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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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又如何!"骆后眼眶泛红,昂头不肯落泪。

  他紧紧看了她半晌,一言不发地披衣起身。

  身后传来她含恨的哽咽。

  "蕴容,你着实令朕失望。"他冷冷回身,迎上她怨毒目光,"这些年枉费朕一番苦心,处处维护你母子,你竟如此不知好歹。今日朕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你也好死了这条心--莫说尚钧已不在,即便他在生,也绝无可能继承帝位;尚尧虽才干卓绝,终脱不了出身卑贱,难平宗室之心。从前若是太子抱病,令你有了趁隙之心,如今他已神志清明,羽翼丰足,绝无易储的可能!"

  嗒的一声响,是骆后扯断了流苏穗子,将连在上头的珍珠一并扯下,散落在枕间衾上。

  她望住他,良久才从齿缝间吐出喑哑语声:"为什么?"

  他头也不回,拂袖丢下一句:"因为朕不想再看一次后宫专权、手足阋墙、外戚乱政!"

  珠帘被他摔在身后,簌簌乱撞,久久不息。

  沉重脚步声远去,将仅存的一线温情也带去,只余断线珍珠满枕。骆后的目光直勾勾地穿过床闱、珠帘、锦屏,追随那远去身影没入无尽虚空,一丝森然笑意绽放在她唇边。

  第二十八章 【卑飞敛翼鸷将击】

  仲春二月,天地回暖,宫中颁下圣谕,御驾将巡幸燕山汤泉,赐宴永乐行宫,命皇后、太子、晋王及诸妃嫔命妇伴驾。旨意传出,立刻惊动六宫,朝堂间传言纷起。

  永乐行宫是高太后软禁之所,自当年宫变,诚王被贬往封邑,太后也大势尽失,从此幽居燕山,再未与皇上见面。母子反目多年,如今骤然传出皇上巡幸燕山的消息,虽未明言探望太后,却携皇室亲眷齐集永乐宫宴。又恰值诚王复出,立下功勋,受皇上当殿嘉赏,更加封太子太傅,命其回京辅佐太子。

  到底是一家天下,血浓于水。

  原先太子抱病多年,闭居东宫不出,瑞王大有取而代之之势。朝中易储之声渐起,人心向背,各有所趋。却不料福祸无常,瑞王英华猝逝,太子却久病终愈。一悲一喜之间,牵动朝野人心,起落盛衰。皇上终于不再摇摆于皇嗣之争,一心扶持太子,更与诚王抛却前嫌,再度起用宗室元老入朝,令宗室重臣内外一心,共辅太子成就太平盛世。

  有一盛必有一衰,这边太子辅政、诚王复出,宗室风光大振;另一边却是疾风催杀,骤雨飘摇--皇后骆氏一门,凡在朝中为官为将者,接连遭御史弹劾,掀出数起贿弊旧案,令龙颜震怒,责令右丞相于廷甫彻查。于相不畏外戚强横,以雷霆手段名震朝野,旋即审获铁证如山。半月之内,三道圣旨先后颁下,首先拿军中开刀,将骆氏心腹重臣或贬或迁……仅存晋王一人,身为骆后义子,仍握有南境行辕兵权在手。

  非但如此,京畿戍卫也自统领以上接连更换,朝中文官虽暂未波及,也早已风声鹤唳、人心惶惶。每值皇位更迭,也如房舍易主,新主迁入总免不了一番洒扫清洗。外戚与宗室之争历来不免。今上继位之初,也是高太后把持朝政,高氏一门独尊。

  当此风雨之际,骆皇后却因伤心瑞王之死,卧病不起。二月末,晋王上表辞去神策军统领职务,自请长久驻京,侍奉母后病榻之侧。皇上感其诚孝之心,大为嘉赏,特准其所奏,另调宗室大将接掌神策军。

  御驾出巡是牵动朝野的大事,更何况此番皇家贵胄尽出,羽仪卤簿、衣食器具、侍卫仆从乃至宫宴上一杯一筹……巨细无不纷繁。然而皇后卧病不起,六宫无主,论位分资历最高,当属延和宫贵妃安氏。皇上钦点了安贵妃与东宫太子妃共同辅理六宫事务,每日早晚向皇后奏报,大事由中宫定夺,其余微末小事,"你等看着办吧"--这可不是一句闲话,既是皇上金口玉言说了,便是将权柄放在她二人手里。

  安贵妃入宫比骆后更早,却居于其下,受了多年的闲气。如今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眼看着骆家是不成了,太子声望日隆,皇上对这位太子妃也颇多青睐。后宫中似安贵妃这等耐不住性子的,风向立传,忙不迭迎逢东宫;也有久经世面的,只求明哲保身,冷眼作壁上观。

  倒是太子妃一如既往的谦谨,早晚至中宫问安,事无巨细皆向皇后奏请,并无得志跋扈之态。安贵妃原有满腔抱负,这一来也施展不得。她当面称道太子妃敦厚,人后却讥讽她故作姿态。这话不知怎么传入皇上耳中,当即斥责安氏,令她禁足思过,不得过问内廷事务。

  一时间,只得皇太子妃执掌后宫,骆后索性称病静养,将她的晨昏问安也省了,一概事务再不过问。连带着上上下下、宫里宫外,无数双眼睛只盯着东宫,端看这位太子妃有何手段。

  偏偏叫人失望,太子妃竟似个唯唯诺诺的面人儿,终日只知往中宫奏请,严令内廷女官务必将事务巨细靡遗奏知中宫。但凡有事,必称母后的意思;若有人冒冒失失按太子妃的意思行事,必被重责。

  暗地里,大侍丞赵弗将内外闲言转述与皇上,只说宫里人心不稳,都怕太子妃当不起事。

  皇上头也不抬,蹙眉看着又一册弹劾骆后族兄的奏章,只淡淡问道:"依你看呢?"

  赵弗眯起眼来笑了,躬身道:"万岁看中的人,自然当得起。"

  皇上哼笑:"老奸巨猾,你不也说过太子妃戾气太重吗?"

  赵弗满面堆笑:"臣老眼昏花,看走了眼,万岁且饶了微臣吧。"

  "此时定论,倒也为时过早。"皇上搁了奏章,疲惫地按了眉心,"朕只期望她不是又一个骆蕴容、又一个母后……当年朕已错了一次,不能再错。"

  赵弗缄默片刻,眼里有一丝迟疑闪过,觑了皇上疲惫容色,终于还是忍了回去。

  "太子妃比朕意料中聪明,懂得不争为争。"皇上摇头苦笑,"到底一代强似一代,比起蕴容一味争强霸道,她更有圆融手段,照此绵绵耗将下去,只怕蕴容终会耐不住性子……赵弗,你说……"他欲言又止,窒了一窒才又道:"你说,朕待她是不是太过狠心?"

  不待赵弗回答,他已自嘲地笑:"前日里,于廷甫那酸儒当面骂朕妇人之仁,怨朕耽于情分,狠不下心肠。只是每每想起这些年,朕总觉得对她不起。现在尚钧没了,尚尧再好终归不是她亲生。朕不是没有恼过她,恨起来也曾动过杀心,可你知道朕……朕也老了……"

  龙椅宽大,越发衬得他瘦削伶仃,一身怆然。

  原有满腹的话,赵弗再不忍心说出口来,默了半晌,只低声道:"皇后辛劳多年,并无过错,当年先皇后的事,也不能全然怪她……"

  "朕知道。"皇上神色略僵,将手一拂,"罢了,不必说了。"

  二月廿七,月破五离。

  乌桓王妃携幼主逃至大荒边陲,近臣突起叛乱,将王室幸存七十余口屠戮殆尽,王妃被逼自刎,幼主被斩下头颅献于齐军主帅帐前,王妃尸身献于南秦。

  至此,东乌桓灭国。

  其疆土一分为二,以殷川为界,南北分据,向北划为齐疆,以南归属秦界。其间八百里殷川沃野,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引秦、齐、乌桓相争多年。此番两军合击,南秦主帅率先驻军殷川,固守方圆数百里。北齐亦屯兵在侧,大有方寸不让之势。

  三月初三,南秦朝中剧变之讯传来。

  帝胤下旨,以谋逆之罪赐陈国公与陈国夫人自裁,废皇后何氏为庶人,其兄弟四人皆处斩;何家亲族门生共二百余人,皆贬为罪民,流徙南疆。

  三月初五,册封贤妃裴氏为皇后,立皇长子为太子;晋裴令显为上将军,加一等侯爵,封武定侯;加赐八百里殷川为宁国长公主封邑。

  一纸诏书,震动天下。

  已出嫁的公主再加赐封赏,并不是没有先例,如南秦长乐公主远嫁乌桓,帝后爱之甚笃,每逢岁春寿辰必厚赐财帛礼器、珍宝无数……然而从没有哪朝哪代,敢以国家疆土陪作公主嫁奁。南秦满朝哗然,群臣进谏的奏疏堆积宫门,帝胤令宫人当殿焚烧,再有谏言者,与奏疏同焚。

  此时远在北齐宫廷的长公主,却是风光无边,朝野称颂。

  一介和亲公主、废帝之女,独占荣宠至此,可谓前无古人。

  伴随着北齐史官谀辞盛赞,亦有南秦朝野骂名纷起。长公主昔年旧事又被愤怒的文人仕宦再度被提及。废帝之女的出身、暗传宫闱的秽闻、骄奢弄权的铁证,不知成就了多少稗抄野史、秘闻杂录……杀不尽的天下苍生、防不住的悠悠众口,即使是至高君王也莫可奈何。

  然而对于昀凰,无论是太子妃的荣耀,还是长公主的骂名,都已不重要。

  对于南秦帝胤和北齐国主,也只是八百里殷川之争落定尘埃,数十万大军的对峙消弭于无形。殷川名归南秦之壤,实纳北齐所辖,两国各得其所,边民商贾皆可出入。议定重开商贸,准许盐铁货贩,北牧南耕,互通有无。辖所官吏既有北民也有南人,如同市井混居,三族相融。

  因着连番几桩大事的耽误,御驾巡幸燕山行宫也延缓下来。就在诸事俱备,只待銮仪起驾的前夕,皇上忽感风寒,御医担忧他能否经受鞍马劳顿,劝其暂缓出巡。

  "皇上还是执意要去?"骆皇后慵然倚着锦靠,从晋王妃手上啜了口参汤,淡淡瞥向昀凰。宫装素颜的太子妃垂手侍立一旁,恭然应道:"今日群臣进谏,父皇也略有些动摇,不若之前坚持。"骆后闻言不语,只是摇头苦笑。

  "母后放心,臣媳也当尽力劝谏父皇。"太子妃温言低眉,态度柔顺。

  "如此甚好。"骆后颔首,"让皇上好好将养身子,以龙体为重。"

  昀凰叩首告退,晋王妃起身送她至殿外。

  小世子承晟十分喜欢这位温柔和顺的太子妃,也追在她身后,不舍得她离开。

  内殿珠帘摇曳,只留骆后一人静静倚了凤榻,望着透入地上的晨间光影,端庄面容骤然浮上阴霾,喃喃自语道:"事到如今,由不得你不去。"

  承晟牵了昀凰的衣带,奶声奶气将她前日教他的南朝歌谣唱了一遍。昀凰与晋王妃骆臻相视而笑,直夸他唱得极好。承晟常被骆后和母亲责备,除了底下奴才,难得有人真心夸他,因此越发赖在昀凰身边撒娇不已。

  "承晟,又在顽皮。"

  远处一声低斥,吓得那孩子慌忙躲到昀凰身后。

  迎面却见晋王撑了伞,在初春细雨中翩然而来。他走得极快,将侍从都远远抛在后头,步履间袖袂翻飞,衣带当风。昀凰牵起承晟,远远朝他微笑。

  也不知是几时下起的雨,细细蒙蒙,洒了一天一地。

  三人含笑见礼,这些日子常在中宫侍奉骆后,晋王夫妇与太子妃时有相见,也不若初时拘束。晋王俯身唤承晟,孩子却有些怕他。昀凰牵了他小手,轻轻交到父亲手中。晋王抬目看昀凰,只是极轻快的一眼,指尖却酥酥拂过她掌心。

  身后便是骆臻,左右也是耳目,昀凰蓦然缩手,耳后已有几分灼热。

  却听鸟鸣啾啾,承晟欢叫一声,从父亲袖袍里发现了个玲珑金丝笼,里头是一只羽色斑斓的珍雀。骆臻脱口喜道:"你果真替母后寻来这稀罕鸟儿。"

  昀凰觑着有趣,也伸指逗了逗鸟儿,莞尔道:"殿下真是有心人。"

  "当心。"晋王抬手一挡,以广袖遮住昀凰的手,"这鸟会啄人的。"

  晋王妃忙接过鸟笼,小心翼翼托在掌心嗔道:"他只对这些细碎玩意儿有心。"

  鸟儿受了惊吓,在笼中扑棱棱乱飞乱撞,晋王低头对承晟一笑,"拿进去吧,当心惊着它。"承晟欢喜地捧了雀笼,一路小跑入殿,骆臻也忙不迭地跟了进去。

  二人回眸相视,他目光复杂莫名,令昀凰心中微窒,侧了脸不愿再看他。晋王缄默片刻,终究移开了目光,淡淡道:"方才见了御医,听说父皇颇为动摇,有意延后出巡。"

  昀凰一凛,抬眸看向晋王。

  他眼里锋芒闪动,透出不容退让的决然,以只有她能听见的语声说:"岁不我与。"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旦夕祸在,时不我待。

  风裹斜雨扑进廊下,沾湿鬓发,初春天气里,蓦然起了彻骨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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