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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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4章 多说一句会累死吗?
因为明珠是名册事件的直接参与者,所以宇文初拉着她一起去见崔驸马。三个人都没有吃东西,明珠就让人在庭院里的榆树下摆了饭桌,热情邀请崔驸马入座陪吃。
崔驸马不肯,她就一直劝他,甚至让魏天德把他拖过去按了坐下,再亲手给他布置碗筷,温言细语地道:“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姑父不要太紧张,从前又不是没有和我们殿下一起吃过饭。不管大长公主怎么闹腾,你始终都是我们的姑父嘛,这个是改变不了的。”
她觉得,对于崔驸马这样明事理肯站在他们这边的人,就要倍加珍惜爱护,要让他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要让他觉得踏实安心,这样才能不寒了人的心。所以她也没去管宇文初的想法和脸色,自顾自地安排好了。
她察觉到宇文初看了她好几眼,但他还是温和可亲地给崔驸马夹了菜,笑道:“珠珠说得对,姑父忙了一天一夜,想必也是饿坏了。咱们先吃饭,填饱肚子才有精神处理事情,是不是?”
崔驸马涕泪滂沱,连声告罪,宇文初让人给他递了热帕子,等到崔驸马好不容易稳住情绪了,饭菜都凉了。
明珠让人换了新鲜的热饭菜,端着笑脸热情招待,结果三个人里只有她吃得最多,宇文初不过是略用了半碗饭一碗汤就放了筷子,崔驸马则是只吃了两口饭就再也吃不下去。
宇文初叹道:“姑父想要什么只管说吧,只要我能做得到,我必然尽力。”
崔驸马哭着给他磕头:“家中的小畜生分不清轻重,犯下大错,给殿下和国家惹了很大的麻烦,我自知没有脸面开口,但做爹的始终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儿子去死,我只有这样一个儿子了,别的不敢多说,只求殿下留他一条性命。”
宇文初示意魏天德把崔驸马扶起来:“这次死了好些重臣,牵扯进去的人太多,要让他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至于怎么罚,要看大长公主的意思了。”
他和明珠一样,没有称呼隆盛大长公主为姑姑,本身就暗示了大长公主的必然命运。崔驸马使劲擦了一把眼泪:“殿下只管吩咐,我去和她说。”
宇文初看着远方,淡淡地道:“说难也不难,只要她肯站出来当众承认,她与中山王暗中有来往,这次的事情是她一手操纵的,那就可以了。”
是要隆盛大长公主把所有的罪名都一力承担下来?就这样白白放过太皇太后?明珠有点不解,随即明白过来,大敌当前,人心不稳,如果太皇太后再传出这样的丑闻,人心就散了,接下来的战斗必败。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隆盛大长公主把所有的罪名全部承担下来,毕竟她是中山王的胞姐,从前风评也不好,又干过出逃的事情,现在再多这么一个罪名也算不得什么。
崔驸马也想到了,看向宇文初的神情里由不得多了几分钦佩之意,太皇太后如此不顾大局陷害他,他还能为了国家和大局着想,愿意忍下这口气,放太皇太后一马,尽力找出对国家和百姓最有利的方法。这才是一代明君该有的风范和格局。
“我这就去和她说。”崔驸马一旦得了准信,就再也等不得,飞快起身告辞,走了两步又想起他的小儿子来,不由踌躇道:“我家那个小畜生……”
宇文初道:“我会让人把他送到诏狱去,同时也会尽力保证他的安全。这是国法,没得通融。”
如果隆盛大长公主死不回头,那么崔三爷必然会被推出来背上这口锅,而隆盛大长公主也终究难逃一死。崔驸马默默地退了出去。
明珠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有些感慨:“难怪人家说,真要是和谁家有仇又不能报,那就养个女儿去祸害他家。先帝其实很讨厌崔氏吧?”
本是玩笑话,宇文初却很认真地回答了她:“崔氏是累世的豪族大族,族中人才辈出,先帝的确是不太喜欢他们,所以才会把他们强行分成了两支,一支就是岳母所在的清溪崔氏,一支就是崔驸马所在的都梁崔氏。皇祖父把隆盛嫁入崔氏,看着是施恩拉拢,其实也是打压啊,崔唯忧是这一代都梁崔氏的嫡长子,年少有才,嫁个公主给他,让他一辈子做不了大官,只能做个妻管严就最好了。”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倒也听得明珠莞尔一笑:“如果隆盛死不回头,殿下真的要取崔三的命?”
宇文初冷冷地道:“他自寻死路,就连他的亲娘都顾不得他的命,还能怪别人不对他手下留情么?”大约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对着臣子下属很威严,对着妻子却不适合,就又改了语气,柔声道:“不是觉得自己太闲了吗?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好了。隆盛定会顽抗到底,崔唯忧必会回来求情,届时我不在,你就来安排这件事,总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记得这两个人都是死不足惜之人。就算是我要留崔三的命,也只是看在崔唯忧的面子上而已。”
她还没有真正参与到政务中去过呢,万一办砸了怎么办?明珠下意识地就想推,话将出口又忍了下去:“我一定尽力办好。”
宇文初给她鼓气:“你一定能办好。迎晖堂里的事你自己安排吧,选一批人进来,慢慢挑几个好的。至于素兰,你放心,只要有可能,我会尽力保下她。”
所有的话都没有最后这一句更让明珠欢喜,她给宇文初行礼道谢,宇文初自然不许她谢:“我们是夫妻,不必如此。”
明珠小声道:“虽是夫妻,却也是君臣,殿下威严日盛,我很怕做得不好丢了你的脸。”傅丛特意告诫她,宇文初会越走越高,她必须得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能自知才不会自失。似乎这是所有恩爱帝王夫妻最后都会走上的道路,距离越来越远,一个人高高在上,一个人在一旁仰头瞻望,只是想起从前的时光,难免让人十分惆怅。
宇文初看着明珠半垂的睫毛,许久没有言语,明珠要走,他拉住她的手轻声道:“珠珠,这并不是我要的生活,我要你敬爱我,却不是敬仰我。要你信任我,而不是要你防着我,我不想要你睡着了还皱着眉头,觉得只有你才能保护孩子,才能保护自己。我知道自己能娶你之时,欣喜若狂,暗自下了决心,今生一定要让你过得比别的女人都快乐幸福,但实际上是不够的,过日子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这几年来我太忙,疏忽慢待了你。对不起。”
明珠瞬间泪流满面,她想和他说上几句譬如说他待她已经足够好,是她自己太贪心不懂事没本事之类的话,但是她说不出来,她很直接地瘪着嘴大哭道:“我知道你很忙很累,不过可不可以分一点空给我们娘几个?多说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你偏不说,会累死吗?”
第815章 等通知吧
宇文初很久没有看到这样大哭的明珠了,而且是这样伤心委屈的明珠,在他印象里,明珠从来都只是没心没肺的,高兴了就大笑,不高兴就发脾气,就算是哭,也只是做戏为难他的成分居多,再难过也可以吃很多,睡很多,从来不亏待她自己。
可是今天她却当着他的面哭得这样伤心。
这样的情绪也许积累很久了吧?
应该是从她离京寻书之后,再到她回到京城,两个人分离了一年多,彼此都有了改变,需要重新适应重新磨合,却因为他太忙而忽略了很多东西,没有关注到她的需要和担心,也没有及时和她谈心交流。所以她越来越难过,越来越不肯依赖他,从一个好吃懒做热爱享受的女子,变成了一个勤奋好学、兢兢业业的女子。
她从前爱睡懒觉,基本不能早起,又有起床气,谁要是打扰她睡觉,都得挨一顿臭骂,可是她现在每天五更准时起床,读书健身理事带孩子外出交际,还不忘弄弄茶艺提高乐技陶冶情操,她把他的摄政王府打理得非常好,还把京中那些功勋宗室的后院安抚得妥妥的,善堂、医学院,她打理得井井有条,现在大观那边的民众中,她的名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
娇滴滴的她为了他,怀着米粒儿,心甘情愿跟着江州子走了上万里路,跋山涉水,几次遭遇危机,险些丢了性命,她从来没有一句抱怨,自己生下了米粒儿,再把米粒儿平安带回家。她把两个孩子教养得那么好,对着他永远都只有笑脸,每天一碗养生汤,把他的肠胃养得妥妥帖帖,他这么忙,却没有什么病,离不开她的精心照顾。
分明是最心疼兄长的,却没有和他提过傅明昭一个字,不过就是怕他为难。她从来没有觉得他想登上帝位一展宏图的想法是大逆不道,她义无反顾地支持着他,理解他,就算是天下人都觉得他不对,她大概也会张开双臂接纳他。
就像是从前她爱着宇文佑之时,哪怕就是宇文佑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她也还是义无反顾,拼尽全力地照顾他,喜爱他,保护他,重情重义如她,世上没几个。
她和他说过她所谓的前世,那样惨烈的经历,他能得到她的信任爱重有多么不容易,可是他却犯了这样的错误。只是差一点,她大概就会弃了他,他做他孤独的帝王,她当她称职的皇后,然后他们之间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
终于有一天,他和她开始互相猜疑,互相动手,同归于尽——就算是活下来的那个也未必赢了,心死了的人,怎么也不能算是活着吧?就算是成就了宏图霸业,没有那个人与他并肩指点江山,也不过是一片苍茫。
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好不容易娶到手,好不容易得到她的爱重,却因为漫不经心而断送了两个人之间这种难得的情分。高处不胜寒,最难是相知,最不容易是相守,他最爱的就是她身上这种难得的品质,此刻他却在扼杀她这份热情天真和执着。
宇文初陡然打了个冷噤,用力抱住明珠:“对不起。”
明珠一不做二不休,大声哭道:“只是说对不起就有用的话,拿大理寺来干嘛的?你伤了我的心,必须补回来。”
宇文初给她逗笑了,他拼命想忍住不要笑出来,但是根本忍不住,明珠勃然大怒,使劲推开他的手:“你还笑,你还笑,我就说你根本不诚心,根本就看不起我!”
“你又扯远了啊。我看不起你为何还要哭着跪着喊着地求娶你?”宇文初再次把明珠搂紧,低声道:“这天底下,我若是只能信任一人的话,那就只能是你。有你站在我身后,我永远都不会担心你会捅我一刀。”
这句话极大地安抚了明珠,她冷哼道:“我身子骨娇弱,可挡不住别人向你捅刀。”
宇文初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那我也相信你是第一个扑过去的。正如我,如果有人向你捅刀,我也会第一个扑过去替你挡着。”
明珠哼哼:“连话都懒得和我多说的人,就算是会替我挡刀,那也是习惯使然。”
“得了,不翻旧账,我已知错,以后再不会了。你也不要再提了好吗?”宇文初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去,吓退了躲在暗处偷窥的冬蕙和魏天德等人,低声说道:“你方才说我伤了你的心,必须给你补回来,你要我怎么给你补,食补还是药补?只要你开口,我上刀山下火海、照做不误。”
明珠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把心里郁积的那口闷气散发出来就觉得轻松了许多,她仍然很是坚决地把宇文初给推开:“我此刻心情还是很不好,不想接受你献殷勤,又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时向我献殷勤的。”
并不是有人想向她献殷勤她就要接受的,还得看看她的心情,以及看看那个人顺眼不顺眼。看不惯的,哪怕就是跪舔也是一脚踹过去,要多远滚多远。
宇文初神奇地懂了她的潜台词,而且他信了,傅明珠这种人,爱的时候是宝,不爱了就是草,具体请参见宇文佑。他苦笑了一声,好脾气地问她:“那么请问王妃,您什么时候心情才好呢?”
明珠瞥了他一眼,转身往里走:“等通知吧。现在本王妃要去净面换衣服,好生收拾打扮一番,闪瞎你的眼。”
“那好,您什么时候需要我了,记得让人来知会我啊。”宇文初没有跟上去,而是示意冬蕙她们赶紧跟上去伺候。
明珠高昂着头,大步往前走,走着走着就笑了。他还是那个她爱的宇文初,尽管隔阂仍在,但是他和她都愿意为此做出努力,只要日子继续过下去,他们必将过得更好。
长廊下站了几个丫头,是之前迎晖堂里伺候的二等丫头,都经历过审查,目睹过宇文初一句话杀一人,算是经过考验了的。她们见明珠进来,就战战兢兢地给她行大礼:“李总管让奴婢们过来伺候王妃。”
第816章 别样滋味
迎晖堂里不能没有人伺候,冬蕙和夏雪的职责只是保护她,并不包含照顾她的起居琐事,明珠也就把这几个丫头留下来了。她换了一套雪青色莲花纹的纱衣,只在头上簪了一朵白玉莲花钗,又给自己涂了樱花色的唇脂和上了一点脂粉,于是镜子里原本有些憔悴的女人瞬间光彩照人。
明珠很仔细地给自己戴了一对白玉耳珰,她还这么年轻呢,二十岁都不到,可以学和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别人再怎么对不起她都行,她不能对不起自己。
魏天德从外面捧了一枝半开的粉荷进来,讪笑着道:“殿下让奴婢来问王妃,请问您此刻心情要好一点了吗?”
昨天明珠带着孩子游湖时还只看到荷花打了苞,估摸着还得过几天才会盛开,没想到今天居然就开了,还给宇文初给找到了。这个男人啊,真是让人又恨又爱的,讨好起人来简直不要脸。
明珠即便就是还不想搭理宇文初,也不好和魏天德过不去,只好让人把荷花放在案头,再道:“你告诉殿下,我的心情还要再过一会儿才能好。”
魏天德讪笑着道:“殿下说了,若是王妃觉得心情要稍后才能好,那么请问是要再过多久呢?”
哪有这样追着迫着的?难道不知道这种事关键在过程吗?饭还要一口一口地吃呢。明珠傲娇地道:“我也不知道。”
魏天德干笑一声,摸摸鼻子,贱贱地道:“那奴婢到门口去等着王妃。”
“滚。”明珠忍不住,扔了梳子去砸他:“你到底向着谁啊?”
魏天德叫屈:“谁对奴婢就向着谁。”
明珠冷笑:“你的意思是说,我错了?”
“不是啊,殿下说,若是奴婢能讨得王妃欢喜,回心转意,就让奴婢回去伺候。王妃就可怜可怜奴婢,成全奴婢了吧?”魏天德对着明珠挤挤眼睛,又往门外呶嘴,表示宇文初就在外面。
“不想成全你。”明珠转过头去看账簿,不理魏天德了。
魏天德无奈地朝冬蕙等人笑笑,转身走了出去。
明珠偷瞟着门口,想看宇文初接下来要怎么玩,好久没有享受这种被人追着捧着的感觉了,挺好的。
“娘!”壮壮跑进来,笑眯眯地伸手搂住明珠的脖子,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小声道:“帮父王给的。”
明珠的脸一下就红透了,真是不要脸啊,呸,不过想想壮壮还小,不懂得这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是表示亲近的一种方式,就又释然。
壮壮歪在她的怀里不肯走开,激动地和她念叨:“爹说要出去玩,去庄子里,玩水。”
明珠之前还笑,听到这里就肃了神色:“你爹说了是什么时候吗?”这几天分明是走不开的,若宇文初是为了讨好她而哄骗孩子,那她的心情就更加没法好转了。
壮壮还不怎么有时间概念,道:“明天,明天。”
明天?明天压根就是骗人的!后天就要三堂会审了,哪里走得开?明珠把脸沉了下来。
米粒儿摇摇摆摆地跟在后面走进来,还差老远就直朝明珠扑过来,明珠生怕她摔着,赶紧张开手臂抱稳了,米粒儿也在激动地喊:“玩,玩,玩!”又抓住明珠的手往外拉,示意带她出去玩,明珠才是慢一点,她就大哭起来。
明珠扶了一下额头,皱着眉头道:“殿下。”
宇文初含着笑站在门口:“我在,随叫随到。”
明珠吸一口气:“殿下,壮壮说你打算明天去庄子里?”
宇文初笑道:“是啊。”
明珠不相信:“你是在骗我们的,对吧?”
宇文初过来把米粒儿抱到怀里,顺路在明珠对面坐下,语气亲昵地道:“我虽然不是很好,但也没有骗过你吧?”
这倒也是,明珠追问:“能离开吗?不会走到半路或是才刚住下就被叫回来吧?”
“不会。今天足够把剩下的事处理完,这事儿牵涉你我,又才发生了禅让事件,我们避开一下比较好。”宇文初示意明珠:“与其在这里猜测,何不让人先收拾东西呢?说走就走,也让我补偿一下你们。”
冬蕙极力撺掇:“王妃,去吧,正好去看看他们的红薯种得怎么样了。”
宇文初下了决定:“我做主了,你们去收拾东西。”见明珠没有反对,就邀请她一起去游园子,理由也是很现成的:“你不会让两个孩子失望吧?”
明珠觉得不管大人闹什么情绪,都不能波及到孩子身上去,就默默地应了。她牵着壮壮,宇文初抱着米粒儿,二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宇文初盯着明珠看了一会儿,很是诚恳地赞道:“你这身装扮很美。”
明珠笑笑,别样的滋味袭上心头。
就好像是新婚那会儿,她对他有所感觉,有了期待,女为悦己者容,她每天变着花样地打扮自己,折腾各种吃食衣裳首饰香料花粉,最喜欢的就是每天他回到家里,进门时看向她那一眼里饱含的惊艳、欢喜、渴求,然后还要假装不在意或是没看到。直到后来,两个人相处熟了,他才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的心意。
明珠叹了一口气:“我不可能永远都这样,总有一天我是会老的。”
“我也会老啊。少年夫妻老来伴,老伴你到时候别嫌我老啊。”宇文初给魏天德使了个眼色,魏天德立刻去哄两个孩子:“齐王府送了几只猴子进来呢,会演猴戏,会穿衣服戴帽子玩蹴鞠,哥儿和姐儿去看好么?”
壮壮立刻就跟了他走,米粒儿也要凑热闹,顷刻间,就剩下夫妻二人了。宇文初去牵明珠的手:“那边的景色不错,我们去走走?”
紫丁花下铺了茵席和矮几,又有精美的茶具和今年春天才上的贡茶,宇文初上前取水烧水,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闲,许久没有和你一起品茗了。请王妃赏脸,尝尝我的手艺可好?”
“有何不可?”明珠在矮几旁坐下来,他就又指使她:“此情此景,何不抚琴助兴?”
第817章 我手痛
侍女立即捧了琴上来,明珠只好认真奏了一曲,看着宇文初怡然自得的样子,不由白了他一眼:“殿下可真是老谋深算啊,就连哄人,也是一环扣一环。”
宇文初认真问道:“你可喜欢?”
当然是喜欢的。明珠不肯承认:“我的心情还是很不好。”
宇文初把茶递给她:“尝尝。”
青凤髓最讲究的就是水温火候,茶水才入口中,明珠就忍不住叹了一声,实在是好茶,好火候。
“不好么?”宇文初皱了眉头:“莫非我许久不曾摆弄这个,所以手艺生疏了?”颀长的手指伸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茶瓯,再神情自若地就着她的口脂喝了剩下的茶,道:“的确是不好,还差一点。”不等明珠发话,先就将公道杯里的茶汤给倒了,再重新洗茶烧水泡茶。
明珠见他的唇上印了她残留的唇脂,便示意他擦擦嘴:“给人看见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是我媳妇儿的,怕什么?”宇文初笑着把头探过来,神态讨喜:“你给我擦?”
明珠不肯,他就作势要往她胸上擦,明珠赶紧捏住他的下颌,掏了帕子仔细给他擦拭。擦到一半就擦不下去了,宇文初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幽深炽热,看得明珠十分不好意思:“不许看,再看我就……”
“就把我的衣服扒了?”宇文初见好就收,坐正身体继续泡茶。
“你想得美。”明珠不知不觉靠过去,“其实刚才那一泡也很不错了。”
宇文初眼里透出几分不动声色的喜悦:“那真不算好,我要让你试试什么才叫好,不是我吹牛,这天底下泡茶的手艺能比我更好的真心没几个。”
“你就吹吧。我可是会品茶的。”侍女送了新鲜的点心上来,明珠接过去放好,特意把宇文初爱吃的那几样放到他面前。
宇文初微笑着把重新泡的茶端给明珠,献宝似地道:“你再尝尝?”
不得不说,他还是有几分狂傲的资本的,明珠喝了他的茶,也就不好再端着脸,提议道:“殿下也抚琴一曲,如何?”
宇文初脸色微变,坚决拒绝:“我手痛。”
手痛?之前也没听他说过啊,明珠十分疑惑:“哪里痛?要不要让唐春来过来瞧瞧?”
“不用,纯属字写多了。”宇文初顾左右而言他:“算来崔唯忧也该来了,咱们专心喝茶,不要辜负了这大好时光。”随即讲起了笑话,都是朝中大臣家里的姬妾相争、争风吃醋的事儿,他形容人很准确传神,听得明珠笑死,如此欢快地喝了一壶茶,外头果然来报,说是崔驸马来了。
明珠和宇文初商量:“去和隆盛交手之前,我要向殿下借用一下崔三爷。”
宇文初正色道:“说来听听。”
明珠把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隆盛和咱们争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心中深恨你我,巴不得我们惨败才好。她在利用崔三往外传递消息之时,不会没想到事情败露就会把崔三送上死路,所以崔驸马拿她是没有办法的,普通的威胁对她估计也没有什么作用,不如把重点放在崔三身上。”
“那你想要怎么做?”宇文初微笑起来,这算是说到重点了。
明珠却不肯告诉他:“殿下只管把人借给我,办成之后你再看。”
“行啊。你去见崔唯忧,我让人把崔三提出来。他还在我们家的刑房里接受问询呢,快得很。”宇文初牵着明珠的手:“我们俩正好同路,一起去吧。”
二人手牵着手,一直走到外头才分开,冬蕙眼看着宇文初走远了,才轻声道:“王妃以后不用再让殿下弹弄乐器了。”
“怎么说的?”明珠不明白。
“殿下英明神武,精通百艺,唯独不通音律。”冬蕙微笑着道:“当然,奴婢是指,他懂得欣赏,说得头头是道,自己却是弄不成的,而且很不乐意让人知道。王妃心里有数就好了,不要说是属下说的啊。”
竟然是这样的。明珠不由失笑,总算有一样他不精通,而她精通的了,心里真平衡。
崔驸马果然愁眉不解:“隆盛装疯卖傻,就是不肯,不知殿下和王妃可有什么办法?”真实情形是,隆盛根本没有和他装疯卖傻,而是破罐子破摔,把话说得十分难听,表示她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让宇文初称心如意的。
这和明珠猜测的差不多,她干脆利落地道:“殿下把此事交给我处理了,姑父是想要崔三活下来吧,想要家族平安,想要几个孙儿能平安长大,是吧?”
崔驸马道:“那是自然。”
“那就都听我安排。”叶修在外面探了个头,比了个手势,明珠知道是崔三被带到车上了,就让崔驸马带路:“走吧,我们现在就去府上。”
“需要做什么准备吗?”崔驸马有点不确定,隆盛凶蛮不讲道理,就连他都收拾不下来,明珠能行么?
“暂时不用,到了再说。”明珠没有和崔驸马讲她对崔三的安排,而是直接上了车。
一行人很快到了隆盛大长公主府,明珠这才让崔驸马:“请姑父安排一间屋子,把姑母请过来吧。”她是不会去隆盛大长公主现在居住的屋子的,这会给隆盛造成一种她是去求人的错觉,从而更加难缠。
崔驸马立刻请她到自己的书房去:“那里清净。”
等到崔驸马去带隆盛,明珠就示意叶修把带着头罩、堵了嘴的崔三爷带到了隔壁,叮嘱道:“务必要让他听清楚他母亲所说的每一句话。”
没有多少时候,隆盛大长公主来了,她也不装疯了,站在门口高傲地抬着下巴,神情讥诮地道:“居然是你这么个小丫头,我还以为是老六呢。”边说边傲慢地走进来,随意在明珠身旁坐下了,“你能行么?打架吵架我大概不是你的对手,不过要和我比这个,你还嫩了点。趁早滚回家去吧!”
明珠轻啜了一口茶:“我今天来可不是和大长公主吵架打架的,我是来和你交换的。”
第818章 我鄙视你
“交换?就凭你?”隆盛大长公主轻蔑地冷笑了一声:“傅明珠,你大概不知道,你唯一的好运不过是生了一条好命,投胎投得好,嫁也嫁得好,你才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实际上你脑子里装的全是棉花!别人不说,是给你留面子,你别跟着假装不知道,自取其辱啊。”
这是要引着她失态,大吵大闹,从而偏离主线吗?明珠不为所动,气定神闲地道:“是啊,我好命,投胎投得好,嫁人也嫁得好,脑子里也装的是棉花。不过公主殿下投的胎就不好吗?嫁的人难道不好?你脑子里装的是黄金,但你此刻就是我的阶下囚!什么叫自取其辱,说的就是你这种。”
隆盛大长公主扭曲了面容,恶毒地咒骂了一声,骂道:“我是生了好命没遇到好丈夫,崔唯忧那个贪生怕死的软蛋怎么不去死!”
明珠冷笑:“你还要怎么样?崔氏的嫡长子,年少英俊,才名满天下,因为娶了你,便断送了前程。这么多年忍辱负重,由着你胡作非为,好好的才俊折磨成了糟老头子,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莫非,你其实也想嫁个皇子王爷之类的,当初何不求先帝让你去和亲呢?这么多公主,下嫁的多了,也没见谁把日子过到这种地步,可见还是你的错!自己不是人,嫁给谁都过不好。”
隆盛大长公主大怒:“黄毛丫头,你凭什么说我!”
“就凭你是将死之人,就凭我的日子比你过得好,你要怎么样?我就说你了,你能怎么样?”明珠微微一笑:“吵够了么?吵好了咱们就来谈正事。”
隆盛大长公主得意起来:“崔唯忧和我说过了,你们休想!让我认罪,还要我拿出真正的名册?哪怕就是我死了,也不会答应你们的,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大长公主是女中豪杰,杀伐果断,不惧死亡,我自是知道。”明珠放慢了声音,一字一顿地道:“但是,你就不想想你的小儿子吗?他因为爱重惧怕你,哪怕快被打死了也不敢出声讨饶,于是毁了下半身;又因为可怜同情你,心疼两个早逝凶死的兄长,于是又成了你的枪。现在,你有机会能给他一条活路,你给不给?”
隆盛大长公主紧抿着唇,眼里喷出怒火来,一脸的怨毒。明珠毫不退让地回视着她,轻声道:“同为母亲,我鄙视你!你生了三个儿子,也毁了三个儿子,他们投胎到你腹中,可真是倒霉!”
这话极大地刺激了隆盛大长公主,她“呼”地跳起来,朝明珠亮出长长的爪子:“我撕了你,得意忘形的小贱人!”
夏雪轻轻一伸脚,便将她绊了个狗啃屎,她索性趴在地上不起来:“你休想!休想!做梦去吧!我要看着你们倒霉,看着你们去死,成为全国上下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真是天真。”明珠叹气,“你的小儿子已经招了,这样的大罪,满门抄斩都算是轻饶,你不是口口声声都要为死去的两个儿子报仇,说自己很心疼小儿子吗?难不成你的母爱,就是先把三个儿子送到死路,再把他们的留下来的血脉一起送去陪他们?”
“你敢!”隆盛大长公主眼球充血。
明珠笑笑:“你觉得呢?我不是来求你,而是可怜崔驸马几次三番白发人送黑发人,同情崔三年轻不知事、一时糊涂走错了路,所以才会走这一趟,你既然不肯,那就算了。”
她作势要走,隆盛大长公主哈哈大笑:“不肯,不肯,我就是不肯!你去告诉宇文初,我巴不得他死掉,巴不得他千夫所指,被唾沫子淹死!还有你,你们不是夫妻恩爱吗?一起去死吧!”
明珠道:“我听明白了,你根本不在乎崔三和你几个孙儿的死活,一心就是想要报复我们出一口恶气,想要帮你的胞弟中山逆贼?”
隆盛大长公主的眼里闪过一丝犹豫,自己生养的儿孙,怎会一点不心疼?不过她猜着就凭宇文初的性子,多半不会对崔驸马下手,更不会对无辜的妇孺下手,至于崔三么,她闭了闭眼,冷冷地道:“三郎不过是个废人,活着也没什么用,你们要拿他的命就拿走吧。不要再妄想打动我了,傅霑和你身边的人勾结杀害朝廷重臣,证据确凿,故事再怎么编都会漏洞百出,我等着看你们怎么在三司会审上翻身。”
“你当初出逃时,不肯带他走,是因为嫌他是累赘?”明珠简直不能理解隆盛大长公主这样的母亲,想不通她那颗心是怎么长的,说起自己儿子的性命,居然这样轻描淡写,不过是个废人,活着也没什么用,要拿走就拿走?崔三有个这样的母亲,得有多倒霉啊。
隆盛大长公主冷笑:“他不就是个累赘么?所以你别想用他来威胁我。”
明珠看向冬蕙,冬蕙轻轻拍手,隔壁的叶修陡然去掉了崔三爷的头套和塞在口里的布。崔三爷满头大汗,面色潮红,使劲地喘着气,目光死沉地盯着白墙,一动不动。
叶修觉得他的样子有点不对劲,生怕他受刺激太过而突发点什么了不得的急病,连忙去摸他的脉门,却见崔三爷猛地回头,血红了眼睛很是凶狠地大声道:“别碰我!”
他的眼神绝望而悲怆,整个人愤怒却又无奈,他低下头去,拼命捶着他没有一点知觉的双腿,大声痛哭起来:“我是一个废人,是一个废人,我没有用,是个累赘,所以就活该被遗弃,活该去死!”
隆盛大长公主在隔壁听见他的哭声,一直冷硬的表情终于多了一丝裂缝,她愤怒地瞪着明珠:“傅明珠,你卑鄙。”
明珠轻轻摇头:“不是我卑鄙,是你这个母亲做得太失败。”
隆盛大长公主几欲癫狂:“我失败?我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他们!胜者王败者寇,我若赢了,他们不是现成的富贵吗?那会儿就该感谢我了!”
第819章 母子反目
“但他们不是死了就是将要死了。同为母亲,我还是鄙视你,永远鄙视你!”明珠示意一直站在外面的崔驸马进来,又让叶修把崔三带进来。
崔驸马老泪纵横,他也是刚才听见崔三的嘶喊声才知道他就在隔壁,心里忍不住有些怪明珠设了这个局,让孩子如此撕心裂肺绝望不堪,但同时又有种终于解脱了的感觉,彻底死了心,才好老老实实地把后头的日子过好,不会再跟着别人瞎折腾。
至于对隆盛大长公主,他早就死了心,冥顽不化且铁石心肠的人,亲情爱情什么都比不过她的权势梦,比不过让她报复人出一口恶气,还和她说什么?
崔三被人抬出来,整个人还在癫狂之中,痛哭流涕、自怨自艾而不能自拔。崔驸马上前去宽慰他,父子二人抱头痛哭,唯有泪千行。
隆盛大长公主颤抖着嘴唇,几次想要上前,都又站住了,转而仇视地瞪着明珠,明珠压根不理她,静候崔三平静下来。
崔驸马是个不错的父亲,一直柔声宽慰崔三,好不容易崔三停下哭泣,隆盛大长公主就道:“三郎,我是……”
崔三不肯看她,声嘶力竭地道:“不要和我说话!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我只恨我自己倒霉,做了你的儿子!”
隆盛大长公主大怒:“没用的东西,外人不过略施小计,你就上当受骗了?怎么?难不成你还要帮着外人来残害你的生母不成?忤逆不孝的东西!你真敢这样,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崔三哽咽着道:“不认就不认,反正你也没把我当成儿子看。忤逆不孝你不算什么,爹爹为你碎了心,嫂子和侄儿侄女何其无辜,我才不要他们陪着你一起死!”他双目赤红地看向明珠:“带我走,带我走,我不想再看到她!我要检举她,卖国叛国,谋害朝廷重臣,阴谋颠覆朝廷!”
事不宜迟,这种刺激本来就要在短时间内才能达到最佳效果,不然等到崔三冷静下来,他也许还会有其他想法。明珠立刻吩咐叶修:“把崔三爷送到大理寺去。”
崔驸马可怜兮兮地看向她,明珠毫不迟疑地给了他保证:“你放心。”
崔三不肯走,大声道:“摄政王妃,我若大义灭亲检举她,你能保证我父亲和侄儿侄女不受戕害?”
明珠很郑重地道:“我以我项上的人头担保。”
崔三惨然一笑,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座椅,叶修立刻带了人亲自送他去大理寺。钱穆仪、刑部和御史台的人早就在那儿等着的,只要人到了就会立刻开堂会审,把案情办实。
但是这还不够,后天才是公开审理的日子,届时百官听审,崔三当众说出的证言至关重要,必然会有人心有不甘去游说他改变主意,所以一定要让崔三巩固想法,不要左右摇摆。崔驸马要顾及家族子孙,又深恨隆盛,由他来巩固崔三的意志最合适不过了。
明珠看向崔驸马:“姑父若是不放心,可以去看他。”
崔驸马原本耷拉着肩膀,一脸苦相,听到这话不由欢喜起来:“每天都可以?”
明珠点头:“随时都可以。我听说他和府上排行第七的那位小孙子相处得很好,是么?”
崔三自己是断袖,又半身不遂,并没有儿子,但他很喜欢小孩子,和侄儿侄女都相处得很好,尤其最喜欢这位行七的小侄儿,这个孩子也很喜欢他,有一口好吃的都记得他。明珠觉得,如果这个可爱的孩子能去看看崔三,随时提醒一下他,也许崔三舍弃隆盛大长公主、力保侄儿侄女的想法会更坚定一点。
崔驸马立刻明白了明珠的意思,默默地给她行了一礼:“我会带小七去的。”
“果然最毒不过妇人心,我和你拼了!”隆盛大长公主此刻才好像回过味来,目呲欲裂地想朝明珠扑过去,这回不等明珠开口,侍卫就冲上来把她按翻在地,五花大绑起来。
明珠淡淡地道:“把这个卖国叛国的逆贼关到诏狱里去。等待三司会审之后,再由陛下发落。”
隆盛大长公主要喊,崔驸马上前,抓住她的头发,恶狠狠地往她嘴里塞了一把土:“毒妇,我上辈子欠你的!”
隆盛大长公主吐了崔驸马一脸,冷笑:“傅明珠,你这会儿蹦跶得欢,以为自己是在帮宇文初做正义之事,其实也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傻子罢了!你且等着,将来你人老珠黄没有用了,看他踩你如污泥,看他怎样薄幸弄死你和你儿子!你全家都会被他弄死,死无葬身之地!”
尽管知道会被痛骂,但明珠还是听不得任何涉及孩子和家人的恶毒话,她愤怒地看向冬蕙:“她的嘴巴真的很臭,我不想再听了。”
冬蕙抓起一块砚台,上前对着隆盛大长公主的嘴就是狠狠一下,隆盛大长公主惨叫一声,牙齿和着血一起流下来,终于是停止了喷粪。
冬蕙淡定地示意侍卫:“把人犯带走,记得一定要看好她,别让她死了,她该上菜市口五马分尸才对得起她做下的这许多恶事。”
隆盛大长公主被拖了出去,她恶狠狠地看着崔驸马和明珠,硬是没有求饶。
明珠和崔驸马告辞:“此间事了,我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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