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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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人今天是约了一起来嘲笑她的吗?明珠正要表示抗议,宇文初已经又道:“不过她除了爱逞强,其他也没什么不好。才嫁过来几天,又一直病着,却已经帮我做成好几件要紧的事了,岳父母把她教导得极好,我很满意。”

明珠的心里顿时美滋滋的,笑眯眯地看一眼宇文初,表示算你有良心。宇文初也回了她一个笑容,神情十分温柔地拍拍自己身边的座位,示意她坐过来。

明珠很有些不好意思地坐过去,再悄悄去看傅明正的表情,就生怕他会嘲笑自己居然这么听宇文初的话。结果傅明正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说道:“把你刚才操的那些心告诉殿下,殿下一定能想出合适的办法来。”

既然自己解决不了,那就求教,明珠干脆利落地道:“我让京城里的几个大货商分别到她铺子里大量购买玻璃制品和香胰子,表示要销往外地,然后压价,下订单,在契书上写明如果她到时不能交货,那就要加倍赔偿。先做上几笔,让她得点甜头,放心大胆地扩大生产,我们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她要做生意就只有高价买原料,不然就不要做。

若是她不肯接着做这生意,那也就算了,我们并没有什么损失,让她赔违约的钱就是了,还可以趁势找她的麻烦。但以我想,按照她的性子,她只会接着做,而且会努力做大,那就等于是替我们挣钱,因为她不但想要钱,还想要名声。那我就让人把前期买到的这些东西运到各地销售,物以稀为贵,就算是卖高一点价也可以,外地的客商会慕名找上京来,她卖得越多,我们的好处就越多。现在所担心的,无非就是这油的问题,稍许不注意,就会被人拿了做文章,于父兄也好,于殿下也好,都不是好事。”

明珠说完,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宇文初一眼,低声道:“是我自己胡乱想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宇文初双目放光地看向她,赞许道:“胡乱想的也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还能不只顾着挣钱出气,想得到会影响民生,那就更了不起。为了长远的利益,能做到帮她扩展生意,心胸目光更是很不错。油的事情让我来教你该怎么办,各行各业都有行会,有人新要入行必须要得到行会的允许,行会若是不同意,他便寸步难行。只要找到会长,让他把京中的油坊统一起来,要开榨油坊也好,要卖油也好,都必须按照规矩来办事,必须有资格才能经营,这个有资格没资格的,自然是咱们说了算。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卖油有规矩,寻常百姓买一两斤油,那就是寻常价,遇到大宗需要用油的,那就要加价,买得越多,加的价越多。为了防止有人诟病,加起来的这个钱呢,咱们不要,让户部收了充入国库,用作加强帝都驻军防务。想必任何人都不敢对此有所质疑,这个事情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做,两宫太后和陛下都不会拒绝。至于其他的,就交给四舅兄去做,想必四舅兄一定做得极好。”

宇文初说完,笑问傅明正:“四舅兄,你觉得呢?”

难怪老头子说这个人不可小觑呢,傅明正叹了一声,道:“殿下所言极是,咱们这就去定下个章程来,我爹正说国库空虚,没有钱用呢。这回可算是有解决之道了。”

明珠忍不住腹诽,就算是江姗姗能把生意做很大,把那什么香胰子之类的销往大江南北,光凭这点卖油加起来的钱就够加强帝都驻军防务,充盈国库?她才不信呢,毕竟买得起这些东西的是极少数的人。

傅明正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便笑道:“有时候,有些事情只是听起来、看起来很好看,很好听而已。事实上并不是那么一回事,你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挣钱,而是遏制她,不让她太得意,是不是?那么挣多少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说,他们刚才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其实都是做给不知情的外人看的,真实目的还是为了折腾江姗姗,把持了行会之后,自然就是他们来定规矩,就是专门针对江姗姗的又如何?赚了多少钱,交多少到国库里,那也是他们自己知道。就算是江姗姗借着长兴侯府的势力私底下开了榨油坊,行会没有办法去管,也可以如同宇文初收拾那个神秘的美食馆一样,随便找个借口就给她扫荡了,让她开不下去。

江姗姗就算是明知这规矩就是要分她的钱也只有忍气吞声,不然就别做这生意了!这就是强权的好处。明珠想清楚了,大笑道:“待我去准备一桌好菜,四哥留下来陪殿下好好喝几杯。”

第216章 秉烛夜话

这一夜,宇文初和傅明正一直说到深夜,明珠先还坐在一旁听,偶尔给他们倒点酒什么的,待到后面实在是撑不住,又觉着这两个人遮遮掩掩的,好像特意要瞒着她什么似的,虽然特别想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也知道外头有些事情是不适合自己知道的。例如父亲再怎么宠她,也不会把朝堂上的机密之事随便说给她听,这是原则问题,于是起身告辞,让人安排了傅明正的住处就先去歇了。

傅明正见她走了,带了几分自夸,笑眯眯地道:“明珠被家里惯坏了,又好奇又好胜,眼里揉不得沙子,对自己喜欢的人和物看得特别紧,十分小气。她没有给殿下添麻烦吧?”

宇文初心知肚明他在说反话,更知道他是在委婉地替明珠说好话,妒忌霸道都是因为喜欢着紧自己这个人,小气也是因为喜欢自己,所以就算是犯了点错误也应该被原谅。这两兄妹还真好玩,没见过感情这么好的异母兄妹,头天明珠还在替庶兄说话,转眼庶兄又来替嫡妹说话了,倒比他和福宁两个同胞兄妹还要替彼此着想些。

于是微微一笑,道:“还好,脾气大,我是早就知道的,惯坏了倒是未必,很是知道进退,人也聪明好学,好胜是好事,我不喜欢窝囊的人。”小气么,他也喜欢,最恨就是她把他推出去,只有不喜欢的,不屑一顾的,才会不在意。

他不喜欢窝囊的人?傅明正将酒杯捏在手中把玩着,玩笑似地看着宇文初道:“现在是因为新婚燕尔,新鲜劲儿尚未过去,所以哪怕就是瞪一眼,也觉得别有风情,骂一声,觉着是亲近,打一下,更是觉得骨头都酥了。等到哪天突然不喜欢了,这一切便全都变成了罪过,活该千刀万剐才能解恨,到时候,不要说是打骂白眼,就是温柔小意,也是烦的。殿下,古往今来的男人皆都薄幸,是不是这样的?”

宇文初皱起眉头,沉默地看向傅明正,虽然是玩笑的口吻,就好像是两个男人间无伤大雅的说笑探讨,但其实彼此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傅明正不信他对明珠是真心的。觉得他现在的一切包容宽让都是别有用心,等到将来有一天,他不再需要傅氏,便会将明珠踩到泥地里去。纵然是关心疼爱自己的妹妹,但傅明正也太大胆了,无疑于冒犯,傅氏的子女都是这般目中无人的吗?

傅明正见宇文初不回答,目光中多有怒意,却并不害怕,微笑着放下酒杯,将两手一摊,叹道:“殿下不用生气,我就是这样的人,话不吐不快,藏着掖着不舒服,总之我只是家里的一个小小庶子,文不成,武不就,一不用继承家业,二不用光耀门楣,就算是犯点错误,给轰出门去或者是弄死了,也不会对家里造成多大的影响。父亲不缺儿子,亲娘早亡,无有母族,光棍一条,因此我格外胆大,死了也就死了。为着我这样不讨喜的性子,从小不知挨了父亲多少打骂,然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就是改不掉了。”

也就是说,他只代表他,不能代表傅氏。

宇文初心里的怒气多少低了些,收回目光,抬手给傅明正倒了一杯酒,神情平淡地道:“既如此,你有话不妨直说,本王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听得真话。”

傅明正将手撑着下颌,垂下眼盯着酒水里跳跃的火焰倒影看了一会儿,轻声道:“殿下是明白人,我也知道父兄其实很敬重看好殿下,论理,我该匍伏于地,惟殿下马首是瞻,将来才会有更好的前程。但我没什么野心,就是觉着,这唯一的妹妹虽然不讨喜,却也不是个坏东西。她既然关心着我这个四哥,我总要为她考虑一二,殿下还是不要太纵着她了吧,她做得不合适的地方,你便管着她,管着管着的,她就习惯了,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不要等到将来,她已经被您惯坏了,再被突然间从高处推下来,她会受不了,会被摔死的。”

“你怎会知道本王就会这么做?你怎会知道本王就是这种人?”宇文初怫然起身,想要发作,却又着实觉得为了这么几句话发作太没有风度,但心里确实是被这几句话哽得不舒服极了,特别是傅明正脸上那种胆大妄为不怕死的表情,真是招人恨。他以为他是傅明珠吗?就算是横也让人恨不起来。

“殿下莫要生气,我不过说的是男人的通病,并不是说殿下就是这种人。再没有比我更希望殿下和明珠琴瑟和鸣的了。”傅明正笑了起来,起身对着宇文初深深一揖,“殿下涵养极好,让人佩服。适才若有冒犯,还请殿下看在明珠的份上,不要生我的气。”

宇文初就更翻不了脸,默默地坐了下来,接过傅明正递过来的赔礼的酒,轻声道:“你能护着她是极好的。我不否认娶了明珠会给我带来很多好处,但如果她不能给我带来好处,我一样会娶她。我不是靠着女人吃饭的人,我想要的,就敢自己去拿。”

傅明正正色道:“殿下让人钦佩。家父常常说您很了不起。”

宇文初瞥他一眼,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不要溜须拍马了,你不擅长做这个。说吧,究竟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傅明正掀开袖子,把胳膊上绑缚着的袖箭给他看:“殿下请看这个,这个袖箭一次可以装入十二支精钢打制而成的特制短箭,因为难得,所以我通常都会把射出去的短箭找回来继续利用。但是在昨天夜里,我射出了七支,之后只找回了两支,另有五支恐怕再也找不回来了。”

宇文初的神色凝重起来:“怎么说?”

傅明正轻轻一笑:“之前明珠中毒,又有人到玉皇观去寻半剪,我好奇,所以特意把能从这件事里得到好处的人列了一个表,然后一一排除,再留下有嫌疑的人,再让人四处查探。大抵是因为有人看不惯,或者我无意之中碰触到了某些真相,因此,和殿下一样,我遇刺了。”

第217章 嫉妒

“您知道,之前经手香料发放的那个太监张佑康,在事发之后他就畏罪自尽了,想必当时殿下也查过,他是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亲人,在宫中也没有什么交好的,唯独就是出事前曾和供应香料的商人有过几次来往。但昨天,我却突然得到消息,说他有个侄儿住在胭脂巷,这个侄儿是他从老家带来养老的,我就想,这个人兴许会知道点什么。

因此昨夜我便去堵人,却不想人没找着,进门就是刀光剑影。来人身手很好,我有袖箭,两箭落空,五箭全中,我带的人不少,本以为他怎么都逃不掉,可是很奇怪的,他冲进后院之后,一会儿的功夫就逃得无影无踪。临了,找着个地道,一直通到胭脂巷旁的桂花巷中的一口枯井里,井边能见到血,却不见人。“傅明正说到这里,见宇文初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手臂上的袖箭看,便取下来递过去。

宇文初接过去研究了一会儿,抬手对着墙壁就是一下,剩余的七枝短箭“咄咄”几下深入墙中,再走过去凑近了看,抬手一一拔除下来,赞道:“果然是好东西,杀伤力极强,这样都能逃走,身手当然是极好的,帮手也很能干。”

傅明正见他眼里的喜爱遮都遮不住,十分大方地道:“殿下若是不嫌弃,稍后我再使人备一具新的送过来。这一具不能给您,一来我用过了,二来是别人送我的。”本来送他也没什么,但明珠若是看到,一定不饶自己,且这东西真有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用上了。

宇文初淡淡一笑:“是半剪做的吧?”送的人必然是明珠了,她对她这庶兄还真是好,有什么好的都想着他,就单忘了自己。于是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起来,因为不是滋味,就特别怕傅明正看出来,便换了话题:“我之前带明珠去的那个地方,也有一条密道通往其他地方,关键之人同样逃得无影无踪。即便是知会了五城兵马司,也没什么结果。”并不说自己要这袖箭或者是不要。

傅明正见他不表态,心想大概是不好意思要东西,自己善解人意些,稍后直接给他送来也就是了。因此也就重新把这袖箭戴回去,小心翼翼地转入正题:“看来两件事都有相通之处,殿下去的地方是专做美食的隐蔽之地,而我去的地方则是暗娼云集的胭脂巷,而不巧的,我去的这家那个女儿,正是个有名的美人儿,据称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功夫又好,勾得京中许多有头有脸的人都魂不守舍。殿下以为,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又有这么大的胃口,不但可以如此玩弄人心,还到处修建了密道而不为人知?”

其实两个人都想到了一个人,就是都不愿意最先说出来。宇文初和傅明正对视片刻,突地勾起唇角来,低声笑道:“总之不是本王。”

傅明正也勾起唇角笑道:“总之不是傅氏。”

“那是闵氏么?”宇文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就算是傅氏权盛,似乎也没有到逼得闵氏不得不如此殚精竭虑的地步。天子脚下行此诡异之事,怎么看都是要造反的样子。”

“闵氏怎么看都出不了这种人才。”傅明正十分鄙视地给闵氏下了个定论,再挑衅地道:“难道不会是那位聪明绝顶的江二姑娘吗?她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宇文初轻描淡写地道:“江氏么?野心勃勃,想法也很多,却没有这份人脉和权势,长兴侯充其量只能算是守成之人,她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能有多大的本事,早早就在这京中四处安埋耳目,挖掘密道?虽则这些地方都是这几年才开始营业的,但那密道并不是一日之功,这个布局,少下十年功夫做不来。”

“那就只剩下乌孙了,但是乌孙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么?”傅明正刻意绕过宗室,直指乌孙,他倒要看看,接下来宇文初还能不能避开那个人。

宇文初瞥了他一眼,有些不高兴地道:“知道我最喜欢明珠哪一点么?”

傅明正彬彬有礼地躬了躬身:“愿闻其详。”

“本王最喜欢的就是她从不会你们这一套,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本王对着外人已然很累了,回到家里还要和自己人玩心眼,猜来猜去的,累不累?”宇文初往后一靠,表情平淡,语气却不友好。

傅明正了然一笑:“我明白殿下的意思了,殿下把我当成自己人,我却和殿下猜谜语,这是我的不对。好吧,我们一起蘸了酒水在桌上写字,且看咱们猜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行。”宇文初应了,与傅明正二人各蘸了酒水在桌面上写字,然后再探头一瞧,就都笑了,两个人写的都是“中山”两个字。

这个让人讳莫如深的名字一旦被写出来,两个人之间隔着的那层纸差不多也就被戳穿了,原本互相有些看不惯的两个人之间莫名多了一层惺惺相惜之意。

多了一个同盟,宇文初的心情很好:“我是明珠中毒之后才想到他的,但是并无证据,也不好乱说。四舅兄又是怎么想到的?”

“我啊……”傅明正有些骄傲地笑起来:“我若告诉殿下,是明珠提醒我的,您信吗?”

又是明珠提醒他的!凭什么就啥好事都是他的!自己还带着明珠一起去看热闹,想要帮她成长呢,可她就算想到了都不告诉我!宇文初看着傅明正一脸的骄傲之意,油然生出一种“想把手里端着的酒全部泼到他脸上去”的冲动,手紧了又紧才忍下来,假装惊喜地道:“是么?那可真是太让人惊喜了!我早知道她其实很聪明的,就是不上心。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傅明正赞同道:“这丫头吧,经常让人很生气,但她有时候直觉准得让人想不到。她第一次提起中山王,还是她将要与殿下大婚之前的事了,之后她中毒,回门时也和我想到一处去了。”又十分好心地建议宇文初:“这丫头就是懒的,殿下多逼一逼她,多给她点机会,她一定会给殿下惊喜。”

宇文初连话都不想和他说了,意兴阑珊地道:“夜深了,早些睡吧。明日再抽空商量这事儿要怎么应对。”

第218章 柔软

明珠睡得正香,突然觉着一双冰凉的手探入到她的里衣里去,冰得她打了个寒颤,一下子就醒了。正想发作,就听到宇文初的呼吸声既重又急促,隐隐还传来几分酒味,于是陡然清醒过来,紧张地绷着身子不敢动弹了。

虽然知道他这几天一直只是小打小闹,而没有真正动她的原因大概是她中毒未曾痊愈,他怕她伤了身子,所以才一直忍着,但她最清楚不过,男人喝醉了酒之后有多可怕。宇文佑当年就是这样的,不喝酒的时候虽然可恶却还好应付,一旦喝醉了酒就什么都干得出来。

明珠本能地就害怕起来,如果宇文初真的不管不顾地强来,她该怎么办?他不醉的时候虽然精力太过充沛,但也可算是温柔体贴的,这喝醉了酒哪里控制得住?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又是整日地守着她,也没在外头偷个腥什么的,想必也是不能忍了,他的力气又那么大……她几乎已经想得到那种可怕的撕裂感和痛楚了……

明珠忍不住上牙和下牙磕碰在一起,瑟瑟发抖,闷着头藏在被子里气都不敢出。宇文初也不说话,手掌贴合在她的肌肤上游走着,再围住她的腰,轻轻解开了她的衣带,低下头去,咬在她的肩胛骨上,一时轻一时重的,不疼,还没有他平时亲吻她时那么粗鲁用力,却让人极度害怕,因为她不知道失去了衣衫的保护,下一刻他会不会不管不顾地疯狂起来。

明珠听见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仿佛要从胸腔里冲出来似的,她死死咬着牙,才没有让自己颤抖得更厉害。有那么一刻,她差点就忍不住回过身去哀求宇文初了,但她知道不可以,她怕她一开口就会崩溃,就会万劫不复。夫妇敦伦,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谁能容忍自己的妻子这样恐惧厌恶自己呢?只怕是再大度的男人,都会痛苦愤怒吧?

她不能的,她不能这样。他是宇文初,不是宇文佑,他会生气会愤怒,却从来没有失去过分寸。就算是从前她自己糊里糊涂送上门去,他喝醉了酒强吻她,也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事,也只是浅浅一吻而已,并没有上下其手,也没有做把舌头伸进她嘴里去的那种恶心事。她和他已经一起待了好几个日夜,平时也有亲吻拥抱,他没有那么可怕,她也没有那么反感他的。

她想要个孩子,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不敦伦,哪里有孩子?只要开头那一关过去了,过后就会好,虽然酒醉的人控制不住,但他自控力向来还好……明珠咬着牙,拼命说服着自己,让自己慢慢地平静下来,准备接受。宇文初却已经轻轻放开她,起身下了床,身后一片寂然,唯有夜里的冷风偶尔吹过枝头发出一阵让人心惊胆战的沙沙声。

明珠有种错觉,仿佛宇文初已经不在这屋子里了,这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有些害怕,也很是后悔,想要回头说几句软话,却更害怕。

哒哒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从床边一直向着远处去了。明珠突然很害怕,害怕他就这样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她猛地捂住左胸呻吟起来:“好疼啊,好疼啊。”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一直盖在头上的被子便被人用力揭开了,宇文初有些粗鲁地把她翻过去,沉着脸去探她的脉搏,看到她满头的汗就又皱了眉头:“哪里不舒服?”

明珠眨眨眼,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猛地伸出两只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脖子,飞速将头埋到他怀里去一言不发,然后她就感觉到宇文初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柔软下来,然后他在她的头顶轻轻叹息了一声。

明珠抱他抱得更紧,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等我病好,等我病好。”她觉得自己真的是病了,才会如此害怕,亲亲抱抱都还好,就是接触到实质性内容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地害怕,所以这是一种病,宇文佑的疯狂虐待留给她的病。因此她这话也算不得是假话。

宇文初许久才道:“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敞开身心,全部接纳我。

“那你躺下,不要走。”明珠跪在床上,攀着他的袖子,哀求似地仰着头,眼睛里浸着泪光,仿佛他若是不答应,她便要哭了似的。

是自己喝多了又被傅明正给刺激了,所以有些情绪不受控制,其实不是早就知道她是这么回事的吗?她对着他,已经再不像之前的激烈生硬对抗,而是自然而然地柔软恳求,这本身就是一个很不容易的变化——她知道好歹,并且感受和接受了他的善意宽让,她想要努力回馈,却不由自己。

这世上,有些人喜欢吃甜食,有些人却不爱,想要不爱甜食的人爱上甜食,那就只有让他知道甜食的美妙,逼急了只会让他更加厌恶甜食。逼的和自愿的,差别可大了,他才不要这种委委屈屈的,他要她心甘情愿,情难自已。想通这一层,宇文初原本已经有些酸楚发冷的心便又温热起来,他坐下去,抚摸着明珠的头发轻声道:“睡吧。”

明珠小心翼翼地躺下,将头枕在他的腿上,勾着他的指尖轻轻晃着,讨好地道:“等我病好了,我给你生孩子。”

宇文初笑了笑,替她拉了拉被子。

他越是这样温柔地忍让她,明珠就越是觉得心虚,她觉得他就算是像刚成亲那会儿和她甩脸子也好,她不管是吵也好,和他作对也好,都算是有对应的办法,不像这样犹如吊在半空中似的,让人十分不踏实。她几乎都要内疚了,觉得自己这个英王妃做得很不称职,又想人家帮自己,替自己卖命,又想一点好处都不给,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天人交战很久,总算是想出了折中的方法,但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哼哼唧唧地道:“要不,殿下实在忍不住,我帮你吧?”

宇文初先前没反应过来,待到反应过来,就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了:“你这是勾引我?”

第219章 冰与火

明珠抓紧了宇文初的衣袖,声音低不可闻:“你待我好,我也要待你好的。虽然我病了,不能伺寝,但我还有手……”说完便觉得整个人都羞得发烫了,无地自容地把脸埋到被子里去,恨不得自己从不曾说过刚才那句话。

正憋得喘不过气来,就听见宇文初低低地笑了起来,渐渐地笑声越来越大,整个人都笑得抖了起来,明珠恼羞成怒,拉起被子盖在头上,背转身,像只顾头不顾尾的小狗一样,默默地往被子深处爬去。

越爬越伤心,越爬越觉得丢人,正自怨自艾之时,被子被猛地掀开,宇文初重重地躺倒在她身边,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沉声道:“我今天心情很不好,所以某人必须说话算数,不然,我和你没完!”

和她没完啊?明珠沮丧的心情突然间好了很多,小声道:“我这几天都非常贤惠温柔,又不曾做过坏事,殿下就算是从外头受了气,也不该发作到我身上。您要和我没完,我脾气不好,和您对着干,那您心情岂不是更不好?”

宇文初将她粗鲁地拉过去,低喘着气道:“就是你得罪我了!快点兑现你的诺言,不然你等着瞧!”

“我哪里得罪殿下了?”明珠咬着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稍许碰了一下剑拔弩张的小宇文初,就又吓得飞快地缩回手去,只怕玩火自焚,惹得他一个忍不住,立刻就发了疯。

宇文初却懒得和她东拉西扯了,猛地拉住她的手按上去,再低喘着气去吻住她,同时有些粗鲁地动作起来。明珠能感觉得到他其实忍得很难受,也能感觉得到有那么一刻,他几乎就要憋得疯了,差点没把她的嘴唇和舌尖吮破,但他总是在她以为他立刻就要忍不住的那一刻忍了下来,他颤抖着,气喘吁吁,满头满身的汗,他紧紧抱住她,不动亦不言语。

明珠突然之间含满了泪水。她想,再好的丈夫,最多也就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她所认识的这些男人中,特别是从小就高高在上的这些男人中,大概没有谁能像这样的。哪怕宇文初从未亲口告诉过她,他有多喜欢她,但她此刻是知道的,他珍惜她,尊重她。

明珠冲动地回抱着宇文初,含着眼泪去吻他,这一刻她是愿意的,就算是再害怕她也愿意。宇文初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明珠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重重推倒在了被褥上。

炽热的吻急促地落到她的唇上耳后,明珠觉得有一把无名的火迅猛地在她的心底深处熊熊燃烧起来,那火是如此的凶猛,几乎要穿透过她的骨骼肌肤般的迅猛凶残。她无意识地紧紧抱住宇文初的脖颈,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宇文初的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粉红,眼睛里波光潋滟,他好像是在专注地看着她,目光又向是穿透了她,他的眼睛里情绪太多,多到明珠看不懂,但她明明白白地从中看到了强烈的渴望。不同于宇文佑当年那种夹杂着强烈憎恶的疯狂,他的神情是愉悦的,期待的,渴求的,同时也是不容拒绝,势在必得的。

鬼使神差的,明珠再次抱住他的头,轻轻在他的眼睛落下一吻,颤抖的睫毛和有些凉意的唇瓣接触在一起,很快便激起一片火花。一如既往的耐心温柔,疼痛不适很快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明珠朦朦胧胧的,觉得自己在一艘轻飘飘的小船上随波逐流,浪起浪落,风生云起,耳边全都是宇文初急促的呼吸声,酒味淡去,她嗅到的全是他身上那种幽淡甘凉的沉水香味,明明是幽淡甘凉的味道,偏生此刻闻来霸道十足,别的任何味道她都闻不到了。

她听不见除了他之外的任何声音,看不到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事物,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已经忘了从前,满脑子想的都是面前这个热情霸道,却又温柔体贴,尽力在讨她欢心的漂亮男人。

她半睁着眼睛怔怔地看着宇文初,微黄的灯光下,他光滑有力的背影就像是一只蓄满了力量的猎豹,紧绷着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却又十分从容优雅,那双黑幽幽的眼睛里星光璀璨,是如此的蛊惑人心。明珠轻轻叹了口气,伸手覆住宇文初的眼睛,她不想要他这样看着她,可是宇文初却勾起唇角低低一笑:“是要继续前几日未完的游戏么?”

他的声音暗哑低沉,最后一个“么”字往上扬起,仿佛带了一把钩子,明珠的心随之“咚”地跳了一下,竟然觉得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才要说“不要”,一块软软香香的丝绸已经飘落到她的脸上,将她的眼睛盖得严严实实的,她再看不见他,只能听见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于是更加紧张,一颗心猛地拧了起来,突然间觉得腰上一紧,犹如一块冰被人猛地投入到烧得通红的炭盆中去,“刺啦”一声,便尽数化成了水。

她失态地尖叫了一声,就像溺水的人一样不顾一切地挥舞着手抓过去,抓到宇文初光滑有力的肩头,便死死攥住了攀附着上去,满满都是哭腔:“不要……”却只得到一个温暖缠绵超长的吻,于是所有的恐惧和哭声都被吞咽下去,只余下一个颤抖的灵魂。

覆在脸上的丝绸被拿开,原本昏黄的灯光也变得十分刺眼,明珠将手盖在眼睛上,从指缝里偷看宇文初。他气定神闲地跪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一脸心满意足的微笑,白色的里衣松垮垮地半披半敞着,露出精壮有力的胸膛。

明珠想到刚才二人肌肤相亲时的那种滚烫炙人的感觉,心里又是一拧,不敢再看下去,翻个身藏在被子里缩成一团,闷闷地不肯说话。

宇文初俯身下来,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可还喜欢?”

太讨厌,太不要脸了!哪有把这种事经常挂在嘴上追着问的?明珠大恨,越发往被子里钻下去了几分,想到自己之前控制不住的那一声尖叫,更是觉得没脸见人了。

第220章 太坏了!

“你喜欢的,是不是?我察觉到了,不然你怎会那般叫唤?”宇文初抓起明珠的头发在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声音里满是笑意:“这没什么丢人的,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阴阳伦常,男欢女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然你以为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总不会亲一亲,抱一抱就生出来了吧?”

“不许说了!”明珠恼恨得不得了,又觉得被子捂得她喘不过气来,便扯开被子板起脸:“我要睡了,明天还有那么多事要做呢。”

“你可真会煞风景。”宇文初笑看着她,见她头发凌乱,羞红着脸,眼睛里满是盈盈的水汽,与其说是在生气,不如说是恼羞成怒,不由大笑出声,故意逗她道:“长夜漫漫,食髓知味,我们不如再来一次?”

“什么?”明珠一听不是那么回事,立刻打个滚,将被子裹了一圈又一圈:“我还病着呢,你就想折腾死我。”

“那你好好和我说,你喜欢不喜欢?”宇文初揪住她的被子,作势要往下扯,同时柔声哄道:“好好地说,我便饶了你。”

明珠咬紧嘴唇使劲摇头,涨红着脸拼命去扯被子,扯得正用力,宇文初突然松了手,她猝不及防往后一仰,摔倒在床上,“王妃好大的力气。”宇文初跟着一起扑过来,结结实实趴在她身上在她耳边吹气,笑得阴险又讨厌:“喜欢不喜欢?”

“随便你吧!”明珠豁出去了,涨红了脸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喊出来,然后便屏住呼吸等他报复,哪怕就是死了,她也不要告诉他这么不要脸的话。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她一定要有所坚持,才能让他不要太过得意。她不想再次那样的喜欢一个人,然后再被无情地践踏成泥。

“还真是害羞呢。不过我知道你喜欢就是了。”宇文初含笑起身,脚步轻快地穿过重重的帐幔,向着净房走去。不一会儿功夫,细细的水声便传了过来。

明珠抱住膝盖缩在被窝里,正要叫人进来伺候她盥洗,却又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抬眼望去,只见宇文初照旧不羁地披散着那件松垮垮的里衣,慢悠悠地朝她走过来,行至床前,朝她伸出手臂,沉声道:“水温正好,为夫伺候娘子沐浴,如何?”

谁要理他?臭不要脸的,占了便宜也就占了,还非得追着逼着的,让她窘迫不堪。明珠傲慢地侧过身背对着他,心想除非他再说一遍软话,她才给他这个面子。却不想还没坐稳,整个人便腾空而起,宇文初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像大人裹小孩儿似的将里衣的衣襟包裹住她,哈哈大笑着抱着她飞奔而去。

“你实在太坏了!”明珠好气又好笑,捶打了他两下,实在累得不想动弹,索性窝在他怀里享受算了。他折腾她那么久,也该伺候伺候她的。

沐浴完毕回到房中,被褥床单已经换过了,明珠舒服地打了个滚,滚到床铺最里头去:“我要睡了,好困。”

宇文初躺下来,身上犹带着冰凉的水汽,他把手横放在她的枕头上方,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她的发顶,心事重重地喟叹了一声。

明珠打了个呵欠,拼命撑开就要粘合在一起的眼皮:“殿下有心事?”她可真是太尽职了,就这般困倦疲惫,也还记得听他叹口气就要关心体贴他,可算是无微不至了。

“我今天听四舅兄讲,他昨天夜里遇刺……”

明珠吓得瞌睡都没有了:“他遇刺?怎么没听见他和我说?怎么回事啊?”虽然知道四哥没事,但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毕竟前世时四哥死得那么凄惨恐怖。她不知道前世时,这一段时间里,傅明正究竟有没有遇到过危险,那时候他们兄妹俩的关系太差了,不说是老死不相往来,也可以算是不闻不问。

“你这样一连串的问,我先回答哪个问题呢?”宇文初的眼里精光四射,微笑着把她搂入怀里,低声道:“他不告诉你,那是因为他觉得你始终是个女子,这些恐怖血腥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你了。”

四哥这个人就是这样的,生着一张臭嘴,背里却考虑得再周到不过。明珠正感慨时,就又听宇文初道:“他觉得,反正告诉你也没有用,你也帮不了什么忙,说不定还会添乱。”

明珠一听这话心里就不舒服了:“我怎么给他添乱了?就算是我之前的确做不成什么事,但我还真没有给他添过什么麻烦。不行,明天我非得找他问清楚不可,说好了有事要告诉我不隐瞒我的,他倒是有理了!”

宇文初笑着把她按回怀里去:“你急什么?他这样想也是正常的,可不是谁都有我这样胆子大,对你有信心,愿意带着你到处看热闹的。”

那倒是真的,明珠由衷地道:“殿下带我去抓捕那几个人,捣毁了他们的窝点,我很高兴。”这种事情,搁父兄手里,铁定不会同意她涉险的,更不要说特意带她去了。

宇文初将手指梳着她的头发,慢悠悠地道:“四舅兄这个事,他不告诉你,我来告诉你……”

明珠听得入神,原来这次四哥是因为追查毒杀她一事而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而这个人,四哥曾和她说过,最有嫌疑的人就是中山王。也就是说,中山王可能就是幕后黑手,那么,前世时四哥那样凄惨的死状,甚至于家里摧枯拉朽一样的倾覆,和中山王究竟有没有关系呢?

宇文初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十分后怕地道:“多亏他有个十分精准霸道的袖箭防身,不然他一定不能全身而退。也不知他是招惹了什么厉害的人,对方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我总有一种感觉,照着这样下去,我大概也会和他一样遇到同样的风险。”说到这里,停了停,看着明珠很是郑重地道:“到时候你不要怕,也不要太难过,替我照顾好母妃和福宁就好。”

第221章 娶妻不贤

让你有好东西舍不得分我!说好的夫妻一体呢?结果人家有的我没有!说好的共同进退呢?结果人家知道的你不告诉我!宇文初想到傅明正一脸的得瑟卖弄样就觉得牙痒痒,本以为至少会看到一张有些心虚的脸,谁知明珠只是仰着头看着帐顶默默地想心事,于是不高兴起来,他刚才那样卖力地伺候她,讨好她,结果她就这样对待他?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是一脸呆滞样?

正常情况下,不是都该略带几分心虚地安慰他不会出什么事的,然后再双手捧上一具特意为他打造的袖箭供他防身,再和他分析一下中山王吗?这才叫夫妻一体,共同进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鉴于明珠的脑子和别人略不同,宇文初很有耐心地等着,等她突然想明白了再各种献媚各种表示关怀舍不得他,但等了好一会儿明珠还是那副呆呆的模样,他终于忍不住了,用力掐住她的腰使劲晃了晃,咬牙切齿地威胁道:“在想什么呢?王妃有否听见我刚才说的话?”

明珠被他晃过神来,见他咬牙切齿的,吓得心里打了个突,忙着补救道:“有听的,有听的。殿下放心,虽然母妃和福宁不怎么喜欢我,但我也会照顾她们的……”话未说完就惊恐地捂住了嘴,害怕地看着宇文初,她在说什么啊,这顺口一接,就好像是压根不在乎他生死似的,这么顺溜,简直是巴不得他那个啥了。

宇文初却已经翻脸了,板着脸看着她,不发一言,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冻得死人。

明珠连忙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讨好地道:“我刚才在想事,没太听清楚殿下的话,殿下重新说一遍给我听啊?我一定好好地听,一个字不漏地记下来。”

宇文初把她一推,翻过身去背对着她:“别碰我,我累了。”

这个话,好像平时都是自己说给他听的,这会儿换了他说出来,怎么听着就让人不是滋味呢?明珠厚着脸皮膝行过去,跪在他身旁,贼兮兮地探着头往下看,见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嘴唇紧紧抿着,一看就很生气,便厚着脸抱紧他的胳膊使劲地蹭,拖长了声音撒娇道:“我错了,我错了,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我一般见识,您就告诉我您刚才说了什么呗。”

宇文初无情地把她的手掰开,往外挪了挪:“不要吵我!”

这算什么啊,她小时候犯了错,父母兄长都曾经把她推开过,让她不要去烦他们,但她从来都能靠着一往直前的厚脸皮各种纠缠得到原谅。明珠压根就不觉得认错伏小会丢人,锲而不舍地翻到宇文初的对面去,拿了头发去描他的鼻孔。

宇文初被她弄得痒得没办法,只好睁开眼睛凶神恶煞地道:“你烦不烦?”

“妾身不烦,烦的是殿下。”明珠笑吟吟地趴在枕头上冲他笑,态度真是好极了。

宇文初原本还想再气会儿的,对上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就气不起来了,却又不肯轻易饶了她,板着脸道:“你犯了大错,你知道么?”

“知道。”明珠狗腿地道:“殿下给我机会,让我补救补救呗?”

宇文初傲慢地扫了她一眼,有心想把之前说的那段话再说一遍,却又觉得没了意思,怎么都感觉是副怨妇嘴脸,不就是一具袖箭么?不就是她自己瞎猜猜,刚好猜到了中山王吗?不告诉他就算了!不给他就算了!他才不稀罕!他自己也有办法制出来的!于是干脆利落地再翻了个身,再次将背脊对着明珠。

气性还真大,明珠摸了摸鼻子,道:“我好像听殿下说了什么袖箭,您要么?”

宇文初更生气了,原来不是没听见,是假装没听见?这比真的没听见更让人生气!摆明了是在调戏他!看他怎么小心眼吗?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刚才玩的那些心眼花样都太丢人了,真是肝疼。

明珠却是真的冤枉,她满门心思都去想到底是谁在伏击傅明正去了,恍恍惚惚就只听见个袖箭和最后一句话。见宇文初如此难哄,也懒得哄了,加上困了,又心事重重的,干脆也跟着翻了个身,背对着宇文初睡觉去了。

所谓事不过三,傅明珠若是再来哄他一次,他就原谅她吧,宇文初气了一会儿不生气了,就等着明珠再腆着脸来哄他。左等右等都等不到,竖起耳朵一听,身后传来规律绵长的呼吸声,翻身一看,人家早睡得天昏地暗的了。于是那个气啊,闷了一会儿,无奈地苦笑摇头。所谓抛媚眼给瞎子看,就是他这种了。罢了,娶妻不贤,活该如此。

次日明珠起来,宇文初早就走得无影无踪了,明珠发了会儿呆才想起来他昨夜还生着气呢,少不得问素兰等人:“殿下今早起来心情如何?有没有不高兴?”

素兰不知她什么意思,照实了回答:“看不出来,殿下还是如同以往那般沉静有礼。”

底下的奴婢们只要不犯事,宇文初待他们总是和蔼客气的,一般不会轻易口吐恶言。所以素兰这个“沉静有礼”倒是评价得恰如其分,可惜他对着自己就不是这么有礼,这一气不知要气到什么时候呢,明珠在伺膳嬷嬷幽怨的眼神下快乐地用过了早膳,叫人取衣饰过来搭配,为即将到来的宇文佑和乌孙郡主的订婚典礼做准备。

除去新婚次日她随宇文初入宫拜谒之外,这可算得是她婚后第一次在这样重大的场合下公开亮相,少不得要精心准备一二,再不必刻意低调装朴素,想怎么美就怎么美。

挑好了衣裙,接下来挑首饰,明珠一眼瞧见被单独放在一层的那朵宝石牡丹花,立刻就想起那次江姗姗极力夸赞这花,导致福宁和她起冲突一事来了。再想到江姗姗精通乌孙语,本身又是贼心不死,当日一定会理所当然地出现在典礼现场,便恶狠狠地将指着那朵宝石牡丹花道:“到时候戴这个!”

她要全方位地碾压江姗姗!

第222章 我的地盘我做主

挑好了衣饰,明珠再开始一件一件地理家务,首先是听郑嬷嬷和李伯纯汇报关于对抗江姗姗那个舶来邬的事,然后按照之前和宇文初、傅明正商量的安排下去;接着让人去给傅明正送信,让半剪给父兄和宇文初每人做个袖箭,突然又想起好人沈瑞林来,想到自己一直沾他的光,欠他的情,刚好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这袖箭对于他来说最是实用不过,不如一并做了送去给他,也算是一份心意,于是又加了一份。

最后是让人通知北苑里头的诸位美人儿,她要去巡视领地,让她们赶紧地洒扫清洗,准备妥当。有什么冤情,有什么不满都可以一一禀告上来,若是想要离开王府,另谋出路,那也不是不可以,她全力支持。

周女史和平女史带着一大群莺莺燕燕,恭恭敬敬地站在北苑前迎驾,见到明珠坐的肩舆,就都齐齐行礼下去请安纳福。明珠笑吟吟地抬手示意她们起身,特别将目光放在太皇太后赐下来的苏籽和苏叶姐妹俩身上,那两个人收到她的目光,心领神会,寻了个机会走上前去,充满爱意地给她介绍北苑的风土人情。

谁住哪里,谁爱什么,谁和谁最好,谁又是哪里人,谁的年龄有多大了,擅长什么,平时她们又是如何消遣打发时间的,等等。这姐妹俩是经过特别调教的,说起话来妙语如珠,又脆又快,俏皮讨喜,分明是在尽职尽责地把众人的底细抖给明珠知道,偏在她们说来就显得格外正大光明,热情仔细,就连谄媚之态都没有显现出来,只有满腔的赤诚讨喜。

人才啊,难怪得太皇太后会把她们郑重介绍给自己,明珠听得满意,笑眯眯地道:“听说你们姐妹二人擅乐,日后我那边要弄个什么好玩事儿的时候,你们就过去凑兴,帮我弄弄器乐,伴个奏什么的。”

算是给二人过了明路,让她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到自己跟前去禀事告密。既然这北苑里的美人们个个来历不凡,都有背景,都有可能是别人的耳目,那她也可以在北苑里头安插自己的耳目嘛,苏籽和苏叶最合适不过了。

苏籽和苏叶喜出望外,立时拜倒下去感谢明珠提携,又噼里啪啦表了一回忠心。平女史挤眉弄眼地和几个平时走得近的美人使眼色,再朝周女史呶呶嘴,表示这回有人要失势了。毕竟之前这北苑都是由周女史管着的,但看新王妃这架势,明摆着不给周女史脸面,是打算扶植苏籽和苏叶起来和她对抗了。

周女史垂着眼,一脸的平静,看似不动声色,无喜无悲,但明珠从肩舆上居高临下地看过去,却能看见她攥着帕子的那只手骨节分明,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似的。

明珠收回目光,在众美人的簇拥下巡视完北苑,寻个风景优美的亭子坐下和众人喝茶说话。

见众美人全都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知道自己几次出手吓坏了人,心情非常的好:“殿下事务繁忙,我刚进门,府里的情形不太熟悉,就算是想为殿下分忧,也有力不从心抓瞎的时候。诸位都是府里的老人儿,府里的规矩和殿下的喜恶比我清楚得多,我就不在这里一一重复了,今天来,就是特意和大家交个底,安心过日子,和气本分,不要给殿下和我添乱,不会少你们的吃穿。这样,谁有难处和委屈都好来和我说,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若不然,我便是不忍心,殿下也不会容情啊。”

这话说得太霸道了!什么叫做府里的规矩和殿下的喜恶比她清楚得多,安心过日子,不要添乱,不会少她们的吃穿?分明就是警告她们,殿下是她一个人的,不要妄想攀高枝,听话的有赏,不听话的就是死路一条嘛。

众人听明白了,心中格外酸楚,就连苏籽和苏叶姐妹二人都生出些兔死狐悲之感来。那样美好高洁的英王殿下,居然就给这样一个蛮横霸道,自私善妒,连遮掩都不懂得的粗鲁女人给拱了!

众人正自悲伤着,就又听明珠道:“我听说,咱们殿下最是秉公无情的,是不是,周女史?”

周女史正低着头独想心事,猛然被点了名,抬起头来就有些惶然,眼里的伤心和不平怎么都掩饰不去,但也只是一瞬间,就回过了神,低下头去轻声道:“回王妃的话,的确如此。早年殿下的乳母,跟随殿下从宫中到府里照料殿下的起居,殿下感其辛劳,十分敬重,但她却妄图插手殿下的私事,犯下弥天大罪,事发后殿下虽然不忍,却还是秉公处置了她,就连太妃娘娘为她求情,殿下也置之不理。可见殿下的确是最秉公无情的。”

原来他和自己也有一样的遭遇啊。不过人和人不同,自己若不是沾了重生的光,想必还是糊里糊涂地被耿嬷嬷玩弄于鼓掌之间,人家宇文初呢,一早就发现了,干脆利落地处置了。不过这位嬷嬷,究竟是插手了宇文初什么私事啊?好想知道。明珠忍不住就想问周女史,但看到周女史那平静无波的样子,心里就来气,这个人脸上的平静安然和宇文初如出一辙,她不喜欢这种相像。

仔细一想,就连周女史刚才这段看似是附和她的话听上去都有点晒资历的意思,大家都不知道的,我知道,因为我也是殿下才刚建牙开府就跟着来了的啊。你不是爱表示自己资历老么?我就如你的愿啊,明珠笑嘻嘻地道:“那周女史是有些年岁了,就连这种事都知道。”

平女史一声笑了出来,道:“可不是么,周姐姐比殿下还要大两岁呢。”

周女史的眼皮子跳动了一下,淡淡地道:“正是,妾身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

明珠看着周女史,慢吞吞地道:“周女史劳苦功高,把她的份例加一成。”能等这么多年,不声不响地出了头,并且生下庶长子的人一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能忍是肯定的,聪明也是肯定的,就是不知道心地怎么样了。对于这样潜在的威胁,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静静等着就可以,周女史可没有她这么耗得起。老实呢,自有一口饭吃,不老实,就是自寻死路,庶长子,只要有她在,别想生出来。

第223章 风范

从北苑回来,留守在迎晖堂的素菊上来禀告:“殿下方才使人来说公务繁忙,他不回来吃晚饭了,让王妃自己吃,夜里也不用等他。”

这是真的很忙呢,还是犹自在生气?明珠撑着下颌想了一会儿,道:“让人把菜单拿上来,我要给殿下安排今夜的宵夜。”他不回来吃晚饭不要紧的,她知道他回府来必然要和幕僚手下在听雪楼里商量事情,在外头的宴饮她知道,从来都是光喝酒吃不饱,等她精心安排一桌色香味俱美的宵夜送过去,他就算是不吃,在幕僚面前有了面子心情也会好很多。

郑嬷嬷陪着明珠选定了菜单,轻言细语地和明珠商量:“既然觉着那位周女史不好,待老奴想个办法把人打发出去也就好了。”

明珠摇头:“不急的,殿下既然留她到现在,又让她管理北苑的事宜,想必是有她的长处,贸然行事,不好。且先看看吧。”

自她重生以来,有些事情已经悄然发生改变了,例如江姗姗这个舶来邬,前世时就是没有的,还有她中毒这件事,前世也没有,她不确定,如果现在就把周女史给弄走,还会发生什么预料不到的事情。还不如在没有危及根本的时候,先留着这个人,好歹她是知道周女史一些事情的,就算是要防备也方便得多。

郑嬷嬷想了一会儿,道:“也好。如今殿下只有王妃一人,并没有侧妃。又有之前被赶出去的萱草和这会儿还没被放出来的香篱等人,确实不太合适再动周女史等人。不然于王妃名声有碍,也会给别人机会再塞进更年轻更貌美的人来。不如就是周女史这样的老人儿,年华渐去,容貌一般,早就没有新鲜劲儿了。给她加点份例,显得王妃宽厚。”又赞许地看明珠一眼,低声夸道:“王妃真是越来越有风范了!既稳重又聪慧。”

自己虽然不想要人靠近宇文初,但周女史这个事情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好吧!明珠觉得自己和郑嬷嬷的有些想法有本质上的差距,也无意于缩短这种差距,笑眯眯地道:“嬷嬷若是有空,还是想想怎么收拾朱长生吧。狗改不了吃shi的性儿,他这几天谄媚得紧,到处搜寻稀罕玩意儿送进来讨好我,他倒是会做人情,花的可是殿下和我自己的钱!您瞧着,过不了多久他又要故态复发,上次我的气还没出够呢。”

郑嬷嬷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道:“他之前不是总管着这府里的大小事务么?看他吃得那样肥胖,好处一定没少拿,这般目中无人,定然被吹捧得忘乎所以了,老奴出去走一圈吧,一定能找到点什么出来。只怕他不生事,他胆敢生事,就让太妃娘娘都救不了他!”

“去吧去吧,自己去支银子。”明珠送走了郑嬷嬷,习惯性地起来下腰拉伸筋骨,她身子柔软,轻而易举地就将双腿举起盘到颈后,原本不过是个寻常的动作,突然间就想起昨夜宇文初称赞她的话来:“王妃真是看不出来,如此柔软娇嫩,让人神魂颠倒。改日我们可以试试其他姿势,都是一般人做不来的。”

于是心口猛地一跳,就连呼吸都不畅了,赶紧把腿放下来,做贼似地偷偷瞄一眼素兰等人,明知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忍不住满腔的羞恼窘迫。宇文初这个臭不要脸的坏东西!大白天的就让她想起这种事来,实在是太可恶了!

这才多久呢,他就能让她这样不经意地就想起他来,自己实在是太没有出息了。若是天长日久,怎么办呐?明珠很是怅惘地趴在桌上,蔫吧了一个下午,就连午睡都失去兴趣了。

晚饭时宇文初果然没有回来,明珠一个人蔫巴巴地用完饭,躺到榻上去一边养膘。翻了几个来回都不见宇文初回来,便叫素梅和素菊两个替她按摩捏脚,正舒服得昏昏欲睡之际,小丫头进来禀告道:“殿下回来了,本是要往这里来的,却被孟先生给拦去了。”

还真是忙得很呢。不过他既然是要打算往这里来的,那就说明他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生气,兴许已经气消了。明珠精神抖擞地坐起来,本是想要亲自去送宵夜的,想想又躺回去了,惯得他,四哥不是说了吗,男人都是被惯坏的,这宵夜要送,但是就不由她亲自送去了。招手叫素兰过来:“还是你去送宵夜,要告诉殿下,这是我精心准备的,本来是想亲自送去的,但怕打扰王爷,所以就不去了。”

素兰领命而去,明珠起身洗漱睡觉,才躺下没多久,宇文初便回来了,直接走到床前坐下来,侧头看着她道:“别装睡了,我知道你没睡着。”

明珠也就听话地睁开眼望着他笑,一点点地挪过去,将头娇媚地靠在他的腿上,轻声道:“宵夜好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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