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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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桔绕了一圈寻不着那扔靴子的人,一时不见了贺守,便疑惑是贺守所为,暗暗寻思:嘿,打不过我就玩阴的。因见天也不早了,待要领了几位侄儿回府,却见贺年匆匆来了,拉了他到一边道:“适才圆姐儿说道欣妹妹领了她来这边,却冲撞了副将大人,这厢代为赔个礼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条九股缠成的红线塞在蒋桔手上道:“你绕在手指上,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蒋桔看着手中的红线不由怔了一怔,九股缠成的红线一向有冲喜,去晦气之说,这是?
“欣妹妹十五岁时许了顾家少爷,谁知顾家少爷不上半年就亡故了。欣妹妹自此被人说是不祥人,也不敢乱出房门。只没想到今儿会撞了副将大人,……”贺年云淡风轻,把贺子欣的情况略说了一遍。
像贺子欣这种亡了未婚夫婿的姑娘,若是不慎撞了未婚男人,却要结了九股的红线给对方去晦气的。
“欣姑娘却没撞着我!”蒋桔听完贺年的话,把刚才的情景复述了一遍,摇头道:“你们倒冤枉她了!”
“虽如此,大伯娘得知了此事,只怕还要责罚于她。”贺年点点头道:“我倒是嘱了圆姐儿不要跟别人说此事,只是她小小娃儿,却怕守不住话。”
蒋桔捏了手中的红线回到府里,待要换下衣裳时,手臂一举,隐隐约约却闻得一股淡淡的幽香,一愣神间,记起贺子欣曾靠在自己左手臂上,这幽香却是她身上的味道。
“这姑娘的境遇也有些可怜!”蒋桔一时倒想起贺子欣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由愣愣出神。
却说贺子欣回到房里时,犹自觉得脸颊发烧,揭了镜罩往镜子里一照,脸如桃花,慌慌扣了镜子,只觉心里“砰砰”乱跳。她十五岁时许了顾家少爷,只那回家里办宴席时远远见了顾家少爷一次,也瞧不真切。不过半年,那顾家少爷便病亡了,自此后,便极少出房门,除了家里的父兄,几乎不见其它男子。今儿被吓了一吓,又被一个陌生的壮健男子搂在怀里,心绪一下全乱了。脑子里不时晃动刚才的场景,一时又怕被其它人瞧见了传出闲话来,又怕贺圆年小不懂事,把刚才的事四处去说,不由坐立不安,一夜辗转反侧睡不好。第二天早上起来,却发起烧来。倒把婆子丫头吓着了,忙忙去禀报大太太,一时请医问药,人仰马翻的。
第二日傍晚,蒋桔却从蒋华安等人的口中得知贺子欣病了,一时随口问了两句。蒋华安漫不经心道:“因不见了贺守,却听得是派了他往城外请一个名医,说道是大房的欣姑娘生了急病。”
昨天还好好的,今儿怎么就病了?蒋桔略略皱眉,当时那靴子飞过来时,自己却是不该拉她的,应该一掌辟开那靴子才对。姑娘家最重声誉,没准是因为自己当时不经意搂了她一下,她怕人知道,这下着了急就病了。
蒋老太太本来在喝茶,听得蒋桔问贺府姑娘的病情,一时惊奇得咧开嘴忘了喝茶,莫不成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不到半天,蒋老太太便把贺子欣的事打听得一清二楚,一时拉了尚婕进房商议。尚婕笑道:“我倒是见过欣姑娘的,那相貌自是百里挑一,更难得的是一副玲珑心肝。可惜先时许了顾家少爷,那少爷一亡,就有传言说道她是克夫命,这便误了婚事了。”
“咱们蒋家全是武将,阳气最盛,命最硬的,她小姑娘自然克不动。”蒋老太太嘿嘿笑道:“我先时倒叫子母庙里的师博给你小叔算过命,说道他命硬,最好挑个许过人,又悔过婚的姑娘配他,才不易把人家姑娘克伤。听着这欣姑娘正好呢!”
年底时,京城里盛传一件事,说是大将军那个冰山小弟弟蒋桔居然令人上贺府去求亲,求的还是那个传言克夫的大房小女儿贺子欣。
“听说是贺老太太因见贺家子弟镇日坐学堂诵书,怕他们身子荏弱,特意请了将军家几位哥儿过去指导武艺,后来贺家有个护院贺守说道蒋家哥儿有一招教的不对,引的蒋桔过去指导。蒋桔在贺家园子里见着贺子欣,不知为何,倒看上了她,后来就上门去求亲了。”
各种版本的传言中,贺子欣顺利于十九岁这年嫁到蒋家。
兄妹一条心
年底时,贵姐的大哥来荣上京准备应考,兄妹相见,自是欢喜无限,因见贺诺极像自己,来荣笑道:“词哥儿和圆姐儿十足十像妹夫,难得诺哥儿倒像我们郑家的人。”
“舅母也这样说呢!”贵姐说着,笑问起祖母并爹娘等人的情况。听得祖母郑婆子上了年纪,脸上却开胎脱皮,不由笑道:“阿嬷莫不成像那蜕皮的蛇一样,脱了一层皮之后要返老还童不成?”
“倒是请大夫瞧了,说没有大碍。只是额角上脱皮,脱的白生生的,脸颊上的皮却完好。这秋冬拿帽子一罩也就过去了,至夏季时,脱了帽子,看着却有些寒碜人。”来荣笑吟吟道:“阿嬷不知从哪儿听来一个法子,每天起个大早,跑到荷花池采那露珠洗脸,说是能让皮肤不再脱皮的。她每天起早跑来跑去,又踏腿又揉脸的,看着却比先时还精神些。因节下忙,她起的早,居然把堆在院子里的柴也劈了,还抱怨粗使丫头没力气,居然提不动一桶水,嘀嘀咕咕说道她年轻时却比丫头能干活之类的。”
贵姐听的发笑道:“我倒备下许多物事儿要给阿嬷的,明年你回家,正好捎给她。要给娘的东西,我倒叫人捎到爹爹上任的地方儿去了。”
“你手头紧的话,倒不用给他们捎东西了。他们这会儿只怕比你还有银子使呢!”来荣笑道:“你临上京城时,不是让叔叔雕了好几种新款的小房子?那小房子捎了出海卖,那边的人在下面装了发条,一拧动,小房子就在地下滑行,一下就翻个几倍的价钱又倒手卖出去的。那接头的严科极机灵的,自己悄悄买了发条,又买了几只人家装好发条的小房子回来细端详,倒叫他看出道道来。这回雕了小房子,便让叔叔这边的人自行装上发条再出海去卖,可赚了好多银子。他还算厚道,并不多要,照着以前那样的多要了两成的钱,大家也说他公道。今年卖木雕分到手里的钱,比往年多了不止一倍的。咱们跟叔叔又没分家,叔叔手底有钱,也就是咱家有钱。而且那木雕小房子还是你想出来的,叔叔婶子可是感激你。这回上京来,还悄悄托我给你捎银子呢!”说着掏银票出来塞给贵姐。
贵姐听得家里把房子翻新了,几位嫂子帮着干娘搞胭脂铺,也有收入,并不缺银子的。一时便收了来荣的银票,笑道:“谁能知道我来了京里,反倒穷了下去呢?如今还要用你们的钱,说出来人家都要笑话的。”
“这有什么,你要有了钱,一样会给我们用。”来荣像小时候那般瞅瞅贵姐,笑眯眯道:“咱们家只得你一个女孩儿,虽是出嫁了,家里还给你留着房间,可没把你当外人,你自己可别先见外起来。”
兄妹述着话,小橄榄和贺圆一时进来叫舅舅。来荣抱了这个,又抱那个,细端详一会笑道:“先时上京时,觉着词哥儿比圆姐儿略高些的,怎么这会看着差不多高了?”
“圆姐儿今年是高的快些,两个看着就差不多高了。”贵姐让龙凤胎背靠背站着比个子,笑道:“他两个这会要是穿一样的衣裳,一个不小心就认错了呢!”
来荣因笑着考较了小橄榄和贺圆的功课,点头道:“两个却聪慧,难为小小年纪记的东西倒多。只是小孩子聪明却容易自骄,还得多引导些方好。”
小橄榄和贺圆极喜欢这个温和有礼的舅舅的,一时缠着讲故事,又问些书中的掌故。来荣倒一一的回答他们。至晚贺年回来,郎舅两个倒是述了好些别后之话。
第二年三月份时,杏榜一出,来荣这回却中了二甲进士,一时贺府也与有荣焉,摆了酒为他庆祝,贺府众人连带的也高看贵姐几眼,又笑道:“年哥媳妇的爹爹既是进士,现下大哥也中了进士,将来若是哥儿也中个进士,那才叫一门三杰呢!”
因着贺府的关系,来荣一中了进士,很快就得了一个候缺,即日上任的,一时悄悄与贵姐道:“小时候叫曾道人给你测算过,只说你命道好,能提携父兄,如今真应了那句话呢!”说着哈哈笑。
待送了来荣上任,贵姐却又发现自己有了身子,一时又要养胎,又要教导龙凤胎,甚是忙碌。
待得贵姐产下贺谨,连着三年风调雨顺,贺老太太的丝绸庄也极是赚了一些银子。至这年的年底,丝绸庄分红利,扣除一半充入公中,各房媳妇分到手中的数目极为可观。贵姐松了一口气。因先时入股丝绸庄的银子是贺太太帮着先出的,至回京时还了一部分,这几年丝绸庄分的红利也不敢动用,好容易拿来荣给的银子凑够数目一并还了贺太太。跟方文凤和孙小思合开的胭脂铺虽也赚了一些钱,终是不多,因此手头总是紧巴巴的。现下这红利钱和每月的月例银子加起来,却是尽够用了,接下来的日子料着宽松些了。
这一天,贺家上上下下的媳妇们都齐集在贺老太太房里说话。管理丝绸庄账目的管事把总账当着众人的面念完之后,贺老太太环视一下众人道:“府里大部分开销,靠的却是这丝绸庄,幸而这些年也赚了一些钱。只是目前各房媳妇入股的银子钱有多有少,红利分起来也不一样。候着今年多赚了些,却要议个具体数目,大家当初入股少的,把银子钱补上,太太们一个样的股份,奶奶们也一个样的股份,省的每年算帐算的头痛。再有,各房的哥儿也大了,候得他们也娶了媳妇,这丝绸庄却不能再入股了。各房的太太奶奶们自把手中的股份均到小一辈的手中便是。”
“如今老爷们的俸禄却不多,若是将来丝绸庄赚的少了,这日子怕是难过了。为今之计,却要在今年这红利中抽出一部分另置了田庄收租。将来不做官了,子孙们也有个去处。各位觉着如何?”
“老太太说的是!”几房太太倒极是赞成。贺老太爷虽任着钦天监监正之职,清贵无比,奈何俸禄实是不高,虽有皇上不时赏赐,究竟每次赏赐之物并不尽是金银,多数却是只能赏玩之物。况且皇上赏赐,不到走投无路,谁个真会拿出去变卖折了银子?再说几位老爷,除了四房和五房外放,手底捞了一点银子之外,其余在京三房人口,也是没多余的银子钱挥霍的。大房和二房的因哥儿姐儿渐大了,娶亲要银子,嫁女也要备嫁妆,其实已暗暗心急,这会听得置办田庄,却是一个肥差,若能由自己这一房的去办,也能捞点好处。
贵姐听得贺老太太要置办田庄,想起一事,沉吟了一会道:“老太太,不若在祖茔祠堂附近多置办田庄房舍,登记作祭祀产业,由各房轮流掌管,家塾祖茔等费用也由此供给,每年按了则例纳了银子上来便是。再有一条,将来子孙有不爱读书的,也有个去处。”
贺老太太一听,看贵姐一眼,点头道:“这倒是!”因祭祀产业不能变卖典当,就算获罪,连官也不入的,一旦登记,却是永久产业,将来子孙不慎败落下来的,却有个归处。贵姐能说出这话,实是思虑极久远的。贺老太太暗暗打量贵姐,倒觉得贺年当初实实没有娶错人。
待置办田庄的事商议完毕,贺老太太这才对二房的大奶奶史仪道:“瑛姐儿下个月就十五岁了,却得办个及笄礼,到时请了各府里的姑娘过来热闹一番为她贺一贺罢!”
“劳老太太记挂着了!”史仪笑道:“恰好我妹夫来京述职,到时妹妹还会带了姐儿来府,正是热闹呢!”
“如此甚好!”贺老太太有了年纪,越法喜欢热闹,笑问道:“你妹夫这几年可是得意,却不知道几位姐儿什么年纪?”
“大的十三岁,第二的十二岁,小的也十岁了。”史仪这位妹妹史婷本是庶出,谁知她运道儿极好,一嫁过去,夫婿严奋就中了进士,连年升官发财,这当下正得圣宠。因严家认为史婷脚头好,带旺了夫婿,一时在家里极说的上话。只是她却有一件憾事,止生了三个女儿,却没有儿子,不得已把一名妾侍所出的儿子认在名下养,到底不如意。待得女儿渐长大了,便一心要为女儿寻到如意夫婿。史仪如今听贺老太太打听史婷女儿的年纪,却暗暗忖度一番,大房大奶奶所出的哥儿贺城今年也已十四岁了,也该定亲了。贺城是长房长孙,若能定下自己妹妹的女儿,自己在府里也多一份力量,将来丝绸庄之争,却多了胜算。待下个月妹妹带了女儿过府,还得密嘱几句才是。
贺老太太说完贺瑛之事,转头对贵姐道:“词哥儿和圆姐儿今年也八岁多了,自不能再跟你们挤一个院子。待过些时候,还得给他们另置了院子搬过去。诺哥儿和谨哥儿还小,跟在你身边倒无妨的。好了,这会我也累了,你们下去罢!”
贵姐回房时,却接到镇南夫人的请贴,邀她第二日带了贺圆过府赏花。
妹妹更可亲
贺瑛是十五岁整生辰,李缮请示了大太太,待要从公中拿了银子给她操办,却笑道:“因是老太太搁话要办的热闹些,倒不好俭省。只是这回既给瑛姑娘办的好看了,下回其它姑娘的生辰却不好太简薄。老太太又说道今年充入公中的银子待要抽一部分置办田庄,说道能省的地方都要省一回子。这个月给瑛姑娘办了生辰,还有陈府娶亲,得送一份厚礼去,再有给几位哥儿另请先生的,也是一笔费用。这么着下来,这个月却超出预算了。本待从下个月扣了银子补了这个月的亏空,可是下个月沈夫人嫁女,她女儿嫁的可是二皇子,谁个不去巴结?况且咱们和安平侯夫人相厚,她姐姐沈夫人独生女儿出嫁,送的东西自然要拿的出手,算下来,没个千儿八百两银子的也办不了事。下个月已是不够银子用了。待要从下下个月补了亏空……”
“好了,这个月的事先办了再说罢!”大太太看一眼李缮道:“给瑛姑娘办生辰,至多不过几十两银就完了,往哪里省一抿子就是了,哪来这么多话?先头为着欣儿出嫁,嫁妆略丰厚些,老太太又给了几件好东西,二房的已是略有微词。咱们现在掌着家,明面上自得一碗水持平。这会儿瑛姑娘的寿辰,却要办的好好看看,也少些闲话。接下来几位姑娘却不是整岁生辰,办的简单些也没人说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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