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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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霞光等人全松一口气,太好了,咱就是怕要了漂亮的,使唤不动反生事,这不漂亮的带在身边,便没什么压力,也不怕家里男人会多看她几眼。
贵姐儿一问两个丫头的名字,一个叫剩妹,一个叫三多,名字实在太难听,笑着帮她们改了名,一个改名为春莺,一个改为秋燕。春莺和秋燕一听自己的名字变的如此文雅,都欢喜的不行,只是还有些胆小,不敢大声说话,只悄悄抬眼看贵姐儿,见她微微笑着,极是亲切,都喃喃道了谢。
身边多了两个丫头,贵姐儿要调膏子,做针线的,倒有了帮手。因进进出出的带着两个漂亮丫头,也有了几分官家小姐的派头。巧娘却怕再有闲话传出来,只令贵姐儿在房内做针线,不让她轻易出门子了。
因郑家人口越来越多,现下又多了几个丫头,便觉得挤逼了些,正好村口董员外合家搬到镇上,他家的大宅子想要卖掉,大家便商量要买下来。只是一问价钱,一时却嫌贵谈不拢。无奈之下只得买下隔壁一所老宅子,打扫粉刷,又着人打通了门。只待择了吉日就让来荣和来华搬过去那边住。还没收拾好,却听得有人说,村口那所大宅子卖了出去。有人来粉刷,又请了木工在家做新家俱。郑家忙去打听是何人所买,只听得是一个外地人买的,余者一概不知。郑婆子嘀咕道:“却是谁家这么阔气,这么一大所宅子说买就买了?”
过了年,那座大宅子外面粉刷一新,门口铺了青石块,门窗也新换了,看着焕然一新,待得有几个丫头和护院进出时,村里众人一时议论纷纷,猜测是富户人家贪乡下新鲜,要来住着玩玩的。
在众人猜测村口大宅主人是谁时,郑家却同时迎来三方媒人,一方是京城里贺家为贺年说媒来的,一方是唐家为唐少华说媒来的,另一方自然是李家为李甘雨说媒来的。
李家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唐家是亲戚,贺家是清贵人家,究竟要挑哪一家,郑明发和巧娘都为难了。除了贵姐儿和几个小孩子外,合家商议了好几次,竟还是决定不下要应承哪一家的亲事。
巧娘因早前听得李家老太太和董玉婵斗法,不想贵姐儿进门,便有些不喜。再想着庆氏是一个好相与的,唐梅娘又是自己三嫂,凡事总要照拂些。之前在唐家住着,除了唐太太,其它人却好说话,又听闻文龙于年前迎娶了林婉如进门,夫妻倒恩爱,另拨了小宅子在外住着。因此她倒有点偏向于唐少华。
董氏却因董玉婵费了好大劲才让李济说服了自家老太太不要干涉李甘雨的婚事,又跑到她跟前再三保证说若是贵姐儿将来进门,自然不会亏待。董氏又因董玉婵毕竟是自己堂姐,为人虽有时泼辣,倒是拎得清的,她又跟李甘雨家住的近,这几年看着李甘雨,实实是一个憨厚的,因此她便偏向李甘雨。
郑明发和来荣是男子,着眼点却在大处,只说贺家本是清贵人家,若是进了他家,好好守着礼儿,贺家长辈自然不会乱加欺压。还有一点,若是进了贺家,再怎么说,郑家子孙等后辈要博出身,博功名的,总有人提携。贵姐儿将来生下娃儿,也是金尊玉贵的官家子弟。还有一点他们没有说出,却是贺监正和贺年善测算,名声在外,不知有多少人家想把女儿嫁进他家,自己不过普通人家,他家来提亲,却婉拒了,传了出去,是谁都会说自己家不识抬举的。
因意见分歧,各有各的想法,一时谁都说服不了谁,只得跟三家媒人说道要择了吉日,往妈祖庙里求了签才说。一时又安排唐家和贺家的媒人住下,因着李家请来的媒人却是就近的,便要打发回去。谁知李家请的媒人本来觉得这个事十拿九稳的,一下子却多出两家媒人,如何肯走,也说要在郑家住下。天幸郑家年前买下隔壁的宅子,来荣和来华还没搬过去住,这下倒安排了三家媒人进去住着,差了几个丫头过去服侍,一时忙乱的不堪。
贵姐儿见家里一下子来了三家媒人,心里却着急,怕爹娘不同自己商议就把自己随便许了一家,一时着春莺去打探消息,听得安排了媒人住到隔壁的宅子去,先松了一口气。知道如此一来,家里必要商议一段时间的,却得趁着这个机会跟爹娘挑明了自己的想法。
巧娘掏心窝
因家里人来人往的,贵姐儿日间硬是找不到机会跟爹娘独处,候到这天晚上,使春莺去看了看,郑明发还在书房写信,巧娘房里却掌着灯,这才忙忙出了房门去敲巧娘的房门。
见贵姐儿还没安歇,巧娘忙让她进房,笑道:“家里住着三家媒婆,你没事就别出房门了。别叫人端详了你说话走路举止等等,背后去评说。”
“我晓得。”贵姐儿点点头,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少不得开了亮窗说亮话了,遂拉了巧娘撒着娇说:“现下急着来找娘,却是想问问,究竟要把我许配给哪家?”
“正是三家都好,才为难呢!”巧娘拍拍贵姐儿的手道:“放心,定当挑一家最稳妥的,至紧要嫁过去不受太多委屈。”
“娘!”贵姐儿把头伏在巧娘肩上拱了拱说:“你怎么不问问我喜欢哪一个?”
“哦,你喜欢哪一个?”虽说女儿已长成一个大姑娘,在巧娘心中,却还是一个需要为她谋划的小女娃,这三家来求亲的,又恰好都是贵姐儿见过的,之前见她并无异状,却以为她还小,不懂男女之事,家里大人自当为她挑一个可靠的。这会听得贵姐儿这般问,倒怔了怔,笑道:“莫不成你自己有主意?”
贵姐儿正伏在巧娘肩上,听得她终于问到正题上,伸长脖子俯到巧娘耳边说:“娘,应承贺家的婚事吧!”
“你喜欢贺年?”巧娘吃了一惊,论起来,李甘雨和唐少华都算是和贵姐儿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两个小时候又喜欢带了贵姐儿玩,看着两小无猜,她自以为知女莫若母,一心以为贵姐儿要挑,也是在这两个中挑一个。只是怕贵姐儿还小,自己也拿不定主意要挑哪一个,少不得帮她看着,待议的差不多再问问她的意见,不承想她却对两个一起玩大的玩伴没意思。
“贵姐儿,贺年虽比华哥儿和雨哥儿俊些,可是家里的情况咱们只道听途说,并不知道是怎生情形,他家又是世家大族,就怕你嫁了进去会受委屈呀!”巧娘止得贵姐儿这个女儿,一心想要贵姐儿嫁人时如自己当初那般欢欢喜喜,并不稀罕所谓的高门大户。再说了,唐少华和李甘雨家境也不错,现下与郑家正是门对户对,贵姐儿在夫家受点什么委屈,自己作为娘家人,还能为女儿撑腰说说话。若是进了贺家,哪里有自己说话的份?
巧娘上过京城,算是见过世面,又见过京城里所谓的大户人家,规矩吓人,妻妻妾妾的扯不清,虽富贵,她却不羡慕。想着自己跟郑明发恩恩爱爱,和婆婆郑婆子和妯娌张黑桃又相处的不错,却打定主意想让贵姐儿也过这等平淡喜乐的日子,只是目下郑明发也是进士了,贵姐儿也不能嫁给小家小户的委屈了。所以唐家也好,李家也好,都是好选择。这当下听得贵姐儿自己属意贺家,却想劝解一番,拉了贵姐儿的手说:“照理来说,三家来求亲,属贺家条件最好,是人都晓得要选贺家。可是俗语说,没有那么大的头,就不要戴那么大的帽。咱们跟贺家比起来,就是小家小户,再说你爹现下还没上任,咱们在人家看来,指不定就是村妇乡下姑娘的。这京城里的人啊,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你到了他家,一句乡下来的,就叫你够呛。何必受这个气?若果说你跟贺年有情,愿意为他吃些苦,那又另当别论,只是你们相识的日子又浅,纵使他来乡下住得几日,跟你有说有笑的,那也是官家公子落难了,迂尊降贵与平民交结,怕也没其它意思的。娘都是为你好,这贺家嘛,还真不能选。”
贵姐儿被巧娘一席话堵的说不出话来。要说自己对贺年的感觉,确实只是比较有好感而已,说到爱这个字,又嫌重了些。父母兄弟这些人,是血脉相连的,从骨子里就亲,再加上从小到大,这些人把自己捧在手心,自己对他们的爱,自不待说。只是对于年轻男子,无论是李甘雨也好,唐少华也好,自己从没动心过,倒不是说他们不好,而是自己总有一点心里障碍,觉得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说不到一起去。真真正正的心里话,真真正正的感觉,没法跟他们说。若果与他们在一起,必得适应他们的思唯生活,而他们是什么思唯呢,自然是古代人刻在骨子里各种跳不出时代局限性的观念及天生一段男尊女卑的观念。做姑娘时,无论怎样,父母兄弟总是只有疼爱的,就算做错什么说错什么,觉得自己有何地方想的离奇了,也只笑骂几句,绝不会起芥蒂,但是古代男子,进了他们的家,成了他们的娘子,有些他们不能接受的想法或是做法,他们能没有芥蒂?若是某一天自己再露出一点点男女平等的思唯来,他们能接受?
贺年却不同,贺年自小学玄学,而玄学要论的,却正正是跳出时代局限性的种种观念。贺年沉浸于玄学多年,思唯局限性少,随意跟他说话,并没有沟通不良的感觉。若果要选一世相伴的人,当然首选一个说话投机的人了。至于爱不爱的,这个倒不必介意,不反感不讨厌就行了。在古代虽也有传诵千古的爱情,但多数以悲剧收场。贵姐儿虽也渴望爱情,但是从不认为自己要跟古代人爱到缠绵入骨,要死要活,把一生系于一个古代男人身上,把自己彻底埋没掉的份上。
但是这些话,却没法跟巧娘说,贵姐儿垂头想着心事,半晌说:“娘,你想让我嫁哪一个?”
巧娘分析了一下李甘雨和唐少华的家境,终还是有点偏向于唐少华,笑着说:“华哥儿是家里长子,华哥儿的娘性子温和,好说话,你若是进了他家,你三舅和三舅母又必会照拂一二的,倒不会被他们欺负了去。再说了,华哥儿也是一个能干的,在父母跟前说得上话,你也就跟着他水涨船高,在家里也有地位。雨哥儿性子虽憨厚,无奈是家中幼子,在家里说不上话,若是进了他家,上又有几位大嫂,你孝敬了家里几位长辈们,还得敬着他几位嫂子,忒多事了,待轮到你们说得上话时,也不知是几时的事了。因此娘的意思却是,咱们就选华哥儿了,好吗?”
如若贺年没有来过乡下,没有那几日相谈甚欢的场景,巧娘现下这席话,贵姐儿必会点头赞成的。可是现下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娘,你让我好好想想,只是一条,我没有正式跟你说要选哪一个之前,谁也别答应!”贵姐儿恳求巧娘说:“我知道娘疼我,想的事儿只有为我好的,只是婚姻大事,总要慎重考虑。自打我懂事,娘和阿嬷等人,都是把我捧在手心里疼着的,这回要许人,若是别人家,哪用考虑,自然就是选官儿最大,家境最好那家了。偏生娘和干娘等人一心一意单为我考虑,并不羡慕人家富贵的。放在村里,却有哪个村妇有这等胸怀的?我如何不明白?只是我打小却又看着娘和爹恩爱,有商有量的过日子。总还是希望能挑一个说话投机些的为伴。至于嫁过去之后大宅子里种种难处,自然会得想法子解决。娘和阿嬷能相处的这么和睦,是因为你们都懂得相处之道。我虽不是顶聪明,但是娘和阿嬷为人处世,人来人往等等做法,却是看在眼里的,也学了些。就算贺年家是高门大户,这些相处之道总还是有相通之处的,我敬着人,人总不能一见就给我一巴掌吧?”
巧娘听贵姐儿说的也有些道理,摸了摸她的头说:“既这样,再拖一些时日,咱们少不得好些打听贺年家的情形,还有他母亲祖母等人的喜好再论。”
贵姐儿听得巧娘的口气却是动摇了,大喜过望,像小时候那般腻在她身上说:“我就知道娘最疼我!”
“哟,都快嫁人了,还是这么爱撒娇!”家里只有一个女儿,贵姐儿自小又乖巧,不用大人操心,巧娘疼她比几位哥哥厉害多了,这会想着她快要嫁人了,万分的不舍得,嘴里虽说让贵姐儿不要揉的自己身上生痛,手里却搂了她,去抚她的背说:“记着啊,以后嫁了人,婆婆对你再好,那也不是自己的娘,凡事还是留着些心眼,凡话不可说尽,更不能没大没小,定要敬着才行。”
“嗯!”贵姐儿应了,这几日被关在房内不能出来,怕被几家媒人看见了品头评足,可是憋坏了,难得跟自己老娘撒一下娇,腻在她身上只是说:“娘,我晓得的。”
“女儿家嫁了人,男人对你再好,你在众人面前,特别是婆婆跟前,还得低着头,晓得不?”巧娘这会后悔之前没有多跟贵姐儿讲讲嫁人后种种注意事项,这会急着补救,笑着说:“婆婆么,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捧着疼着长大了,一成亲却跟外来的女人亲近去了,她看在眼里,就是要不痛快。想着自己辛辛苦苦养大了儿子,好不容易成才了,娶进一门媳妇来,就坐享着她的成果,还日日在她跟前晃着,享受着她儿子的温存,她只能干瞪眼,如此这般,自然就要挑媳妇的刺了。所以做媳妇的,在自己房里只管恣意的享受夫婿的疼爱,到了婆婆跟前,一定得让夫婿敬着婆婆,把自己先放一边去。婆婆看着儿子只亲近她,对媳妇就会宽容许多,待得媳妇生下孙子,她被孙子吸引了视线,对儿子便不会看的那么紧,这时候在她跟前稍稍恩爱些,却不会招来忌恨了。只是还要记着,夫婿,他先是人家的儿子,再是你的相公,一定要分清楚。待得你理清这些头绪,婆婆自然不会对你拉下脸来,夫婿见家庭和睦,自然也敬着你,你在夫家自然也立住足了。”
巧娘说着,见贵姐儿听的专注,拉着她坐好了,又道:“你小时候就聪明,学的琴棋书画种种,样样都拿得出手,到了高门大户,只管展示出来,不必藏拙,叫人小看你。”
老娘看出自己藏拙了?贵姐儿吃了一惊,随着年岁渐大,自己凡事却不敢太过张扬,只努力做个小家小户的普通姑娘罢了,为的却是怕给他们引来祸端。无论何人何物,若是太突出,总是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的,看看贺年就知道了。这古代不比现代,若是一个女孩子太突出了,只怕不得善终的。只要比同龄女孩子稍稍出挑一些,便罢了!
巧娘见贵姐儿应了,理理她的鬓边,见她娇颜如花,笑道:“不知不觉,我女儿也这般大了,时日过的真快。”
“是呀,真快!”贵姐儿反有些惆怅,若是嫁了人,离了老娘,却是不舍得的,可是不舍得又能怎么办?除非就嫁在村里,才能一想起就能见着!
贵姐儿这里想着,巧娘却正好笑道:“若是你爹爹没有中了进士,索性就让你嫁在村里,咱娘儿两人想见面,随时可以见,却比嫁到别的地方强。”说着又笑道自己心眼小,只想着不舍得女儿,却没虑起女儿的前途。一时又想起女儿总归是要嫁到远方去的,话语却渐低,渐渐止住了。
贵姐儿听得巧娘说话渐渐变了嗓音,仰脸看巧娘,却见她双眼滴下眼来,知道她一想起自己要嫁到远远的地方去,就不舍得了,不由伸手去帮她擦泪,哄道:“娘,你别伤心呀!要不,咱们三家都不要了,村里住着近些的人家,挑一家应了婚事好了。这样,我就不会离开你们了,还日日看得到呢!”
“说的什么傻话?”巧娘倒破泣为笑了,“天也不早了,你去安歇罢!贺家的事,我会跟你爹爹好生商讨的。”
贵姐儿忙站起来,听着房门外有脚步声,度着是爹爹要回房安歇的,这才告退了。
贵姐治媒婆
巧娘这几日忙乱,一早起来嗓子却发痒,咳嗽了几声,她自己着急,家里住了三家媒婆,若病了可不得了。待用了早饭,一时顾不得其它,跟郑婆子说了一声,忙忙出门去抓药。
郑婆子见巧娘忙乱,度着她待会又要出门采办吃食等,却真怕她会累倒,家下几个孙媳妇又带着小孩子,一时也走不开,索性让双胞胎往村口叫了一辆驴车,带了双胞胎往镇上采办吃食等物去了。
方霞光见郑婆子和巧娘都出门了,她忙忙让丫头烧水泡茶,想着几家媒婆用了早饭了,待会自然送了茶过去。不想才泡好茶,却听得一片吵嚷声,小丫头来报告说:“三家媒婆在夹门那里吵起来了!”
方霞光大惊,忙忙去劝解,她一个年轻媳妇子,嘴皮子又不比婆子利索,却哪里劝解得住。宝儿和来福媳妇美妹也忙忙去帮着解劝,究竟她们平素少与人绊嘴,这劝起架也只有几句话来回说,自然也是劝不住。方霞光却怕越闹越大,家里几个男人都不在,媒婆们要是吵着吵着打起来了,却是一件大笑话。这会儿顾不得其它,忙叫丫头去房里跟贵姐儿说。方霞光心细,过门几年,却察觉贵姐儿是一个不简单的,当下这场面,只有贵姐儿能镇的住了。虽说未嫁的姑娘来喝斥上门求亲的媒婆,这件事有些荒唐,但总好过解劝不住,越闹越大。若是待会邻里听得吵闹声,纷纷进门来看热闹,那时才叫出丑。贵姐儿若不挑了这三家人中的一家嫁了,名声也会受损了。
想那媒婆都是能说会道的人,嗓门又全都是嘹亮的,贵姐儿在房内自然听到吵嚷声。待得丫头进来道:“姑娘,不好了,三家媒婆吵起来了。”贵姐儿便叫秋燕去打听是因何吵起来的。
原来贺家媒婆仗着托媒的是贺监正家,自觉身份要比其它两家高贵,郑家没理由不应承这头婚事,自己断定这头婚事是跑不了的。而且贺家是什么人家哪?不说这乡下地方,就是京城里,有多少人家想把女儿嫁到贺家,她最是清楚的。往深层处说,贺年就算想娶公主了,也有资格娶的。如今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托她跑来这乡下地方说媒,来了这几日,虽没见着郑家丫头,但是这一家子的人,明明白白就是世代居于乡下的,郑家丫头自然也是一个乡下丫头。贺家想说一个乡下丫头给贺年做正妻,这当中,作为媒婆,她表示费解。作为京城里来的媒婆,她从鼻孔里瞧不上郑家这一大家子。按理说,郑家还得巴结着她这个媒婆才是。没想到郑家安排她们三家媒婆住在隔壁屋里,各种待遇也一个样,并没有优待她,心中自然有气。哼哼,贺家要是托我往其它家说亲,这会好处早收了不知道多少了,郑家居然没一个动静,敢情他们一个眼色也没有的。贺家媒婆心中不爽,这天出了房门,正要从打通的夹门中过郑家宅子时,李家媒婆也从房门里出来,居然大摇大摆把她往旁边一挤,径直走在她前头,这一气非同小可,嚷嚷道:“你是哪根葱,就配走我前头了?”
李家媒婆郁闷着呢,李家跟她说两家门当户对,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人儿,本已说定了,托她来说媒,不过走走礼数,不须花费太多口舌的。不想这一来却遇上另外两家媒婆,还是京城里来的媒婆。她在镇上可是公认的金牌媒婆,只要她出马,鲜有失手的。因打听着李家和郑家都是进士,到时办起婚事来,自然是大锣大鼓的,她往当中一站,这名头还不更响了?因此在李家人跟前拍了胸口说:“放心,一定圆圆满满的回来。这么相配的两家,我若说的不圆满,这媒婆也不用当了。”这现下的景况,却明摆着她是劣势,李家再好,却怎么能跟京城的贺家相比?只能指望郑家舍不得女儿远嫁,就近许了李家了。她本来就处了下风,不承想昨儿贺家媒婆和唐家媒婆居然都不给她好脸色看,话里话外都说她是乡下的土媒婆,见她们来了,居然还好意思硬挤进来住着,也不打盆水照照自己的土样子之类。她本也是牙尖嘴利的人物,如何受得这等气,便驳了几句。无奈贺家媒婆和唐家媒婆联手挤兑她,她一时不能取胜,只得自己息了鼓,究竟这道气没吞下去,今儿一早出门子,却见贺家媒婆滋油淡定,胸有成竹的走着,索性便挤到前头去了。想着就算这头亲事说不下来,自己也不能白受了气回去。这当下听得贺家媒婆这般说话,不由冷笑道:“你再大牌,也不过同我一样,是一个上门求人家的媒婆,居然就跟我说起配不配的东西了,我呸,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了?郑家不应承你这头婚事,你照样得灰溜溜回去。”
“什么哪什么哪?贺家是什么人家?你土包子自然不知道。郑家可是清楚的。在京里有多少的人家,悄悄儿塞了银子给我,让我打探贺家公子的喜好,倒贴了钱都想嫁进贺家去。现下贺家托我来说郑家女儿,任是谁,都晓得选择哪家?你们不过陪衬,趁早儿收拾收拾回去,别凑热闹的好。”贺家媒婆说着话,不承想她这后面几句却得罪了唐家媒婆。
唐家所托的这个媒婆,在京城时也是常时奔走于达官贵人家里的,本不大愿意到乡下来帮唐家说亲,因唐家许了重金,又说道唐家和郑家本是亲戚,不用她狠动嘴皮子,不过一个形式,来了坐一坐,走走过场就可以回了,因此她才来了。先时自然忌着贺家媒婆,及至又住进李家媒婆来,她却也同贺家媒婆一样,看不起李家媒婆,因此联手挤兑李家媒婆。想把李家媒婆先挤了出去,她再好好的同贺家媒婆较量一回的。若能从贺家媒婆手底下说成这头亲,自己回了京城,就有得吹了,哈哈,连贺家派了人去说,也说不过我,还是我说下了。光是这一条,就会让自己身价百倍的,因此暗暗思量法子。法子还没想出来,却听得门口有吵嘴声,她出去刚好听到贺家媒婆叉手指着李家媒婆说什么你们不过陪衬之类的话。这“你们”两个字,自然包括自己和李家媒婆的,唐家媒婆不由冷笑一声说:“你们别忘了,唐家哥儿论起来,可是郑家姐儿的表哥,这亲上加亲,自古以来就是最妥当的婚事。说什么陪衬不陪衬的话?再有,郑家姐儿两次上京城,都是住在唐家的,郑家要是不中意唐家,怎么会两次都带了姐儿上京?我说你们都趁早息了心,别吵了,再吵,也轮不着你们。”
唐家媒婆这话一出,李家媒婆还没反驳,贺家媒婆先跳起来说:“唐家不过茶商,拿什么跟贺家比?不说家世了,就单论人好了,贺家公子嫡仙一样的人,不嫁他,难道嫁满身铜臭味的商家,或是嫁乡巴佬?若是叫郑家姐儿自己挑,我不信她不挑贺公子!”贺家媒婆越说越来劲,话里话外都是郑家不知积了几世的福,才能让远在京城的贺家来说亲之类的话,若郑家不挑贺家,她从此改姓,金盆洗手。
贺家媒婆说的嚣张,一副代贺家不值,居然来乡下郑家说一个丫头,郑家不赶紧应承,还让其它两家媒婆在她跟前说三道四的,敢情不识抬举等等。
贵姐儿听得秋燕说完,心中也有气。这会阿嬷和老娘不在家里,三个嫂子劝不了三家媒婆,等吵得邻里挤进门来看热闹,媒婆们再要说出不好听的话来,自己岂不成了众人的谈资,一时略收拾了,□莺和秋燕扶了自己出门。
“姑娘来了!”三家媒婆正吵的不可开交,听得丫头喊姑娘,抬头一看,一个着了雨过天青色衫子、水灵灵的姑娘,已站到她们跟前了。
“妈妈们请前头说话罢!”贵姐儿见三家媒婆停止了吵嘴,只顾拿眼打量她,也不怯场,大大方方让她们看个够,领头往厅里走,一边吩咐春莺说:“泡了好茶出来款待三位妈妈!”
贺家媒婆自仗身份,还是抢在前头跟了过去。贵姐儿一时也不说话,待得春莺上了茶,几位嫂子也在自己身边坐下了,这才淡淡说:“三位妈妈既然上郑家来求亲的,再如何,总得给郑家留几分面子。这吵的外间人都晓得了,却叫郑家成了村里人的谈资。万一我爹娘却想多留我几年,不舍得把我许人,三位妈妈这一拍拍腿走了,吵架的事儿若叫人晓得了,却是笑话一件。只望三位妈妈给我们郑家留点儿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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