫不和女人计较。”

第313章:和尚

陆缄到了林家,自然又得了一番热情招待。陶氏听说林谨容要随陆缄一同上京,欢喜不已,看陆缄更是顺眼不提,少不得拉着林谨容说道半天,里头就有许多求子的偏方。又问林谨容桂嬷嬷与桂圆怎么安排,林谨容知晓到底是瞒不过的,便低声说了。

陶氏气得打跌,怒道:“什么叫做白眼儿狼,可巧的今日总算是让我见识了。你可承诺过她什么?你可欠她什么?就算是早前动了心思,可后来也改主意了呀,她一个做奴婢的,不是主子说怎样就怎样行事的么?还想怎样就怎样了?把她送回来,我叫她知道什么才是做奴婢的根本。”又骂桂嬷嬷,“其他人她管不好也就不说了,自个儿的亲闺女都教不好,连带着人家也要说我林家没规矩,枉自我一直那般待她母女,指望着她们做你的膀臂,真是气死我了”

林谨容叹了口气,低声道:“是我的错。”

陶氏高声道:“什么你的错?分明是不知恩,不感恩的恶奴,把人送回来,我非得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龚嬷嬷便劝陶氏:“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把人送回来也不妥当。着人好生看着,不叫她们掀起波浪来也就是了。”若是有必要,一剂哑药下去就干干净净了。

陶氏气了一回,自责一回,又想着林谨容没有人用,眼睛在一旁伺候的春芽脸上扫了一圈,道:“让春芽两口子随你一同去罢。”

春芽早前配了个小管事,现下两口子都已经成了陶氏的得力膀臂,里里外外都靠他们打点着。早前她想要也不过是夏叶,没想到陶氏却要给她春芽,林谨容又怎么好意思夺了陶氏的膀臂,便道:“罢了,母亲也是离不开春芽姐姐的。我那边还好,敏行问老太太要了沙嬷嬷,有她帮着也不错的。老太爷也要给两房家人,尽够用了。”

陶氏到底不放心,想了片刻,还是决定让夏叶同林谨容一起去:“沙嬷嬷到底年老,有事儿也是紧着他们陆家的。夏叶跟了我多年,自来稳重,让她两口子与你一同去,就算是不能帮什么大忙,也能在必要时替你拿拿主意,安安心。再则,年轻媳妇好出门,不比豆儿她们几个小姑娘。”

故土难离,林谨容虽然想要夏叶随她一同去,却也要问过夏叶的意思,夏叶倒是爽快,她与她男人在这边,虽然日子过得,但总也比不过春芽去,还不如跟着林谨容去见见世面,也叫陶氏记情,于人于己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

一个八品小官,浩浩荡荡带了十几个奴仆进京,那也太招人眼了些,徒生事端,林谨容便盘算着要与陆缄说,让陆家那边跟去的人减些数目。

是夜,从林家回来,已近二更时分。林谨容盥洗完毕,从屏风后出来,但见陆缄散披着袍子跪坐在矮几旁,矮几上放着一个碗,还有那只洗得干干净净的双黄蛋。

他太当回事,林谨容反倒十分窘迫,走到他身边坐下道:“要做什么?”

陆缄笑了笑:“同你一起看双黄蛋。不是没见过么?”一边说,一边拿了鸡蛋在碗边磕开,将鸡蛋打入碗中。

林谨容看过,不由突发奇想:“若是孵蛋,岂不就是两个小鸡了?”

陆缄抿唇一笑:“双黄蛋是不用来孵蛋的,孵不出来。”

“你又是从书上看来的?”林谨容无语,不是说没见过么?怎么又知道了?

陆缄将只筷子拨了拨蛋黄:“不是,当初在你家庄子里时,听铁妈妈说的。”那时候他从林世全口里听说林谨容懂得淤田之事,又见她经常过问农桑,还隐隐被她瞧不起,少年心性,便起了攀比之心,也憋着一口气,寻了《齐民要术》来看,但凡有不懂的总也要问问,就怕给个黄毛丫头比下去。只这些话,他是不会同林谨容说的。

林谨容哪里又知道他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只把夏叶的事情说来:“到底也是我母亲的一片的好心,不收她会伤心的。”

陆缄脸上的笑容一顿,用商量的口气道:“你房里四个丫头,再加上沙嬷嬷,便是五人了。我那边还有长寿和长宁两个,再加上祖父给的陆良与陆松两房人,就是十好几个,到了那边还要雇门房、厨子、车夫、粗使婆子,你觉得真的还需要再添上夏叶两口子?”

林谨容看定了他坚定地道:“我已经答应我母亲了。”如陶氏所言,豆儿她们都不适合出外办事,若是没了夏叶夫妻,到了京城她就不得不事事依赖于陆缄,把门一关就犹如耳聋眼瞎,她不愿意,更觉得恐怖。

她终究是不信他的。陆缄放了筷子,看了林谨容许久方道:“那我去同祖父说,不要陆松一家跟去了。”

林谨容轻轻吐了一口气:“谢谢敏行。”

陆缄垂了眼淡淡地道:“你我夫妻,原不用如此生分。不过一房下人而已,你高兴就好。”

被这事儿一打岔,刚才的轻松气氛荡然无存。两个人都觉得兴趣缺缺,各怀心思地上了床,吹了灯睁着眼睛不睡觉也不说话。

林谨容觉着为了这事儿弄得僵硬也没意思,到底他也是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便轻声道:“我母亲说,早前你上京之前曾在平济寺许过愿,如今你高中归来,还该去还愿才是,让我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陆缄默了一歇方轻声道:“早前母亲也说了这事儿,先回乡祭祖归来又去罢。你还去么?”

林谨容道:“我早前也在佛祖面前许了愿的,自是要去。”

她既有心修好,陆缄也不会故意吊着,便换了轻快的语气道:“你许的什么愿?”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林谨容道:“愿你一路平安,高中无忧,全家平安康健。”还愿佛祖保佑那一世的宁儿,好好投个好人家,富顺安康。

陆缄的心情就好起来,往她身边挪了挪,轻声道:“我许的愿却是,若是我能高中,带你离开,让你心中永远有我,安心同我好好过日子,生儿育女,将来白头偕老。”

林谨容许久方轻声道:“我若心中有你,并不是因为你能高中。这世上风光的人毕竟是少数,总不能叫普通人就没人真心疼爱罢?”

“你若能这样想,那我就更高兴了。”陆缄突地翻了个身,将手搭在她的腰上,试探着低声笑道:“阿容,我觉着我该去平济寺做和尚才是。”

林谨容不动,也不说话,仿佛连呼吸都消失不见了。

陆缄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下来,搭在林谨容腰上的手也越来越僵硬,只觉得身下有许多尖刺,刺得他遍体生疼。他每呼吸一下,就觉得肺里疼得厉害,又觉得一团硬邦邦,沉甸甸的东西紧紧塞在他的咽喉处,让他痛苦到了极限。他费力地把手轻轻从林谨容腰上收回来,沉默地翻了个身,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

林谨容仍然没有半点声息,仿佛整个人都消失在了黑暗里。

许久,陆缄无声地叹了口气,坐起身来准备披衣下床。刚掀起帐子,一只手抖抖索索地伸过来,轻轻拉住他的衣襟,却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陆缄怔住,几疑自己是错觉。却听到林谨容翻了个身,似是往里挪了挪。他突然觉得身上那些刺得人生疼的尖刺不见了,那块堵在胸口的巨石也消失不见了。他不敢相信地悄悄伸手往床上摸了摸,摸到林谨容刚才睡的地方,那地方没人,只余一片温热。她是往里躲进去了。如若她不曾拉了他,躲他作甚?他狂喜起来,试探地道:“阿容,刚才是你拉我?”

林谨容不答,又往里面挪了挪。

陆缄沉默片刻,小声道:“不是你?那不得了啦,是什么东西摸了我一下,我得赶紧点起灯来瞧瞧。你别怕啊。”

林谨容淡淡地道:“当然不是我,我也不怕。”话音未落,就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陆缄欣喜若狂,没头没脑地在她脸上亲着,低声道:“阿容,阿容,好阿容。”

他再高兴,来来回回也不过就是这样一句,也不会说点其他好听的。林谨容湿润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抚上陆缄的脸,又轻轻扶住他的肩头,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她想好好过过这剩下的几年。不管结局如何,也让她好好享受一下青春年少的滋味,到时候又再说罢。

陆缄有些头脑发晕,却很快就从激动中清醒过来,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林谨容的脸,将手指替她把眼角的泪擦去,低声道:“为什么哭?不舒服?”

林谨容的眼泪流得更凶,索性哽咽着道:“是不舒服,太疼了,你也少用些劲儿。”

陆缄有些手忙脚乱,仿佛青涩少年一般的慌张,心里却是满满的喜悦和期待,又酸又涨,他停下来,轻轻吻着林谨容被眼泪浸湿的鬓角,低声道:“是我不好,我太急了点。”

第314章:偶遇

不知是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点打在窗棂上,发出寂寞的敲击声,陆缄一夜睡不安稳,听到响声便也醒了。

他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黑漆漆的帐顶,唇边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轻轻动了动手脚,往林谨容身边靠过去,紧紧贴上她,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吹气。

林谨容睡得正熟,有些厌烦地推了推他。陆缄干脆轻轻在她的肩头上咬了一口,舌尖又在她耳垂的敏感处来回刮擦了几下。果不其然,林谨容颤了一下,发出轻轻一声叹息:“又下雨了?”

“嗯。”陆缄将她带到身下,埋着头一直吻下去。

林谨容微微闭了眼,小声道:“还要在老宅住多久?也不知道豆儿她们把行李收拾得如何了。”

从前几天来了老宅祭祖后,便一直在下雨,忽而大,忽而小,缠绵得很。这样的天气不适合上路,加上平洲城里总有无数认识或是不认识的人要请客,日日灌酒灌得陆缄受不住,陆老太爷心疼得不得了,卜吉择了行期后,干脆让他小夫妻二人在这里多住上几日,躲一躲,回去以后直接上平济寺还愿,转天就走。

陆缄倒是很喜欢老宅这里的清净,也爱同族人来往说话,林谨容却是不喜欢这里,只觉得压抑沉闷。再加上有个基本不露面,却让人觉得无处不在的宋氏,每每有猫从墙上房顶上跑过去的时候,她就觉着有双眼睛在角落里盯着她。

外面终于透进一丝亮光,陆缄长出一口气,道:“你若不喜留在这里,我们下午就收拾东西回去。”

林谨容把自己散下来的头发捞到一旁理顺,抱怨道:“我总是觉着这里太窄,太黑,太潮湿了些,总有些不明原因的响动。”虽则这老宅在陆绍手里重新整修了一遍,终究是改不掉那个格局。

陆缄将她汗湿了的手掌打开,与她十指交握:“我小时候也是如此想的,每次回老宅都特别不自在。”

林谨容道:“我听人说,老宅在祖上曾经抵御过大荣的散兵,保住了一族的老小?”

陆缄十分肯定地道:“是。虽说当时不过是些散兵游勇,但如果没有老宅,或者是老宅不坚固,陆家的族人是要被屠戮得差不多了。”

林谨容心中一动:“那如果现在突然发生灾难,大家会怎么办呢?”

陆缄道:“宗祠东南角有口大钟,有大事的时候敲钟,钟声响起,老宅是必须开门接纳族人的。”

林谨容就放了心:“今日一直在下雨,我们明日回去罢,我还有许多事要交代三哥,也不放心她们收拾的行李。”

次日,早上起来虽没有下雨,天却是阴沉沉的。陆缄与林谨容与宋氏打了个招呼,坐车回平洲。路上多日浸水,泥泞难行,虽是犍牛拉车,仍是费尽了力气。待行至中午时分,平洲城墙已经遥遥在望,突然下起雨来,先是小雨,接着就变成大雨,大得无遮无挡,车夫与随行的长寿等人蓑衣斗笠根本遮不住,不要说走路,就是呼吸都困难,陆缄便命人在前头寻个人家躲躲雨。

勉强往前挣了约有半里路,方见白茫茫的雨雾中隐约有间屋子,车把式老汪欢喜至极,回身将鞭子敲了敲车壁,大声道:“二爷,小的记得前面是间茶寮,我们去那里歇歇脚,也好要碗热汤水暖暖身。”

陆缄岂有不应之理:“赶紧去,让店家熬点姜汤大家喝了,寻个地儿烘烘衣裳,等雨小点再走,不要吝惜银钱。”

看到希望,不光是人来了精神,就是连牛儿和马儿都来了精神,拼命往前头挣。很快到了门前,长寿大声呼喝了几声,就有人披着蓑衣斗笠快步迎出来,与长寿小声交涉,又领了长寿进去。

“都怨我,早知道就该等天晴稳了再走。”林谨容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出去,但见茶寮廊下满满挤着许多马匹、路人,里头更是挤满了人,心知这样子怕是不管多舍得钱也难得寻到地儿躲雨喝姜汤,就有些后悔内疚。

陆缄看清面前的景象,不由也叹了一声:“也不是你一个人上当,我俩和樱桃、双全可以躲在这车里,只要老王和长寿有地儿躲躲就行。”

忽见长寿快步跑出来,大笑道:“二爷,运气好,吴二爷也在,还独占了一间阁子,生了小火炉,邀您进去歇呢。”接着就见吴襄着了一身素净的青衣,站在廊下朝这个方向看过来,脸上虽然在笑,表情也极恬淡,人却是清减不少,再看不见当初那种万事不放在眼里心上的飞扬。

果然是极其在意的,林谨容不由暗叹了口气,回头看着陆缄:“怎么办?”

陆缄道:“总是要见这一面的,他只怕也要去江南赴任了,既然撞上了,便好好叙叙罢。”于是叫车把式把牛车一直赶到廊下,让长寿撑了大伞过来,自把林谨容一抱送到廊下。林谨容站定,裙角鞋底干干净净,一丝儿雨水都不曾溅上,再抬起头来,就对上了吴襄的笑容,便也装作没事儿似地对着吴襄施礼:“许久不见了吴二哥。”

“许久不见。”吴襄抱拳还礼:“本来以为走之前不能见着你,谁知还是见了一面。先恭喜了。”

林谨容有许多话想与他说,但觉着安慰的话并不是吴襄需要的,也不是她适合说的,便道:“我也恭喜吴二哥。”

陆缄在一旁把鞋底上的泥水跺干净,与吴襄抱拳道:“进去说话。”

“我送个朋友出城,谁知这鬼天气这般古怪,硬生生把人给阻到了这里,我还是没带油衣雨伞的,若不是侥幸看到这个茶寮,今日算是狼狈死了。刚把衣裳烤干,鞋袜尚是潮的,你们就来了。”吴襄坐在窗前,垂着眼把红泥小火炉上烧得滚开的茶汤抬起来,缓缓注入林谨容和陆缄面前的粗瓷杯子里,“他这里只有这个,将就罢。我把茶在火上炙过了,这样煎出来倒也算香。”

  如果觉得世婚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意千重小说全集世婚九阙凤华司茶皇后,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