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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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唯唯嗤之以鼻:“分明是太医院的功劳吧。”

为了解决她不能受孕,不能服用避孕汤药的难题,那帮子太医可谓是被重华逼迫个半死。被集体关在太医院里,想不出办法就不许回家,不许见老婆孩子和小妾,嗯哼~朕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了!

于是太医们集思广益,发动所有的亲戚好友,乃至于八竿子打不着的那些拐弯抹角“亲”,终于弄到了这个办法,将大小合适的鱼鳔清洗干净,特制过后,总算可以勉强交差。

重华斜睨钟唯唯一眼:“你说是太医的功劳,那是说,还想再来一次?如此才能知道是谁的功劳!”

钟唯唯心里有事,不想再耽搁下去,连忙求饶:“不要了,是陛下的功劳,都是陛下的功劳。”

重华却是不理,又把她办了一次。

钟唯唯累个半死,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等到醒来,已然是日上三竿,重华早就不在身边了,而是去了昭仁宫理事——皇帝是真正全年无休的。

钟唯唯急急忙忙起身收拾,打发赵宏图去昭仁宫问重华,她要面见川离的事儿有否安排妥当。

赵宏图捧了一块令牌回来:“陛下已经安排好了,您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只是要求您多带侍卫,确保安全。还有,早去早回。”又带回了一个好消息:“梁兄回来了。”

梁兄早就从东岭回来了,只是奉命又去九君城做了几件事,因此回来得晚了些。

“那正好,叫他陪我去。”进入诏狱的令牌很重要,钟唯唯贴身装好,点起人马出宫。

车到宫门之外,恰好看到端仁长公主的朱轮华盖车入宫,钟唯唯就让人把车避让到一旁,准备下车给端仁长公主行礼问安。

却见端仁长公主身旁的女官曾静笑吟吟地赶过来:“大司茶不必避让,也不必下车,是长公主殿下让奴婢去接阿彩姑娘入宫呢。”

果然阿彩从车上下来给她行礼:“大司茶这是要出宫么?”

钟唯唯笑着应了,又见后面一群人拎着大包小裹,就问:“阿彩这是要来陪长公主殿下长住?”

阿彩红了眼眶:“我还是和姑母住在一起比较快活。”

曾静给钟唯唯使眼色,表示阿彩在王府里受了委屈,让她别再问了。

钟唯唯就道:“皇长子没有玩伴,天天都在念叨阿彩姐姐呢,这回你们有伴了,正好。”

阿彩擦擦眼泪,跟着曾静离开,钟唯唯示意之一开车,让梁兄:“说说你这一路遇到的事儿。”

梁兄简单地提了一下所见所闻:“九君城一切井井有条,廖县令回去之后,按照陛下和您的意思,已然开始着手做事,属下来时,他们已经开出了上千亩荒地,还修了水渠……

东岭那边,对输了斗茶大会一事反应很激烈,有人放火烧了保平郡王府,听说还想烧掉颛臾王府的,幸亏发现及时,没有酿成大火。还有人放言,李尚倘若敢回东岭,必然让他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梁兄有些不好开口:“东岭安京的权贵子弟凑了一大笔钱,要买刺客杀您,二十万金买您的人头,十万金买您一只手。”

“那我比李尚值钱多了。”钟唯唯呵呵一笑,并不放在心上,暗杀什么的,对她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她和梁兄开玩笑:“梁兄为何不接了这一单任务?把钱收着,跑回来,买房子买地娶媳妇。他们能把你怎么样?”

“这一点都不好笑!”小棠气呼呼地道:“东岭人真不要脸,赢得起输不起。”

“这是人之常情。”当年雪溪秋氏被灭门,诱因不正是秋泽在斗茶大会上接连失败吗?钟唯唯问梁兄:“听说大师兄开了一个珍宝楼,你有没有去过?有没有见到他?”

梁兄道:“属下才到东岭,何先生就派人来找属下,请属下去珍宝楼吃饭,珍宝楼开得很大,十分奢华,人手众多,各司其职,很是热闹,但属下从始至终不曾见到何先生。就连夏栀也不曾见到。”

没见到大师兄,那是因为大师兄到郦国来了,这样大的珍宝楼,这么多的人手……钟唯唯突然有种,从未看透何蓑衣的感觉。

马车很快到达诏狱,小棠提醒钟唯唯:“那不是范大人么?”

钟唯唯赶紧下车,抢先给范国华行礼:“好不容易休沐,却害得您不得安生,不用陪我,您自去忙好了。”

范国华摇头:“陛下有交待,诏狱的事是重中之重,就怕出事儿……走吧……”

二人说着话往里走,突然听见一阵嘈杂,几个狱卒惊慌失措地往外跑,边跑边大声道:“范大人在哪里?大夫在哪里?”

“我在这里!”范国华大声呵斥:“出什么事了?这样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641.第641章 坦诚相对(1)(加更)

一个头领模样的狱卒跑过来,把范国华拉到一旁,神色惨白地说了一句话。

他们距离钟唯唯有些远,钟唯唯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只看到范国华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透着恐惧和绝望。

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钟唯唯顾不得避嫌,赶过去:“怎么回事?”

范国华艰涩地道:“川老先生殁了。”

犹如一记闷棍,狠狠地砸在钟唯唯头上。她飞快地往里跑,希望刚才范国华等人说的都是假话,哪有那么巧呢?她才要来见川离,川离就死了,简直是开玩笑嘛。

狱门大开,川离安静地躺在床上,光线可以照到的地方,放了一张木桌和一个石墩。桌面开了裂,一根腰带穿过裂缝垂挂下来,系成一个死结,刚好容得一人将头穿过,扑面向下跪伏赴死。

狱卒结结巴巴地和钟唯唯解释当时的情形:“听说您要来,所以我们想着先过来查探一下,开门就看见老先生匍匐在这里,以为老人家年纪大了贪玩,可是,可是……”

以这样别扭的姿势寻死,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钟唯唯又愤怒又失望,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之感。

案子尚未了结,川离自尽,会被定为畏罪自杀,这案子就不好再继续往下查了,至少在明面上,她不能再继续往下查。

可越是这样,钟唯唯越是猫爪火燎一样地想往下查,川离到底在掩盖什么样的真相?

范国华进来,劝她出去:“大凶之地,不要在此久留,先回去吧,川老先生身份不同寻常,必须立刻报上去,很快这里就会有很多人,看到你在这里不好。”

人家肯定会说是钟唯唯逼死川离的,小棠和钱姑姑都劝钟唯唯:“走吧,走吧。”

对面的门被人狠狠砸了两下,苟老五站在窗洞里,看着钟唯唯:“你过来。”

钟唯唯无精打采地走过去:“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没办法把你弄出去,你有什么心愿未了,或是有什么人要照顾,我可以帮你去做。”

苟老五笑笑:“自进来那天起,我就没打算出去过,无儿无女,无妻无家,并没有什么需要照顾。心愿么……”

“也没什么……”他顿了顿,问道:“难道陛下没有转告你吗?”

“转告我什么?”钟唯唯莫名其妙:“你见过陛下?”

“呵呵……”苟老五笑了一声,道:“既然他没有告诉你,那你现在听好了,难得糊涂。回去吧。”

所以,在这之前,重华来过这里,还和苟老五说了话。钟唯唯抓住门,喊苟老五:“你都看到了些什么?你都知道什么?”

苟老五往阴影深处退去,再不发一言。

小棠和钱姑姑一起,把钟唯唯拽了出去。仵作要去给川离验尸,钟唯唯强烈要求:“让之七也跟着去验。”

这意味着,她不再相信朝廷的仵作和官员。范国华神色微变,但也没多说什么,答应了钟唯唯的要求。

昭仁宫中,重华在和吴王、刘岑等人就与东岭谈判的事细谈,继谦阳帝姬到来之后,东岭终于正式派出了使臣,使臣就在这两天到来,方方面面都得准备妥当。

李安仁快步入内,低声将诏狱发生的事情说了,重华良久才道:“她要查就让她查吧。只要不胡来,都随她。”

他仔细想过了,他和钟唯唯之间,这些年因为各种误会,分分合合,彼此都是吃够了苦头,好不容易才能有机会重新在一起,并且越过越好,若是再因为这些事情闹了不开心,那就没意思了。

与其瞒着,拖着,不如把他的担心都说给她听,否则只怕又会渐行渐远。

做了决定,重华便觉得轻松了许多,专心致志地继续处理政务。

钟唯唯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川离是自尽,无论朝廷这边的仵作,还是之七,都明白无误地确定这一点。只是盘亘在心头的阴影挥之不去,她势必要找重华问个明白。

本以为重华还在昭仁宫处理政务,那知踏进清心殿,就见他早已坐在里头了。

见她来了,重华也不多问:“先去梳洗更衣吧,今晚朕请你喝酒,穿得轻便些。”

他难得有如此正式邀请她的时候,钟唯唯也意识到了一点不同,急急忙忙换好衣服出来,脸上的水珠都没擦去。

重华抬起手指,轻轻擦去,说道:“不知阿唯有否发现,你近来行事每多匆忙,每次都是急急忙忙地去,急急忙忙地来。”

钟唯唯扯扯唇角:“事太多。”

重华不置可否,示意她跟着他走:“朕让人在御花园里的水榭上弄了个烤肉会,你我二人可以亲自烤肉,多喝几杯。”

二人各怀心事,一路行去说不到三句话。

到了水榭,钟唯唯觉得气氛太过沉闷,便开玩笑:“陛下也不怕这烟熏火燎的,破坏了此地的清净。”

重华垂眸看着她:“你嫌朕粗鲁,不通风雅么?”不会奏什么凤求凰、阳春白雪,也不会用花笺写什么劳什子情书,还不会烧炭……

重华心里酸溜溜的,眼睛却是黑而且亮,专注而温柔。

钟唯唯的心被猛地击中,忍不住悄悄牵了他的手,低声道:“其实,陛下偶尔粗鲁一点,微臣也是喜欢的。”

“也是喜欢的?”重华对她用了这个“也”字,表示很不满。

钟唯唯立刻纠正:“很是喜欢。”

重华这才没有多话,示意她入座。

水榭旁燃了几炉炭火,稍远一些的地方,几个宫人正挽着袖子在铁架子上烤着整只的羊腿、乳猪、兔、鸡、鸭、鹅、鱼等物。

在钟唯唯和重华面前,另有一炉炭火,旁边放着些洗剥干净,用调料腌制好的麻雀、鹌鹑之类的吃食,都已经用铁钎子穿好了。

钟唯唯自然而然地拿起铁钎,准备烤肉,重华接过去,递给她一壶酒:“拿去温一下。”意思是不要她做重活。

钟唯唯就笑:“也好,烟熏火燎的,容易让人变老。”

重华道:“朕若老了,你当如何?”

☆、642.第642章 坦诚相对(2)

“朕若老了,你当如何?”重华说完这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钟唯唯,一手却握着一把铁钎子,大有你敢嫌弃我,我和你没完的架势。

钟唯唯既不按照他所希望的方式回答他,也不招惹他,微笑着道:“陛下老了,我也老了啊。”

重华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却又不好明说,沉默着烤好了肉,细心地拨在钟唯唯面前的碟子里:“吃吧。”

麻雀肉被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地冒着油珠,散发着纯粹的肉香,光是看着就已经让人食指大动,钟唯唯迫不及待,也不用筷子,直接上手,撕一块肉塞进嘴里,烫得直吸气。

重华鄙视她:“你是小孩子么?”

钟唯唯笑着把一块脯子肉塞到他嘴里:“真好吃。”

重华瞪她一眼,吃了,刚咽下,一只酒杯又被塞到唇边,就着钟唯唯的手喝了一口酒,整个人都舒坦起来,心情也跟着变好了。

二人一口肉,一口酒,你喂我吃,我烤你喂,吃了个半饱,喝得微醺,太阳也快要下坡了。

钟唯唯让人伺候重华洗手:“让他们伺候,过来歇歇气。”

重华过去,和她依偎而坐,先喂她一口酒,才淡淡地道:“我看你回来时欲言又止,是有话要问我吧。”

钟唯唯也不隐瞒:“是。”

“那你问,我正好也有话要和你说。”

“川离死了,陛下知道的吧?”

“知道,他这样的身份,谁也不敢瞒我,自然是刚出了事就禀告上来了。”

“听说昨夜陛下去过诏狱,见过川离。”

重华皱了眉头,他是打算和钟唯唯坦承,却不知道她居然清楚他昨夜的去向,想到她可能早就不信任他,秘密安排人打探他的举动;或者是有人居中恶意挑拨,他便高兴不起来:“你如何得知?”

钟唯唯见他突然沉了脸,心里也有火气大,使劲压了压,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和气:“牢里的人犯们嚷嚷说,要向陛下呈冤,显然是见过陛下了。”

她笑笑:“陛下若是不愿回答,那就算了。”

重华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这不符合他的初衷,便放了酒杯,诚恳地注视着钟唯唯:“我的确见过他了,并且向他询问了当年的真相。”

钟唯唯的心悬了起来,就连呼吸都不敢,生怕呼一口气,重华就会说出让她害怕的话。

重华看到她眼里的恐惧,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反而变得小了些,她也在害怕呢,害怕两个人之间会再出什么问题吧。

意识到这一点,重华的心更加柔软下来,他把钟唯唯的手握在掌中,毫无保留地把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

又将苟老五的话也说给钟唯唯听:“……难得糊涂,他是这样说的,死者已矣,涉及到的人也全都不在了,我们不要再追查了,可以么?”

重华看着钟唯唯的眼睛,希望她能回答他说:“好。”

钟唯唯犹豫许久,轻声道:“我要想想。”

重华的眼神黯了黯,但也没有勉强钟唯唯,毕竟是那么多条人命,那么多年的骂名,换了他也是要弄个水落石出才能心安的。

他递了一杯酒给钟唯唯:“阿唯,你要答应我,不管真相是什么,你都不能把咱们俩的事扯进去。”

钟唯唯扯起笑容:“苟老五不是说了吗?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我家里出事时,你还小呢。”

“那我们说好了。”重华和钟唯唯碰了一下酒杯:“等到川离的事情了结,我就安排立后大典,你看怎么样?”

钟唯唯应了:“我不是早就收下凤冠了么?”

重华总算是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心说自己一定得抓紧时间,早些举办立后大典,以免夜长梦多,横生枝节。

二人都没有再提之前的事,说说笑笑,喝酒吃肉,忽听有人娇笑道:“陛下和大司茶喝酒吃肉,也不叫我们一声,倒叫我们闻着馋。”

却是吕太贵妃、吕纯姑侄二人一前一后而来,吕太贵妃看上去容光焕发的,吕纯则是笑得温婉可爱。

因着最近吴王很是得用,钟唯唯和重华也不好不给这二人面子,便让宫人给二人铺陈了座位和碗筷,邀请二人吃喝。

吕太贵妃笑道:“如此良辰美景,为何没有歌舞?”

重华微微皱眉,吕纯忙道:“最近朝中事多,歌舞并不合适。我看不如这样,自从长公主殿下回宫之后,宫中的姐妹们都还没见过殿下呢,恳请陛下让臣妾拜见一下长公主殿下呗~”

吕纯边说,边抓住重华的袖口晃了晃,此时太阳刚落,新月初升,光线最美,她这样仰着头,娇娇地卖痴,看着倒是真的赏心悦目。

钟唯唯心里醋意滔天,却也不出声,撑着下颌,似笑非笑地看着重华。

“好主意!”重华若无其事地一拍手,顺便甩开了吕纯,吩咐严储:“告知各宫,都来这里赴宴。”再让李安仁:“你去把长公主请来,别忘了让她带上皇长子和阿彩。”

吕纯被重华甩开了手,却也不生气,笑吟吟地给自己夹了一片烤乳猪肉,尝了又尝:“好吃,惠妃很喜欢这个,话说~”

她斜瞟着钟唯唯,试探地问:“大司茶回宫之后,还不曾见过惠妃吧?当初你离宫去九君,她可是挂念你得很呢。”

钟唯唯道:“近来太忙,所以不曾见过。”

见了又能说什么?当初她离开时,曾拜托胡紫芝照顾重华和又又,现在她回来了,胡紫芝便再不曾在她和重华、又又面前露过脸。

理论上,她是应该去见胡紫芝,表示感谢,可是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情形,去了比不去还要尴尬。

她不去,人家最多说骂她傲慢霸道,翻脸不认人;她若去了,就变成以势压人,威胁炫耀。多说一句话都是尴尬的,总不能让她和胡紫芝姐妹相亲吧。

“是我没想周到,自罚三杯。”吕纯见重华目光阴冷,当即爽快地饮了三杯酒,然后感叹:“陛下的酒真是好喝啊,大司茶要喝醉了,臣妾却是要渴死了……”

☆、643.第643章 是挑战吗?

吕纯的话一语双关,好比是说,涝的涝死,旱的旱死。

吕太贵妃使劲咳嗽两声,皱眉道:“越来越口无遮挡了。”

吕纯幽怨地道:“我就是想念陛下嘛,陛下许久没有出清心殿了。”半真半假地要求钟唯唯:“大司茶,您吃肉,好歹给咱们一口汤喝呗。”

“噗……”钟唯唯差点喷了酒,拿了帕子按住嘴,指着吕纯:“贵妃娘娘可真是什么都敢说,来来来,给你肉吃。”

她亲自操刀,把整整半条羊腿放到吕纯面前,豪爽地道:“都是贵妃娘娘的了,只要您吃得下。”

想吃肉?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胃口吃得下。

吕纯唇角含着笑意,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钟唯唯的眼睛,娇俏地道:“哎呀呀,大司茶和人家开什么玩笑呢?人家看上去是吃独食的人吗?这么多肉,我一个人哪里吃得完?还是大家一起吃才有意思,不然吃独食,是最招人怨恨的啦。”

钟唯唯立刻把羊腿拖回自己面前,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呢,要么不吃,要不就吃独食,从不与人分东西吃,不然沾了别人的口水,我嫌脏。”

她从始至终没有看过重华一眼,重华却很明白她的意思——他送她凤冠那日,她说过,若是哪天他觉得她不好了,请立刻告诉她,她会离开。若是不好意思,让别人来说,就是别欺骗她。

重华在案几之下握住钟唯唯的手,默默把吕纯面前的一整条烤鱼推到她面前,温柔地道:“爱吃多少吃多少,一时吃不完也不打紧,本就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全都是你的。”

钟唯唯这才满意地赏了他一个“算你识趣”的眼神。

吕纯泫然欲泣:“陛下好偏心,臣妾的心好痛。”

吕太贵妃皱了眉头:“陛下,后宫之中要雨露均沾,才会安宁和谐,这一点,陛下还是应该多向先帝学学才好。”

重华淡淡地道:“听说吴王兄近来偏宠小妾。”

吕太贵妃脸一红,说道:“因此还要请陛下多管教他才好。”

好无聊,难道除了皇帝睡谁不睡谁,就再也没有其他话题了吗?钟唯唯敲一敲桌面,不耐烦地道:“美人们来了。”

远处亮起无数的灯笼,宫妃们欢声笑语,个个都是精心装扮,让人不得不怀疑,她们是早就得到消息,特意打扮好了等着的。

宫妃们照着位分高低,依次入座,胡紫芝接着也来了,钟唯唯和气地请她在自己身边坐,她倒也没有客气,微微一笑,挨着坐下来。

不同于其他宫妃的盛装,胡紫芝打扮得素淡雅致,表情也是落落大方:“早就有心去拜访大司茶,只是听说你这一向太忙,故而未去打扰。”

她落落大方,钟唯唯也跟着松了口气:“近来是有些忙,过几天就好了,皇长子也在念叨你呢,改天过来一起吃个便饭。”

见她二人说得亲热,吕纯挑事儿:“惠妃妹妹,说起来啊,你能晋妃位还多亏了大司茶,你真该敬她三杯才好。”

胡紫芝半垂了眼,一笑,果真倒了满满一杯酒,却不是敬钟唯唯的,而是敬重华:“臣妾敬陛下,多谢陛下恩赏。”不等重华应允,一口饮尽。

座中一片安静。妃嫔们双眼放光,全都虎视眈眈地看着胡紫芝和钟唯唯。

吕贵妃让惠妃敬大司茶酒,是想说,惠妃能有今天,全靠当初大司茶在众多宫妃里挑选了她,给了她讨好接近陛下、皇长子的机会,虽有挑拨之意,却也有些道理。

惠妃若是会来事儿,就该顺着吕贵妃的意思,敬一敬大司茶,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

偏偏惠妃不买账,不敬大司茶,反而只敬陛下,这是告诉大家,也是告诉大司茶,她有今天的身份地位,不是大司茶或是任何人给的,而是陛下给的。

也就是说,惠妃眼里只有陛下,而无大司茶。因此,惠妃是在表示不满吗?

胡紫芝喝了酒之后,平静地注视着重华。

这两年来,胡紫芝劳苦功高,陈留侯府更是冲锋陷阵都在前头,不能不给胡家面子。重华举起酒杯喝了:“惠妃辛苦了,像这样挺好的,继续保持。”

胡紫芝笑着给他行礼:“多谢陛下赏脸。”

她再给自己斟满了酒,转过身,端端正正对着钟唯唯:“这一杯,要敬大司茶。一是庆贺你回宫,二是恭贺你战胜了东岭,三是恭喜你沉冤昭雪,四是谢你相信我。”

钟唯唯还了胡紫芝的礼,爽快地把酒喝了,除却一声“多谢”之外,别的都没有说,说什么都没意思,再说多了就是炫耀和欺负。

二人喝尽杯中之酒,再互相对行一礼,准备落座。钟唯唯抬头时,不期然间对上了胡紫芝的眼睛,看到了一双冷静、漂亮、却绝不温和的眼睛。

胡紫芝注意到钟唯唯在看自己,笑容扯得更大了些,并没有半点要退让的意思。

因此,胡紫芝刚才的举动,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意为之。

钟唯唯注意到这一点,也算是有心理准备。在后宫之中,想要独秀一枝,谈何容易?利益纠纷太大了,身不由己的人也太多了。

吕纯撑着下颌,左看看,右看看,“嗤”地一声笑了,也学着胡紫芝的样子,要给重华和钟唯唯敬酒:“我是自来没有惠妃会做人的,不过呢,我这个人很容易满足,有酒喝,有肉吃,有床睡,就够了。”

“你们倒热闹。”端仁长公主一手牵着又又,一手牵着阿彩,心情很好地走过来,先就骂重华和钟唯唯:“你们倒会享受,把孩子扔给我就不管了,吃香的喝辣的,也不记着给我们送一点。”

吕纯立刻跑出去讨好她:“殿下骂得好,还是我提醒陛下,陛下才不情不愿地答应的呢,他是嫌我们打扰了他和大司茶说悄悄话。”

端仁长公主是温和的性子,笑着点点吕纯的额头:“贵妃这张嘴,可真是……”

阿彩仰着头,天真地道:“贵妃娘娘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了。”

☆、644.第644章 阿彩的计较(1)

见阿彩夸吕纯美丽,无数道嫉妒的目光齐刷刷地朝吕纯射了过来,吕纯也是沾沾自喜地摸摸脸:“是么?难道不是大司茶最美么?”

又又也期待地看着阿彩,希望她能说他家的唯姨最美,然而阿彩却只是瞟了钟唯唯一眼,很认真地道:“不,我觉着还是贵妃娘娘最美,其次就是惠妃娘娘……”

“啊……”她突然想起来的样子,笑吟吟地抱住端仁长公主的手臂,笑道:“我说错了,最美的女人是姑母,谁也不能和她比的。”

有意无意地略过了钟唯唯,又又有点不高兴,小声提醒她:“我觉得我家唯姨才最美。”

阿彩笑眯眯地道:“殿下的意思是说,姑母不美?”

这几天又又和端仁长公主之间越来越亲密,他很喜欢这个才回来的姑母,记得女人都是喜欢别人夸自己美的,他怕端仁不高兴,连忙晃晃她的手:“姑母也很美,不过和唯姨是不同的美。”

“你这个孩子,真是生了一副好心肠。”端仁长公主爱怜地摸摸又又的脸蛋,道:“去和你唯姨坐吧,不是一直都在念叨他么。”

“多谢姑母。”又又立刻朝钟唯唯跑去,硬生生挤到她和重华中间,看看左边的重华,再看看右边的钟唯唯,靠靠这个,再靠靠那个,心满意足的幸福模样。

端仁长公主目光微黯,很快又打起精神,牵着阿彩坐到了吕太贵妃身边。

重华没有公主出生,若是圣女宫要延续下去,那就必须在宗室中挑出一个合适的女子去学习,作为将来的继任候选人。

虽然大家都没有挑明,但阿彩长期跟在端仁身边,又很聪明讨喜,因此都是把阿彩当成了未来的圣女继任人。

为着这个原因,吕太贵妃对阿彩也是多加讨好照顾,阿彩一派天真,不管是谁和她说话逗趣,都是和气地回答,张口就笑,看着很是可爱。

重华也渐渐被她所吸引,笑道:“阿彩很可爱。若是我们将来……”恍觉失言,便拿话岔开去:“将来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了。”

“若是我们将来有女儿,希望会是阿彩现在的样子。”这是重华未说完的话。

钟唯唯心知肚明,略有些不快,却也没表露出来,垂下眼帘给又又挑拣鱼刺,回道:“是呢,希望阿姐这次能在家里多住些时候。”

又又不要她帮忙,反倒拿了筷子过去:“我给唯姨挑,小时候都是您照顾我,现在让我来照顾您。”

钟唯唯心里一暖,亲昵地抱了又又一下,低声道:“还是我家又又最体贴,唯姨最喜欢你了。”

又又小声道:“我也最喜欢唯姨。”

重华不高兴:“那我呢?难道我是多余的吗?”

又又这才回头,有些不耐烦地道:“阿爹别捣乱,少不了你的。”

重华皱眉:“臭小子怎么和我说话的?小心揍你!”

又又立刻抱住钟唯唯:“我今晚要和唯姨住。”

重华:“你敢!你以为你还是奶娃娃么?”

又又牙尖嘴利:“难道你是?”

重华哑口无言:“没规矩!”

又又吐舌头,讨好地夹一块鱼肉给他:“阿爹吃吃吃!”

这父子俩真是,钟唯唯抿嘴笑了起来,所有的阴霾都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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