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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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龙全身缩成一团泡在水里,等了一会,看向侍女:"嗯?没有了?"

仕女想了想,又答道:"的确没有了……嗯,除了关照腾蛇大人替班时候不要迟到。"

应龙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想起那个家伙早上明显不只是憋了起床气的臭脸,不由催动法术,指尖弹出一串水珠作媒介,接通了与腾蛇的会话:

"腾蛇,早呀。"

"……早。"

"你还在天庭老老实实地当值?"

"……"

"昨日几个新入了天庭的小仙来我这里拜访,捎了些颇新奇的物事来。我过会差人送去当值房几件,与你解解闷可好?"

"……老子不希罕,你别老来烦老子。"

"轰"的一声响,应龙指尖的水珠瞬间化作袅袅蒸汽。

应龙吃痛缩回被反卷上来的小火苗舔到的手指,心道这家伙真是百年不变的火爆性子。应龙十分忧愁地想:虽然现在白帝对腾蛇很是宠爱,无论腾蛇怎么闹脾气都不会被追究,可是万一以后白帝不喜欢这个调调了,腾蛇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总之变得更听话些是不会错的。应龙想来想去,决定做一个清心计划,来挽救自己这个脾气同本事一般火爆的哥们的前途。

应龙首先想到的是潜移默化。人间有一种著名的说法,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应龙认为这种法子值得一试。于是次日,应龙约上腾蛇,去拜访远在东海岛屿上的千年灵龟。

千年灵龟得道已逾万年,是上古第一批修得仙道飞升天庭的灵兽之一,也是神兽群体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由于生性好静,千年灵龟几乎从未离开过他那及其偏僻的东海仙居,终日闭关修行,不问世事。应龙听其他神兽说,这位灵龟老人家每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一个是用来入定,剩下一个时辰用来记录那十一个时辰参悟到的人生哲学,不由感叹老人家性格之沉静已达化境,如果他能与腾蛇好好探讨一下人生真谛和处世哲学,正好可以化一化腾蛇的浮躁性急,那便最好不过。

腾蛇对于一大清早跑到东海一座荒凉到鸟不拉屎的孤岛上探望一只两只脚已经迈进坟墓的老乌龟一事非常不以为然,但又不好驳了兄弟的面子,于是勉为其难的拨下云头,敲开了千年灵龟仙居的大门。

应门的童子是个半仙小乌龟,他慢吞吞打开门,满吞吞地将腾蛇和应龙引到中庭,又慢吞吞地斟上茶水,最后慢吞吞地告诉两人,他的师父正在入定,请两位神兽大人稍等片刻。

于是两人等呀等,从日过三竿等到日过西山,空荡荡的大厅中穿堂风略带了些凉意,腾蛇走来走去,终于爆发了:

"那老乌龟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这样磨机!"

应龙连忙摆摆手示意他小声点,虽然千年灵龟的元身的确是只老乌龟,可是毕竟人家位列仙班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这样的称呼总有些不敬的味道。

谁知道腾蛇竟然拍桌子:

"老子不等了,老子要先走,你留在这里罢。"

应龙见他跺脚就要往云头上踩,忙一把拉住他,轻声道:"少安毋躁。"

"燥个头!老子才不做自己不爽的事。"

腾蛇愤愤地去甩应龙的手,却怎么甩都甩不开,于是大怒,也不管人在别人的家里,火红的神翼便哗啦一下展开来,绚丽的火光直冲天际,昴日星君刚刚去值前才布下满天火烧云顿时失去了颜色。

鲁莽,真是鲁莽。应龙咬牙切齿,也动了神力去拉腾蛇,一时间往日平静无波的东海上空一半乌龙一半清空,两只巨大的神兽在蒸腾水汽中张牙舞爪,引得附近修行的一众小仙纷纷前来围观,嘁嘁喳喳好不热闹。

不知什么时候,围观人群中多了一位白发老者。

老者怔怔地看着天空中激烈的打斗,半晌,长长叹:"老了,真的是老了。"

打了半天,应龙终于发觉事态不对,收了云雨下地来,一眼便看到了那位鹤发童颜的千年灵龟,呆在原地。腾蛇打到一半没了对手,于是找了棵树一站,抱着膀子冲应龙吆喝:"你还是省省心吧,老子才不需要别人指点,老子走的是自己的路,干他人鸟事?"

他眼角瞥见灵龟的仙影,却并没有把话收回来的意思,反而更加嚣张的反问道:"灵龟老爷子,你说是不是?"

应龙脑子里嗡的一声,本能的往灵龟方向看去。却见那位灵龟拍拍手,慢吞吞道:"说得好。"

应龙张口结舌,心想这灵龟老人家莫不是被气糊涂了,忙上前赔礼道:"没想到惊动了您老人家,打扰了您入定,晚辈们无意冒犯,实在罪过。"

灵龟老爷子笑眯眯的摇摇手:"你这孩子知道规矩识大体,是个好孩子,不过,"手往半边天上一指,对着腾蛇的方向:"那个孩子也是不错的。"

应龙五雷轰顶站在原地。

灵龟老人家不慌不忙继续道:"鲜活灵动,自然率性,这股子勇气自洪荒大战之后在天庭实属难得了。真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后生晚辈里多几个这样的就好了。"

腾蛇得意的站在半空中,冲应龙挤挤眼睛,应龙恍若未闻。

灵龟抬头看看黯淡下来的天色,有些遗憾:"时辰不早了呀,我也到了该入定的时间了,两个小仙友就先回去吧,我就不送了。以后若是有空,记得常常来探望我老人家。"

******

从东海回来后,应龙很是气馁。

腾蛇十分没心没肺地出去玩了,丝毫体会不到应龙的忧伤。应龙沧桑的想:自己会不会就是一个老妈子命。因为遭受如此巨大的打击后,应龙依然满脑子都是各种腾蛇的个性改造计划。

想了很久,应龙终于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他其实不是婆妈,而是一个喜欢坚持到底的好孩子--青春的奥义,就在于那个沙哑嗓子的人类男子唱的那样"坚持到底"。

于是应龙黑着两个眼圈下定决心,对腾蛇不抛弃不放弃。

像腾蛇这般问题儿童,又强大的发指,该如何进行人生观上的扭转性教育呢?应龙很是发愁,于是每天值班走神,请安走神,走个路也走神--第一次他撞上了电线杆,第二次他撞到了夜游仙,第三次他撞上了任务完成,匆匆赶回天庭复命的朱雀。

朱雀看到应龙头上的青紫肿包大吃一惊:"应龙,你……"不是我撞成这样的吧?!

应龙很是颓废的摇摇头,见是朱雀,苦水滚滚在肚子里沸腾,就是倒不出来。

这件事情跟谁讲都不能跟朱雀讲,朱雀这厮别的不怎么样,就是天生一副热心肠,如果跟他诉苦,他一定会大手一挥,豪情万丈的许诺:"包在我身上!"

只见朱雀果然走上前,拍拍应龙的肩膀:"哥们愁啥呢?要是有什么难题,包在我身上!"

应龙咽了口水,心道就是不能包在你身上,嘴上敷衍:"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我最近养了一只天狗,特别喜欢吃甜--你知道甜吃多了不好的,我想让他改吃酸,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

朱雀嘿嘿一笑:"兄弟你真有意思,这点小事就愁成这个样,都不像你了。"

应龙听朱雀这样讲,眼前一亮,说不定这憨憨的直脑筋朱雀真有法子解决,于是道:"莫非你有什么对策?快告诉我。"

"对策嘛,倒是没有。不过如果你有办法让那天狗的牙因为甜小坏一下,那狗吃了亏,自然会改吃酸--不就结了?"

应龙一愣。

对呀,他怎么没想到,让牙小坏一下的法子没有,他可以找些例子杀鸡儆猴嘛。只要他现在看住了腾蛇,在慢慢搜集些火爆误事的血淋淋的例子跟他看,时间一长,腾蛇估计就自己顿悟了。

应龙没想到,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在一次稀松平常的仙友茶话会上,他意外地听说那个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战神女将军,因为固执己见,即将被打入轮回。

那将军昔日是何等风光,连他这样万事过耳不经心的神兽都记得几分。应龙觉得这是个再好不过绝佳案例,赶紧找到腾蛇,装作不经意的提起:

"腾蛇,你知道那个战神将军吗?"

"唔?"腾蛇嘴里塞满了吃的,有些漫不经心,口齿不清回答道:"好像……知道些,是个贼漂亮的小娘,听说还挺厉害。"

"我今天看到她了。"

"哦?"腾蛇一下子来了精神:"她在哪?早就有人说她也是御火的,还有些鬼道道在。我一直想跟她……嗯,切磋切磋。看看我的神火跟她相比起来,哪个更厉害!"

应龙装模作样叹口气:"哎,可惜你晚了一步。"

"怎么了?"

"那个将军被打入轮回了。"

"什么?她怎么会……被打入轮回?"

话终于走到关键的地步,应龙深吸气,苦口婆心,感情充沛,字字清晰,一气呵成:

"那个将军!仗着收到天帝的宠爱!任性妄为!人顽固倔强!不愿意忍耐!竟然还跟天帝发生好几次争执!于是!被打入了轮回!受尽折磨!前途尽毁!!"

腾蛇沉默了。

应龙仿佛已经预感到腾蛇的大彻大悟,不由有些兴奋和紧张,他甚至猜想,腾蛇下一句话会是什么--应该会是很沉痛的悔悟:"啊,她好惨!我以后要好好听仙帝的话,可不能像她那样!"

他期待着,盼望着,只见腾蛇缓缓抬起头,眼中闪动着两簇不祥的小火苗。

他轻飘飘一句话,把应龙打入地狱。

"那么说战神将军下界了?太好了,以后找她打架的时候就不会惊动天帝了!"

应龙伤心了。

打从他降生到现在,应龙还没有这样伤心过。他把身子盘成一团,深深的潜在水底,任谁叫都不出来。

他要被打击死了,他再也不要理那条死腾蛇了。再这样下去,未来可能得罪天帝前途尽毁的就不只是腾蛇,还要加上一个他了。

莫非腾蛇司火,当真与他命中相克?而这性格就像命格一般生来注定,改变一事,果然是他力所不能及?应龙十分哀怨的蹲在黑咕隆咚的水底数水草,满心都是仰天长啸念头:他不甘心,不甘心!

他不过想实现小小愿望,何其无辜?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忽然间,水底冒出一个跃动的小火苗。

应龙半死不活睁开眼:"腾蛇?"

"喂,你死哪去了,招呼这么久都不出来?"

腾蛇轻易不找人帮忙,应龙虽说不要理腾蛇了,可哥们情谊还是不能不管不顾。他匆匆来到信号的发出地点,只觉得周围空气炙热撩人,再看腾蛇一眼,发觉他浑身气场更加酷热不堪。

这简直不是热,是喷火龙,是火星四溅,烈火燎原!

应龙好奇的瞅着化身即时引爆火药桶的好朋友,腾蛇也一脸恼怒不说话。半晌,应龙脸上绽放一个了然的微笑,依稀经年不见的当初风流年少潇洒倜傥。

"腾蛇,早呀。"

"……"

"叫我来做什么?"应龙眨眨眼。

"……"

"该不会是主人的命令,要你施云布雨吧。"应龙故作天真。

"……"

"话说腾蛇,你什么时候成了人家灵兽,还是一个……凡人的?"

"……老子不用你了!"

腾蛇飚了,甩袖转身就走,满头银发飘起又落下。

应龙拉住他。

"你也别跟小媳妇似的委屈,当灵兽也不是没有好处,你那主子既然收了你,也定是各有天分的人,跟了他总比你在天庭横行霸道着混日子强……"

腾蛇不等他说完,再一次甩开他,愤愤离去。被应龙法术招来的雨还未落到他的身上便蒸发了,化作一团团雾气笼在他的身上,将他遮掩。

应龙目送腾蛇离去,然后仰头望天。

天在下雨,雨是他招来的。但应龙知道自己在流泪,还是喜泪。

应龙老泪纵横。

他这么多年的愿望,终于达成了。腾蛇终于有了克星来约束他的性子,从此生活安宁了,前途无限了,他应龙,圆满了。

琉璃同人-当“刺拉”一响的时候

当敏行一剑刺破了璇玑衣袖露出她雪白的胳膊时发出了刺啦的一响.那刺啦的一响如同一束光,一束在久盲的人眼前忽然亮起的光,一束自创世以来最耀眼的光芒.它让司凤灵智顿开.那久久徘徊在司凤脑海中的问题,那一直困扰在司凤心头的疑惑,那紧紧束缚着司凤身体的咒语都随着光闪过的刹那解开了.

他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敏言和玲珑比了一夜的剑,他终于想到了如何在与璇玑的僵持中迈出历史性决定性创造"性"的一步,他终于找到解决一切问题创造和谐社会的方法.

当天夜里,司凤提着配剑敲开了璇玑的房门--

以下为对话

璇玑"司凤你不舒服吗?怎么脸色发青?"

司凤"簪花大会后面的比赛会越来越激烈,我是来陪你练剑的."

璇玑微笑道"司凤你真好,那我们到外面找个空地练习吧~"

司凤的脸上诡异的表情一闪而过,快得连近在咫尺的璇玑也没有发现.他勉强笑笑说"不用了,就在房里练吧."

璇玑迷茫地问"可是在房里怎么练啊?打碎了东西怎么办"

司凤摆出严肃的表情,正色道"我不是教过你离泽宫的身法吗?在房里练就是为了让你明白离泽宫身法的精髓.如果你打破了一件东西,就要罚你脱一件衣服."

璇玑张大嘴巴,喃喃道"要脱衣服吗?"说着望着司凤露出戒备的神情.

司凤心中一紧,刚想说什么.璇玑马上打断了他,说道"那司凤你打破了东西也要脱衣服哦~~"司凤喜出望外,一边叠声应道"好啊好啊"一边迫不及待地拔出佩剑,还抽空一脚把房门给踹上"璇玑我来了~~~"

然而司凤太过急切,没有注意到璇玑脸上隐含的笑.宝剑刚一出鞘,一个黑影迅速朝他扑来.他来不及多想便提剑挥向黑影,寒光闪过之处,黑影被司凤从中破成两截,"嗒"地一声落在地上.司凤定睛细看时才发现那黑影原来是璇玑用来装备用伤药的盒子.抬头去看璇玑,只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说道"司凤你打破东西啦~"

司凤大喜,翻过璇玑的身子正想一亲芳泽,看到璇玑脸上的顽皮笑意时兀的一愣。璇玑以指化爪抓住司凤的里衣用力一扯,它便应声裂开被璇玑抓在手上,露出了司凤前胸的六片胸肌。虽然司凤的肤色苍白显得有点病态,然而在柔和的烛光下正泛着桃红色的光泽,仿佛散发着桂花般羞涩的香气,诱人去咬上一口。由于长期练武,他的胸肌线条明晰,随着司凤深深浅浅的呼吸上下鼓动着。璇玑的眼神慢慢变得迷离,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抚向司凤的肩膀,然后顺着那诱人的曲线向下滑,司凤胸部的起伏越发剧烈。

就在璇玑的手触到司凤的腰腹处时,一种异样的触感惊醒了璇玑,她惊呼出声“啊……”“怎么了?”司凤的手悄悄搂紧了璇玑的腰,问道。璇玑的脸绯红一片,迷惑的说“这珠子和我在紫狐身上见过的一样……副宫主用它来镇住紫狐身上的妖气。”司凤叹了口气,开口道“如果我也是妖,你会以后都不理我么?”“ 怎么会!”璇玑急急地分辩道“无论你是人是妖是鸟是兽,我待你……总是一样的。”“……”司凤再不言语,只是紧紧地将璇玑揉进怀里,仿佛想要将她嵌在身上,永生永世,再不分离。

“可是……”璇玑幽幽的声音传来,语气里不祥的气息让司凤猝然一惊,他低头看向璇玑“我可以看看你的真身吗?”司凤仍然沉默不语,幽深的眼神深深地看着璇玑。璇玑咬了咬下唇,继续说:“我是想,看了以后就能认出来……不可以吗?”司凤叹了口气,用真挚的眼神凝望着璇玑,开口道“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也不算离泽宫的人了。只是,你真的想要看么?”璇玑重重地点头。“好吧……”司凤敛神静气,口中轻念着璇玑听不动的咒语,只见那四颗珠子如同有什么潜伏在下面一般随着咒语不安地跳动着,跳动着。司凤轻喝一声,双手灌注真气一下把珠子连着下面的银针一起缓缓拔出,随着银针脱离司凤的身体,他的周身亮起耀眼的金光。在银针完全离体的一瞬,房内金光大炽,刺得璇玑眯起了双眼,而司凤就在这一瞬化身巨鸟。它的样子极似凤凰,只是双腿更修长些,背上伸展出三对翅膀,翅膀上的羽毛极柔软,其上金华流转,仿佛是天女以金丝为线细细缝纫而成。在金翅鸟脸上那高傲疏离的神情以及看向璇玑时那情深似水的眼神隐隐透出司凤的影子。璇玑张大嘴巴呆呆地看了司凤半响,忽然用手掩住口鼻,转身冲出房间。司凤恢复了人身,黯然地望着璇玑的背影,在璇玑冲出院子的一刻他跺了跺脚,也飞身追了上去。

司凤好不容易追上璇玑,即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当对上她惊恐的眼神,搂住她不住挣扎的细腰,他的心仍紧不住往下掉,往下掉,从云间掉到泥潭,陷入暗无天日的永劫地狱。他声音沙哑着问“为什么?”璇玑用尽全力推开司凤,使尽全力往后退开,直退到远远的角落处。风中传来她那让司凤肝肠寸断的话“司凤你的妖气太重了……熏得我快晕了……”

闻言司凤泪流满面,使尽全力追上璇玑,将她扑倒。璇玑毫不示弱地回压司凤。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最终璇玑技高一筹,捂着鼻将司凤压在身下。司凤哀怨地说道“早就说让你不要看了么,珠子没了,呜呜,这回我怎么控制妖气啊?!你还嫌弃我,我找十四算账去,让她给我再加上珠子~~”

各类外传-琉璃同人——《江南好》

叶芊望着不远处挺拔匀称的背影,再次低声向身旁的不停搓手跺脚,一身官家打扮的中年书生发问:“爹,你确定这个半仙不是个聋子?”

顺着她的目光延伸到重重水晶帘幕之后,青衫公子正旁若无人地背对一干来访者,一手抓着广袖,一手执笔在素白的绢纸上疾疾挥毫着。依稀可见,那浓黑的墨迹沿着上好的兔毫尖游走,下笔敏静,转笔潇洒,提笔果断,轻拢处纤毫雅致,着力处氤氲朦胧,整个过程显得恣意,淋漓而畅快。

他写下的正是乐天居士有名的一首小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听到女儿的抱怨,那中年书生眉头一皱,低声叱道:“小孩子别乱说话,你懂什么!那可是救了咱们全镇人的大神仙,怎么会,嗯,耳力欠佳?”

“那他听到咱们来这里拜谢的通报也有半天了吧,”叶芊一撅嘴,腹诽道:“爹,我看他要当真待见咱们,早就来见了,才不会像现在这般爱搭不理呢。”

“他一定是觉得咱们的心意还不够诚恳……哎,芊儿,你别乱晃,快回这边站好……芊儿!”

叶芊不理老爹着急的呼唤,哼了声,拔脚往前走了几步,就要掀开那水晶珠帘,闯进内室去。却不料她的手尚未碰到那些晶莹透明的珠子,整个人便被一股大力连推带掀得飞了起来。叶芊还未来得及尖叫,便一屁股摔在客房的角落里,她的背重重地蹭上朱漆梁柱,登时眼前一黑,只觉碰撞之处如针扎一般,疼得要命。

“他爷爷的。”

叶芊不由骂出声来,伸手撑住地试图站起来,丝毫未留意到自己爹爹竟然没有走上来扶她一把或者骂她一顿,嘴里还低低咕哝着:“娘也说了,这个离泽宫的什么分阁阴的很,到处都不对劲儿。那个半仙来路也不正,几个叔叔伯伯都见着他除妖时可怕的样子了,依我看,还不知道是什么邪魔外道呢。爹,咱们还是回去…… 吧……”

她险险咽了下口水,在这个抬头的一瞬,仿佛被那双近在咫尺的碧色眼睛夺去了魂魄。紧接着,叶芊猛地倒退几步,一脸惊诧的指着他:“你,你什么时候走出来的?”

青年袖起手,对她的无礼报以微微一笑:“就在叶姑娘说我是邪魔外道的时候。”

于是呼啦啦一通手忙脚乱的赔礼道歉,叶芊脑袋里一片空白,直到爹爹狠狠的在手背上掐了一把才回过神,她手忙脚乱的往外退出去时,忽然听那青年无比清晰的说道:“你可是那叶县丞的独女,单名一个芊字?”

这话问的未免有些唐突,叶芊翻了个眼白:“莫非还会有人假冒我叶芊不成?还是我爹刚对一行人介绍了半天,竟然点滴未入公子的尊耳?”

回报的她嘲讽的却是一声轻笑,只听那青衫公子又道:“背上的伤,记住回家用无根之水沐浴七日,方可治愈。”

叶芊顿时心生恼火,加上刚刚等待熬得一肚子气,立即咬牙回敬道:“这无根之水恐怕还需无根之人来接才妥当,既然我在公子这里受了伤,恐怕还要借公子的方便。叶芊在这里先谢过了。”

说罢,白着一张脸,气哼哼的走了出去。

却料想不到,这无根之水会在当天的三更半夜,由这自称离泽宫副宫主的神秘男子亲自举坛送来闺房里来。

叶芊将外袍抱在胸前,缩在墙角,紧张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你,你你你你干什什么别别别别过来我喊人……”

“是叶姑娘要我来的,我想叶姑娘从我那边回来,背痛也该足足折腾了一下午吧,怎么能把这么关键的约定忘记了?”

青衫公子一手托着巨大的青瓷缸站在门口,仿佛托着一个锦囊般轻松,好整以暇的望着她。叶芊几乎能在他眼中看清自己惊慌的模样,想起自己一整个下午不仅背痛,更是头痛欲裂,心中那股无名之火又蒸腾起来。

她翻了个白眼,道:“公子即送水来,必是无根之人,可怜,可怜。也罢,我叶芊不是小气之人,先前一摔权当没有发生吧。我也可以保证不会把这件事传出去,公子当可放心。”

青衫公子看着她,只是笑。

叶芊瞪了他一眼,又道:“我初见公子时惊为天人,还道这人必定知礼数识大体,现下看来倒是错了。”

青衫公子脸上笑意更浓,依旧不说话。

叶芊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你还不走?”

忽然耳边一热,叶芊一个激灵跳起来,结果噗通一声,似乎撞上了什么,却丝毫没有痛感。她恼羞成怒,张口要吼什么,喉间一紧,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再抬头时,如同上午那一幕重演,浅碧盈盈的眸子仿佛江南四月绿如蓝的春水,又像晶莹剔透的白玉翡翠;流光溢彩之处,似有千言万语蕴藏,却深远沉静如古井深潭,尽托于脉脉不语之中。

与白天不同的是,这一次,叶芊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那个自己,依偎在一个很熟很熟却不认识的人身旁,双手护着腹部,明明在笑,却满面泪痕。那个自己,跪在一群仗剑的修仙者前,面无表情,眸中印出的是曾经伴随自己长大的一间间房屋院落。那个自己,徘徊在宏大的宫殿中,对着金碧辉煌一脸寂寞神伤。

那个自己和谁相遇了,在四月的江南美景里,有美好的故事开始,然后结束。那个自己曾经活得潇潇洒洒,无怨无悔,因为谁曾经在江中小舟上对自己说:莫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只因岁岁年年人不同。

那个自己,并不是自己,那她是谁呢?

或许,是她的前世?眼前这青衫公子,究竟……

叶芊只觉浑身冰凉,先前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看到他就莫名生气,在那种气恼下三魂七魄仿佛会离体而去,可现在她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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