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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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们见了他,并没有急着回避,大大方方打量他几眼,回头和身边人窃笑,夸他相貌英武。
“二爷,襄城的民风果然和其他地方不同。”
随从感叹了一句。
一路走来,随从看到街道宽敞干净,店铺林立,坊市人口稠密,摩肩接踵,川流不息,茶坊、酒肆、银铺、果子铺、海味铺、鞋店、绸缎铺、裁缝铺、绒线铺、估衣铺……应有尽有,天南海北的货物,都可以在这里买到。
还有爪哇国的土产奇禽,吕宋的洋糖、香料,日本的扇子、漆器……甚至还有卖佛朗机货物的!
刚才他们下船,在渡口看到的繁忙景象更是让随从大开眼界,舟楫如林,熙熙攘攘,南北客商云集,当真是热闹繁华。
谁能想到几年前被朝中人视为蛮荒之地的襄城,如今竟然成了雄踞汉水畔的雄藩巨镇?
江南客商走水路至武昌府,再沿汉江到襄城,南来北往的客流货物在这里中转,光是靠着一座座渡口,襄城百姓便财源滚滚,不愁生计。
最让随从印象深刻的是襄城的风貌,在这里,女子也能抛头露面操持生意,还有专门教女子的学堂。
随从絮絮叨叨,滔滔不绝,感慨个没完。
霍明锦手挽缰绳,面色平静。
随从偷偷瞥一眼自家二爷,心里雪亮,继续啧啧称叹。
二爷身边的人都知道,二爷不吃溜须拍马这一套,只有在二爷面前使劲夸夫人,二爷才会感兴趣。
果不其然,随从啰嗦了一大堆,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看到二爷唇角微微翘起——二爷笑了!
随从大受鼓舞,接着讲那些从民间听来的称颂夫人的话。
主仆两个慢慢玩城东方向行去。
巡抚衙门在城东。
衙门前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正值端午佳节,本地老百姓挑着担子赶到城东,给他们敬爱的抚台大人送粽子、鸭蛋、山果,仆从不敢收,站在门前石狮子旁边劝众人把东西拿回去,老百姓自然不答应。
霍明锦在街角看了一会儿热闹,拨转马头,从侧门入府。
府中下人老远就认出他,几步上前牵马,“二爷,大人今天在园子里宴客。”
霍明锦翻身下马,嗯一声,手中鞭绳往随从手里一塞,跨进门槛。
宅院厅堂五间九架,屋脊瓦兽,青碧斗拱,兽面锡环,轩昂宽阔。
前面衙门是傅云英办公的地方,后面是他们的宅院。
后园亭堂池榭,楼阁连接,曲径通幽,布置精巧,花木繁茂,景致秀丽。
傅云英闲着时托在苏州府任职的同僚找来几张园子的图,让府中下人照着凿池堆山,栽花种树,引活水,刻碑石。
园子修好以后,赵师爷过来看稀奇,然后借口自己老病要人照顾,死皮赖脸搬了进来,住着住着就不肯走了。
巡抚家的园子在荆襄出了名,雨惊诗梦留蕉叶 ,风裁书声出藕花。
不止本地文人墨客心向往之,只要是经武昌府南上或北下的文雅人士,都会顺道来襄城走一圈,逛一逛巡抚家的园子。
傅云英趁此机会大办文会、诗会,结交天下文人,传扬襄城的名声。
如今襄城已经和武昌府并列,是湖广最繁荣的两座巨镇。
修园子比当初盖宅院花的钱钞还多,光是从江南运过来几船太湖石、灵璧石,就得要数千两银子。
那晚傅云英坐在灯前算账,看到修园子的账目,自己也吃了一惊,扭头笑着看他一眼,“明锦哥,我是不是太会花钱了?”
灯火朦胧,她梳燕尾髻,穿蛋青袄,海棠红马面裙,裙裾像暮春的花朵一样铺散开,不用再刻意以粗眉掩饰身份,涂了唇脂,耳畔一对玉丁香,笑容明艳。
霍明锦走到她身后,俯身看她一笔一笔抄写账目。
大账小账她都要过目。
他两手撑在书桌上,看她纤长的手指捏着竹管笔,墨黑笔尖流淌出一个个清秀俊逸的字。
要买多少樟木箱柜、画案、琴桌、月牙桌,桌椅板凳花了多少钱,还有馔盒、食箱、漆碗、茶盘、果盒这样平时要用的器具,杭绸、杭纱、杭布,苏罗,云锦,宁锦,棉绸,山西的潞绸,山东的茧绸,福建的瓯绸,南京的宁绸,每一笔都标记清楚。
她常在卧房看书,所以要搁一张黄花梨小书案放在窗边。卧房和书房的窗户都正对着练武场,她平时看书的时候,支起窗子,可以和在练武场练箭的他说话。他练拳时抬起头,就能看到她在花光掩映中读书的模样。
长廊前栽几株枣树、柿子树,等秋天的时候可以摘枣子和柿子吃。在蔷薇花架底下安秋千架,让花藤顺着秋千架攀援,好看又雅致。
他是北方人,爱吃面食,灶房有会做北方菜的厨子,隔几日就蒸一回馒头吃。她在南方长大,爱吃米,笋干、腌菜、腐乳、高邮盐蛋、孔明菜这些东西得常备,好下饭。
都是过日子的琐碎。
这样的岁月静好,她坐在灯前筹划他们俩的小日子,而他站在她身后,听她低声说话,偶尔答应一两声,俯身就能亲吻她的侧脸。
“娘子更会赚钱。”
他低头吻她的头发,含笑说。
傅云英笑了笑,空着的左手抬起,反手碰碰他的脸,“嘴巴真甜,九哥寄了几柄泥金山水双面折扇给我,老师抢走一柄,剩下几柄都给你留着。”
他双手合拢,抱住她,轻笑,“我要扇子做什么?你留着罢。”
她手肘轻轻撞他一下,“等等,我还没写完……”
他吻她颈子,气息渐粗,匆匆摘走她手里的笔,扣住她手腕,把她抱起来,坐在自己膝上。
……
风中传来爽朗的说笑声,唤醒走神的霍明锦。
他驻足石雕绿照壁前,抬头看顺着木架越过院墙的一簇簇花枝。
花朵粉艳,刚才一阵微雨,花瓣上雨露未干。
墙后有人笑着问:“抚台大人觉得如何?”
接着响起她的声音,清朗沉静,“不愧是汪阁老的学生,大才。”
一片赞叹声。
霍明锦往前走几步,院门是开着的,里头长廊罩下大片浓荫,花影、水影、人影、日影打在半卷的竹帘上。
傅云英头戴福巾,穿一身月白交领道袍,束丝绦,手执泥金折扇,站在长廊前。
几名文士打扮的随从紧跟在她身边。
一群穿襕衫、圆领袍的书生士子三三两两簇拥在她周围,或站,或靠,或坐,或卧,悠闲懒散。
以赵师爷为首的几位老先生坐在庭前枇杷树下铺设的毡子上,旁边几个小童跪坐着煮茗。
廊前安一条长桌,桌上供了一炉香,香烟袅袅。
他们在作诗,香尽还作不出来的要受罚。
其中一个士子得了一首,请傅云英品评。
众人的视线都汇集在她身上。
她看过诗,夸了一句。
众人起哄,那名作诗的士子激动得满脸通红。
现在湖广士子都知道,若能得到荆襄抚台大人的赏识,即使科举不能高中,只要有真才实学,也能有锦绣前程。园子里常常举办这样的文会,广大学子为了能够得到一张入园的请帖挤破脑袋。
霍明锦站在照壁底下看了一会儿,转身去东院。
身后传来脚步声,乔嘉看到他,跟了过来,“二爷,大人不晓得您今天回来,要不要去通知大人一声?”
霍明锦摇摇头,“不必,等她忙完再说。”
他回房换下雨中淋得半湿的衣衫,香汤沐浴。
下人把饭菜送进房里,园子里在摆宴,灶上一直备着热菜,还有粽子。
他赶了一夜的路,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碗葱油面,回房睡下。
天气热,拔步床几面槅扇都卸下了,床上铺一层簟席,两枚竹丝软枕整整齐齐并排放着。
她嫌瓷枕太硬,入夏后还是用软枕,夜里常常睡得满头汗。他特意让人做了几个竹丝软枕,她很喜欢,现在夜里都是枕竹丝枕头。
他搂着竹丝枕头躺下,枕头上残留一丝淡淡的茉莉花香,她夏天爱用茉莉花粉擦脸,到冬天的时候改用玉簪花粉,春天脸皮嫩,只涂面脂。
这次出去四五天,临走前闹了点不愉快。
她生气的时候很安静,直接告诉他:“明锦哥,我生气了。”
然后还是和他待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第二天早起帮他收拾行李,送他出门,提醒他在外边注意安全。
看着她仔细叮嘱自己,他哪里舍得走,抱着她磨磨蹭蹭了几下,“还生我的气?”
她点点头,表情很认真。
他笑着戴上大帽,“不生气了,好不好?”
“不行。”
傅云英斩筋截铁地说,抬头帮他系好帽带,踮脚吻他的唇。
今天过节,他提前赶回来陪她吃粽子,她应该消气了吧?
霍明锦回想她生气时很想板着脸不理人、但又忍不住关心自己的样子,笑着沉入梦乡。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霞光透过窗格子漏进房里,地板上光华流转。
他睁开眼睛,鼻端闻到淡淡的香气。
傅云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还是刚才在院子里的装束,头巾取了,戴网巾,头枕在他腰间,侧身的姿势,合目安睡。
难怪他睡到一半的时候觉得身上沉重,原来是她压在自己身上。
霍明锦忍不住微笑,双手放在后脑勺底下枕着,凝视她的睡颜。
她侧身蜷着,睡得很安心的样子,呼吸声很轻。
觉得她这样睡脖子肯定会酸,霍明锦动了动,想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刚一动,她立刻跟着动了,嘴里低声咕哝了一声,双手紧紧攥住他怀里的竹丝枕头。
霍明锦愣了片刻,叹口气。
她喜欢竹丝枕头,但枕头被他搂着了,大概是怕抽走枕头把他吵醒了,她干脆直接睡在他身上……的枕头上……
还以为她是因为太想他了,才会在他熟睡的时候偷偷抱着他睡。
没想到原来她更想要她的枕头!
霍明锦一手支颐,另一只手轻轻抽走枕头。
枕头一动,她马上跟着动,像还没睁开眼睛的小猫崽,跟着枕头移动的方向动。
他把枕头抽走,扔到一边。
她跟着枕头落进他怀里,被他抱了个满怀。
他看着她娇软的唇主动贴过来,宽厚的大手按住她脖子,加深这个吻。
这么闹她当然被吵醒了,睁开眼看他。
他含笑回望。
熟睡中被吵醒,她双眼湿润,泛着水光,很有点不耐烦,但又不想对他发脾气,捧住他的脸,低头重重地吻他的眉心、眼睛、鬓角、鼻尖和嘴巴。
“好了,我要睡觉,不许再惹我。”
说完话,推开他的脸,找到被他扔得远远的枕头,高兴地蹭了蹭,这下子终于可以舒服地平躺着睡了。
他偏要闹她,胡子拉碴的脸贴过去蹭她。
她睁眼,无奈地抱住他,“明锦哥哥,我有点累。”
听她用这种平日不多见的撒娇语气说话,他骨头酥软,根本抵挡不住,马上放开她,亲亲她的眉心,“好,不吵你了,睡吧。”
他看着她沉入梦乡,自己也闭上眼睛。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房里点了灯,身边空荡荡的,她比他先起,坐在窗前看信,烛光照出半边线条柔和的侧脸。
他坐起身,洗手洗脸,踱到她身侧。
傅云英含笑道:“九哥要成亲了,今年回京述职,正好给他办喜事。”
傅云启的亲事是苏桐的娘子赵叔琬帮着相看的,对方是书香世家出身,父亲兄弟都是进士,年纪比傅云启大一岁。据说陈家千金性子活泼,不喜欢太拘束,不愿意嫁进高门大户,一般的市井人家又不匹配,所以蹉跎了几年。
傅四老爷和傅云章问过傅云启的意见,应下这门亲事,两家约定好,等年底傅云英回京的时候过门。
傅云启有点娇气,娶个年纪比他大一岁的娘子正好,能管得住他。
大舅子要成亲,霍明锦自然得有所表示,问:“我送什么合适?记得提醒我,免得我忘了。”
傅云英收好信,抬头看他一眼。
“不会忘的……我们一起送。”
以夫妻的名义送礼,他的就是她的,她的也是他的。
霍明锦嗓音低沉,含笑说:“私底下还得包一份红包,他是你兄弟。”
说着话,仆人把粽子送进屋中。
这么晚吃粽子不消化,不过总得应应景。
两人坐到桌边,霍明锦剥开一只粽子送到傅云英碗里,看她吃。
最后粽子都是他剥的。
吃完消夜,粽叶黏在手指上,用温水才能洗去那种黏腻的感觉。
傅云英握着他的手指,舀起热水浇在他手上。
他手心一层茧子,从掌心到虎口都硬硬的。
洗手的时候他不老实,手指勾住她的轻轻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她没抬头,拿帕子一根一根擦干他的手指。
转过身,拿起桌上他刚才吃酒的酒杯,斟了满满一杯,朝他一笑。
霍明锦走过去,正打算接酒杯。
傅云英挡住他的手,在他疑惑的目光中,齿间噙住酒杯,仰脖。
脖颈雪腻香酥,烛光中线条美得摄人心魄。
他呆住,看她用自己的酒杯饮酒,然后走到他跟前,踮起脚,双手环住他脖子。
她微笑着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叩开他齿关,把香甜的酒液送到他口中。
霍明锦浑身紧绷,下午被她泪眼朦胧的瞪视撩起来的情、欲立刻重新烧得沸腾,一边激烈地回吻,一边打横抱起她,送到拔步床上,随手撒开纱罗帐子,俯身压下去。
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开门让下人进房收拾月牙桌上的残羹冷炙。
第170章 番外(冬天)
这年冬天, 傅云英回京述职。
接连几场大雪,岸边山崖连绵起伏,高低错落, 四季常青的青松翠竹也被茫茫的大雪覆盖,一片冰雪琉璃世界。
他们在扬州停留了几天。
船泊在渡口,下船登岸,四处闲逛。
炮山湖、大明寺、文昌阁、魁星亭、文峰塔……傅云英换上女装, 冒雪带霍明锦游遍整座扬州城。
和其他娇生惯养的世家子相比,霍明锦并不怎么讲究吃穿用度, 在军队里待久了, 什么苦都能吃,虽然去过很多地方, 但从来没有好好游览当地名胜古迹。
他说自己是第一次吃桂花糖藕粥、蟹粉狮子头和萝卜丝团子。
傅云英简直要心疼他了。
他们在运河畔的酒楼里歇脚, 雅间窗户敞开,楼下河水静静流淌而过,对岸白雪皑皑,沿岸十几里长堤, 枯枝老树覆满积雪, 犹如千树万树梨花盛开,银装素裹, 雪树琼花。
窗外一株几人合抱的高大老树,叶片早已落尽, 看不出是什么树,枝头堆满白雪。
傅云英倚在窗前, 手伸出去抓了一把新雪,捏了一只圆乎乎的小雪狮子,放到霍明锦跟前,“明锦哥,以后我闲了就带你出去玩。”
他这些年过得也太单调了。她这么忙,也会抽时间到处转一转,前些年刊印出版的图志上标注的名胜,她全部亲自游览过。
她的语气充满同情。
霍明锦将小雪狮子托在掌心里,看看雪狮子,再看看她,含笑道:“好。”
他自小跟着名儒读书,文武全才,但到底不是风雅之人,其实不是很理解那些古迹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他很喜欢和她一起出门,他们踏雪寻梅,折枝插瓶,走遍大街小巷,走累了就在路边茶馆里吃茶,听本地人用方言交谈,猜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和云英成婚以后聚少离多,现在终于能朝夕相处了,他贪恋这样的日子,想多陪陪她。
跟着她到处走一走,是他最放松的时候。
房里烧了火盆,小雪狮子被热气一烘,不一会儿开始融化。
霍明锦托着小雪狮子走到窗前,让乔嘉赶紧把火盆撤走。
傅云英看他手上湿哒哒的,摇头失笑,手搭在他胳膊上,“一个雪狮子罢了,让它化了。”
霍明锦摇摇头,捧着雪狮子不放,表情认真,“你给我的。”
她笑着说:“不要这个了,我再给你堆一个更大的。”
他也笑了,摇摇头,“我喜欢这个。”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那把雪狮子放回树枝上吧,外面冷,不会化得这么快。”
他嗯一声,小心翼翼把手里的雪狮子放回窗外横斜的枝干上。
夫妻两人眉眼含笑,压低声音说着幼稚的引人发笑的对话,像小孩子一样,依偎在窗前,并肩看枝头上那只雪狮子。
霍明锦抬手拢了一堆雪,捏了一只更大的雪狮子,和刚才她捏的那只并排放到一处。
两只石狮子紧靠着卧在枝头上,姿态亲密。
傅云英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轻笑,“明锦哥,你捏的不像狮子。”
“那像什么?”
她努力忍着不耻笑他,“像大狗。”
霍明锦挑眉,低头咬住她的唇,有力的胳膊抱起她,使劲挨着蹭。
谁让她取笑他捏的雪狮子像狗的!
眼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嬉笑,一旁的乔嘉和其他几个护卫相顾无言,无语了一会儿,默默退下。
他们实在看不下去了!二爷和夫人相处的样子总让人起鸡皮疙瘩。
第二天,傅云英带霍明锦去一个地方。
天色阴沉,铅云密布,时不时飘下零星雪花。
在船上吃过早饭,傅云英拉着霍明锦下船,走到一间临河的铺子前。
铺子二楼挑出一幅巨大的幌子,风吹猎猎响,幌子上书几个大字:惠山泥人馆。
惠山泥人很出名,店里的泥人师傅、伙计都是常州府人。伙计说扬州这家店是后开的,他们家在常州府、苏州府虎丘也开有馆子。
“我们家捏像的泥是专门从惠山东北坡山脚下挖的黑泥,其他地方的泥不如我们惠山的泥好。”
伙计自豪道。
霍明锦走进铺子,环顾一圈,货架上摆满各式各样的泥塑,有人物,脸谱,面具,各种珍禽动物,花草树木,春牛、老虎、大阿福、寿星,有的是彩塑的,有的装饰以金银,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喜欢这个?”
他认真挑选起来。
傅云英一笑,拉住他的手,“不买这些,今天是来捏像的。”
泥人馆的泥人师傅可以照着模样现捏泥人,就和画影像留作纪念一样,捏像也是纪念的一种方式。
霍明锦想起昨天那两只雪狮子,唇角轻翘。
雪狮子终究是会融化的,泥人可以一直保存,等到两人老去、垂垂老矣的时候,可以拿出来追忆往昔。
泥人师傅看两人一个英武俊朗,高大威猛,一个温婉清丽,眉宇间英气勃勃,一看就是一对琴瑟和谐、蜜里调油的夫妇,一边捏像,一边和他们搭讪。
捏好的泥人要过几天才能拿,泥人师傅记下今天是何年何月何日,到时候要连同名姓和地点一并刻在泥人上。
三天后,乔嘉去泥人馆取回他们的泥人。
泥人师傅是家传的手艺,捏得很像。
一对泥人是照着他们的样子捏的,含笑并坐,男泥人五官深刻,肩背挺直,女泥人眉眼如画,皎若秋月。
连他们那天穿的衣裳纹样都细细描绘出来了。
霍明锦爱不释手,又找回去让泥人师傅多捏了几对。
在扬州玩了几天,雪停的时候,也要北上的傅云章、苗八斤、陈葵等人从南京找了过来,和他们汇合。
傅云章前不久奉命巡视南直隶,当地官员看过他的书,见他文风清丽淡雅,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阳奉阴违,很是怠慢。
他不动声色,到了南京,先和士子们应酬往来,降低官员们的戒心,暗中收集证据,等时机成熟,大刀阔斧地收拾当地贪腐官员,整顿海防。
当地官员叫苦不迭,这才知道轻看了这位书生钦差,别看他面相俊美,言语温和,动起手来,当真是雷厉风行。
刚好傅云章的几个同年是扬州府人,他到了以后,带着傅云英他们逛本地官宦人家的私人别墅轩馆,听评弹,热闹了好几天。
等所有人都到齐了,一起沿运河北上。
数日后,一行人风尘仆仆,抵达京师,傅云启亲自出城迎接,陈葵几人笑着打趣他是新郎官。
他要娶媳妇了,心里正美着,任同窗们怎么笑话都不恼。
归家后,傅四老爷笑呵呵站在门口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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