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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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从们面面相觑,有人惴惴道,“大约是往右边走的,码头也是这个方向。”

  念卿立刻吩咐备车,任凭侍从阻拦,只二话不说,上车便催司机往码头赶去。

  车轮压得一路冰屑四溅,阳光渐渐透过层云,被雪地一映,更是白茫茫的刺眼。

  那一方小小盒子仍紧扣在掌心,念卿一言不发,直觉眼睛干涩刺痛,也不知是不是被阳光晃的。车子风驰电掣赶到码头,远远的,已见着大小船只进进出出,入目尽是繁忙景象。

  船来船往,离别送行的人群拥挤岸上。

  眼前种种似曾相识,仿如昨日重现。

  侍从跳下车,拉开车门,却见夫人静静坐着,身姿端正,眼望着前方的码头,似乎并无下车的意思。侍从试探问,“夫人,要不要下令封闭码头?”

  这里已是霍仲亨所辖地界,莫说封闭一个码头,就是拦截江面,将所有已开出的船只追回也不是难事。夫人若想追回那两人,只需一声令下,实在不必亲自追来。

  可是夫人缄默,一动不动望向前方江面,目光恍惚,唇角抿紧。

  他口口声声仍唤着云漪;

  他送回这遗落已久的宝石;

  自始至终他是最清醒的人,从不曾遗忘各自身份,亦不曾期望逾越,甚至不愿令她两难。

  有彼一人,她又能再做甚么?

  无非是,放手后退笑对。

  便让往昔种种皆随他去,有情无情终需断绝。

  念卿低头,将丝绒盒子握在掌心,一点点攥紧。

  侍从唤道,“夫人?”

  她闭了闭眼,缓缓摇头。

  “您的意思是,放他们走?”侍从迟疑问。

  夫人侧脸向内,彷佛带了一丝笑,轻声道,“回去吧。”

  侍从愕然,看着她漠然神色,与方才失魂一般追出医院的样子,彷佛竟是两个人。

  车子缓缓掉头,原路返回医院。

  路上夫人再未开口,微阖双眼似睡着一般。

  直至侍从轻声唤道,“夫人,接您的车已到了。”

  念卿睁开眼,见已到了医院,门前已有四部黑色车子静静停着。

  从大门到门廊都肃立着全副武装的卫兵,远远望去,满目肃然。车子长驱直入,所经过处,卫兵依次敬礼……似是无声提醒,提醒她记起自己的身份,记起冠在名字之前的姓氏。

  檐前枝头积雪已融化,滴下的水令到处泥泞狼狈,如同她扫上泥污的裙摆与湿漉漉的鞋袜。

  车停稳,念卿踏上门前台阶,迎着身侧目光,一步步朝楼上走去。

  侍从跟在身后想说什么,念卿抬手止住他,满面疲惫,“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她推开虚掩的房门,转身将门带上,低头以额抵门,良久一动不动。

  这一路离散惊魂,等了这许久,总算是要走了,就要去到良人的身边,做回众人瞩目的霍沈念卿……可心中空茫茫,究竟是遗失了什么,为什么觉察不到欣喜。

  不是薛晋铭——念卿清楚地知道,不是因为他,不是因为负疚。

  那是遗失了什么,是睡在心底的另一个自己么?不是云漪也不是霍夫人,仅仅是她自己,再也做不回的自己。从前只能以云漪的名字求生,往后只能以霍夫人的身份存在,唯独不是念卿。

  不能有自己的悲喜,不能有自己的离合,哪怕仅仅是想对一个朋友的挽留,对一个知己的酬偿,也不能了……太多事于她都是不能做,甚至不能想。

  从前、如今、往后,都不能了。

  念卿缓缓挺直后背,转过身,一如既往地抬起头,迫令自己坚定。

  便在抬眸的刹那,空气凝结,时间停止。

  她看见他,静静负手立在窗前,一袭黑色大衣,轩昂身形,如渊停如岳峙,不知在身后站了多久,一直这样看着她,彷佛已看了许久。

  【卷三】兵以弭兵 战以止战

  十九记:笑缱绻·语铿锵

  长窗在他身后敞开,阳光斜照进来,檐下雪已化了,滴水溅湿窗台。

  风携暗香,拂起她鬓发纷扬。

  霍仲亨一言不发望着她,看她衣衫单薄,低绾的发髻散开,裙摆也扫上污迹,一身的狼狈憔悴;看她两肩越显瘦削,脸庞也苍白;看她眼底氤氲,雾茫茫似笼上烟霭。

  这是他珍之惜之,原该捧在掌心的女子。

  这是他立下誓言,愿为之遮风蔽雨,使之再不受累的娇妻。

  此刻她却狼狈站在他眼前,受尽波折,心力交瘁。

  念卿眨一下眼,眨去睫上凝结的霜气,想看清楚眼前的人……可眼前愈发模糊,愈发看不清,只一片水雾弥漫,朦胧里见他走近,挺拔身躯将身后光也遮住,大衣里露出深青色军服,胸前满满的勋章灿亮。

  这勋章与他宽阔胸膛,便是她所能见的一切。

  咫尺相望,目光深浅,缠绕心头的那些忧、那些虑,连同漂浮的心绪,都在这一刻沉下去,悲欢喜怒各自落回原位。只因这一人,有他的地方,一切便不同了。

  相对无言,不同于静默的宁定,窗外吹进的风里也似有了暖意。

  外头融雪正寒,她却连大衣也不穿,就这么瑟瑟站在他面前。

  霍仲亨脱下大衣,严严实实将她裹住。

  厚呢大衣格外软和,犹带他的体温。

  “冷不冷?”他问。

  念卿摇头,喉咙里哽住,说不出话。

  他用手背贴了贴她冰凉脸颊,低头看见她湿漉漉的鞋子,浓眉皱起,二话不说抱起她放到沙发上。然后俯下身,握住她足踝,将鞋子脱了抛到一旁,再脱下雪水浸湿的袜子,用温暖大手拢住她冰冷双脚。

  “冻成这样还说不冷?” 霍仲亨抬眉,目光里有一丝责备之色。

  念卿说不出话,只定定望着他为她暖足的双手。

  “冻傻了么?” 霍仲亨好笑地瞪她,起身想去倒杯热水来,衣袖却被陡地拽住。

  “你要走?”她终于开口,声音低涩,目光紧紧望住他。

  霍仲亨点头,来不及说话,就见她似一只被惊吓的猫儿,起身扑进他怀里。

  “不许走!”她手臂环着他脖子,赤脚着地,仰头直视他的眼,“不许你走,再走我就恨你,一辈子恨你!”她咬着唇,将下唇咬得发白,手臂环得他几乎窒息。

  霍仲亨本想抽身透口气,却已不由自主将她紧紧拥住。

  她那么瘦,在他怀中微微颤抖。

  “不单我要走,你也要跟我一起走。”他叹口气,将她抱得更紧,低头在她耳际轻轻一吻,“不然,霖霖怎么办,我怎么办?”

  念卿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环紧他,任凭泪水滑落。

  “这么大的人还哭?”他低声笑,而她一脸的泪,顺势就要蹭在他襟前。

  “你看你,怎么跟霖霖一个德性……”霍仲亨哭笑不得,伸手掠起她鬓旁发丝,“别哭了,如果你不想蓬头垢面见人,还有半个钟的时间梳妆打扮,再迟就赶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念卿茫然问。

  “今晚代总理就任晚宴,我来接了你,晚上可得赶回去。”他笑得轻松,眼底却有红丝,显然是连夜赶来,倦色难掩。

  “你重伤初愈,怎能这样辛苦奔波……”念卿心酸,抬手抚上他胸膛,感觉指尖下传来有力心跳,再舍不得将手移开。他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唇上,沉沉唤一声,“念卿。”

  她柔声应了,抬起眼来深深看他。

  此刻却换他说不出一个字来,惟有环紧双臂,将此生至宝屏息守护。

  “守护么,起初是源赖朝讨伐源义经时设立的官职,至镰仓末期便成了独裁一方的守护大名,同如今的军阀异曲同工……”

  “打住打住,这都扯到哪里去了,谁问你这个守护。”蕙殊听得昏头转向,挥手打断四少滔滔不绝的话语,“我问的是守护这个词在拉丁文里的来源!”

  “你没说不能回答别的来源,我没答错便算赢。”四少笑得狡黠。

  蕙殊跳起来,“哪有这样耍赖的,怎样都能扯赢,不算不算!”

  甲板上风吹得急,冷不丁将她围在颈上的丝巾吹走,飘飘落向甲板另一端。蕙殊哎呀一声,顾不得和他争辩,忙追了上去。丝巾落在地上,蕙殊弯身,却见一双黑色高跟鞋映入眼里。穿高跟鞋的黑衣女子将丝巾拾起,递了过来。

  “谢谢。”蕙殊微怔,见眼前女子容色姣好,风姿绰约,一身装束从头到脚都是黑色。

  “这海风最是烦人。”她朝蕙殊笑笑,身边并无同伴,似很乐于攀谈。

  蕙殊同她寒暄了两句,心中挂着四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那是您先生?”黑衣女子随她望过去,问得有些唐突。

  蕙殊摇头笑笑,一路上早已习惯被人这样问,也懒于解释,趁此说了声抱歉,匆匆转身回去四少身边。原本在玩一个互相考较的游戏,此时海上风急,眼看云层阴沉,将有雨至。

  蕙殊提议回舱里再玩,四少点头而笑,缓缓从椅中起身。

  蕙殊伸手去扶,他挡开她的手,拿起椅旁手杖,准确地绕开脚下障碍。

  看他行走在前,姿态依然潇洒,只是步履慢些,若非十分留意,谁也看不出是个半盲的人。

  那场烟火将他眼睛灼伤,医院里治疗仓促,未能令他完全复明,两眼只可模糊见物,往后也不知能恢复几成目力。蕙殊默然跟在他身侧,竭力不去想这问题,权当他一切如常……只是心中苦涩,自那夜得知他并未复明,更配合他演上一出戏来瞒过霍夫人,这苦涩滋味便如深刺扎入心底。甚至对霍夫人也生出一丝不可理喻的怨怼,明知道他所遭厄运并不能怪在她身上,她若知晓真相,怕是最痛心之人……可如今说什么也无用了。

  抑或那些都不要紧,蕙殊只希望,此去香港能让四少远离乱世纷纭,寻得好医生,将眼伤养好。到那里有贝儿,有他的红颜知己,但愿能令他忘却烦恼。

  蕙殊叹了口气,不经意间,似觉身后有所异样。

  她回头,见那黑衣女子立在甲板栏杆边,正一瞬不瞬望着自己和四少。

  强烈的光线晃动在脸上,念卿迷迷糊糊醒来,周身软绵绵没有力气,伏在他怀中舍不得睁眼,喃喃问,“到哪里了?”

  “已经到了。”霍仲亨语声温醇。

  念卿一惊坐起,茫然看向车窗外,果真已是暮色四合,灯色树影不断朝后掠去,前方明晃晃已可见灯火辉煌的所在。车子已足足开了大半日,分明才一合眼的工夫,竟然已经到了。她 “我以为刚睡着,竟睡了这么久?”念卿抬手拢起鬓发,眼底犹有初醒懵懂。

  “你太累了。”霍仲亨这才动了动肩膀,将僵麻的手臂收回,看向她的眼里满是怜惜。

  一路上她枕着他胳膊睡得安稳,他揽着她一动不动,唯恐将她惊醒。

  念卿望住他,原本他才是一天一夜不曾合眼,此刻却依然身姿笔挺,任何时刻都保持军人的威仪,从无丝毫懈怠。

  彷佛真是个铁铸的人,永远不知疲倦。

  但她知道他不是。

  “最累的是你,什么时候你才能承认自己是个会累的凡人?”念卿叹口气,倚回他怀抱,鬓发摩挲着他颈项。霍仲亨低声笑,“不是凡人,难道现在我是鬼?”

  念卿啼笑皆非,“胡说!”

  话音未落,车子猛地急转,念卿身子一倾,被霍仲亨紧紧按倒座位,旋即被他覆身护住。根本来不及看清,只觉前方不远处一个白影落下,尖锐的刹车声里,司机反应迅疾地将车打向道旁,险险刹住。

  急雨般枪声响起,震得耳中嗡嗡,彷佛就在身边方寸之地。

  旋即光亮大盛,四下强光灯依次打开,随行警卫车辆呼啸赶到,皮靴踏地,枪械上膛,各种声响纷至。念卿挣扎坐起,却被霍仲亨捂住眼睛,他强行将她按在怀中,不许她看见前方景象。

  “报告督军,前方路障已清除,未发现危险目标。”车门外传来侍从官的声音,随之有大队士兵匆匆跑步上前,荷枪护卫在座驾前后,隔绝了两侧道路。

  霍仲亨沉声问,“那是什么?”

  “是……一幅标语。”

  念卿闻言一怔,亦松了口气,原来是虚惊。

  霍仲亨皱眉,“拿过来。”

  侍从立刻取来那白色的一团,已被打得满是弹孔,破碎不堪,方才那阵枪响是卫兵们将标语当作袭击物体,开枪射击,将其打成筛网一般。念卿凝眸细看,依稀辨认出上面鲜红如血的几个大字,“内战相煎……泣血……何时止,同根相残……”标语是写在巨幅白布上,从道旁一栋三层银行的顶楼用长杆挑出,算准霍仲亨座车经过时放下。

  卫戍警察已冲上那栋楼,封锁搜查。

  “给我叠好。”霍仲亨一言不发将标语看了看,交到念卿手上,转头命令侍从官,“抓到嫌疑分子不要刑讯,先看起来。”

  “是!”侍从官立正,复又压低声音,“督军,前面有记者被惊动,要不要驱逐?”

  念卿皱眉看向前方,在军警隔离之外,此起彼伏的白光闪烁,正朝这里涌来。

  霍仲亨无动于衷,挥手让车直接开过去。

  这里已进入戒严区域,前面就是临时内阁所在的办公楼,位于山脚林荫道尽头,看上去平平无奇,今晚却是冠盖云集,吸引中外无数目光汇聚——只因北方军政界首次与北平公然决裂,分庭抗礼;两大水火不容的割据派系首次携手同盟,霍佟二人摒弃前嫌,一致针对受日本操纵的无能内阁和再三挑起事端的好战势力。

  代理总理的匆忙上台,虽没有实权,却竖起了一杆号召大旗。

  只是这杆大旗,左右有一狮一虎,握在两大权势军阀手中——究竟是真义举,真正气,还是假借家国之名,行吞并之实,借机铲除旧内阁势力,这是谁也不敢妄下断言的。

  佟岑勋虎视眈眈由来已久,霍仲亨布署周密来势汹汹。

  两人本有宿怨,缔盟却来得突然,如同谁能料到佟系自起内讧,父子反目。

  北平城里驻防的部队正是佟岑勋往日最赏识的精锐少壮,如今指挥着这批精锐对抗他的,正是他亲生儿子。这边厢看似宿敌化怨,那边厢父子却是否真要你死我活,莫说外界揣测纷纭,就算念卿也暗自忐忑,不敢想这一步走得对是不对。

  虎毒不食子,佟岑勋真能狠下心来清理家门么,即便他真的不顾自己儿子死活,摆在他面前的却是滔天权势,一山难容二虎,他与仲亨谁又肯多让一步。

  这些疑虑不是没有盘旋心间,只是她不愿想也不愿问。

  看着车窗外越来越逼近的辉煌灯火,浮华绚丽如她前半生的舞台,却是他风头浪尖的战场,亦是她将一生追随辗转的地方。无论他去往何方,惊涛万丈或是静水深流,于她皆是一样。

  念卿回首看着身边之人,露出浅浅笑容,手指将他掌心紧扣。

  车门开处,华毡铺地,明灯高照。

  无数镁光灯闪耀,白光刺目,却已是习以为常。

  念卿垂眸避开强光,将手交到霍仲亨手中,缓缓起身下车。

  强光顿时闪成一片光海,照见墨绿丝绒旗袍下的纤细足踝,一段小腿修长匀亭。

  探身而出的女子盈盈站定,仰首间修眉入鬓,眸若琉璃,笑隐两颐。

  霍沈念卿,这便是那个风流美人,一代艳伶。

  佟岑勋与众人迎出门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艳光四射之景。

  一身戎装的霍仲亨臂挽佳人,威仪里平添风流,英武中更显轩朗,果真是璧人无双。

  佟岑勋负手站定,也不上前去抢他风头,只冷眼瞧着,鼻子里哼一声,“得瑟个啥。”

  外头那些记者像是疯了,镁光灯对准这二人猛烈闪耀,不顾军警阻挡,只顾往前冲挤,南腔北调、此起彼伏、或中或洋的声音乱成一片,有问霍仲亨几时开战、有问临时内阁是否支持南北和谈、还有问傅霍联姻是真是假……正在佟岑勋嗤之以鼻时,却听一个声音大喊道,“霍夫人不久前遭遇暗杀,请问您对卷入政治阴谋有何看法?”

  倚在霍仲亨臂弯的美人闻声驻足,回头看向声音来处。

  一时间连天喧哗都静了,闪光灯悄然放低,众多记者一面张望是何人发问,一面屏息等待霍夫人的反应。霍沈念卿回转身,静了片刻,含笑开口,“我并没有卷入政治阴谋。”

  她的笑容温婉从容,放开挽住霍仲亨的手,走下一步台阶,站在记者们面前。

  “您是说,并没有遭遇到传闻中的暗杀?”有记者反问。

  “暗杀是有的,这没什么奇怪。”霍夫人回答得轻描淡写,那记者反应却机敏,顺势追问,“这么说你经常遇到威胁,这是否因为树敌太多,有许多人对您或督军不满?”

  霍夫人微笑,“督军有没有招人不满我不知道,在我看来他是个好人。而我只是个女人,是个两岁孩子的母亲,我拿不起枪也做不来官。若问杀了我有什么好处,恐怕是没有的。但总有人见不得安宁太平,连一介女流也下手暗杀,此等恐怖卑劣手段,只会酿成伤痛,令原可成为手足朋友的人再起仇怨,自相残杀……希望看到这个后果的人,我虽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有一点我是知道的!这绝不是政治阴谋,政治是政客的把戏,与平民百姓无关;但若仇怨再起,祸害的绝不是二三政客,而是殃及民众、殃及国家,这便是对吾国吾民的阴谋!”

  华灯映亮她云髻素颜,黑丝绒旗袍下的身影,是东方女子最柔美的风姿,也恰是这柔软唇间,吐出令男儿易色的铿锵之言。

  霍仲亨屏息凝视念卿,不禁神驰。

  若说当年的她,是舞台上的熠熠钻石,那么今日伊人,已是一轮皎皎素月。

  提问刁钻的记者被霍夫人一语震慑,哑然不知如何回应,身后镁光灯似也忘记了闪烁,众多记者都静了下去……片刻无声,却有一个清晰掌声在身后响起。

  霍仲亨回首,见那第一个鼓掌之人正是佟岑勋。

  众人仿若大梦惊醒,四下掌声纷起,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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