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罗青梅作品大唐第一公主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说到吃,她身上的迷糊劲儿顿时烟消云散,又成了随遇而安、整天朝气蓬勃的小十七。

李治往旁边扫了两眼。

宦者心中暗暗叫苦,贵人们平常吃的是最上等的清酒,绿蚁酒连清酒都算不上,是下等浊酒,平民老百姓才拿它待客,宫里哪会备着这样的东西啊!

抱怨归抱怨,公主想吃酒,圣人要他去膳房寻酒,正是他表现的大好时机,别说是绿蚁酒了,仙酒他也得想办法弄来!

宦者小跑至膳房,连声催促。

宦者运气好,很快找到绿蚁酒,宫中有专管酿酒的博士,他那儿藏有不少过滤前的浊酒。

裴英娘脸上睡出来的春意还没消退,吃了几杯浊酒后,眼圈泛红,眸光水润,像是要吃醉的前兆。

她当然不会醉,先醉的是看她吃酒也跟着一起豪饮的李令月。

“我没醉……”李令月摇晃了几下,绑着丝帛的指尖挥舞了两下,还要接着喝。

裴英娘啼笑皆非,想吃酒的人是她,为什么喝醉的却是李令月?

她和昭善一起把李令月扶到软榻上,低声细语哄她。

李令月合起眼帘,沉入黑甜乡。

裴英娘让昭善留在软榻边为李令月打扇,回到李治身边,盘腿而坐。

她穿的是月华裙,做这个动作本来是有些不雅的。但她一脸坦然自若,正经端庄,看上去就像是老老实实跽坐一样。加上她把刚才李治盖在她身上的锦帛展开系在腰间,锦帛合起来只有拳头大小,握在掌心像是没有一点分量,全部张开来却比铺地的毡子还大,笼在纱裙上,像展开的蝶翅。有锦帛挡着,没人看得出底下一双腿正大咧咧盘着。

李治余光看到她竟然老老实实跪坐,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忍不住瞟她一眼,很快猜出她肯定在偷懒,摇头失笑,任由她折腾。

裴英娘继续一杯杯吃酒,扭头看李治,直接道:“阿父想和我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前面没有改成李英娘,后面也不会改成武英娘,作为第一章开始的叙事角度,从头到尾都是裴英娘~

第78章

李治欲言又止。

敕书小十七出家为荣国夫人杨氏祈福的书简已经由中书省签名, 发往门下省存档、审核了。

从裴姓改为李姓,又从李姓改为武姓, 小十七会不会以为他不再喜爱她而惶恐不安?

他从宽袖中抽出卷起来的绢帛, 递给裴英娘,语气柔和, 试图用这种谈笑家常的语气来安抚她, “这只是权宜之计。”

裴英娘展开绢帛,从头到尾细细浏览一遍, 吃了一惊,茫然道:“母亲要我认在武家门下?”

李治低头看着她,缓缓道:“不是要你改认周国公为祖,而是已经认了。十七, 从诏书下发的那一刻开始, 你就是武家人了。”

裴英娘哑口无言。

不是出家就好了吗, 为什么连姓氏也要改?李治和武皇后虽然苦恼吐蕃使臣的求婚,但还不至于怕成这样吧?

又不是吐蕃兵临城下, 必须做出决断的时候。帝后之所以忙着发嫁李令月,只是懒得寻其他借口, 不想打破和平局面、交恶吐蕃罢了。如果吐蕃非要胡搅蛮缠, 尚武的文臣武将们不怕和他们打一仗。

李治踟躇,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李旦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李旦几乎是逼迫着他作出这样的决定。

他想不出该怎么开口, 小十七还小,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感激……而且她乖巧顺从, 万一糊里糊涂应承了李旦,将来后悔怎么办?

以李旦的性子,绝不会放手的。

知子莫若父,何况李治也是曾经经历过情爱的男人,李旦排除万难,一点点解决阻挠他的麻烦,费尽心思才获得武皇后和他的认可,终于守得云开见明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小十七。

他希望他们能互相扶持,做一辈子的兄妹,而不是因为感情纠纷变成互相仇视的怨偶。

裴英娘心中思绪万千,望着庭中百花齐放的妖娆盛景,走了会儿神,轻咳两声,莞尔道:“下旨册封哪有我自己主动上书要求为荣国夫人祈福虔诚,我立刻去信卢雪照,让他为我写一篇上表。”

以卢雪照的才华和脸皮厚度,肯定能把文章写得情文并茂、感人肺腑,令观者无不潸然泪下,痛哭流涕。吐蕃使臣中懂汉字的译者看完卢雪照的文章后,也得哭着为裴英娘的孝心鼓掌。

绝对的发人深省——也就是后世说的洗脑。

骆宾王因为一篇声讨武皇后的檄文而名扬天下,正好卢雪照需要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精妙绝伦,立刻让昭善取来李令月殿中的纸笔墨砚,刷刷几下,伏案写下一封短信,命人送去醴泉坊,“要卢郎君先放下其他事,尽快把这篇文章写出来。”

宫人连声答应,带着书信离开。

李治沉默了一会儿,拧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小十七已经长大了,知道怎么做对她自己有利,不需要他再手把手教她怎么应对武皇后和太子。她确实柔顺,但唯独在感情之事上异常坚定。她几乎百依百顺,但得知赐婚的旨意后,立刻和执失云渐划清界限,这样的十七,不会在婚姻大事上委屈她自己。

其实说与不说,没什么关系。

让李旦自己做决定吧。

“阿父……”裴英娘回头看李治,“我以后唤阿父什么呢?”

武皇后是姑母的话,她得称呼李治为姑父?

李治笑了一下,“还是叫阿父吧,阿耶也可以,听着顺耳。”

裴英娘点点头,心里暗暗思量,在李治面前当然可以放肆,武皇后、太子李弘、六王李贤和七王李显那边就不能马虎了。她得时刻提醒自己,免得被他人奚落。

“对了……”裴英娘想起一事,神情变得郑重严肃。

李治不由也紧张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等着她发问。

裴英娘眉头轻皱,“阿父,我的道号是什么?”

李治怔了一下,半晌后才轻声答:“令月的道号是太平,你的自然是永安。”

裴英娘轻轻吁出一口气,李令月的道号就是她的封号太平,她真怕李治和武皇后心血来潮,为了辈分,给她取一个道号叫“太真”,那她真的会气得呕血的!

没错,裴英娘最关心的是自己的道号,只要不是太真,叫什么都行。

至于改姓武氏,和道号比起来无足轻重。她才不会告诉李治,改成武姓根本不算什么,等武皇后称帝,大家都要改,先改后改都一样,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

千金大长公主舍弃李姓,自降两辈,哭着求着认武皇后当干妈,改封延安大长公主,可以说是几辈子都洗不清的污点,哪怕没有到遗臭万年的地步,也差不离了。

她提前改成武姓,到时候可以躲过一劫,谁敢骂她厚颜无耻,她可以理直气壮地掏出李治的敕书:是圣人让我改的!

反正又不是头一次改姓。

而且,从皇室养女摇身一变,成为武家族女,其实并不坏呀!反正她已经以公主的身份刷足了李家宗室的好感,现在又搭上武皇后的关系,以后不管李唐皇室和武家哪个占了上风,她不仅能自保,还可以左右逢源,占尽便宜——当然,前提是她不像武家兄弟那样不停作死。

武皇后称帝之后,让李令月改嫁给中郎将武攸暨,为的就是确保李令月的安全。李唐公主,武氏宗媳,是李令月可以在武周期间立身的资本之一。

裴英娘直接成了武士彟的孙女,靠山更稳了!

不过现在她岂不是成了武皇后的从侄女?武承嗣和武三思的从妹?

比给曾欺辱过杨氏和武皇后的武家兄弟当女儿要强,但是想到和武承嗣成了从兄妹,裴英娘心里就膈应。

“我不要管武承嗣叫阿兄。”她撇撇嘴,不满嘀咕。

李治惊讶地挑了挑眉。他以为小十七可能会伤心,会难过,会不知所措,结果她却一点都不意外,只关心自己的道号好不好听,纠结要不要改口管武承嗣叫从兄?

他讶然片刻,怀疑小十七是不是在强颜欢笑。

然而裴英娘絮絮叨叨、满不在乎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

唇边浮起几点微笑,李治压下心底的疑惑,揉揉裴英娘的头顶,“都随你。你的品阶比武家人高,他们不敢欺负你。”

裴英娘听了这话,立刻眉开眼笑。

因为血缘的关系,武皇后很信任武家的人,但是她并没有给武家人太多倚重,武家人是她清除异己、抬高声望的帮手,而非继承人。

她觉得自己或许可以给武承嗣找点事情做,让他长长记性。

李令月不过是醉后打了个盹,前后也就一炷香的工夫,醒来时依旧是炎炎夏日午后,院中盛放的花朵还是那么灿烂夺目,她居然被告知:乖巧贴心的宝贝妹妹没了!从此变成武家的人了!

她拍案而起,惊怒交加,恶狠狠道:“谁敢抢走英娘!”

李治和裴英娘怕打扰她午睡,都已经离开了。

殿中的侍婢们看着李令月咬牙切齿的模样,捂嘴吃吃笑。

昭善拧干帕子,为李令月擦脸擦手,轻声细语道:“公主,贵主成了武家女儿,以后还是您的妹妹呀!”

李令月眉头紧皱,烦恼至极,“从妹和表妹哪能一样!谁这么多事,非要让英娘改姓武,出家还不够吗……”

她忽然愣住了。

除了李旦,还能有谁?

看来,八兄是真的认准英娘了……

李令月沉吟不语,有些发愁,之前她觉得李旦过一段时间可能会转变心意,所以瞒着英娘。现在看李旦这来势汹汹的架势,连姓氏都说改就改,英娘这么听话,哪是八兄的对手啊……

她心神不定,扯走昭善手里的巾帕,胡乱擦把脸。手指上缠着的丝帛刚刚解开了,十指纤纤,指尖色若胭脂,比花钗间镶嵌的红鸦忽还鲜艳。

八兄那么强势,英娘还是个懵里懵懂的小娘子呢!

裴英娘如果知道李令月这会子在想什么,一定会心生警惕。

但是她不知道。

她刚送李治回含凉殿,看天色还好,和风阵阵,没有急着回东阁,顺着回环相连的曲廊,一边欣赏池中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景,一边蹙眉想着心事,慢慢走到太液池西岸。

池边荷叶繁茂肥润,挤得密不透风。光线落在这里,都是暗沉的。

半夏让宫人摘几片刚刚舒卷开的嫩荷叶给她,笑着道:“煮黍臛的时候加点莲叶,能清暑气,黍臛太腻了。”

裴英娘心不在焉,继续往前走。

回廊空阔,微风时不时拂过,荷叶荷花轻轻摇晃,响声绵密,像春夜细雨,若有若无,时断时续。

她走到一处飞桥前,木屐踩着摩羯纹阶梯,拾级而上。忽然听到头顶一个熟悉的声音低低唤她,“英娘。”

裴英娘抬起头。

李旦站在飞桥上,眼眸微微低垂,低头俯视着她。他刚好站在背光的阴影处,看不清他的神情,唯有一双眸子异常雪亮,即使隔着一段长长的阶梯,裴英娘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灼人。

她仰着头,和李旦对视了好一会儿,才怔怔道:“阿兄。”

李旦缓步而下,袍角拂过栏杆,簌簌响。

他很快走到裴英娘面前。

成年男子引而不发、暗藏侵略性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知是不是他的气势太摄人了,裴英娘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李旦目光微沉。

裴英娘有点怕,又有点疑惑,看到李旦不高兴,脑子里还没想明白,身体已经下意识做出反应——往前走两步,这下子和李旦近在咫尺,完全面对面了。

李旦双眉轻皱,像是在笑,又没见他扬起嘴角。

裴英娘嗫嚅两声,哼道:“笑什么?”

她才不怕李旦呢,她只是不想看到李旦不高兴而已!

李旦抬起手,伸到裴英娘鬓边,摘下一朵粉白芍药,突起的指节轻轻合拢,碾碎花朵,嘴角微微勾起,轻笑道:“怎么戴这么多花?”

语气婉转柔和,尾音缠绵,有促狭调笑的意味,和他锋利敏锐的眼神截然不同。

裴英娘仰起脸,“啊?”

半夏和忍冬连忙上前请罪,小心翼翼道:“贵主,圣人不许我们提醒您……”

宫人取来一只飞禽花鸟纹金银平脱镜。

裴英娘接过葵花形状的平脱镜,换个方向,揽镜自照。

“……”

镜中的少女绿鬓朱颜,眉清目秀,漂亮是漂亮,但不管是谁,顶着一头姹紫嫣红的鲜花,除了热闹喜气之外,只剩滑稽了。

就像个移动花架,艳而俗。

裴英娘恍然大悟,难怪刚醒的时候,李治和李令月笑得那么古怪呢!原来阿父和阿姊趁她睡着的时候,往她的发髻上插满了含苞待放的芍药花……

不止螺髻上堆叠插满了,两鬓和发尾也没落下,还一朵叠一朵,硬生生堆出一团艳粉。

刚才她低头喝茶的时候,觉得头顶的金花发钗比平时沉重,以为要么是自己的错觉,要么是睡久了脑壳发晕,哪想到竟然是李治和李令月在捣鬼!

更可恶的是,她戴着满头花经过大半个寝宫,路上不知被多少人看到,李治竟然不提醒她!不仅不提醒,还不许宫人们吱声!

简直冷酷无情!

她顶着一头花,看起来肯定很搞笑,李治还能面不改色地和她商谈正事,果然是经验丰富、深藏不露的大唐皇帝!

裴英娘哼哼道,以后再也不要喜欢阿父了!

第79章

宫人们忍俊不禁。

半夏和忍冬想上前帮裴英娘摘掉满头的芍药花, 刚跨出两步,一道清冷的眼神从她们身上扫过。

两人不由自主打了个颤, 煞住脚步。

裴英娘捏着平脱镜, 左顾右盼,怎么一个个的都没动静了?

一只干燥宽大的手笼向她鬓边, 手背擦过她的耳朵尖时, 有意无意停留了两下,触感温热。

李旦眉眼中噙着一丝淡淡的笑, 眸光低垂,视线落在裴英娘绸缎似的墨发上,指节微微勾起,一朵接一朵, 替她摘掉东倒西歪的芍药花。

现在英娘是他的表妹。

原来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但是机会来得刚刚好, 一步步筹谋算计,他终于不用掩藏自己的心思, 可以光明正大地表露他的绮念。

他等这一天太久了。

裴英娘,李英娘, 武英娘……不管小十七是什么身份, 最后只能是他的。

他的目光专注而温柔,仿佛此时此刻, 这世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为裴英娘摘花。

四周鸦雀无声,连聒噪的蝉鸣都隐在午后斜阳中, 宫人们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裴英娘老老实实站着不动,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拂过她耳畔。

她晕晕乎乎地想:李旦还是那个李旦,但好像又有点不一样了。

“阿兄……”她怔怔道,“以后我得改口叫你表兄吗?”

她以为李旦会给出和李治一样的回答。

可李旦却点点头,轻轻嗯一声。

他生得高大,声音像雨丝一样,从头顶慢慢飘落下来,飘进裴英娘心底。

她抬起头,仰着脸茫然地看他,“表兄?”

李旦没说话,眼神深邃,眼底波澜起伏。

裴英娘忽然笑了一下,眉眼弯弯,故意气他似的,一口接一口道:“阿兄,阿兄,阿兄……”

李旦眉头轻皱,盯着她晕红的脸颊看了好一会儿。

杏眼水润,眼波流转,雪白柔嫩的肌肤底下沁出一抹淡淡的艳红,像璀璨的霞光笼罩在皑皑白雪上,清冷中生出别样的艳丽,摄人心魄。

他呼吸一窒,宽袖里的手悄悄捏握成拳,掩下胸腔里翻腾的躁动,“你刚才吃酒了?”

“我……”裴英娘很想说一句我没醉,想起这句话代表的意义,又悻悻然闭上嘴巴。

李旦低低叹口气,语调无奈而又纵容,“我送你回东阁。”

他拉起裴英娘的手,指尖的茧子有些粗糙,刮在她娇嫩的掌心上,不疼,但是却像一道闪电猛然间劈过一样,震得她浑身发麻。

她下意识缩回手,李旦已经好几年没这么牵她了吧?十几岁的小娘子,还被兄长牵着走,好像不大合适……

李旦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手,眉心拧成一个疙瘩。

“英娘……”他哑声说,带着淡淡的压迫,“你醉了,小心路上摔着,我送你回去。”

他再一次伸出手。

裴英娘这一次没敢打开他,乖乖让他牵着往前走。

她没醉,她能连喝几斗酒,怎么会因为吃了几杯浊酒就醉了呢?

李治和李令月故意给她戴一头的芍药花,看上去好像只是偶然灵机一动,想和她开个玩笑,其实是为了警告宫人们,就算她以后是武家人,他们依然会和从前一样待她,甚至会比从前更好。谁敢因为她的身份变了就怠慢她,得先掂量一下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够不够稳。

李旦应该也是如此吧,故意让宫中所有人看到他还是和几年前一样疼爱珍视她,哪怕她不再是他名义上的妹妹。

裴英娘眼眶微微湿润,指节用力,把李旦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表兄……”

她试着认真喊了一声,忍了忍,还是撑不住笑了。

表兄她叫不出口,那八郎?八王?相王?

她在心里偷偷清喝一声:李旦!

反正直呼他的名字都比叫表兄顺口多了。

李旦顿了一下,不用回头,便能猜出裴英娘这会儿在偷偷嘀咕什么。

他笑了笑,声音低沉,“随便你怎么叫吧……”

只当是情趣好了。

醴泉坊的宅邸原本要挂上公主府的牌匾,敕书下达以后,公主府成了永安观。

卢雪照的效率非常高,仅仅只花了几个时辰,下笔一挥而就,写出一篇辞藻华美、真实感人的奏表,托人送入宫中。

这篇奏表很快在朝臣们手中转了个圈儿,于是裴英娘又多了一个诚孝的名声。

这一次不止文武大臣争相为她表功,连武承嗣都得上书狠狠夸赞她一通,没办法,武皇后命人把她的名字添进武家族谱里,同在一条船上,武承嗣必须忍气吞声,极力附和裴英娘。

至于她血缘上的亲生父母得知她改成了武姓,会气恼成什么样,就不关裴英娘的事了。

她忙着搬家。

正式出家,当然得搬到道观去住,才能站得住脚。

忍冬和半夏提前几天搬去永安观安置行李物件。李治亲自为裴英娘挑选长史、扈从、小吏、女官数十人,个个都精明能干,包揽了开府的一切大小事务,完全不需要她操心。

她在宫里住到下旬,赶在暑气将消前,搬离东阁。

李令月红着眼圈,把裴英娘送到宫门口,挽着她的胳膊,不肯放她走,“原来以为我会先搬出宫,谁知你居然抢在我前头了。”

裴英娘拍拍李令月手,笑着道:“要是我还留在宫里,阿姊出阁以后,我想见你一面多有不便。都搬出来了,来往更便宜呢!我每次回宫探望阿父的时候,肯定会经过宣阳坊,阿姊只管等着我去府上叨扰吧!”

李令月破涕而笑,“一言为定!你要是敢过门不入,我让人撵着你的车驾走!”

姐妹俩难舍难分,直到昭善再三劝慰后,才收了眼泪。

宫中规矩严,哪有住在外边快活自在,裴英娘其实早就盼着能够搬出宫自己住了。每次想吩咐蔡四郎他们办什么事,必须用书信交流,耽搁辰光不说,有时候很多话不方便在信上说,或是文字表达不出完整的意思,往往会耽误事情。只有搬出宫自己住,她才能掌控整个宅院,真正掌握自己的人手。

她唯独舍不得李治……阿父身边一下子少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宫中生活烦闷寂寥,他一个人,要怎么度过漫漫长日……

武皇后忙于政务,李旦前些天已经搬去隆庆坊了。

偌大的蓬莱宫,以后还有谁能日日陪伴李治用膳,逗他欢笑,陪他看阶前落花?他头风发作的时候,谁能日日夜夜服侍汤药,劝他多用些膳食?他伤心苦闷时,谁愿意听他诉说心事?

裴英娘狠下心肠,和李令月辞别,骑马出宫。

眼看离宫门越来越近,她扯紧缰绳,回头望一眼含凉殿的方向,眼角泛起湿意。

方才她去含凉殿辞行,李治不忍看她离开,借口头风犯了,没让她进殿。

宦者含笑把李治的话转述给裴英娘听:“圣人说,在外头不像宫里清净,贵主别被市井里坊的热闹迷花了眼,记得时不时回来看看圣人。”

李治的原话是:“小十七是个大忙人,你长大了,青春正好,确实该到处走动走动,多和京兆府的少年郎君们来往,将来满城郎君随你挑。不过小十七别只顾着外头那些俊秀飞扬的新人,就忘了我这个垂垂老矣的旧人!”

听起来像是玩笑话,但裴英娘能听出其中的感伤。

李治也有疏忽的时候,她在他身边长大,对他的一言一行摸得透透的。不用仔细看,她就认出水阁高楼上那道略显佝偻的身影是李治。

他躲在高台上,目送她离开。

连和她正式告别的勇气都没有——不是害怕,而是舍不得。

宫门缓缓关闭,高耸的阁楼渐渐隐入宫墙之中。

裴英娘扭过头,合上双眼,浓睫交错,把酸涩的泪水绞碎。她知道,李治肯定会一直站在高台上送她离开,哪怕他早就看不到她了。

阿福和阿禄摩拳擦掌,激动万分。

早在半个月前,他们就购置了崭新的衣袍鞋袜、头巾腰带,还特意花钱去香池子泡了澡,剃了脸,不仅从头到脚簇新着,还硬生生洗掉了几层皮。现在兄弟俩都顶着一张红红的脸,站在永安观前,等着迎接贵主銮驾。

贵主依然是视一品的品阶,永业田、汤沐邑照旧是皇室嫡出公主的待遇,虽然变成武家女儿了,但观里当差的随从们不是睁眼瞎,宫中送出来服侍贵主的长史、女官全是圣人的心腹,贵主显然还是宠幸优渥!

兄弟俩之前还担心贵主搬出宫以后会不会和圣人疏远,然后被有心人构害中伤,从此远离宫廷,陷于沉寂。现在他们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好好的老实当差就好了,没事儿杞人忧天做什么?与其担心贵主失宠,不如好好为贵主分忧!

看看蔡四郎,这些天跟发了疯一样早出晚归,一门心思为贵主奔忙,不管外面有什么样的谣言,都动摇不了他的心志,难怪贵主最器重信任他……

阿福还在走神,阿禄猛然推他一把,“你看,相王来了!”

数十个着窄袖袍衫的仆从簇拥着一人一骑穿过长街,慢慢行到永安观前。为首的男子穿一袭荔枝色联珠团窠纹翻领长袍,玉带皂靴,气宇轩昂。

“那是二圣最小的儿子……”阿禄压低声音说,“贵主的兄长。贵主和相王感情很好,你别吊儿郎当的,态度恭敬点。”

阿福点点头,挥挥手,漫不经心道:“我晓得呐。”

其实他见过相王好几次。

他忽然皱眉,转身吩咐站在门边的僮仆,“进去和蔡四说一声,让他老老实实待在账房里,别出来。”

僮仆答应一声,掉头飞快跑进来回打扫了十几遍的宅院。

“为什么不许蔡四出来迎接贵主?”阿禄好奇问。

  如果觉得大唐第一公主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罗青梅小说全集大唐第一公主,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