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墨宝非宝作品十二年故人戏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骨科的。”他说。

  沈奚手有千斤重,抬不起,摇摇头。

  她不是三年前的她了。

  那时不懂,没见过世面,想得少,正因为那样目光狭隘,才会觉得不过是出国读书。

  现在不一样了。

  离别夜,或许也是诀别夜。

  万里之遥,家国动荡,全世界都在打仗,在逃离,在骨肉分离。

  每一次道别可能都是最后一面。沈奚的心空出来一大块,发慌,不由自主地摇头。

  “我想回国。”她低声说。

  这是一个让他意外的回答。

  “每个地方都是兵荒马乱,”沈奚觉得自己在胡言乱语,因为脑子完全跟不上嘴,“我怕我学成时,没了回国的机会,或者我还没回国,美国就参战了。这些都说不准,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学成了,反倒客死他乡,那岂不是这些年的辛苦都白费了。”

  他终于微笑起来:“你有点像我四弟,迫不及待,好像晚一分钟,晚一秒钟,都要国破家亡了。”他说这话时,是笑着的,可却让人感到了一种极其无力的感伤。

  说完,他沉默着,掏出怀表。

  这是在看时间,也是在考虑。

  等待的忐忑情绪排山倒海地压过来,她在想,倘若他拒绝,要再用什么理由说服他。

  分分秒秒。

  窗外的雨势更大了,砸得玻璃窗砰砰作响,一定混杂了冰块,才敲得如此起劲。

  沈奚轻轻地换了口气,耐心等。

  “你的前程,在你自己手里,”傅侗文将怀表收回去,“也许,一百多天的航程,你会死在海上。那时,你后悔就再来不及了。”

  这是答应了。答应了。

  沈奚的血液流入心房,她激动的脸颊红红,笑起来。

  “就像Titanic吗?”

  傅侗文轻摇头,笑叹:“医学生大概都是一个性子。”

  死生无忌讳。

  原定计划,沈奚是最晚离开这里的人,自然也没有让她提前准备。

  是以,傅侗文做了决定后,沈奚一刻也没敢再耽搁,冲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搁在床底下三年的老皮箱子拉出来。上头落了厚厚一层灰尘,湿毛巾草草擦了,开始装行李。

  衣裳,内外的,计算三个月的时间,只要及时清洗,无须太多替换。书籍太重,丢掉又舍不得。她将箱子盖上,又觉得不放心,再打开,将手术刀放到了最上层,最容易拿到的地方。最后书的比例太大,比谭庆项的箱子还要重。

  她费力提着皮箱子到了客厅,少年负责帮她装上车,提起的一霎,脸就变了:“你这是要拖三爷的后腿吗?”

  沈奚脸一白,想夺下箱子,再删减一番。

  “让她带,又能重多少?”谭医生笑着,接过箱子,轻松自如,“我看,你是看不惯你家三爷不带你走,带了她吧?”

  少年倒也不否认,板着脸问她:“三个月在海上,你晓得如何伺候三爷吗?”

  伺候人……她过去的知识库里,只有如何伺候大烟鬼的教程。

  “我何时需要人伺候了?”

  傅侗文从楼梯走下来,两只手的手指从后向前,滑过立领衬衫的领口,最后落在了领带上,轻轻扳正。这一番做派,真不是去逃命。

  “寻常的琐事……倒也不用,”少年郁郁,“可谁给三爷洗烫衣裳?”

  “这个我会。”沈奚舒了口气。

  “会配衣裳吗?三爷穿西装,连袜子皮鞋也是要配好的。”

  这关乎审美,沈奚迟疑了一下。

  “沈小姐,”他虽看不上沈奚,倒也不得不随着三爷这么唤她,“若是路上真有生生死死的事,记得三爷是救过你的。攸关性命了,你要和我们一样,保三爷。”

  话没接上去,又压了重担下来。

  傅侗文微微笑着,曲起两指,狠叩了下少年的前额: “你这咄咄逼人的样子,倒像个白相人。”

  少年哑了。

  沈奚没听明白,轻声问:“白相人是什么?”

  几个仆从都笑了。

  其中一个中年人回她说:“小钱的家乡话。”

  沈奚点点头,其实没懂。

  他们在这时都是轻松的,在客厅里,像在送傅侗文去赴一场宴席。当有人为傅侗文他们开了大门,气氛渐冷了。

  沈奚也被这压抑气氛搞得紧张不已。

  风灌入门廊里,飕得她额头发紧。

  眼前头,傅侗文高瘦的背影,从大门走了出去。

  她不禁回头,看了眼这公寓。

  摆放在门廊上的大理石雕像,桌上没有水和鲜花的玻璃花瓶,钟表,还有地板,她最后看了一眼曾翻找出巧克力的柜子。

  这一晚,前半场她沉浸于离别,而后半场,却是她在匆忙中离去。

  与人的告别很不舍,可和这间公寓的告别,竟也让她心生感伤。顾义仁还在酣睡,婉风一定在照顾他。谁都没料到,是她最先离开了。

  三年留学期,沉酣一场梦。

第8章 第七章 沉酣戏中人(2)

  沈奚坐上帕克特的后排座椅,谭医生先为她关上车门,又去将身后的公寓大门关上。

  这样,在门口只剩他和傅侗文。

  傅侗文料到了他有话要说,将身子后退了半步,在屋檐下避雨。

  凌晨三点,马路边竟然还蹲着卖烟的人。

  “你怎么可以带她回国?”方才在公寓内的说笑都是掩饰,此时才是谭医生想说的,“当初不是说好了,送她出国,再不接回来?衣食无忧,过得像个贵族,这不是你给她预定好的将来吗?”

  傅侗文没有做声,对卖烟人招手。

  “三十美分一百只,先生。”卖烟的女人递过来烟。

  傅侗文付了钱,将烟塞给谭医生。

  “你看,我从没让你戒烟,虽然我讨厌烟草,”不用旁人提醒,傅侗文也晓得,他在给自己找一个天大的麻烦,“她有她的志向,我没有权利去剥夺。”

  三年前车送沈奚到码头,她登船时,他们两人都在那里,只是没有露面。送沈奚去美国,确实是他们两个达成的一致意见。可刚刚在房间里,他推翻了计划。

  谭庆项是在为他着想,他不该再和沈奚见面,更不该带她归国。

  谭医生见他不说话,低头点烟,深吸两口后,又苦口婆心地劝说他:“送她去加利福尼亚,你若坚持,她会听话。只差一步你就是功德圆满,让她留在美国才是最正确的。”

  傅侗文不答,从他指间取出那根香烟,双唇轻抿烟嘴,烟头一闪一闪,真得在吸。傅侗文瞳孔里有着路灯的倒影,有光亮,没温度,与这纽约街头的磅礴大雨意外合衬。

  他将那蓬烟吐出来。

  “这就能让你成瘾?”烟被扔到路边的水坑里,“意志薄弱。”

  如此是在结束议题,不容争辩。

  很快,傅侗文和谭医生都上了车。

  因为天没亮,车先将他们送到一间低矮厂房里。

  那里摆放着四排缝纫机,走道狭窄,地面上堆积着废弃的棉线。

  “女工三天没来了,”司机用有浓重口音的英文说,“离这里十公里的地方,有杜邦公司的工厂,生产弹药的,那里给的工钱多。大家都去了那里,所以你们可以放心在这里休息,到天亮,我们去码头。”司机说完,回了车上。

  谭医生坐了会儿,也去门外,抽烟提神。

  厂房里剩了她和傅侗文。

  “会吗?”傅侗文坐在凳子上,踩了两下缝纫机的踏板。

  “我没用过。”沈奚坦白

  在中国没机会接触这个稀罕玩意,在美国也没时间研究这个。

  “来试试。”傅侗文让开了凳子。

  沈奚坐上去。

  他右手撑在边沿,观察这个机器。

  “足蹴木板,会自己运转。不过,要找一块布料。”

  两人同时看四周,没有。

  傅侗文看看自己的西装,有了主意,将它脱下,翻过来放在针下:“来吧。”

  沈奚将衬里揪出来,一点点塞到那下头:“这样踩?”她用脚尖示意。

  “我想是。”

  沈奚诧异:“你想?”

  傅侗文微笑:“你以为我用过?”

  “这倒没有……”她局促地捋了一下头发,注意力放在了缝纫机上。

  他消瘦白皙的脸近在咫尺,在等待看她试验这个“玩具”。气息扑到她侧脸上,一轻,一重……沈奚怔了一怔,记起那天在影院,黑暗中也是如此。

  “怕弄坏?”傅侗文见她不动,低声问。

  沈奚轻摇头,收了神,轻轻踩动踏板的同时。西装的衬里被针线拽住,从她手中滑出去,她小心停住脚下的动作,凑近去看,细针密缕,真是好物。

  傅侗文手指从她眼前滑过,去摸了摸针脚:“很不错。”

  “嗯。”她心猿意马。

  他的手指近在眼前,指甲修剪的很妥帖,长,且直。

  这让她无端记起在傅家听丫鬟的闲话:三爷早年一直是被丫鬟伺候着修剪指甲,每回做过此事的小丫鬟都会面红耳赤地给大家学,三爷和她聊了什么。后来不知怎地,这下人们的私话让傅侗文晓得了,于是自此就再没丫鬟碰过他的手。三爷房里的人也都换成了小厮。

  “三爷虽然风流,那也是最高级的风流,不会吃下人们的豆腐。”丫鬟读书少,这样的一句话说的奇奇怪怪。

  可沈奚能领会她想说的。

  “你知道,这个在北京城市价多少?”他拍拍那缝纫机,“四十到五十银。”

  她猜想:“你也想做这个。”

  傅侗文没有否认,笑着,带着稍许的自嘲:“我什么都想做。”

  “连这个也想做,”他取下西装口袋上的钢笔,在灯光下看着这小小一支物事,感慨万千,“一百多年前英国人就开始做它,可我们到现在还不会。那时候……是嘉庆年间?”

  “嗯。”

  一百多年,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宣统……六代皇帝。

  如此一算,时间的距离更明显了。

  沈奚试着安慰他:“都是人做出来的,我们都在学。”

  “今后的中国,在你们这一代的手上,”傅侗文笑着,将西装上的线头扯断,重新穿上:“我出去透透气。”

  明明只差了十年而已,说这话的态度却像个垂垂老者。

  她目送傅侗文离开厂房,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延得很长,消失在了铁门外。

  直到天亮,他也没再进来。

  九点三十分,他们到了码头。大雨未停。

  当初她离开中国是这样,现在她要回国也是如此。

  不过,离乡时是秋霖,归家时是春雨,兆头要好一些。沈奚自我宽慰。

  码头上,到处都是亲人间的依依惜别,情人间的泪眼相拥。许多妇人撑着伞,将这如闹市的码头弄得越发拥挤不堪。傅侗文怕沈奚被人流挤走,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弯:“挽住我。”沈奚点头,攀住他的手臂:“谭医生呢?”

  “在找人送行李上船。”

  他和谭医生的关系真奇怪,又像同学,又像家内医生,又像主仆。到现在,沈奚也看不透,他们究竟是何关系。

  两人上了船,傅侗文递出船票后,就有专人送他们到特等舱。

  他的房间是套房。

  行李很快被人搬进来。沈奚立在客厅里,数着行李,听到搬运的人在门外轻声议论,说他们这对中国夫妇很吝啬,付得起最贵的房间,却没有仆从。

  沈奚佯装未闻,走到窗边,探头望出去:“这里能看到海,比我来时要好多了。”

  傅侗文笑:“当初过来,晕过船吗?”

  “不堪回首,”她摇头,“不能想,想到就晕。”

  “在抱怨我当初没为你安排好?”他笑。

  沈奚再摇头,继续去看外头。

  等搬运的人离开,傅侗文将最大的一个皮箱子打开,将一叠衬衫抱起来,丢去床上。

  要帮他吗?沈奚回头,目光踌躇。

  傅侗文似乎没有让她沾手的想法,独自收整着,衬衫、马甲、西装,依次去挂到衣柜里。他背对着她,忽然说:“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原来还是要帮的。

  沈奚暗笑,自觉到傅侗文身旁,将他手里的衣架接过来,拿起一条长裤,搭上去:“这件事不用商量,我会帮你都整理妥当。”

  傅侗文摇头:“这个不用你。”

  “无妨的,”沈奚将长裤挂好,“三哥不用客气。”

  “倒不是客气,”他笑,“我要和你商量的事,是关于你的住处。”

  沈奚回身,望着他。

  “在海上的这段日子,你要和我住在这里,并没有单人的房间,”傅侗文一脸正派,望向大床,“你睡床,我睡——”他想了想,说,“晚上再看。”

  她怔了怔:“房间已经没了吗?”

  临时带她走的缘故。

  “这是一个原因,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倘若你介意我……也可以和庆项住一间房,我想,他比我的名声好一些。”

  沈奚完全不经思考,脱口而出:“我不和他睡。”

  什么鬼话……

  她腾地一下子,耳根有火烧上来。

  傅侗文想控制,没稳住,还是笑了:“就算你想,他也不敢。他是老实人。”

  他竟还拿这个开玩笑,沈奚更是止不住脸热。

  傅侗文又在笑。

  这次有了看戏的味道,她心慌地想,自己说得有何不妥,能让他笑成这样。

  “你看,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品性这种东西,于你,于我,都是奢侈之物。”傅侗文视线落到她身后四米的地方。

  如果觉得十二年故人戏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墨宝非宝小说全集十二年故人戏南瓜马车灰姑娘在暴雪时分我的曼达林神之左手轻易靠近至此终年黑白影画一生一世,黑白影画轻易放火念念不想忘蜜汁炖鱿鱼很想很想你密室困游鱼永安调突然想要地老天荒一厘米的阳光一生一世一生一世美人骨归路,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