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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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驾长驱直入,冒着冲天火光、震天杀声,直抵落星台下。

  当此时,烈焰已围绝四方,残局将尽。高台玉阶伏尸无数,血流纵横,浓烟滚滚四起。死战不降的东宫死士已不过百余人,不断有人被箭矢射中,从高台坠落火中。

  皇上御辇便在此刻驾临,天子仪从煊赫而来,令那高台上的人远远便可望见。

  围困落星台的禁军停了攻势,从中让出一条大道,肃然阵列两旁。

  昀凰被押了下来,随骆后到了御辇跟前。

  大火映红天幕,即便隔了这么远,也听得见清晰的焚梁断木之声,毕剥不绝于耳。炙热火光灼得人肤发欲燃。眼前惨乱景象于她并不陌生,与当日宫倾如出一辙。所不同的,只是当日身在局中,而今袖手旁观罢了。

  骆后亲手为御辇挑起车帘,令斜倚车中的皇上能看得清楚。

  即便隔了烽火烟尘,杀戮肆烈,也隔不断一朝君臣,两世血亲。

  父子相见于修罗血河,胜的是谁,败又是谁;生的是谁,亡又是谁。

  昀凰却恍惚想起了那一日,高悬城门的君王头颅,被少桓所弑的人,她的父皇……果真唤过他父皇吗?如今竟不记得。当他头颅被斩下的一刻,可曾看到随他亲征的皇子们,一个个尸首异处,那一刻,他哀恸过吗?

  只听见御辇内传出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呜咽的,号啕的,竟是哭声。

  是皇上的哭声吗?昀凰恍惚抬头,蓦然明白他悲号的原由--

  在那火光映红的高台上,有个袖袂飘飞的身影,华衣浴血,凌虚而立。

  他长发缭乱披散,随衣袂翻飞烈烈火光中,到这般境地,仍美如天人。

  分明瞧不清楚,她却觉得他在笑,必定在笑。

  共枕同席,那比女子更美的面容早与怨恨一起镂刻入骨。她记得他的眉目言止,记得他是怎样怨、怎样恨,记得他怎样施予凌虐与羞辱……到此刻,却只记得他的笑。

  姣好冶艳,风流尤甚女子。

  高台上下火光炽盛,散发仗剑的皇太子面南而立,迎着皇上御辇,徐徐张开了双臂,从高达数丈的台顶一跃而下,若飞鸟、如坠星、似流陨,转瞬被腾腾大火吞没。

  第三十一章 【一夕翻覆在天家】

  宫变在天明之前平息。

  皇上所居的承天殿是唯一没遭遇杀伐之地,然而夜风袭来,仍捎着淡淡血腥气。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冷寂空旷的殿上也不见人影,只得昏灯映照孤帐。外面是重兵看守,里头只得赵弗与昀凰守在御榻之前。一阵疾风扑入内殿,吹得垂帘哗哗作响。赵弗蹒跚着去关上殿门,他年事已高,经那一摔伤得不轻。昀凰欲起身唤住他,衣袖却被扯住。

  回头见是皇上,枯槁手指抓着她衣袖不肯放,一双凹陷无神的眼定定落在她脸上。昀凰心里一酸,看他嘴唇翕动,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她倾身近前,却听不清楚。皇上吃力地抬起手,想要索取什么……蓦听得一声稚子呼唤:"皇祖父!"

  骆后不知何时来到殿前,身侧牵着小小的承晟,并无侍卫宫人随行。她祖孙两人的影子淡淡投在地面,承晟怯生生地依着骆后,望了望挡在门口的赵弗,想要奔向昀凰却又不敢。骆后垂首看他:"你想去太子妃那里吗?"

  承晟点点头,不敢做声。

  却见皇祖母难得的温和:"去吧。"

  她手一松,承晟立刻飞奔到昀凰跟前,语带哭腔:"晟儿怕,晟儿要父王--"

  这孩子对昀凰的依恋,远甚对祖母的亲昵。骆后定定瞧着,想起方才她侍奉榻前的殷殷模样,比父女更亲近,云湖倒从不曾这般侍奉过。血亲不如外人,这华昀凰入宫短短时日,倒似赢得了她的丈夫、儿子乃至孙儿的心。

  骆后涩然而笑,心底莫名滋味似酸楚又似妒意。

  那御榻上的人闭起眼睛,视她如无物。他恨她入骨,她却还留了这两人在身边,陪他走这最后一程,让他不至太过孤苦--谁都以为她狠绝,可她对他,实是仁至义尽。

  承晟扑在昀凰怀里哭泣,口口声声要父王。昀凰抚了他头发柔声道:"晟儿乖,父王很快就回来,父王不喜欢晟儿哭的,对不对?"承晟果然噤声,却不是因为她这句安慰,而是骆后走到榻前,冰凉的手抚上他脸庞,令他不敢再哭。

  骆后垂目看着承晟,缓缓道:"你父王不会来了。"

  昀凰一震,骇然睁大眼睛望向她。

  骆后却只瞧着承晟,一字一字道:"记着,往后你便是皇帝了--要做皇帝的人,不能够躲在女人身后哭泣!"她猛地伸出手,将承晟从昀凰怀抱里狠狠拽开。承晟哇地大哭起来,哭声方一出口,就被骆后一耳光掴在脸上。

  号哭硬生生哽在咽喉,承晟大张了口,小脸憋得发青。

  窸窸窣窣的声音自御榻上传来,皇上瞪大眼,分明是听见了骆后的话,周身瑟瑟发抖,将垂幔狠命扯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昀凰背倚着床柱,软软跌在榻边:"你说晋王,晋王……"

  "死了。"轻飘飘两个字从骆后唇间吐出,如同她目光的冷硬。她转而看向皇上:"臣妾也刚知闻这噩耗,尚尧率军追击叛臣,遇袭中伏,被斩于阵前,尸身也落在诚王手里。事已至此,望皇上节哀。"她语声平静无波,连一丝伪装的悲戚都吝于付出。

  殿中死寂,只闻皇上断续的喘息,声声起伏。

  骆后神色冰凉,目光却热烈,有一种说不出的奇诡。

  "尚钧去了,剩下两个也去了,你一个儿子都没有了,这大好江山转瞬就要无主……"她将承晟推到御榻跟前,按着他跪下,"所幸我们还有一个好皇孙,你瞧晟儿多乖,他会做一个很听话的小皇帝,对不对?"

  皇上挣扎着向她探出手,五指箕张,脚将榻板蹬得直响。如果可以,她知道他会毫不犹豫地扼死她,可惜这一次,他拿她无可奈何,连她一片衣角都沾不到。莫名快意混杂了憎恨,化作笑声冲口而出,骆后不可抑制地笑起来:"臣妾已想好了,陛下明日上朝便召集文武众卿,以承晟为储君监国,如此陛下便可安心休养,万事皆由臣妾代劳。"

  承晟哭泣着被骆后强拖出去,半个身子不甘地赖在地上,小靴子擦着地面,沙沙之声远去……另一种咯咯声却在床帷后响起,那是皇上恨极咬牙的声音。他已说不出话来,嘴唇青紫怕人,只将牙齿咬了又咬,那声音瘆得人心惊肉跳。

  骆后操纵御医下药,用毒慎微,不至致命,药力却令他不能言语行动,瘫软如废人,独留神志清醒。从而如玩偶般任凭她摆布,无力抗拒,她方可挟之以令诸侯。

  皇上又在拉扯昀凰的衣袖,一整夜他都拽着她,极欲说着什么。昀凰只见他嘴唇翕动,手指时屈时张,却猜不透他的意思。赵弗捧了玉盏近前,以为他是口渴。却不料他陡然一挣,将赵弗手中玉盏打翻,水都倾倒在被衾床榻上。

  两人惊愕目光中,他吃力地屈起手指,蘸了水在床沿一画一画。

  "父皇想写字!"昀凰蓦地惊呼。

  赵弗也回过神来,四顾殿中找不到笔墨。外头内侍守卫森严,到处是骆后耳目,只有内殿屏风之后,御榻之前,有方寸安全之地。见他二人终于会意,皇上颤颤抬手去摸衣襟。赵弗探手入他怀中,半晌摸索出一枚小小方印,却不过是皇上素日题画所用的私印。赵弗黯然道:"皇上,这不是秘玺,秘玺已被皇后从御书房搜去。"

  秘玺二字,细针似的刺入耳中,昀凰立时屏息。

  这是皇家至关重要的秘辛,历代帝王为防范万一,除国玺外,大都另备有秘玺。各朝皆不乏国玺被乱臣所窃之先例,只要秘玺尚在,仍有逆转乾坤之机。这一点昀凰再明白不过,昔日废帝夺位之前,令心腹骗去先皇秘玺,这才逼得先皇临终想出偷梁换柱之计,以假国玺代真国玺。骆后自然也深谙此中关窍,早早在皇上身边伏下耳目,一旦起事便将国玺与御书房所藏秘玺搜去。

  如今这一方小小私印,根本毫无用处。

  然而皇上瞪着眼,只是盯着那方印,瞪着额上青筋绽出。

  昀凰心念闪动,拿起那玉印迎了光影看去,玉色温润莹透,不见异常。回眸再看皇上,他眼中激越之色却似告诉她的猜测是对的。细看那方印略呈狭长,间中镂有一圈古拙云纹。昀凰抚着那凹凸纹样,目光闪闪看向皇上,见他勉力浮起一丝笑容,心中再不迟疑,将玉印往床沿猛力叩去。

  赵弗惊呼声中,玉印一裂而二。

  两半裂面竟是繁复的古篆字体,合在一处恰是"受命于天,福寿永昌"。

  字体与纹样叠合,扭转虬曲如龙蟠,这才是谁也伪造不来的真正秘玺。

  昀凰与赵弗惊喜对视,时机紧迫,再无刹那迟疑--只听哧一声响,赵弗已撕下半副白绢衣里。昀凰拔了玉簪在手,咬牙往臂上刺落。赵弗劈手夺过玉簪,狠狠刺入自己手臂,用力往下一划。鲜血从豁张的伤口涌出,沿着手腕淋漓滴下。昀凰忙用玉盏接了,看那鲜血渐渐积起……

  赵弗裹了衣袖,至屏风处紧张眺望,以防外头有人突然闯入。

  皇上被昀凰扶起,斜靠在床头,由昀凰托了他手腕,指尖颤颤沾血为书。

  "骆氏篡逆,戕害皇室,着即赐死,传位……"皇上手腕剧颤,指尖一滴鲜血坠下,便要就着那一点,写下个诚王的诚字。一只纤纤凉凉的手却在此时握住他,捉了他枯瘦手指,轻摁在绢上,改点为横,一笔一画写下晋字。

  晋、王、尚、尧。

  血色所凝的四个字,被那纤细的手强行牵引着,眼睁睁在指端写下。皇上喘息骤然加剧,颤抖的手将白绢画上斑驳血迹。他转眸看身旁的昀凰,见她绝艳的面容被灯色映得半明半暗,迎光的半面皎如孤月,逆光的半面暗若永夜。

  赵弗听见急剧的咳喘,回头见皇上已摇摇欲坠,若非太子妃的扶倚相助,只怕他连手也抬不起来。如此情状,令赵弗不忍再看,黯然掉转了头。

  待他再回头时,太子妃已将秘玺血诏一并收入自己袖中,肃然道:"父皇下诏,传位诚王。"

  虽是意料中事,赵弗仍垂了头,默默无语。可怜皇上一生操持国事,到头竟白发人送黑发人,再无一个儿子堪继大位。太子妃语声含悲,却透出坚毅决绝:"你我务必设法在天明之前将密诏送到诚王手中,若等朝堂上颁了旨意,诚王篡逆之名再难洗脱!"

  骆后提早在永乐行宫密布机关,先发制人以得手。然而回到宫中,大内禁苑却遍布皇上与大侍丞的心腹。可恨为时已晚,皇上已落在骆后手里,赵弗与太子妃皆受到严密监禁,一举一动为人所制,纵有万千手段也使不出来。

  "你我绝难离开此地一步,侍丞内侍也尽被替换,妖后对我是早有防范。事关存亡,如今哪里去找一个稳妥可信之人相托……"赵弗焦灼万难,回望皇上无力斜倚,目光直瞪了这边,喉间嗬嗬有声,只道他也是心焦。却听太子妃轻轻开口:"我有一人堪当此任,若能找到出宫的法门,可令她携密诏出宫,趁夜赶往诚王大营。天明前引大军杀入宫城,或可阻止皇后颁诏。"

  赵弗惊疑问道:"东宫上下尽被屠戮监禁,你有何人可托?"

  "侍嫁女官商妤。"太子妃微仰了脸,容光夺人,"皇后不敢与南秦反目,留我为质,意在制掣我皇兄。我既对她还有用处,她必不会与我为难,我要见自己侍女应可办到。"赵弗蹙眉踌躇,"你那侍女双足已废,纵然我有法子让她出宫,只怕也……"

  太子妃淡淡笑了:"谁说她废了。"

  赵弗一惊,望见她眼里深浅变幻的光影:"她足疾是假?"

  太子妃颔首:"不若此,怎防得住皇后一早对她下手。"

  若豺捕猎之前,必先将兽群驱散,令孤幼离群,无从照应救援,伺机一击得手。商妤随太子妃北来,是她在宫中唯一的心腹,最可倚赖之人。只要将她除去,太子妃便断去一条臂膀。骆后行事阴厉缜密,那一番下马杀威、敲山震虎,皆冲着商妤而去。直至她双足残废,行动不能自由,终日困居一室,才算是没有了威胁,侥幸保得命在。

  赵弗额上汗出,不为骆后之狠厉,却是为太子妃之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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