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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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一张,是巴黎街头,一个个房子彼此挨着,没有丝毫缝隙,像被人摆放好的洋火盒子,共用着同一个狭长的屋顶。只是每个房子外用涂了不同的颜色,白色,浅咖色,深咖色,绛红色。

  “你看,他们的店招牌上是有英文的。”婉风指房子上的店招牌。

  果然是用大写字母写着旅馆的英文。

  没有去过法国的婉风为看到这些照片而兴奋。

  沈奚将这十三张照片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总想在其中看出什么不同。

  “三爷昨夜和你又说了什么?”婉风趁机问。

  “没有,”她坦白交代,“没有什么。”

  “怎么会,”婉风将下巴压在沈奚的小手臂上,“你们在厨房说了好一会儿话呢,我想下去,又不敢,怕你们在说家事。”

  哪有家事,扳着手指头数,也能数得清说了几句。

  沈奚不好反驳,笑笑,想把这话揭过去。

  “当年我第一次见三爷,就是在离开的船上,他亲自来送我和顾义仁。”

  是他亲自送?

  沈奚想到自己仓促离开的那日,想见他一面都是妄想。

  “嗯,”婉风像在自语,“也不晓得三爷去看老朋友,何时能回来?”

  看老朋友?

  沈奚发现自己不能再聊下去了,婉风的每一句,都是她不清楚的事。

  为了了解的更多些,从不打牌的沈奚竟也堕落了。

  从纸牌到中国牌,只要他们有牌局,她就去观望闲聊。渐渐地,顾义仁和她闲谈也会说起了许多事,也是她闻所未闻的。

  傅家老爷和大爷是政客,二爷是做学问的,四爷行医。

  三爷呢,原本也是做学问,因为有人攀附傅家,赠了许多的工厂和公司的股票。几位少爷对实业都不感兴趣,三爷就用钱从家中兄弟手里收了所有的股票,又从官银号借了百万白银和几十万的银元,自办了厂子。但这些都不是傅侗文亲自出头做的,自有管事的人,所以这些仅仅是外人知道的生意,不该让外人晓得的,顾义仁自然也说不出。

  三爷有钱,人尽皆知,可三爷究竟有多少钱?鬼知道。

  “光绪三十年,能从官银号借出这么多白银的,全北京城也只有三爷了。”顾义仁对傅侗文的魄力和手腕都很是推崇,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沈奚听到“光绪三十年”,心被牵动。

  她将手里的纸牌放到桌面上:“我又输了。好了,你们继续,我去看书。”

  后来那几本《The Lancet》被陈蔺观发现,死乞白赖借走了。沈奚原本舍不得,可一想到陈蔺观也是为了学业,就答应了。

  只是将书包裹妥当,给他前,还在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弄脏、弄破、弄丢。

  日子如此磨蹭着,快要到新的一年。

  二楼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间,仍是空着。

  从耶稣诞节到新年,学校和公司企业都会放假。这三年,婉风因为受到那些基督家庭的影响,对自己的信仰已经有了动摇,起先受邀是礼貌回应,贪图节日热闹,今年婉风就开始对她说,她也许真的要信教了。婉风说这句话时,还有着顾虑:“三爷……应该不会生气吧?”

  沈奚不懂她的意思。

  “你忘了,三爷一直嘱咐我们,不要让你和基督家庭走得太近?”婉风提醒她。

  “我觉得他这么说的意思,是怕他们太热情邀约留学生,影响沈奚的学业吧?”顾义仁猜想。

  “还影响什么?”婉风哭笑不得,“她难得陪我们打个牌,也是‘罪过、罪过’地忏悔。”

  沈奚被逗笑:“你们走吧,我去收拾屋子了。”

  她一直惦记着走廊尽头那个窗子许久没擦了,想去弄干净。毕竟那窗子临着傅侗文的房,不能太难看。于是在婉风和顾义仁走后,她端了一盆清水,到二楼去干活了。

  她懒得烧热兑进去,盆里的水冷得刺骨,像浸着大块的冰坨似的。这让她想起在大烟馆,那扇永远透不过光的窗户,被烟熏得黑黄。

  那种地方,老板也不会想让他们擦玻璃。

  隔着窗子,能看到街对面的店口,金短发的男店员也在玻璃门内,在摘棕树上挂着装饰物。今天是三十一日,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一辆车驶到店门口,下车的是个黑发男人。

  沈奚握着抹布的手停下来一秒,复又用力擦了两下玻璃,想看清入店的那个男人。太像是傅侗文身旁一直跟着的谭医生了。没多会儿,男人推门而出,果然是他。

  那车上的,一定是傅侗文。

  沈奚将抹布丢到水里,端着盆到洗手间去,将脏水倒了,来不及洗干净水盆就丢到了水池下。收收整整,缓了口气,这次再不能像上回那么狼狈了。如此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才将拖鞋换成了高跟皮鞋,去一楼。

  可人才走到半途,就听到门口有了争执。

  沈奚飞跑而下,看见身着黑色呢子西服的傅侗文立身在厅堂,回身看门口。起争执的是他的仆从和一个青年学生。那青年手握成拳,想要和傅侗文动手,却被少年挡着,身后又有两个中年仆从阻拦,被三人活活困在了门廊间。

  “陈蔺观?”沈奚错愕。

  “我先不和你说,沈奚,”陈蔺观挣扎着,指傅侗文,“这个人,我要和他说。”

  傅侗文单手取下黑色的帽子,

  看向沈奚:“你认识他?”

  “是中国留学生,也在学医,”沈奚声音低下来,“陈蔺观,我信上和你提过。”

  傅侗文想是记起了这个人,没再和他计较:“将人请走。”

  他掉转头,上楼去。

  “傅侗文,”陈蔺观大喊,“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我父亲煤矿公司的股票都送到你家去了,你和你父亲,不,是你!是你用了手段,让我父亲交了辞职书!你抢走了我父亲的所有公司股票!”

  傅侗文脚步未停,甚至面上都无甚波动,和沈奚擦肩而过。

  外头有雪,他的皮鞋底踩在地板上,留下数个足印。

  少年见傅侗文上了楼,推开陈蔺观,手指几乎戳到他脸上:“你若还想回国,就对三爷客气些!”说完,跟上了傅侗文的脚步。

  因为沈奚说认识他,少年经过沈奚身旁,对她也是冷剜了一眼。

  沈奚被瞪得没有脾气,忐忑看了眼楼上。

  直到两个中年男人将陈蔺观一左一右拽出门廊,她才回过神来,跑出去。

  因为傅侗文用了一个“请”字,中年仆从也没动粗,将陈蔺观推到街上,作罢。

  “陈蔺观,你刚才太过分了。”沈奚低斥。

  “你和傅家有交情吗?沈奚,你竟然和傅家有联系!”陈蔺观马上握住她的双臂。

  沈奚无措地看四周,街道对面的店门口,那个金发店员都在望着他们。

  “是,对,”她急声反驳,“同你有关系吗?你有什么权利在我家骂他?”

  “你是他什么人?”陈蔺观抓到症结。

  沈奚被问住。

  “傅家一家人非奸即恶,又是北洋军一派!那个傅侗文仗着家里势力,强要了多少公司股票?你知道吗?他逼得多少搞实业的人倾家荡产,你知道吗?”

  沈奚听得耳朵里嗡嗡作响,使劲推他:“你走吧。”

  一辆马车行驶而过,驾车的人和车上的小姐都在张望他们两个争吵的人。

  她对傅侗文的过去一点了解都没有,除了救过她,除了资助婉风和顾义仁,没人给她说过这些话。所以她没法子替他辩解,可她听得心里有气:“还有!你记住,Lancet就是他带给我的,你平日去看人做外科手术,塞给人家的钱也是他的!”

  陈蔺观被她的话压住,脸涨红了,眼睛急得发亮发红。他从怀中掏出了报纸包裹好的杂志,倔强地丢去了地上:“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

  杂志从报纸里滑出来,落在泥泞的雪水里。

  沈奚一把将陈蔺观推开,将那几本杂志捡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回公寓。

  “沈奚!”陈蔺观冲口而出,叫她。

  门口的仆从将他拦在外头,绝不给他再进半步的机会。

  沈奚抱着杂志,从客厅跑上楼。

  到二楼楼梯口时,傅侗文正站在走廊尽头,右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在看窗外。

  他端着一副公子哥儿的身架,和那日他的那些朋友一样,看上去对每个人都和和气气,但其实,他们的“和气”是居高临下的,带着看戏人的慈悲和冷漠。

  你以为你能入得他们的眼,或许你只是一个任他们品评、看赏的戏中人。

  傅侗文听到她的脚步声,回过头来。

  离得远,她分辨不出他的喜怒:“方才,对不起。”

  傅侗文像不领情:“为什么替别人道歉?”

  若不是因为她,陈蔺观也不会认得这间公寓,更不会有今日这场飞来的冲突。沈奚抱着杂志,还在心疼着,不敢让傅侗文看到被弄脏的封面。这是被妥帖收藏在他的行李箱,远渡重洋送到这里的杂志。海上颠簸,长途风雨都没让它们有任何损伤。可偏就在她住得公寓门外,如此轻易就被糟蹋成这样子了。

  四面楚歌,虽然敌人只有上帝一个,但她觉得此时此刻,全世界在和她为敌。她是被逼退到水边的西楚霸王……

  或者是虞姬……又没那么美。

  “去换身衣服。”他说。

  沈奚顺着他的话,低头看,原来衣裳已经被杂志上的泥水弄脏了。

  原来,他早看到了脏了的杂志。

  她低着头,颈后被压了千斤重,不做声。

  傅侗文倒对这个不气不恼,他对外物一贯没什么情感,更何况只是几本杂志。

  “今天不用做功课,是不是?”他问。

  “嗯。”她听到自己有了回应。

  “我们去过新年。”

  “去哪里?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沈奚望向他,因为想要弥补刚才的事,愈发紧张,“可我没什么好衣裳,怎么办?去的地方,或是要见的人对你很要紧吗?”

  “去一个,没人会注意到你和我的地方。”他回答她。

第6章 第五章 今朝酒半樽(3)

  临行前,傅侗文递给她一个新的宽边帽。

  可这帽子配她的裙子,太正式了。沈奚虽这么想,又看他身上深棕色的斜纹软呢外套,立刻认定自己还是需要一个宽边帽,才像是个样子。

  可他的措辞,和最后去的这个地方,真是——

  天差地别。

  她以为是个僻静之地,未料,是满座绅士小姐的电影院。

  沈奚站在影院内的大幅黑白海报前,留意到上边的首映时间,就是三天前,1914年12月28日。还是新片子。也不知道傅侗文这一个月是在何处,竟然知道《Cinderella》在这里的上映时间。这个故事婉风提到过,她很喜欢灰姑娘的爱情,但只在招待绅士小姐们的大影院里才有,她没闲钱看。

  “海报很特别?需要看这么久?”傅侗文站到她身后,也去端详墙面上的这张宣传画。

  这是离开公寓到现在,他说的第一句话。

  “在看首映时间,”沈奚抬头看他,“你不在纽约,竟然还知道最新的电影?”

  “一个朋友送的票。”傅侗文将手臂打弯,目光示意,沈奚学着周围小姐们的样子,将手绕到他的臂弯上。只是手指虚虚拢着,悬在他衣袖上方。

  “没试过这样挽一位先生?”他用中文问。

  沈奚轻摇头。没人可试。

  傅侗文不动声色,抬高了一寸手臂,让她的手踏踏实实落在了他的臂弯里。

  她暗自松了口气。

  一路上的紧张,丝毫不亚于初次将一具尸体开膛破肚……

  万幸,过去了。

  两人入场晚,幸好是包厢,不会打扰不相干的人。

  安静的电影院里,默片的黑白画面铺陈开来,时不时插入字幕来解释主人公的对话。沈奚看得不十分入戏。这样一比较,还是听戏好,唱腔做足,至少有个热闹瞧。

  高跟皮鞋的短跟沉入地毯里,软绵绵的,她轻轻地将鞋跟在地毯上敲了敲,聊以自娱。

  傅侗文笑着问她:“像在受刑,是不是?”

  “是,”反正左右无人,她放心大胆地用中文说,“看一次新鲜,多了肯定是折磨,”她用两指按住自己额头两端的太阳穴,“全是黑白影子在眼前晃。注意力慢慢就散了。”

  不过虽然看得很不得劲,倒有一点是好。

  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多了。

  一想到傍晚的事,她还是有内疚:“有什么是你没有尝试过的,我能带你去就好了。”算是给你的新年礼物。

  傅侗文寻思了会儿:“你可以给我买一份爆米花。”

  这个容易,只是这种高档地方也不卖,大概……她想在看马戏的地方应该能买到。

  “终于和我说话不紧张了?”傅侗文打量她。

  沈奚点点头,被他看得脸烫。

  “既然不紧张了,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个你喜欢吗?”他用目光去扫场内。

  沈奚会意,他在问电影:“我们中国人喜欢热闹,这个太单调乏味了。如果……”她看屏幕,小声说,“以后有有声的电影,会好很多。”

  “有声电影?”傅侗文笑,“很大胆的想象。”

  沈奚想了想,又好奇于他的留学生涯:“你在伦敦,也常看这个吗?”

  傅侗文摇头:“看过两次歌剧。在那里很无趣,女人的出现是为了炫耀珠宝,男人——”

  包厢门被打开。走入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入。

  沈奚被吓了一跳,傅侗文脸上的笑容反倒浓了一些:“这场电影有五十几分钟,乌尔里希先生已经错过了半小时。”

  傅侗文说着,起身,和对方握手。

  原来,他今晚真正要见的人,才刚出现。

  包厢有两排座椅,原本傅侗文和她坐在视角最好的前排,这个男人进来后,他们并肩坐去了后排。那里视角虽然差,却最适合闲谈。沈奚依旧端坐在原位,听到包厢门再次被打开,是医生的声音:“这里空气太差了,我让司机在外候着,等你们谈完就走。”

  没有傅侗文的回应,沈奚猜,他是用手势做了回答。

  包厢门再次闭合。

  傅侗文和这个客人开始熟稔地用英文交谈。

  “我的妹妹说她不喜欢这个。看来,我们没有合作的缘分了。你知道,在中国,这个产业通常是要有黑背景的人来掌控,很麻烦。”

  “傅先生,这只是一个小生意,你感兴趣,我可以送你一个电影院,你觉得麻烦,大可以忘记我对电影院的提议,”对方笑着回应,“你该清楚,我想做的是鸦片。”

  短暂的安静。

  大屏幕上,出现了英文字幕,王子说要召开宫廷舞会,他想寻找他的意中人。

  沈奚甚至读不清字幕,整个人的神经都被吊在“鸦片”上。

  “万国禁烟会*才没过去几年,这恐怕不是个好生意。”傅侗文在打太极。

  对方笑:“傅先生,你是想要让我表现出更大的诚意吗?大家都清楚,你们的政府虽然在禁烟,可并不能插手租界。你看,租界里的鸦片生意如此火热,你们中国人离不开这个,相信我,这是必需品。”

  这位乌尔里希先生不止想要表达诚意,还有对中国人的轻蔑。也许他并非有意,但这种轻视包裹着字字句句,冲击着她。

  她想象不出傅侗文的神情是如何的,直觉他不会高兴。

  傅侗文看似漫不经心,将手搭在沈奚的椅背上,手指微微打着节拍,不经意碰到了她的背脊。沈奚下意识要回头,他察觉了,倾身上前,说话的气息直接掠过了她的脸:“看,他遇到灰姑娘了。”

  他说的是电影。

  也是在提醒她,专注电影,不要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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