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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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仲亨也被惊动,闻声赶过来,一眼见她手被烫伤,立时沉下脸,责怪她不该亲自入厨。
她也不分辨,任由他数落。
仆人取了药膏来,他不要人插手,亲自给她敷上伤处。
见此情状,四莲顿时识趣,领着霖霖和仆人悄然回避了。
看着他小心翼翼用指尖沾了药膏在她手背上涂抹,念卿不语不动,静静看了他良久。
“好了,当心不要沾到水。”他如释重负对她一笑。
她却张臂环住他颈项,将脸深深伏在他胸前。
“这又怎么了?”霍仲亨诧异看她。
“等你从北平回来,答应过我的话,会不会忘记?”她 望着他,目光幽幽,像是个唯恐被遗弃的孩子。
霍仲亨笑了,“答应你的事,我几时忘过。”
念卿软软倚在他怀中,低声道,“你知道么。看着子谦和小莲这个样子,我总是提心吊胆……今日子谦回来,看他的神色十分不好……你用高压手段对待光明社也就罢了,对自己儿子总是有些过了。”
霍仲亨脸上笑容敛起,“那混小子不用你操心。”
念卿不悦蹙眉,“你不要一味强硬好么,这是在家中,又不是在你的军营。”
“他既是我的儿子,也是一个普通士兵,没什么不一样!既然他要走一条新的路来给我看,那便让他走去,我等着他能走多远!”霍仲亨冷冷起身,怫然有怒色,“关他在牢里,他不服,那我便放他出来,好让他亲眼看看信念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他以为动动嘴皮就有了信念?天真!信念向来是血淋淋的东西,是要真刀真枪拿命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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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晚饭时分,子谦总算是下楼来了。
看他平静地陪在四莲身边胡子刮了,气色也好了些。
念卿暗自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让四莲坐到自己身边,让子谦坐到或仲亨身侧。
然而仲亨对他视若无睹,仿佛家中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纵使念卿一再以眼光给他暗示,他也无动于衷。
子谦神色平静,对父亲的冷漠态度似并不在意,反倒沉默得出奇,只在四莲给他布菜时,才抬头略微笑笑。
念卿心里忐忑,却说不出哪里不对,所幸有霖霖缠着仲亨玩闹,有四莲在侧温言说笑,一家人总算聚在一处吃了顿太太平平的晚饭。
霖霖一心要去和墨墨玩,三两口吃完饭便丢下碗,强要拽着父亲一起去按墨墨。霍仲亨自然顺着她,饭也顾不得吃完便起身随她去,对念卿的嗔怪也置之不理。
父女俩像是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领着墨墨在园子里玩得不亦乐乎,直至天色渐黑也不舍得回屋。
听着霖霖脆嫩的欢笑与霍仲亨爽朗笑声不时传来,念卿步出连廊花架,拦住疯跑的霖霖,拿手绢帮她擦试满头的汗。
霖霖也疯得累了。顺势赖在妈妈怀中。
仲亨来到跟前,念卿抬眸一笑,不经意间瞧见他身后连廊尽头,站着沉默的子谦。
也不知他在那儿站了多久,就这么默不作声看着这里。
霍仲亨顺着念卿的目光,回首也瞧见了子谦,脸上笑容顿时敛去。
“我带霖霖回房了。”念卿抱起女儿,压低了语声,对他软声劝道,“你明天就去北平了,好好同那个子谦说会儿话,别总骂他。”
霍仲亨嗯了一声,沉着脸负手看向子谦。
子谦并不走近,也不说话,只站在数步外望住父亲。
这古怪态度令霍仲亨皱起眉头,斥责的话到了唇边,想一想还是罢了。
眼前神色落寞而木然的子谦,令霍仲亨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抑或失望,抑或无奈,抑或歉疚……终究只是叹口气,拂袖转身离去。
“父亲。”子谦却开口唤住他,语声低哑,“小莲说孩子还没有取好名字,您若是有空,便给孩子取个名吧。”
霍仲亨万万没料到他这时候会提出这个事来,一时间怔住,冷峻脸色为之缓和,“这不是还早么 你急什么!”
虽是斥责语气,却也不禁莞尔。
霍仲亨好笑地看着子谦,“我看你别的不急,但爹倒是迫不及待。”
子谦低头笑,“我其实……总觉得有些仓促。”
霍仲亨表情变了变,到底忍俊不禁,笑着叹了口气,“是,恐怕人人都是如此。”
子谦定定望住父亲,蓦然问,“是么?”
霍仲亨明白过来他这声反问的意味,心下有些尴尬。转头岔开了话,“明日我将外出巡阅,有一阵子不在家中,你好自为之,不要惹得夫人不快,凡事都需征询她的意见。”
见子谦颔首不语,霍仲亨一时也无话,想要再叮嘱他几句,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关切温和的话语,多少年都是板着脸,早习惯了冷言冷语,竟不知该以什么态度面对自己的儿子。
迟疑了片刻,霍仲亨认识淡淡道,“听说前几日拟病了,今日早些回房休息。”子谦依然颔首不语,直待霍仲亨转过身,将要离去的时候,才低低问了一句,“那霖霖呢?”
霍仲亨顿住了脚步,没有回头。
子谦哑着嗓子问,“有霖霖的时候,您也是这么想的么?”
霍仲亨默勒片刻,硬声回答,“那不一样。”
年少懵懂时,自己尚不及弱冠,尚没有做好为人父的准备,仓促得来的孩子亦不曾想过珍惜;戎马半生,转眼便错过稚子绕膝,父子间隔阂已深,更为再娶新妇而反目;原以为是终生缺憾,却不料老来得女,霖霖的降生仿佛是上天赐予的最好弥补。
彼时此时,又岂能一样。
对霍仲亨而言,是岁月心境的不一样,听在子谦耳中却不然。
区区三个字的“不一样”,令他本已苍白的脸色骤然惨淡。
不一样,果真是不一样。
无论他做什么,在父亲心中,依然比不上那小小孩童的一个笑脸。
他所渴慕的种种,从幼时一个拥抱的企盼,到如今所持的信念,皆被父亲轻而易举撕碎了踩在脚下。
从父亲的目光里,他读懂了他的失望和鄙薄——他看待他,只是在看一个卑微的失败者,能冠以这个姓氏已是他霍子谦最大的光荣。
四〇记·(下)
帘外朦朦透入光亮,天色将明未明,偶有一两声鸟鸣啾啾。
四莲睡意未消,隐约觉得有什么声响从楼下传来,枕畔子谦却已惊醒,睁眼听来,却是汽车发动的声音。
他翻身而起,赤足披起睡袍,匆匆推开露台的门。
晨风送来海面的潮湿,迎面吹得发肤生凉。
子谦俯身向下望去,此时天色半暗,庭院里还亮着灯光,花树绰约影子半隐在暗处,等候在门口的黑色座车和随行车辆已整装待发。
卫兵荷枪列队,将远处铁枝缠花大门徐徐推开。
朦胧灯光照着两个淡淡身影相携走出,肩并肩,手携手,在市从仆佣的目光里相依而行。那一身戎装的挺拔背影,有了身侧玲珑倩影的依偎,比任何时候都更傲岸从容。
“怎么这样早?”四莲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披衣来到身侧,见父帅天色未明就已启程,不觉愕然。这时家人还在熟睡,他却谁也没有惊动,只让夫人送他到门口。看着那二人相携走在晨光漫透的庭院里,仿佛走在田园画卷中,纵是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四莲看得呆了,良久回过神来,怔怔问子谦,“不去送一送父帅么?”
子谦只是沉默,撑了露台雕花栏杆,定定看着那一双相依相携身影。
竟连道别的机会也没有么,抑或在父帅心里,真正牵挂的只有妻女,他却是个十足多余的人……子谦低了头,自嘲而笑,眼角有微微湿意。
四莲看着夫人送父帅至车前,侍从打开了车门,父帅站定回身,低头在夫人耳畔说了什么;夫人仰脸笑,旗袍下摆被晨风微微掀起,踮起足尖吻上他脸颊;他的手扶在她盈盈腰间,久久不舍将她放开。
侍从环立在侧,他们却坦然从容,一举一动自是真情流露,另见者动容。
黑色座车渐渐驶远,夫人伫立在门前阶上,孑然望着远处扬尘,身姿亭亭于风中……四莲心下起伏,欣羡中难掩酸楚,回过头来却见子谦正深深看着自己。
“他们这样真好。”他露出微笑 ,语声温柔平和。
“这便是书中说的鹣……鹣鲽情深罢?”四莲想了一想,不太确实是不是这个词,有些不好意思地歪头笑看子谦。她念书不多,只略识几个字,如今才开始跟着家庭教师学习国文与英文,进境已是十分神速。
子谦莞尔点头,“鹣鲽情深,相濡以沫。”
相濡以沫的典故四莲却未曾听过,他便揽了她,倚在露台栏杆上,一面看着晨光点点亮起,一面柔声讲给她听。四莲倚着他肩头,听得神往,不由脱口道,“往后我们也会的……”
话音甫落,红晕已升上她两颊。
看她羞怯咬唇而笑,子谦忧郁眼底也有了暖意。
“小莲。”他低低唤她的名,“是我委屈了你。”
“哎?”四莲一时未会过意来。
他揽她入怀,轻抚她头发,“嫁给我这么个一事无成的人,你委屈么?”
四莲怔住,良久轻声道,“你一向是最好的。”
“是么?”子谦涩然而笑,“倘若我不是霍仲亨的儿子呢。”
四莲抬起头来,神色里略有些恼意,抿唇看着他,“难道我遇着你时,便已知道你是谁的儿子么?”
子谦一时动容,目不转睛看她半晌,攥了她的手在掌心,“若我那时带你远走高飞,再没有眼下锦衣玉食,或许日子过得艰辛,却无需捆缚在这锦绣牢笼……那样你还愿意嫁我么?”
他神色话语都十分怪异,四莲疑惑看他,试探问道,“子谦,你究竟在想什么?”
他不回答,目光灼灼迫人,“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让我们的孩子生在另一个天地里,再不必如我一般缚手缚脚,一事无成?”
四莲呆了,双手被他组攥得生痛,喃喃道,“你要怎样,我总是依你的,可是子谦……”
“不必可是,我只要知道你愿意就好。”他眼中有无限热切温柔,令她溺在其中,再说不出抗拒的话来……然而心中隐隐的,总有莫名惶惑,她睁大眼睛想看清他眼里究竟藏着什么古怪念头,他却骤然低头,以唇舌封禁了她的困惑,驱散了她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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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仲亨已走了四五日,算来也该到北平了。
清晨的阳光还未炽热,风里捎来丝丝凉意,念卿闲坐树荫下,微眯起眼睛看霖霖追逐一只蝴蝶,膝上摊开着日记本子,手里握了笔,却良久未落一字。
有许多心事萦绕,一件件,一桩桩,细想来都是牵念。
这几日的茗谷重又恢复宁静,仲亨的强硬手段似乎对子谦见了效,再不见他折腾生事,整日只配着四莲,偶或外出听戏冶游,不出门时候在家中与霖霖玩耍,或亲自教习四莲的英语课程。
“夫人。”
正想着,四莲甜甜语声却从身后传来。
念卿回眸,见四莲一身外出装束,宽檐遮阳凉帽垂下面纱,拄了长柄洋伞在手里,脸颊透着淡淡红晕;子谦长身玉立在她身侧,一双壁人令阳光失色。
“要出去玩么?”念卿笑着蹙起眉头,只觉这一对小夫妻天天外出,实在贪玩。
“我想去瞧瞧慈云庵的灵龟,听说灵龟五十年才出来一次,祈愿很灵验呢。”四莲笑着上前挽了念卿手臂,甜声道,“夫人也同我们一道吧,您天天都在家中也不嫌气闷。”
念卿微微一笑,“你们去罢,我不信什么灵龟祈愿。”
四莲咬唇而笑,凑近她耳边悄声道,“都说灵龟祈男最灵了,子谦希望是个男孩子……”
这话引得念卿失笑,四莲越发羞红了脸,摇着她手臂软声道,“夫人,你也一同去好不好?”子谦在她身后也微微笑道,“夫人就依了她吧,若不然,她定要唠叨我一整日了。”
经不住这小夫妇左一句右一句的磨,念卿只得应允。
待回房换了身象牙白旗袍,薄施粉黛的念卿与穿鹅黄洋装的四莲并肩走出,二人便如同姐妹一般,皎皎风华与明媚笑颜相映,令静候门前的子谦竟以不开目光。
看着他们走近,自谦含笑欠身打开车门,“我能有幸为二位夫人开车么?”
四莲笑着称好,念卿也不禁莞尔,许久不曾见他如此开朗笑容,不经意间与他目光相触,他只飞快看她一眼,便垂下目光。
仲亨恐子谦在家生事,早早安排了贴身侍从时刻“保护”,可怜新婚燕尔的小夫妇无论去到哪里,都跟着几个不识趣的家伙在身侧。今日难得有念卿同行,侍从们颇为识趣,随警卫车辆跟随在后,总算给了小夫妇片刻清静。
慈云庵里俱是女尼,男客只在外院奉茶。
四莲兴致甚高,见庵中有卖百草茯苓膏,一尝之下却不是素日喜爱的味道,便缠着子谦要去吃城中广福记的茯苓膏。念卿笑说让侍从去一趟便是,四莲却不依,定要子谦亲自去买。平日从未见她耍过娇痴脾气,念卿不觉蹙眉,转念想来,确也是小夫妻间甜蜜情致,况且她有了孩子,,难免性子古怪些。
难得子谦也肯百依百顺,甘之如饴为娇妻跑腿。
见他起身,侍从也立时跟上。
“买一份茯苓膏用得着前呼后拥么?”子谦驻足,回首望了念卿,无奈而笑。
堂堂少帅,一举一动都需要受人监视,也实在令人气馁。
念卿本就不赞同仲亨对待子谦的强硬手段,此刻见他无奈神情,心下越发不忍,便朝侍从略一摇头。子谦如释重负,朝她低低道了声,“多谢夫人。”
“去吧。”念卿浅浅一笑,对他温言道,“午间就在庵中用斋,你早些回来。”
他看着她,没有答话,目光似有刹那迷蒙。
念卿待有所觉,他已垂下目光,恭谦应了声是。
他又回头看向四莲,“是广福记,对么?”
“是。”四莲轻声应道。
“好,我记得了。”他颔首笑,转身刹那,目光飘飘掠过念卿,见她微侧了脸,抬腕掠起几缕鬓发,那皓腕如霜雪,一掠间的风流难描难画,就此烙在眼底心上……只怕是,此去万里千山也难忘怀了。
第四一记 (上)
慈云庵的茶院寻常不待外客,因是霍夫人来了,才特意洒扫静室,奉上香茶。
院中翠柏修竹掩映,山泉潺潺,曲水环绕石亭,氤氲茶香涤荡胸襟。
念卿欣然环顾四下,“这地方清幽怡人,若是仲亨看到必定喜欢。”
“子谦也喜欢这里。”四莲脱口应道。
“是么?”念卿漫不经心笑问,“这地方你同子谦曾来过?”
四莲低了头,似有些迟疑,“前些日子来过。”
他二人都不是虔诚的佛教徒,却能寻来这偏僻的寺院,念卿心下有些奇怪,抬眸看向四莲,见她将一条手绢绞在指间,神色显出隐隐不宁。
方才子谦走后,她便心不在焉,话也少了许多。
原先只道是她累了,此时看来,却似乎藏有什么心事——念卿心念略动,却不露声色,只淡淡笑道,“这倒难得,看来子谦也颇有佛缘。”
四莲低声道,“是他母亲信佛,前次来这庵里也是为他亡母祈福。”
念卿微怔,转念间会过意来,明白子谦的顾虑多思,不由一叹,“他有这般诚孝之心是在难得,只是想得太多,何需这样思虑重重。”
“他怕让父帅知道了不悦。”四莲细声为子谦声辩。
“子谦竟这样想?”念卿闻言蹙眉,“他将他父亲看的也太凉薄,仲亨待他母亲一向敬重,从未有过轻慢之心,子谦他……到底心思太重,这一点是在不像他父亲。这性子若不改,只怕会累他一辈子。”
四莲怔怔听着,并不答话。
念卿心中滋味复杂,想起子谦的生母,想起照片上那有着一双深敛凤眼的女子,眉梢眼角都是旧式女子独有的温顺隐忍。在被丈夫遗忘的婚姻里沉默等待,直至年华耗尽,徒留一腔幽怨……这样的女子,念卿亦钦佩亦惋惜,却不能认同那自我封闭似的执拗。
可叹子谦却承袭了他母亲的心性,越有心事越是深藏,越是渴慕越是缄默,却没能继承他父亲的胸襟,更与他父亲直接了当的性子截然相反。
霍仲亨多年戎马生涯,叱咤纵横,说一不二,早已是铁铸成的脾气。以子谦和他母亲曲折敏感的性子,自然难以承担他的霸道强横。这两父子惜非同类,虽是一家人,却心性相悖,要相知相契又谈何容易。
看着念卿若有所思的神情,四莲抿了抿唇,清亮眸子里神色变换,终究鼓足勇气问出心中疑惑已久的问题,“夫人,我不明白,父帅为何总是厌恶子谦?”
“厌恶?”念卿惊愕,万万没有想到她会用了这样一个词。
四莲语塞,忙摇头补充道,“不,我的意思不是厌恶……我不知该怎么讲,父帅对子谦自然是看重的,可为什么他从来不肯听一听子谦的想法?不管子谦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也都是错……难道在父帅眼里,子谦真的一无可取么?”
念卿听得怔了,良久不知该说什么。
看着困惑委屈的四莲,亦可想象子谦被一再苛责的酸楚。
然而这两父子的心结,又岂是她三言两语能够道尽。
“连你也有如此误解,仲亨或许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念卿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下,望着山石间清澈流泉,深深叹息,“子谦就像这泉水,奋力冲激山石,一往无前。他心中只将仲亨视为挡路的嶙峋怪石,总以为是他父亲在阻挡他的路,却从来不曾想过,假如没有这些山石依凭,他早已被泥沙吸没,如何成的了今日清泉!”
四莲心头震动,却听夫人语声转低,虽平静也难掩哀伤,“他的心思我再明白不过,在我年少时,也曾与母亲深有隔阂,看她抛下父亲另嫁洋人,我也是怨恨的……那时我却不懂得,她所做一切都是为我,笑是为我,怒是为我,责备苛刻,忍辱负重,统统都是为我!待我明白过来为时已晚,这一世再没有机会告诉她,我有多么感激。”
夫人的身世扑朔如谜,从来么有人提起,四莲只模糊知道她有过一段艳轶往事,再之前却不得而知。此刻听她亲口说来,虽只寥寥一语带过,其悲怆,其怅惘,已令闻者黯然。
“等你将孩子抱在手中便会明白,为人父母,纵然子女有千般不是,也不会有厌恶之心。”念卿自床前转过身来,噙了柔婉笑容,眼中有无奈亦有感伤。
她幽深目光落在四莲脸上,看她低下头去,慢慢绞着手中绢帕,一下一下绞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