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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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却又多心,只当是林谨容意有所指,警告她别在厨房饭食里做手脚,心中不忿,却也不敢当着素心的面多言,只道:“二弟妹原来爱这几样,你也不早说,只要你说来,厨房谁敢怠慢?”
林谨容含笑道:“说笑了,一切都有定制,我哪儿能给大家添麻烦?要叫人知道,可不要笑我没规矩?”
吕氏讨了个没趣,闷闷地将手洗了一遍又一遍。
里头陆老太爷正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地训诫陆经三弟兄要知荣知耻,勤奋好学,不要丢了家里的脸面云云。
林谨容不想进去装死人,就坐在那里捧了茶慢慢地吃,将眼看着窗外,此时夜色初临,天空蓝中带紫,满天云彩变幻,天边几颗寒星闪烁,廊下茉莉花雪白可爱,幽然芬芳,竟让她在喧嚣中品出了几分安宁静美来。
吕氏洗手洗到皮肤发白发皱,实在熬不过,也只好走到她对面坐下,捧了茶吃,二人相对无言。浩郎走来,径直就朝着林谨容去了,趴在她的膝盖上,把玩着她腰间的玉环,好奇地偏着头随她往外看:“二婶婶,你看什么?”
林谨容先不答,笑看了吕氏一眼。吕氏攥紧了帕子,正准备把浩郎拖过去,就见林谨容轻轻摸了摸浩郎的头,十分温柔地道:“婶婶在看外头的云彩和星星。”
浩郎又往她怀里挤了挤,将手指了那星星,娇憨地笑道:“是那个么?”
林谨容含笑点头:“是,浩郎会数数了么?你数数有几颗?数对了有糖吃。”
浩郎果真要数,吕氏忍不住,一把将浩郎拖了过去,板着脸骂道:“你缠二婶婶做什么?”见浩郎要瘪嘴,立刻将他塞给乳娘,疾言厉色地道:“带二少爷回去教教他规矩”
她做得太明显,休要说荔枝等人气不过,就是素心也都觉着看不过去。林谨容也不见生气,微微一笑:“大嫂你这样待孩子有些不妥。”
吕氏犹如被针尖戳了一下,带了几分尖刻,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我倒是要洗耳恭听二弟妹有何高见?”
林谨容平静自若地道:“我没教养过孩儿,在大嫂面前说这些是班门弄斧,不过我常听人言,言传身教胜过棍棒斥骂。”言罢翩然起身入内。
吕氏抿紧了唇,盯着桌面一动不动。
陆老太爷有些心力交瘁,很快就打发众人尽数散了。林谨容与陆缄要送林玉珍回房,二房式微,陆云出山,林玉珍心情特好,听说林谨容还没吃饭,便体贴地放了她回去。夫妻二人踏着暮光,顺着园子里的青石板路且行且停,陆缄笑道:“听说你今日与五弟击掌为誓了?”
林谨容敏感地扫了桂圆一眼,笑道:“是,你如何得知?”
陆缄笑道:“他后来去听雪阁寻了我,听他说的。”一面说,一面将林谨容的手握住,探询地道:“你将来是想要他做什么?”
林谨容听说是陆纶自己说的,那根紧绷的弦就松了一半,因笑道:“他约莫是知道那事儿了,自个儿向我承诺,道是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只管开口。我想这事儿与他又有何干?为了让他心里舒坦些,特意如此罢了。”
陆缄点点头:“他心思纯善,犹如璞玉,实不多见。”
林谨容微微一笑:“是,非但如此,他还有一颗童心,和他在一起不知不觉就要轻松许多。所以陆缮和慎之都爱和他一处玩,祖父也偏爱他。”
陆缄看了看她,低低应了声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紧,这一夜,他比往日更加热情。
次日清晨,林谨容与陆缄起了个大早,准备去送这三兄弟出门。才刚盥洗完毕,樱桃就进来道:“昨儿夜里五爷和二太太闹了一场,挨了二老爷一耳光,听说二太太给气得病了,半夜请大夫呢。”
林谨容和陆缄对视一眼,都知道陆纶为的什么闹,又为的什么挨打,但知道也只是知道,就连替陆缄排解也是不能的。果然宋氏借口身上不舒服没有出面,送行的只有陆建中与陆绍,涂氏哭得要死要活,仿佛生离死别一般,陆三老爷劝也劝不住。
陆纶眼里满是血丝,一脸的戾气,脾气自然也是不好的,见涂氏这样的哭,便略带嘲讽地对着陆缮笑:“男子汉,你忘了昨夜祖父同你说的话了?”
陆缮微红了脸,不高兴地道:“我出去长见识,学本领,将来指不定还能考个功名回家光宗耀祖,娘应该高兴才是,不知娘哭个什么?不知道这样不吉么?”
涂氏不由愣住,再一转眼,陆缮已经上了马车,人缩在车里,再不肯冒头了。陆云乃劝道:“三婶娘,不要哭了,这是喜事。太明府离此并不算远,您什么时候若想六弟,便可去瞧他,容易得很。”
涂氏方才住了,拉着陆云不停地夸赞她体贴周到。林谨容懒得看涂氏这老掉牙,却总是乐此不疲上演的戏码,见陆缄走了便也跟着折身自去做事。
自此日起,宋氏称病,吕氏照旧还管厨房,采买、人事等事都移交至林谨容手中,又由陆云协助,顺顺利利过了端午节。五日后,陆老太爷亲自打发了一群下人,新买进一批丫头婆子,半月后,林五出嫁,宋氏在婚宴上匆匆露了个脸,中途称病退席,第二日便由陆绍送回了老宅静养。
第238章:远亲
经此一事,陆府终于安静下来。林谨容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加强自家根基的机会,她稳当谨慎地往前走着,不骄不躁,打理家事越来越得心应手,虽偶尔会与涂氏、林玉珍爆发点小冲突,但大体事情都按部就班地照着她计划的走,没有半点差错,她的生活忙碌而充实,心情平静无波。
茶肆顺利开张,成了平洲城小有名气的风雅之地,以吴襄等人为首的一群书生专爱到此吟诗作对,有江南来此间做生意的豪客,也爱往此间消遣;盐碱地里种下的高粱喜获丰收,佃户很是满意;林世全越练越老辣,和林谨容商量着,只等吴襄帮忙弄的户籍一下来,就在那边开个香药分店。
陶凤棠在江南置了一所非常漂亮的宅子,林谨容与林谨音通信时,尝试着撺掇她劝陶凤棠再多置些产业,又表示江南实在是个值得去的地方,就算是舍不得把家搬过去,去住几年也是极不错的尝试云云。林谨音有些动心,却还拿不定主意,林谨容也不急,只在给寂寞的陶舜钦每月一封的例行请安信中不经意地透一点江南风情而已。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夏去冬来,又是大半年时光。
将近冬至,阴霾了好几日的天空终于放晴,林谨容与林世全对完账,回到家中又和管事们打了一回交道,已是疲累不堪,便把余下诸事交与荔枝和芳竹二人去办,正待要在榻上晒着太阳歪一会儿,桂圆进来道:“奶奶,大太太请您过去。”
林谨容少不得挣着起身:“可知是什么事?”
“不知。”桂圆小心翼翼地道:“但刚才听说大奶奶有身孕了。”一边说,一边悄悄瞅了瞅林谨容,暗想道,这奶奶进门都大半年了,也不见有任何动静,虽然表面上半点不显,但想来也是急的吧?肯定更不喜欢听到这种消息的。桂圆如此一想,面上就带了几分自以为是的小心谨慎。
林谨容知她甚深,一看她那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说什么,只神色淡淡的吩咐道:“今日二爷要归家,记得让厨房晚点送饭上来,炖锅羊肉,再备一壶酒温着。”
桂圆应了,自去安排不提。
林谨容整饰完毕,立在门首打量着在廊下吩咐小丫头们做事的桂圆。桂圆已经长成,乌鸦鸦的头发上簪了一枝艳丽的琉璃梅花簪子,越发衬得颈项雪白,个头不高不矮,天生的溜肩水蛇腰,即便是冬日里穿得厚,衣裳朴素,却也掩不住身段风流,正是女子最美好的年纪。
林谨容很快收回目光,叫了樱桃,稳步下了台阶,朝着院外走去。此时已是仲冬,天空虽然晴朗,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仍然阴寒得紧,林谨容不拍晒,专捡着阳光灿烂的地方走,日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让人骨头都是酥的,只想躺平了好好睡上一觉才好。
樱桃欢快地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说个不休:“奶奶,好喜欢晒这太阳呢,要是天天都这样晴不下雪那该多好?家里的炭都要少耗些。”
林谨容笑道:“傻丫头,要是天天这样晴,不下雪,明年你就该喝西北风了。”
樱桃吐了吐舌头,照旧无忧无虑的欢快。主仆二人故意在外头多绕了一圈,晒得身上暖洋洋的了,方才进了林玉珍的门。
陆云正倚在熏笼边发呆,见林谨容进来,便匆匆起身与她打了个招呼自行辞去。林谨容眼尖,见陆云的眼睛有些发红,林玉珍的脸色也不好看,便不多话,安安静静地行了礼,就坐在一旁静等林玉珍发话。
林玉珍剥了一把橘子皮拿在手里,示意林谨容帮忙把熏笼揭起,将橘子皮扔进炭盆中,漫不经心地道:“后日便是你七妹妹的婚宴。”
橘子皮被炭火烧得冒起一阵青烟,渐渐发干发皱变黑发红,散发出一阵淡淡的清香味儿,林谨容深深吸了一口,道:“贺仪都安排好了的,姑母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林玉珍微蹙着眉头道:“你二舅母家一个远房亲戚要来恭贺,不知道你还记得不,是姓金的,叫趁于,算起来是你二伯母的表侄,当年来过平洲,在府里住过小半个月。”
林谨容本以为她会说吕氏怀孕之事,见是说这个,立时来了几分精神。虽然林玉珍语焉不详的,但这说的不就是陆云未来的夫家么,只不过那时候林玉珍不耐烦与她讲这事儿罢了,是事情已经定下之后,她才又知晓的。其中的具体经过她并不知,只记得这桩亲事反反复复好几次才算是成了。但此刻她自然不能说她知道,只作了恍惚的样子道:“那时我还小呢,记不得了。”
林玉珍并不在意林谨容记不记得,她本来也只是想找个相对可以信任的人商量一下而已:“我倒是恍惚记得一点,但年岁太久,已经记不得他的长相了,况且那时节他还小,长大了也会变。听你二伯母说起如今倒是一表人才,也不知真假。”
林谨容慎重地道:“二伯母多年不曾归宁,平日又与金家少有来往,想来也是从旁人那里知晓的,倒是当不得真。此人怎么了?”
林玉珍很不想多说的样子,犹豫好一歇方道:“此人如今已做了益州那边庆县的知县。”
林谨容佯作欢喜:“那真是不错,年纪轻轻的可真不容易。只是他如今不是做了官的么?益州离我们这里将近几千里,又怎能来此恭贺?”
林玉珍有些尴尬地小声道:“来的不是他,是他的母亲和大嫂。年纪,也不算轻了,二十七八了吧。他,早年一直都在读书,不曾娶亲,故而耽搁了。家里就只有一个寡母和兄嫂,家境也还不错,生计绝不成问题。”
此时有许多人家的子弟,为了前程而耽搁了亲事的也不少,这位虽然年纪大了点,好歹是熬出头授官了,也算不错。林谨容就顺着林玉珍的意思道:“如果人勤奋,人品好,那也不错。只是年龄稍大了些,离得也远了点。”
“也不算太大,大点懂得疼人……远是远了,可难保嫁个离家近的,将来出仕也不见得就近了,兴许去得还更远呢……”林玉珍不停地找着借口,她一想到陆建新的来信,陆老太爷的警示就烦躁不堪,苦恼地把手里的橘子瓣扔进水晶盘里:“我觉着还不错,毕竟阿云的年纪真是不小了,可她不愿意,听都不愿意听我细说,只说此人年纪这么大,身边必有侍妾。我说侍妾算个什么东西?不过鸡狗一样的存在,不喜欢就打卖了,偏她听不进去。她也没个姐妹,你去替我劝劝她。”
劝不愿意出嫁,且眼高于顶的人出嫁,再没有比这个更难的差事了,林谨容暗暗叫苦,却推脱不得,只好道:“我之前和阿云从来没有提过这方面的事,也不知她愿不愿意听我的呢。”此人比之陆云大了近十岁,又不是什么有名的才子,这把年纪也不过是个中下县的知县,且不知长相品性如何,比之吴襄,实在是差得远了点。林玉珍是接受现实了,陆云却还没有,也可以说是陆云明白现实,却还不愿意承认,更不肯服这口气。能叫林谨容怎么办?
林玉珍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也是病急乱投医:“你去试试就是了。我早知道就不该和她说。这下可好,她连你七妹的婚宴都不肯去了。”人不去,还怎么相看?再不去,以后这种相对不错的亲事又到哪里去找?年复一年的拖下去,难不成还要真的留在家里养一辈子,给人笑话一辈子不成?又或者,听陆建新或陆老太爷的安排?那时候可就根本由不得她们母女了,男人看问题和女人总是不一样,谁知道又会配个什么人?指不定还不如这个。
林谨容只好站起身来:“那我先去试试。”
“不急,她刚和我大发了一回脾气,你这会儿去她必不肯见你,见了你也听不进去,你等晚上她心情好些了再去劝她。”林玉珍轻轻啜了一口茶,示意林谨容坐下:“听说了吧,你大嫂又有身孕了。老太爷打算明年秋天给陆经娶亲。”
林谨容就垂了头,把玩着腰间的绯色玉环带一言不发。
林玉珍皱着眉头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是不肯经常回家,我看他待你也不错,你们年轻夫妻……”说到这里,她也说不下去了,转而道:“原来给你母亲看病的那个水老先生不是挺不错的么?我看你此番回去,还是和你母亲说说,请他来给你看看的好不然再拖上些日子,等到陆经媳妇进门也有了,我看你怎么办”
林谨容低声道:“是。”
林玉珍见她低眉垂眼的,心想真是难得有她这样乖顺的时候,便又道:“我看老大夫妻俩就是故意挑着这两日说的我听说你二婶娘在乡下住着,日日吃斋念佛,广结善缘,博了个好名声呢。这下子,有人要在你祖母面前念叨她了。”临近冬至,要祭祖,要互送节物,贺冬,守冬,家里正是最忙的时候,偏巧吕氏这个时候爆出有孕要养胎来,那不正是给宋氏回来制造机会么?
第239章:白头
说实在的,当初陆老太爷肯把宋氏赶去老宅,把家中多数人手换掉,一大半家事交由她和陆云来处理,压得吕氏再没抬过头,这样的惩戒已是出乎林谨容的意料之外。但她也明白,这世上的事情,自来都是此消彼长,宋氏是不可能永远在那里住下去的,总有一日会回来。而吕氏有孕,算是又立一功,二房借此机会谋划宋氏归来正是时机。
林谨容看林玉珍的样子跃跃欲试的,便低声道:“这要看祖父的意思。姑母还是消消火,看看再说吧。”
林玉珍皱了眉头道:“这才去半年呢,不够怎么也要叫她再待些时候才放她回来。”
林谨容晓得她的脾气,索性不再劝,带了几分慵懒,往熏笼上靠了,道:“那姑母是怎么打算的?”
林玉珍道:“你去找你祖父,就说你害怕。”
林谨容垂下眼:“若是祖父问我怕什么呢?”
林玉珍小声道:“你什么都不用说,就说你害怕就是了。他自然会明白。”
林谨容道:“祖父不会喜欢我们插手这事儿的。只怕会适得其反,兴许他们还就等着我们去说这话呢。”
林玉珍一下子挑起眉毛来,威胁地看着林谨容,见林谨容不动不语,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知林谨容这又是下定决心,死活都不会去办这件事了,于是气极反笑:“这可是为了你好,我都替你把主意拿定了,你却不肯去。随便你,反正人家回来首先要对付的人可不是我。”
林谨容懒得和她争,也知她不过是拔了牙的老虎,除了嘴里利索外拿自己毫无办法,便只低着头不说话。
林玉珍无法,多般烦乱生起,忍不住道:“去去去,就没一个省心的,都是些来收债的。”
林谨容也就顺势起身,却见帘子被掀起,陆缄立在门口看过来,与她目光对上,便是温温和和的一笑,随即进来与林玉珍行礼:“母亲安好,儿子回来了。”
林玉珍尚未收去脸上的烦乱,板着脸道:“这次回来打算留几日?”
陆缄只在外头听见她骂林谨容,却不知缘由,少不得和和气气地道:“此番回来,总要过了冬至祭了祖才回去的。”又道,“先生收到家里送去的冬至礼,十分欢喜,让我替他向母亲道谢。”
林玉珍冷着脸道:“谢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备的礼,要谢也去谢你媳妇儿,是她备的。”
陆缄见她又在挑刺儿,便不再言语,只回头看着林谨容笑。经过这半年多,二人不说如胶似漆,却也和睦。
看什么看,儿子也生不出一个来,光看着有什么用?林玉珍见了这样儿,由不得没好气地道:“阿容你去安排一桌好菜,晚上咱们娘儿几个一起用饭,二郎留下来我有话要讲。”
陆缄忙道:“请母亲恕罪,儿子今晚怕是不能在母亲面前尽孝了。适才在道上巧巧儿的遇到了知州大人,因着今岁丰收,知州大人十分喜悦,让儿子去他府里小酌。这是特意回家来与长辈禀告的。”
林玉珍先前听说他不在家里吃饭,脸色越发难看,待听到是得了知州青睐,要去知州府吃饭,不由转嗔为喜:“可是为了你弄出的那踏犁、秧马之事?”
陆缄含笑道:“正是。”
这可是挣脸的好事,二房谁能极得上?林玉珍忙不迭地吩咐林谨容:“还不赶紧去找身好衣裳给二郎换上?”又叮嘱陆缄:“若是人家问你话,你可要尽心回答,别问你三句,你只答一句。”
林谨容看这样子是还有许多话要说,便先行告退,自回房去给陆缄准备见客衣裳。须臾,热汤备下,衣裳鞋袜诸事备齐,陆缄也正好掀帘进来,先把手里拿着的披风递到桂圆手里,目光只在丫头们脸上一转,丫头们就放了手里的活计,悄无声息地行礼退下。
林谨容忙拧了热帕子递过去:“天要黑了,紧着些。”陆缄接了帕子擦了两把,见她还要去忙,便将她的手给捉住,拉她入怀道:“莫急,你我都还年轻。”
林谨容就知林玉珍适才留他,只怕主要说的就是子嗣的事情,便轻轻一笑:“先换衣服罢。”
“也不急在这片刻之间。”陆缄拉她在榻上坐下,低声道:“就是为了这个骂你?”
林谨容笑笑:“也不全是。她要我去找祖父,拦着不让二婶娘回来。我不肯去,她有些生气,还有之前也为了阿云的亲事。”遂把经过简要说了一遍。
陆缄听完,道:“你是对的,根本不必去找。祖父绝不会答应让她回来的。”
林谨容就笑:“你又知道?”
陆缄笑笑:“小处我可能没你细致,大处我却是能把握的。”一面说,一面褪了衣裳:“给七妹的贺仪都准备好了罢?你们是否明日就要过去的?”
林谨容忙替他整理外袍:“是,明日一早就要过去。晚上的饭也要留在那边吃的。你是要在家里吃,还是要过去?”
“明晚吴襄做东,邀了几个好友去五丈楼相聚,我必须得去。”陆缄的语气十分平淡。
林谨容抬头看着他一笑:“是为什么?要备贺礼么?”
陆缄一口回绝:“不用。”为他自己的生日办的宴会当然不用备礼。他小时候是过生日的,每年到这个时候,涂氏总要给他做新衣裳,还要给他做一碗长寿面。可自从他成了长房的嗣子,去了江南后,就不再有人记得他的生日。后来回了平洲,陆老太爷和陆老太太记得,便会送他一些金玉之物,长寿面也是有的,但那一日,涂氏必然是热泪盈眶的,所以那面吃起来,十分败人胃口。他不想直接和林谨容说,但却希望林谨容知道,并有所表示,他固执地认为,倘若她知道并有所表示,那就说明她心里有他。
林谨容静默片刻,道:“你瞅瞅这身衣服可还满意?”
陆缄这才注意到,他身上这件袍子是新做的,石青色的素锦,银鼠皮的里子,舒舒展展,暖暖和和,没一处不合身。“是你做的?”他垂眸看着只到他下巴高,专心替他系锦囊的林谨容。她脸上的肌肤细瓷如玉,散发着柔润的光泽,眼神安静专注,红润的嘴唇因为专注而微微张着,好似一个刚刚成熟的菱角。
林谨容垂着眼道:“还有这根腰带和这个锦囊。袜子也是。”她已经习惯于把她做的事情一一摆露给他看,并希望能够得到更多更高价值的回报。
锦囊配色雅致,脚下的袜子是厚实的毡袜,十分适合暖和。陆缄的唇角不由轻轻弯了起来,他不由回想起新婚初期的林谨容,那时候她的神情不似现在这样宁静温和,更多的是茫然。看着此刻的她,他多少有些成就感,为他如今的顺意,也为林谨容如今的模样,他伸出手,轻轻搂住林谨容的腰。
林谨容灵巧的手指顿了顿,抬头看着他轻轻一笑,却见他专注地看着自己,一手托住了她的后颈,俯身下来,温热的气息瞬间吹得她的肌肤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不等她开口,他已经封住了她的嘴唇,犹如美味一般的细细品尝。
陆缄听见自己的心在剧烈的跳动,他觉着他好似又回到了新婚那一日的紧张和不安中。他几乎是拼了命地搂紧怀里的林谨容,尽力让她贴近他。她的唇瓣带着徘徊花的芬芳,又有泉水似的清甜,她的呼吸好似是最轻最轻的羽毛,抚得他心烦意乱,他松开了她微肿的唇瓣,又轻轻咬在她的颈窝里。察觉到她战栗了一下,他立时恨不得将她揉进去才好。
良久,他方松了手,在她耳边低声耳语:“阿容,我想你了。”他这次去了半个多月,回来最想先看到的人就是她。他十分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已经和新婚初期不一样,他想他和她真的能白头偕老。
冬天黑得早,此时屋里已经陷入昏暗之中,陆缄看不到林谨容的神色,只看到她低垂着眸子,听到她的呼吸轻轻浅浅的,她的手还抓在他的腰带上。他也不着急,就一直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林谨容一直没有说话,许久,在他的耐心几乎要殆尽,满心的喜悦即将平复的时候,他方听到她含糊不清地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也是。”
“阿容……我很开心。”陆缄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一动不动,林谨容温和地轻轻推他:“天黑了,你要迟了,休要喝醉。”
“我理会得。”陆缄方放了手,心满意足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去了。”
林谨容浅浅一笑,命人进来掌灯,取了他的披风给他披上,送他至院门前,眼看他走得不见了影踪,方才又回到房里,坐在灯下沉思。
荔枝进来,悄悄打量着她的神色,小声道:“奶奶,您应该高兴才是,何故烦忧?”
林谨容一笑:“我是在想,如何去大姑娘那里做这个说客。”就快了,那一年,陆缄就是在这个冬天,与她翻的脸。
第240章:孝道
“奴婢正要与您说这事儿呢,适才方嬷嬷过来,说太太让她来提醒您,让您休要忘了此事。”荔枝少不得与林谨容出主意:“今日正好备的好酒好菜,奶奶不妨去请大姑娘过来一聚。她若是愿来呢,便相机而行;她若不愿来,也可以在太太面前交差了。”
林谨容遂收了心思:“说得是,你亲自去请。”按她的猜测,陆云心高气傲,必是不肯为了这种事情示弱的。哪怕就是再不想来,也会装作没事儿似的来吃这顿饭。她呢,也不必什么苦劝,只是把林玉珍的话带到即可。
荔枝自领命去请陆云不提。少倾,喜滋滋地回来道:“奶奶,大姑娘说她换身衣裳就来。”
林谨容便吩咐桂圆等人设下席面,温起酒来,专待陆云前来。不多时,陆云卷着一股子寒气进来,脸上早已没了初时的那种闷闷不乐的样子,看着容光焕发的。
林谨容拿眼瞧去,但见她着了一身八成新的海棠红梅花纹锦小绵袄,银狐皮镶边,下头系了一条象牙白的裙子,发上簪着陆老太太赏的事事如意簪,唇上还抹了一层淡粉色的口脂,容色娇艳清新,显见是精心装扮过的。便知自己先前的猜测不错,于是笑吟吟地迎了上去,领她在榻上坐下,笑道:“平日里总是忙,早就有心邀妹妹过来一叙,总无机会。”
二人平日里不过是面子情,似这般亲近是极少的机会,陆云心知肚明林谨容为何寻她,却也装作不知的样子,笑道:“承嫂嫂的情,改日我再回请嫂嫂。我哥哥呢?听说回来了,怎地不见他?”
林谨容笑着给她斟了一杯酒:“为着踏犁、秧马之事,被知州府请过去叙话了。”
“那是好事。”陆云举杯与她相碰,抢着道:“第一杯,祝哥哥能心想事成,壮志得酬。”姑嫂二人饮了,林谨容正要与陆云斟酒,陆云又抢先拿起壶来与她斟酒,巧笑嫣然:“第二杯,就祝嫂嫂早日生个白胖可爱的小侄子。”
林谨容一笑,饮了那酒,陆云夹了一箸肥美的羊肉,关心地道:“母亲没有为难你吧?我才听说大嫂那事,就劝过了她,怎奈她是听不进去。那时我想留在那里,可是这种事我一个姑娘家实在不好多言。”
荔枝在一旁张罗上菜,听到这里不由微微皱眉,这大姑娘是故意来给林谨容添堵的吧?明知大家都盯着林谨容的肚子,好心请她过来吃饭开导她,她却每句都不离这个话题,是不是提醒林谨容,你自己的事儿都没弄好,休要多管闲事呢?于是看着陆云那故意装出来的关心体贴就觉着格外不顺眼,觉得这满桌子的好酒好菜都浪费了,若是喂狗还记得摇个尾巴示个好呢。
林谨容却是笑容如常:“婆母自来口利心软,你不说我也知道。我还担心她让你伤心了呢。”一句话,就把矛头转向了陆云的亲事上。本来她不一定提这事儿,但既然陆云要刺她,她当然要把该说的都说了,省得白白受这一刺。
陆云含着那块羊肉就有些食不下咽,将手里的筷子放在了桌上,脸色就冷了下来。
林谨容仿似不曾看到她的神色,径自给她满了酒,又给自家满上,自顾自饮了,道:“姑母要我劝你,可我想着,你自来是有主意的人,从来都最懂道理,最懂孝道,哪里需要我劝呢。”
陆云盯着面前那杯酒看了一会儿,抬起眼来看着林谨容,语气尖刻地道:“嫂嫂,当年你就是为了孝道罢?”
荔枝的脸色都变了,从前林谨容抗婚一事大家都有意识地掩着不提,只怕说出来就是伤了林谨容和陆缄之间的情分。陆云这样说,简直就是挑衅了。简儿担忧地悄悄扯了扯陆云的衣袖,陆云恍若未闻,紧紧盯着林谨容,静待她回答。
林谨容又给自家满了一杯,淡淡地道:“往事不提也可。不过长辈的话终究是要听的,婆母终究是心疼你。你看我现在不也过得好好儿的?”
“那人哪里极得我二哥半分?”陆云咬着牙站起身来,张口还想说什么,大约是觉着影响自个儿平日里端淑温雅的形象,便又住了口,淡淡地道:“我饱了。嫂嫂慢用。”言罢转身就走。
简儿留在后头,面红耳赤地对着林谨容行了个礼,小声道:“二奶奶,您不要和我们姑娘计较,她心里……”
“简儿?”陆云在外头拔高声音喝了一声。
“来啦。”简儿犹如惊弓之鸟,飞快地朝林谨容又行了个礼,匆匆忙忙出去了。
林谨容淡淡地吩咐桂圆:“你打了灯笼送姑娘回去。”
桂圆忙应了,飞快点起灯笼追了上去。
荔枝不忿:“大姑娘这性子越发尖酸了,看着似是最体贴人不过,其实哪里又真是如此?不过都是顾着自个儿罢了。肯劝她还是为她好,否则谁又会去讨这个嫌……”
“咱们不说她。”林谨容微笑着指了指对面的位子:“重新取套碗筷,陪我吃一点。吃完以后,我还要再过太太那边去一趟。”姿态总要做足,省得说她这个当嫂子的不关心小姑子。
荔枝果然自取了一套碗筷偏着身子坐下来,林谨容与她倒了一杯酒,举杯敬她:“这些年辛苦你了,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荔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恭恭敬敬地站起来:“这是奴婢的本分。”
林谨容示意她坐下:“今年庄子里大丰收,茶肆和铺子的生意也极不错,我今日同三爷说了,请他帮你打套银头面,上面想镶嵌点东西,你喜欢珍珠,还是宝石?”
荔枝惶恐不安:“奶奶,您可是要……?”这就像是在替她准备嫁妆一般的,可是要打发她出去了?
林谨容笑道:“我要什么?”
荔枝眼圈微红:“奴婢不想离开您。”
当年她问荔枝,荔枝也是如此回答,但彼时她处境艰难,就算是心里想,也不能替荔枝配个满意的,多少也有些离不开荔枝,倚仗荔枝。但今日,她却可以给荔枝更好的,她不会再让荔枝如同前世一般,血淋淋的,孤单单的死在江边。林谨容沉默片刻,低声道:“我过了年就是十八,你就是二十,年岁不小了。”
荔枝垂眸想了一回,擦了擦眼角:“奶奶是需要外头的人手了吧?您是主,奴是奴,您安排就好,奴婢都听您的。”
荔枝自来恪守本分,故意说这样的话激她,那是真没想过出嫁的事情。荔枝还是那个荔枝,固然变得能干精明了,心却从没有变过,林谨容心中宽慰,也不忍责她,温言道:“你明知不是这样,我只是希望你好而已。真心实意待我好的人,我总希望能尽力对他们好的。”
荔枝红着眼倔强地道:“既然奶奶是想要奴婢好,那奴婢就告诉奶奶,奴婢就想守着您。什么劳什子破男人,奴婢看不上,也没想过。”
林谨容不由笑了:“说傻话,你真心想陪我一辈子,我又如何忍心看你虚度光阴,将来年老孤苦?你不用管这事儿,我必会叫你后半生过得安稳踏实。来,吃菜,都凉了。”带了几分俏皮道:“你二爷那个铺子里有好珠子,我便给你镶上珠子罢。好替我省点钱。”
荔枝勉强一笑,扒拉了几下筷子,实是吃不下去。林谨容就给她夹了几块好羊肉:“可是不好吃?看看外头樱桃和豆儿都馋得吞口水了。”
荔枝勉强笑了笑,还是不动筷子,林谨容无奈,只得道:“罢了,都撤下去,将菜热一热,你们几个吃罢。另外给我煮碗面来。”
荔枝忙去了。少倾,桂圆打起帘子进来,小心翼翼地上前将一只荷包递到林谨容面前,小声道:“奶奶,大姑娘赏的。里头是一百个钱。”
林谨容瞥了一眼,道:“既是赏你的,便是你的。”
桂圆依言收了,又道:“大姑娘又问,芳竹是否还和从前一样的经常在您跟前伺候,奴婢回答,经常在您跟前伺候的是我们几个,芳竹常跑的是外院。大姑娘略静了一静,又问奴婢和荔枝多少岁了,咱们院里可要进小丫头。奴婢说,不曾听奶奶提过。”
“你做得很好。下次若是再有人问,你就说,我打算选两个小丫头进来伺候。”林谨容亲切一笑,“她们几个正吃好吃的,你快去,去晚了就没了。”
桂圆得了她的笑脸和夸奖,兴冲冲地屈膝行礼告退。
林谨容略坐片刻,算着丫头们吃好了,便叫人跟了她去见林玉珍。林玉珍还没睡,歪在熏笼边发呆,见她进来,忙坐起身来,满是希翼地道:“如何?”
林谨容轻轻叹了口气:“才说了两句,就扔了筷子走啦。我怕婆婆挂心,先过来同您说一声。”
林玉珍怔了片刻,用力捶了胸口两下,眼泪流了出来:“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生了这么个冤家”
林谨容劝道:“也许她过了今日就想通了也不一定。”
林玉珍流了一会儿泪,猛地站起,一迭声地命人给她穿衣:“待我去同她说,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难道真要你祖父和公爹动了怒,半点体面全无,她才欢喜?”
第241章:命好
长寿在知州府的门房里一边等候陆缄,一边笑吟吟地同门子说笑凑趣儿:“我家二爷来前叮嘱我,可不能小看这门房里的人。能在这门房里当差的都不是一般人,眼力见儿,聪明才智一样不能少。我那时想,不就和我们家门房一样的么?只比寻常人机灵忠心些罢了。见着大哥才知我家二爷的吩咐是对的,这知州府哪里比得寻常人家?一般人哪里干得了这差事?”
“果然是举子老爷身边的人,就是会说话。”那门子给他奉承得眉花眼笑的,一边将炭盆捅得更燃了些,一边又洗了茶壶另外泡茶:“这可是我家大人赏的好茶,一般人我不给他喝。”其实也就是府里处置的陈茶。
长寿跟着陆缄多年,陆缄是个随和的性子,可没苛待过他,一尝就知道是什么茶,却不说破,笑道:“就和当年我跟着我家老爷在任上时侥幸分得的那贡茶一样的好。”陆缄的性子沉默,陆老太爷早有吩咐,让他出门要多长只眼睛,多长个耳朵,尽量和人家下人把关系搞好。这知州府的门子可不是一般人当的,少不得要仔细奉承好。
门子早知陆建新同样任着知州的,少不得又转过去奉承,说知州老爷如何夸赞陆缄少年有为,如何器重云云。二人正说得欢喜,就见里头出来个小厮,冲着长寿道:“小哥,陆二爷要出来了,让你去牵马呢。”
长寿忙谢过了,好声好气与那门子道别,说好改日请那门子喝茶,方去牵马出来,在门外背着寒风缩着脖子等陆缄出来。
片刻后,陆缄脚步轻快地走了出来,长寿就着门口的灯光看过去,见他脸颊有些红,眼睛也比往日亮,似是喝得比往日里都多,不由担心地道:“二爷还骑得马么?”
陆缄道:“主人劝得急了些,比往日都多喝了点。但还不碍事,骑得马,走慢一些儿就是了。”又问:“你没吃吧?”
长寿笑道:“回去让厨房热点冷饭就好。”
陆缄心情好,轻轻一磕马腹,引马向西:“走,去晚市,爷买羊饭与你吃。”
长寿喜不自禁,唱了个喏,跑上前去与陆缄牵着马朝着城西的箱子街晚市行去。虽然寒风凛冽,此处却是热闹非凡,无数个卖吃食和日用杂货的摊子在道旁顺次排开,热气腾腾,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陆缄对这个地方不熟,便将鞭稍轻轻戳了戳长寿:“你自个儿瞧去哪家,挑家好些儿的,别怕花钱。”
主子给体面,长寿当然要凑兴,便挑了有名的钟家羊饭,先叫店家拾掇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出来,寻个背风的地儿放了,将袖子擦了凳子,引陆缄坐下,去请店家替他熬碗醒酒汤来。
陆缄才刚坐下,就被人在背后轻轻拍了拍肩膀,回头看去,却是陆绩穿着件浅紫色的缎子绵袍,发上绾着根明晃晃的金簪,站在他身后笑:“我只当是看错人了,心想二哥怎会来这种地方,只看着实在是像,硬着头皮上来瞧,果然是。”一边说,一边与他身后的三个华服男子介绍:“这是我族兄陆缄。”
那几人上上下下打量了陆缄一番,其中一个穿金戴银,生恐人家识不得他有钱的鱼泡眼喷着酒气凑上前来,斜眼瞟着陆缄的脸行礼道:“这位兄台真好人才”
陆缄见陆绩是喝了酒的,这几个朋友的举止也轻浮无礼,便有几分不喜了,有心不理,但又念着上次与陆绩闹得十分不快,如今他笑嘻嘻地迎上来,冷脸不理实在不妥,便淡淡地侧身让了一让,只当不曾见到他这几个朋友罢了。
陆绩招呼他那几个朋友在四周坐下,他自己与陆缄坐了一桌,殷勤与陆缄倒了一盅茶水,笑道:“小弟上次听了二哥的话,另外寻了个营生,替外地来的客商跑跑腿儿,做个中人赚点钱补贴家用,如今也算过得。他们都是外地来做生意的客商,这不,刚谈妥了一笔生意,大家伙儿出来逛逛。看到哥哥在此,特意过来见礼的。”
那金鱼眼在邻桌侧身过来,笑眯眯地看着陆缄:“看这位兄台的样子是位读书人吧?端的好生俊秀。”
陆缄见他神色猥琐,一而再,再而三地赞自己好相貌,不由勃然大怒。陆绩见状,匆忙拦在头里正色道:“万兄,我这位哥哥可是正儿八经的举子,将来要考进士的,我大伯父如今正在虔州任的知州。”
那金鱼眼顿时收了轻浮之色,站起来重新与陆缄见礼:“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怠慢,还请兄台莫要见怪。”
陆绩见他这般看重陆缄,由来露出几分得意,笑道:“二哥,他们也有做香药生意的,我嫂子不是有个香药铺子么?正好可以……”
陆缄之前的气还未消,又听他在这几个人面前提起林谨容来,不由更是生了十分恼意,打断他的话道:“那铺子自有人料理,我从不插手。”便要叫长寿结账走人。
陆绩察言辨色,看出他不悦,便笑了一笑,作了一揖:“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二哥清净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陆缄虚虚一揖:“慢行。”
那几人出去,金鱼眼扯着陆绩到一旁,小声道:“这样的人物将来必是有出息的,我有心要结交他,怎奈怕他恼我看不起我,你去替我安排安排,我请你们去杏花楼吃酒耍乐,再请金奴儿来陪他吃酒。”
陆绩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意来:“他可与我不同,有名的才子,家中富足,官宦人家,家教严谨,清高得紧。我可不敢和他说。”
“我是真心结交,没有半点不敬之意。”那金鱼眼伸手朝他比了五个指头:“名士风流,男人哪有不喜欢漂亮女子,不喜欢狎妓的?只他年轻,脸皮薄了点而已,劝劝拖拖就成。你若是办成此事,我便给你这个数。”
陆绩心动,却还是摇摇头:“不成的。你刚才那般看他,他已经动了怒。”
金鱼眼急了:“我可以给他赔礼啊。我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我哪里还敢对他存有半分不敬之心?”
陆绩拿捏够了,方道:“天下举子这般多,你何故偏要结交他?你老实和我说,到底图的哪般?”
金鱼眼看这样子是不说他就不会动,只得小声道:“我是虔州人啊。他家老大人在那里任职,背靠大树好乘凉,知道不?”
陆绩伸手要钱:“先把钱会了又再说。省得我白白挨了他的骂,你又不给钱。”
金鱼眼白了他一眼,从荷包里摸了块银子出来塞进他手里,将他猛地一推:“快去请不来我可要拿回来。”
陆绩正了正色,又理了理衣裳,行到陆缄身旁,深深一揖:“二哥。”
陆缄正捧着醒酒汤喝,见他又回来了,不由皱起眉头:“你还有事?”
陆绩少不得涎着脸赔笑道:“我那几位朋友景仰二哥的才名,有心想结交于你,托我过来求个情,请二哥赏个脸,前去杏花楼饮酒一叙。上次吴二爷不是说要请金奴儿来陪酒的么?今日就请她来作陪。”
陆缄回头,但见金鱼眼在那里朝他讨好地笑,心中一阵厌恶,不假辞色地道:“我出来太久,怕家中长辈惦记,这便要回去了。”
长寿见状,也不吃了,忙扔了些钱在桌上,招呼店家过来收拾,起身去牵马。才刚碰着了马缰,陆绩就扑过来,紧紧拉住了缰绳,赶他走:“去去,小兔崽子,我还有话要同你家二爷说,你凑什么热闹?”
长寿不是仗势欺人的豪奴,却也知道听自家主人的话,也不说话,板着脸去和陆绩抢缰绳。陆绩用力撞了他两撞,将他撞开去,借着酒意死皮赖脸地望着陆缄扬声道:“我的哥哥,你莫要这般不近人情,谁出门不结交几个朋友的?你似这般不给人脸面,难不成你就有脸面了?我虽然是个穷小子,但也懂得服人尊敬。”
周围吃饭的客人便都回头来看陆缄,陆缄好生烦躁,讨厌极了这族弟,阴着脸上前,站在陆绩面前冷声道:“松开”
陆绩扯着不放,还在笑:“二哥莫非还是在恼我上次那事?论起来,不近人情的一直是你呢。”
陆缄冷冷地道:“我就不近人情怎么了?你放是不放?”
长寿猛扑过来,使劲从陆绩手里夺缰绳。陆绩也恼了,狠狠将缰绳一扔,望着陆缄道:“罢了,我知道了,二哥是正人君子,瞧不起我这种碌碌无为的小人。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我给你赔礼啦”一边说,一边对着陆缄一揖到底。又起身骂周围众人:“看什么看?没看到过给人赔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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