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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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李显如果先去找李旦,说不定李旦愿意让步。他先来找她帮忙,韦氏才真的非死不可。李旦不想她为难,可能会更干脆利落地处死韦氏。

裴英娘不动声色,安抚李显,“这件事还有谁晓得?”

李显魂不守舍,回想了一下,道:“韦家人和我知道,还有她房里的侍婢也可能知道一点。”

裴英娘沉思片刻,轻声说:“我帮你把事情压下来,把韦氏看好了,千万不要让她见外人。”

见她一副镇定从容的模样,似乎找到应对的方法,李显心头一松,点头如捣蒜,“我听你的。”

“你先回去,最近无事不要出门。等郎君回来,我让他拨些人手守卫英王府,有他们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裴英娘慢慢道,最后强调一句,“记住,千万不能让韦氏和韦家人联系。”

李显乖乖应是,长叹一口气,告辞离开。

他走了以后,裴英娘叫来杨知恩,道:“派人跟着英王,想办法制造混乱,让韦氏自己走出英王府,最好把韦家人也扯进来。”

杨知恩跟了她很久,明白她的暗示,沉声应喏。

裴英娘靠回榻栏上,端起茶杯吃茶。

留着韦氏是祸害,李旦不想让她沾上血腥,总是抢着把得罪人的事揽到自己身上。她同样不希望李旦和李显因为韦氏而起龌龊,李贤远在新罗,李旦只有这么一个可以信任的同胞兄弟,这件事不能由李旦出面。

午后,杨知恩回宫复命,抱拳道:“娘子,韦氏死了。”

裴英娘有些吃惊,问道:“这么快?”

上午发下的指令,下午就完成了,效率简直高得出奇。韦氏看着娇弱,但是生命力顽强,性子坚韧,不管多大的打击,她总能很快爬起来,突然就这么死了,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杨知恩嘿嘿一笑,上前几步,“不是咱们的人下的手,韦氏自作孽,死在自己人手里。”

“李裹儿?”裴英娘怔了片刻,缓缓道,“她下的毒?”

杨知恩倒吸一口气,眨眨眼睛,奉承道:“娘子果然神机妙算!”

他只说了一句韦氏已死,还什么都没解释呢,娘子不仅猜出凶手,竟然连李裹儿弑母的手法都说中了,娘子果然是神仙下凡,法力无边!

难道取了李裹儿这个名字,注定逃不开类似的结局?

裴英娘打了个冷颤,然后悄悄松口气,幸好李治取的名字和历史上的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唐朝时,“娘娘”是对母亲的称呼,不是指那个某某妃娘娘

第233章

确认韦氏的死讯属实后, 裴英娘一边分派人手去英王府帮忙料理后事, 一边继续询问杨知恩,“英王准备怎么处置大娘子?”

杨知恩答道, “小郎君也中了毒,大娘子跪在雪地里认罪,哭得嗓子都哑了, 英王陪着小郎君,不肯见她。仆离开时,英王没有出来。英王不发话,王府的家仆不敢捉拿大娘子。英王府暂时由郭孺人主事, 她说这事不能传出去, 下令把知情的人全关起来了。”说到这, 他啧啧道, “大娘子似乎并无愧意。”

爱如珍宝的长女毒死爱妾,李显肯定没法接受。他上午才刚刚为韦氏求情,谁知刚回英王府不久,韦氏就死了。

午后天色转阴, 翻卷的云层间偶尔卷下零星雪花,雪光透进大殿,水晶帘折射出一道道冰冷寒光。

裴英娘想起李显离开时喜气洋洋的模样,叹口气,道:“你再去一趟英王府,查清楚事情的原委。”

王府由护卫层层把守,内眷的吃食送达主人房中时, 要经过家仆一道道检查,一个才几岁大的孩子,就算心智成熟,也不可能单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毒杀母亲,即使别人因为她的身份和年纪而掉以轻心,不防备她,她总得先找到毒药吧?

暗中肯定有人帮她,或许是有意,或许是无意,绝对有人推波助澜。

这天李旦回来得比往常早。

刚进上阳宫就有人向他禀报韦氏被李裹儿毒死的事,他望着廊檐前悬着的一溜冰挂,眉头轻皱。

护卫又道:“上午英王曾求见娘子。”

李旦解开落满雪花的大氅,走进正殿。整座甘露台的摩羯纹地砖下都铺设有暖道,内室温暖如春,他在帘外站了一会儿,等身体慢慢暖和起来,才掀帘进去。

迈开的步子忽然一沉,他低下头,小腿被胖嘟嘟的儿子抱住了。

阿鸿紧紧抱着他的腿站直,仰脸看他,圆脸杏眼,睫毛卷翘,没有笑,但眼睛里却像溢满笑意,惹人怜爱,像极了小十七小的时候。

李旦有些头疼,皇太孙太娇弱了,以后怎么在他的兄弟姐妹们面前树立皇位继承人的权威?

随即他又反驳自己,觉得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相术师说过,阿鸿男生女相,以后必定成就不凡。而且他还小,小时候生得可爱,不代表他长大了就一定瘦弱不堪。况且他是皇太孙,只需要保持健康就够了,不用太强壮。

等他再长大一点,可以早点教他骑射,锻炼体魄。

他心里默默盘算着,甚至连送给阿鸿的马都挑好了,俯身抱起阿鸿。

阿鸿抓着他的圆领袍领子,嘟着嘴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是阿娘教他的,看到阿耶回来,就亲阿耶一下。

李旦面无表情,神情平静,把阿鸿抱回内室,放下他,让他接着和宫婢们玩耍,心里却软乎乎的,像踩在云端上,踏不到实处。

半夏卷起火炉床的帘幕,裴英娘倚着隐囊打瞌睡,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抬起眼帘,作势要起来,和往常一样,轻声问,“阿兄回来了,累不累?”

李旦按住她,盘腿坐到她身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不舒服?”

裴英娘摇摇头,伸了个懒腰,“七兄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你好歹过去看一眼,现在正是时局紧张的时候,别让二张抓到把柄。对了,韦氏怎么说也跟了七兄几年,七兄肯定很难过,你说话软和些。”

她说一句,李旦嗯一声,“你接着睡,我这就去英王府。”

等裴英娘睡下,他起身出了内室,走到外边玉阶下,叫来忍冬细问,“娘子怎么脸色不好?”

忍冬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回殿下,娘子今天胃口比昨天好……听说英王府的噩耗后,才这样的。”

冯德牵来一匹全身墨黑的神驹,李旦没有接着问,翻身上马,廊外的护卫们立刻分成两条队伍,把他围在当中,簇拥着他驰入风雪之中。

英王府气氛沉重。

护卫们不知道内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大王的姬妾好像死了一个,小郎君也命在旦夕,心里七上八下的,如果小郎君熬不过去,内院的家奴逃不了一死,接下来遭殃的必定是他们这些负责守卫的奴仆。

长史临时加派人手,内院里三层外三层,处处都有人把守。

护卫们急于戴罪立功,一个个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管是谁,都不许踏入王府一步。

韦家人想进府探望孺人,他们坚决不放行。

尔后紫微宫的人也上门递帖子,要求护卫们让开。

护卫们对望一眼,握紧手中缨枪,一动不动。

韦家人和紫微宫的内侍气得跳脚。

这时,远处响起如雷的马蹄声,十几骑身影穿过越来越模糊的雪幕,停在英王府门前。

护卫认出马上的男子正是皇太子李旦,连忙让开道路。

李旦扫一眼鬼鬼祟祟的韦家人,不等马停稳,利落下马,甩开鞭绳,长靴踏过积雪,径直往内院走。

长史迎了出来,领着他去见李显。

一行人走得飞快,远远看到一个满脸泪痕的小娘子正拼命拍门,庭院里跪着七八个使女、仆妇,其他人站在廊檐底下,哭声一阵一阵的,人人一脸如丧考妣,恐惧不安。李旦煞住脚步,负手而立,淡淡道,“先把郭氏带来见孤。”

王府的奴仆面面相觑,没敢多嘴问,飞跑去传话。

郭氏很快赶到回廊里,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李旦示意所有人回避,长史忙不迭带着仆从后退。

郭氏心一横,战战兢兢道:“殿下,毒不是妾下的!妾绝无害人之心!”

李旦轻笑一声,“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说清楚。”

北风呼啸,长廊周围没有大树屏风遮挡,冷得刺骨,郭氏浑身瑟瑟,“毒物是裹娘院子里的仆妇帮她买的,那仆妇是新罗婢,擅长用药草调制毒物。今早裹娘让膳房的人熬了一锅饧粥,送给小郎君吃,谁知韦氏刚好饿了,吃了一大半,毒发身亡,小郎君吃得少,勉强保住性命,不过直长说小郎君年纪太小,受不住毒物的毒性,身子骨算是彻底坏了。”

李旦静静听她说完,“你早就知道了?”

郭氏心跳如鼓,头皮发麻,寒冬腊月天,却吓得汗出如浆。她当然知情,王府内院的事瞒不过她,李裹儿和仆妇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如果没有她暗中帮忙遮掩,她们早就露馅了。

在发现韦氏因为小郎君而忽视虐待李裹儿的时候,她就等着这一天。

郭氏闭一闭眼睛,跪地稽首,“求殿下恕罪。”

她是李显的侍妾,和小叔子李旦几乎没有接触,但她对这位皇太子的性子并不陌生,她听在朝中担任侍郎的阿耶说过,皇太子私底下越来越像年轻时的女皇了,瞧着不温不火,永远心平气和,真惹恼他,他绝不留情,手段激烈,如雷霆万钧,势不可挡。

面对皇太子,只能老实认罪。虽然她相信太平公主能救下她,但是皇太子才是真正主掌她生死的人。

李旦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看她,沾满泥泞的长靴慢慢走远。

明明只有几息的辰光,郭氏却觉得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汗水湿透重重衣裳,风吹过,她抱紧双臂,长舒出一口气。

把柄落到太子手上,她反而安全了。

这代表以后一辈子都得听从太子的指令,但她愿意为英王妃的位子付出这个代价。

郎君的宠爱靠不住,她宁肯服从强者。

回廊里再度响起脚步声,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男人走向她,嗓音低沉,“谨守本分,好好服侍英王,切记,不能在太子妃面前露出破绽,殿下不希望这种阴私之事污了太子妃的耳朵。”

郭氏嗓子暗哑,说不出话来,咽了口口水,使劲点头。她疯了才会主动往外说出实情,毕竟她有帮凶的嫌疑。

郭文泰交待完,示意王府的人带郭氏回房。

李旦走到侧院门前,听到里面有压抑的啜泣声,眉心轻拧。

长史怕惹怒他,带着几个仆妇上前,拉开赖在门前哭闹不休的李裹儿。

李显很疼爱李裹儿,她年纪虽小,却在王府里说一不二,但她下意识惧怕李旦,咬了咬嘴唇,冷哼一声,跟着仆妇离开。

李旦回头扫一眼回廊的方向,没有看到郭氏的身影。

先有李令月暗示在前,郭氏才有胆子坐视李裹儿毒死亲生母亲。但郭氏不知道,李裹儿的仆妇能顺利买到市面上禁止买卖的药草,离不开王府内应的帮助。

局是他布下的。

李显耳根子软,韦氏不能留。郭氏更适合当英王妃,她胆子小,最大的追求就是成为正妃,帮助儿子坐稳郡王之位,选她当内应,比重新给李显选一个正妃更稳妥。

他迟早会承继皇位,届时从兄弟变成君臣,该防备的还是要防备。兄弟俩感情再好,经不起枕边人日复一日的枕头风撺掇挑拨。

更重要的是,世事多变,他得提早为英娘和阿鸿打算,以防自己有什么不测。

韦氏的敌意太明显了,迟早是个祸害,早点解决掉,他才能安心。

李旦手指微曲,敲响门扉。他再一次认识到自己的凉薄,连李显他都能毫不犹豫地算计。

这是他从阿父和阿娘身上学到的,作为一个帝王,不一定非要聪明睿智,但必须能狠得下心肠。

几个医者轮流为小郎君诊脉后,摇头叹气。

李显哭成了泪人。

李旦看到掩面哭泣的李显,不由皱眉。

李显拉着他的手不放,眼圈通红,“阿弟,怎么会这样?我对裹娘那么好,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她……”

李旦耐着性子安慰他几句,“你准备怎么办?”

李显呆了一呆,泪如雨下。

李旦知道他拿不定主意,冷淡道,“她小小年纪害死亲母,不能继续留在王府里。”

李显收了眼泪,怔愣良久。

医者、使女们忙成一团,小郎君脸色泛紫,不停咳嗽,偶尔疼得受不了,哑着嗓子哭,哭声又弱又细。

裹娘真正想杀的是弟弟。他年纪小,不会说话,中毒之后的症状很容易被医者当成是患了急病,这种严寒天气,幼儿夭折的情况很常见。要不是韦沉香误食饧粥,医者根本不会想到毒物上面,这里是英王府,谁敢下毒?

李裹儿敢,李显好几次听长史暗示说李裹儿脾性暴躁,当时他没往心里去,他的女儿贵为郡主,有骄纵的底气。

但是毒杀生母和亲弟弟……是不是只要谁挡她的路,她都要毒死?

李显移开视线,不忍心看小儿子痛苦挣扎的样子,颓然道,“我实在拿她没办法……把她送走吧,再也不要回来。”

屋外风雪肆虐,寒风透过半开的门扇,吹到他脸上,未干的泪水几乎要变成冰棱,一阵刺痛。

伤痛让他没有心情处理其他的事,李裹儿被强行送走后,李显整日守在小儿子的病榻旁。

韦氏的后事是长史出面料理的。

因为正是新年的时候,丧事办得很仓促。

长史对外说韦沉香产后身子虚弱,一直卧病休养,终究还是熬不过正旦。

知情的人被一个个妥善安置,小娘子因为嫉恨弟弟夺去自己的地位,想下毒害死弟弟,却间接杀了生母——这种丑闻万万不能传出去,否则会影响整个英王府。

李显命人将李裹儿送到外地一间道观看守起来,掩人耳目的借口是现成的:为亡母祈福。

裴英娘在之后的宫宴上看到换上亲王妃礼服翟衣的郭氏。

英王府需要有个女主人管理内院,李显的长子是郭氏生的,她晋封英王妃算是顺理成章。

郭氏很大度,主动给李显挑了两个美姬,伺候他的起居。

裴英娘明显感觉到郭氏试图巴结讨好她,她打起精神客气应对。好在郭氏很有分寸,没有自来熟地缠着她不放,更不会像千金大长公主那样节操尽失,刚好让她感受到热情,又不会让她别扭。

转眼冬去春来,北雁南归,天气慢慢暖和起来。

这晚洗漱过后,李旦掀帘准备上床,发现一个胖乎乎的娃娃已经抢先一步躺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依旧是乖巧的睡姿,小手捏成拳头,圆脸睡得红扑扑的。

裴英娘以手支颐,长发披散,面似凝脂,眉目如画,灯光下双瞳水汪汪的,流转传神,睨他一眼,笑着问:“阿鸿刚睡下——你忍心赶他走吗?”

李旦双眼微微一眯。

新年的时候一家人要团圆,阿鸿留在内殿没挪出去,紧接着是人日、元宵、立春,拖拖拉拉两个月过去了,他早就忍无可忍,十七竟然还想继续蒙混下去?

第234章

这时, 熟睡中的阿鸿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 翻了个身,肉乎乎的小拳头揉揉眼睛, 盯着李旦看。

阿耶一天到晚见不到人,他早上刚起来,阿耶就不见了, 每天要到很晚很晚才能看到阿耶回来。

阿娘和他说阿耶每天很辛苦,他听不懂,但是他知道这个男人很疼爱他,他想要什么阿耶都会给他。

裴英娘小心翼翼抱起阿鸿, 然后把他往李旦怀里塞, 柔声哄他, “来, 鸿奴,叫耶耶。”

阿鸿很听话,顺势扒着李旦的衣襟不放,“耶、耶耶~”

口齿不清, 不像是在叫人,更像是随口胡乱咿呀。

可他喊得很认真,眼睛里还带着瞌睡的水气,巴掌大的小脸,满是孺慕亲近。

李旦怔了怔,神情慢慢柔和下来。

月色朦胧,灯火摇曳, 他一手护着阿鸿,一手揽住裴英娘,合衣躺下。

本来就拿她没办法,何况如今又多了一个儿子。

很快就到裴英娘的生辰了,李旦特意空出几天,留在甘露台陪她。

还没到正日子,正殿已经张灯结彩,装饰一新,庭院的花草树木上扎满彩绸彩绦和各种剪成花朵形状的彩胜,柔嫩的绿柳织出一片淡淡的雾影,璀璨的花光中偶尔露出一角波光粼粼的湖面。

内外命妇们知道裴英娘不喜欢用宴席的方式庆祝生辰,这几天没有缠着冯德和阿禄打听宫宴的事,不过她们还是照例预备了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阿禄领着内侍登账造册,送到上阳宫的箱笼提盒堆成山一样。

裴英娘看单子的时候频频被各种稀奇古怪的礼物刷新认知,送宝石送金银多好,囊中羞涩的话送一些字画呀什么的也行,偏偏总有人想别树一帜吸引她的注意力,“又有人送了一对貔貅?”

阿禄站在廊下答道:“貔貅是青州都督所赠。”

裴英娘点点头,继续看单子后面的内容,蓦然睁大眼睛,“吴州侏儒?”

正跪坐在一旁熨衣裳的忍冬轻咳一声,松开金斗手柄,小声解释道:“殿下……吴州当地的山民天生矮小,远近闻名,历代吴州刺史将吴州侏儒作为贺礼进贡朝廷。”

吴州多山地,当地有部分山民天生矮小,世代都是侏儒,人们觉得很新奇,捕捉侏儒送入京都给贵人们取乐。贵人们养马养猞猁狲养斗鸡,这些都属平常,养矮小畸形、能说话、会表演杂耍的侏儒可比养马要好玩多了。

有时候鸿胪寺官员招待外国使团,还会把侏儒们叫过去助兴。

裴英娘眉头紧蹙,山民们只是长得比普通人矮小罢了,活生生的人,竟然被官员们当成货物一样任意抓捕拘役。

“准备笔墨。”她丢开洒金单子,吩咐阿禄,“问清山民们的来历,送他们还乡,所需花费全部记在账上,直接从我的私库扣取。”

阿禄应喏。

半夏把纸笔备好了,笔尖饱蘸浓墨,裴英娘略一思忖,提笔写下几行字。

她请求女皇废除吴州以山民为贡品的制度,山民也是人,不是牲畜。

春暖花开时节的洛阳,花团锦簇,春光烂漫,坊市间熙熙攘攘,仕女郎君们身着锦绣华服,骑着健马,乘着香车,外出郊游,好一派盛世繁华景象,连拂面的杨柳风里,也浸润着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的富贵风流。

吴州刺史走出胡肆,将胡姬们的曼妙舞姿和柔美歌声抛在身后,抬头望一眼晴朗碧空,长叹一口气。

一旁的长史拱手问:“使君何故叹息?”

吴州刺史苦笑道:“我出身士族,乃堂堂刺史,常常以贤吏自居,却护不住治下的百姓,心中难安。”

正值暖春,全城出动,士庶出游,长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刺史心情低落,出行时没有惊动其他人,身边只带了三五个护卫,长史一边小心观察四周情况,一边道:“使君担心那些侏儒?某听说太子妃殿下乃仙人转世,生就一副菩萨心肠,待人和善,从不磋磨宫人们。使君把他们送给太子妃殿下当奴仆,是他们的造化,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要是流落到教坊司里,那才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

吴州刺史沉默不语。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太子妃或许真如传说中所说的一样温婉仁慈,但那些想讨好奉承她的人,可能会为了哄她高兴而无所不用其极。

比如太宗皇帝晚年时曾一度沉湎美色,虽然太宗本人很有分寸,并没有因为眷念美色而耽误朝政,但当时诸州的刺史县令为了替圣人寻得绝色美人,随意征召民妇,还以选美人为借口强迫百姓掏钱,闹得百姓们寝食难安,民间怨声载道。

同样的,太子妃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不仅仅是她的个人爱好,满朝文武都在挖空心思打听她的喜好和忌讳。她随口的一句话,能影响成千上万人的命运。

山民们粗野无知,贵人们把他们当成好玩的玩意养着,很少有人会真心喜欢他们。

吴州刺史一开始打算把山民们送进宫,宫里制度分明,当丑角儿比跟着那些喜欢以凌辱奴仆为乐的纨绔要强。

哪想山民们十分崇拜永安公主,走投无路之下,主动要求伺候太子妃,按他们的话说,反正都是要当奴仆,他们宁愿做永安公主的家奴。

吴州刺史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当那些山民们纷纷向他下跪,求他把他们送去上阳宫的时候,他实在不忍心拒绝。

小吏们强行带走山民的时候他在场。山民们双手捆缚,一脸麻木,像牲畜一样老老实实排成几条纵队,任由官府的人掰开他们的嘴巴看他们是否健康强壮。

被选中的人挣扎着想回家和家人告别,凶神恶煞的衙役几棍子砸下去,场中鸦雀无声,没人敢违抗命令。

队伍离开后,失去顶梁柱的老人、孩子和妇人远远缀在后面,嘤嘤泣泣的哭声在山间回荡,久久盘旋——伤心到绝望,他们却不敢大哭。

那种凄凉的场面,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吴州刺史摇摇头,努力赶走回忆,回到邸舍,家仆纷纷上前,“使君,山民们被送回来了!”

他大吃一惊,急忙往里走,“他们惹怒太子妃殿下了?”

山民们仰慕太子妃,太子妃并非脾性骄纵之人,按理来说应该不会这么快惹出事啊?

他忧心忡忡,撩起锦袍疾步走进租住的小院,却见十几个个头矮小、面色黧黑的山民迎面冲上来,跪地磕头,“多谢使君为仆等升斗小民操劳!”

山民们满面红光,激动不已。

吴州刺史愣住了。

家仆赶过来向他解释原委,“阿郎,太子妃殿下不仅放回所有山民,还上书劝谏圣上,以后我们吴州再也不用把山民们捉来当贡品了!”

跪在地上的山民们泪流满面,不停拿袖子擦眼泪。

他们就要回家了!回到家人身边,从此子子孙孙安居乐业,再也不用担心哪天官府突然派人抓他们给贵人们取乐。他们抱成一团,放声大哭,这一次他们不用压抑哭声。

吴州刺史呆立良久。

刚过完花朝,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杏花开满枝头,花朵娇媚,灿如云霞。

李旦盘腿坐在树下支起的锦帐里,低头编花冠。

阿鸿身裹杏红色春衫,胸前挂璎珞圈,肥嘟嘟的手腕上套了一串刻了佛号的镯子,手脚并用爬到他背后,摇摇摆摆站起身,抱住他的胳膊,咯咯笑。

他扭头看阿鸿,阿鸿伸出手,想抢他手里的花冠玩。

他举起花冠,这只花冠他做了一上午,用盛开的牡丹花和金线、玉饰、珠宝串成宝冠,每一片花瓣和叶片上络以金线玉珠,今天是十七的生辰,这样的花冠才配得上她,“这是给阿娘的,不许碰。”

阿鸿不知道有没有听懂阿耶的话,乌溜溜的眼珠骨碌碌转来转去。

李旦随手拈起一朵紫色牡丹花,他折腾了一上午,试验无数次,身边一大堆失败的牡丹花冠。

阿鸿立即被他手上的牡丹花引走注意力,努力站稳,伸手够到牡丹花后,捧着就往嘴巴里塞。

他摇头失笑,扯开阿鸿的手,“怎么这么贪吃?”

都说阿鸿像十七,其实只是眼睛生得像而已,十七小时候可秀气了,又听话又聪明,撒娇的时候也很乖巧,像软糯的白糍糕。

阿鸿什么都没吃到,只能咬自己的手指头,表情委屈而无辜。

李旦掀开锦帐,让冯德去准备茶食。

冯德很快送来一大盘精致茶食。

李旦从黑漆描金漆盘里挑了一枚单笼金乳酥给阿鸿,这个最软,不会崩坏他的小乳牙。

阿鸿这下满意了,一屁股坐在松软的毡毯上,抱着金乳酥慢慢啃。

等他啃完半只金乳酥时,郭文泰进来回话,看到他也在锦帐里,犹豫了一下。

李旦示意桐奴拢起锦帐,“无妨,有事直接禀报。”

郭文泰努力不去看胖乎乎的皇太孙,抱拳道:“殿下,吴州刺史主动投效。”

李旦扬眉,手指翻飞,仍旧有条不紊地串玉珠,“吴州刺史,是不是尉迟家的大郎君?”

郭文泰道:“正是。”

尉迟家行事谨慎,始终保持中立。李旦试探过他们家的话事人,见对方摇摆不定,没有强求。母亲病情加重,移居长生院,二张最近频频接触北衙统领,他差不多部署好了,离计划好的日子越来越近,不能出任何差错。

李旦捧起牡丹花冠,仔细检查末端的披带,“他怎么会改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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