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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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德陪了李太医去御药房里煎药,李德全回到暖阁里,见琳琅捧着茶盘侍立当地,皇帝却望也不望她一眼,只挥手道:“都下去。”御前的宫女太监便皆退下去了。李德全纳闷了这几日,此时想了想,轻声道:“万岁爷,要不叫琳琅去御茶房里,取他们熬的药茶来。”
宫中暑时依太医院的方子,常备有消暑的药制茶饮。皇帝只是低头看折子,说:“既吃药,就不必吃药茶了。”
李德全退下来后,又想了一想,往直房里去寻琳琅。直房里宫女太监们皆在闲坐,琳琅见他递个眼色,只得出来。李德全引她走到廊下,方问:“万岁爷怎么了?”
琳琅涨红了脸,扭过头去瞧那毒辣辣的日头,映着那金砖地上白晃晃的,勉强道:“谙达,万岁爷怎么了,我们做奴才的哪里知道?”
李德全道:“你聪明伶俐,平日里难道还不明白?”
琳琅只道:“谙达说得我都糊涂了。”
李德全道:“我可才是糊涂了——前几日不还好好的?”
琳琅听他说得直白,不再接口,直望着那琉璃瓦上浮起的金光。李德全道:“我素来觉得你是有福气的人,怎么倒和这福气过不去了?”
琳琅道:“谙达的话,我越发不懂了。”她本穿了一身淡青纱衣,乌黑的辫子却只用青色绒线系了,脸上微微有些窘态的洇红。李德全听她如是说,倒不好再问,只得罢了。
第18章 月在花飞
正在这时,正巧画珠打廊下过,琳琅乘机向李德全道:“谙达若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回去了。”见李德全点一点头,琳琅迎上画珠,两个人并肩回直房里去。画珠本来话就多,一路上说着:“今儿可让我瞧见成主子了,我从景和门出去,可巧遇上了,我给她请安,她还特别客气,跟我说了几句话呢。成主子人真是生得美,依我看,倒比宜主子多些娴静之态。”见琳琅微微皱眉,便抢先学着琳琅的口气,道:“怎么又背地里议论主子?”说完向琳琅吐一吐舌头。
琳琅让她逗得不由微微一笑,说:“你明知道规矩,却偏偏爱信口开河,旁人听见了多不好。”画珠道:“你又不是旁人。”琳琅说:“你说得惯了,有人没人也顺嘴说出来,岂不惹祸?”画珠笑道:“你呀,诸葛武侯一生唯谨慎。”
琳琅咦了一声,说:“这句文绉绉的话,你从哪里学来的?”画珠道:“你忘了么?不是昨儿万岁爷说的。”琳琅不由自主望向正殿,殿门垂着沉沉的竹帘,上用黄绫帘楣,隐约只瞧见御前当值的太监,偶人似的一动不动伫立在殿内。
因着地震灾情甚重,宫中的八月节也过得草草。皇帝循例赐宴南书房的师傅、一众文学近侍,乾清宫里只剩下些宫女太监,显得冷冷清清。厨房里倒有节例,除了晚上的点心瓜果,特别还有月饼。画珠贪玩,吃过了点心便拉着琳琅去庭中赏月。只说:“你平日里不是喜欢什么月呀雪呀,今儿这么好的月亮,怎么反倒不看了?”
琳琅举头望去,只见天上一轮圆月,衬着薄薄几缕淡云,那月色光寒,照在地上如水轻泻。只见月光下乾清宫的殿宇琉璃华瓦,粼粼如淌水银。廊前皆是新贡的桂花树,植在巨缸之中,丹桂初蕊,香远袭人,月色下树影婆娑,勾勒如画。那晚风薄寒,却吹得人微微一凛。此情此景依稀仿佛梦里见过。窗下的竹影摇曳,丹桂暗香透入窗屉。自己移了笔墨,回头望向阶下的人影浅笑……中秋夜,十四寒韵联句……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忽听画珠道:“今儿御膳房的小四儿来,我倒听他说了桩稀罕事——你还记不记得翠隽,秀秀气气,说话斯文的那个。说是有旨意,竟然将她指婚给明珠大人的长公子了。”
琳琅手里本折了一枝桂花,不知不觉间松手那花就落在了青砖地上。画珠道:“她到底是老子娘有头脸,虽没放过实任,到底有爵位在那里,万岁爷赐婚,那可真是天大的面子,明珠大人虽然是朝中大臣,但她嫁过去,只怕也不敢等闲轻慢了她这位指婚而娶的儿媳。”
她一句接一句的说着,琳琅只觉得那声音离自己很远,飘荡浮动着,倏忽又很近,近得直像是在耳下吵嚷。天却越发高了,只觉得那月光冰寒,像是并刀的尖口,撕啦撕就将人剪开来。全然听不见画珠在说什么,只见她嘴唇翕动,自顾自说得高兴。四面都是风,冷冷的扑在身上,只吹得衣角扬起,身子却在风里微微的发着抖。画珠嘈嘈切切说了许久,方觉得她脸色有异,一握了她的手,失声道:“你这是怎么了,手这样冰凉。”说了两遍,琳琅方才回过神来似的,只道:“这风好冷。”
画珠道:“你要添件衣裳才好,这夜里风寒,咱们快回去。”回屋里琳琅添了件雪青长比甲,方收拾停当,隐约听到外面遥遥的击掌声,正是御驾返回乾清宫的暗号。两个人都当着差事,皆出来上殿中去。
随侍的太监簇拥着皇帝进来,除了近侍,其余的人皆在殿外便退了下去。李德全回头瞧见琳琅,便对她说:“万岁爷今儿吃了酒,去沏酽茶来。”琳琅答应了一声,去了半晌回来,皇帝正换了衣裳,见那茶碗不是日常御用,却是一只竹丝白纹的粉定茶盏,盛着枫露茶。那枫露茶乃枫露点茶,枫露制法,取香枫之嫩叶,入甑蒸之,滴取其露。将枫露点入茶汤中,即成枫露茶。皇帝看了她一眼,问:“这会子怎么翻出这样东西来了?”琳琅神色仓惶道:“奴才只想到这茶配这定窑盏子才好看,一时疏忽,忘了忌讳,请万岁爷责罚。”这定窑茶盏本是一对,另一只上次她在御前打碎了,依着规矩,这单下的一只残杯是不能再用的。皇帝想起来,上次打翻了茶,她面色也是如此惊惧,此刻捧着茶盘,因着又犯了错,眼里只有楚楚的惊怯,碧色衣袖似在微微轻颤,灯下照着分明,雪白皓腕上一痕新月似的旧烫伤。
皇帝接过茶去,吃了一口,放下道:“这茶要三四遍才出色,还是换甘和茶来。”琳琅“嗻”了一声,退出暖阁外去。皇帝觉得有几分酒意,便叫李德全:“去拧个热毛巾把子来。”李德全答应了还未出去,只听外面的“咣”的一声响,跟着小太监轻声低呼了一声,皇帝问:“怎么了?”外面的小太监忙道:“回万岁爷的话,琳琅不知怎么的,发晕倒在地上了。”皇帝起身便出来,李德全忙替他掀起帘子,只见太监宫女们团团围住,芳景扶了琳琅的肩,轻轻唤着她的名字,琳琅脸色雪白,双目紧闭,却是人事不知的样子。皇帝道:“别都围着,散开来让她透气。”众人早吓得乱了阵脚,听见皇帝吩咐,连忙站起来皆退出几步去,皇帝又对芳景道:“将她颈下的扣子解开两粒。”芳景连忙解了,皇帝本略通岐黄之术,伸手按在她脉上,却回头对李德全道:“去将那传教士贡的西洋嗅盐取来。”李德全派人去取了来,却是小巧玲珑一只碧色玻璃瓶子,皇帝旋开鎏金宝纽塞子,将那嗅盐放在她鼻下轻轻摇了摇。殿中诸人皆目不转晴瞧着琳琅,四下里鸦雀无声,隐隐约约听见殿外檐头铁马,被风吹着叮铛叮铛清冷的两声。
檐头铁马响声零乱,那风吹过,隐约有丹桂的醇香。书房里本用着烛火,外面置着雪亮纱罩。那光漾漾得晕开去,窗下的月色便黯然失了华彩。纳兰默然坐在梨花书案前,大丫头霓官送了茶上来,笑着问:“大爷今儿大喜,这样高兴,必然有诗了,我替大爷磨墨?”
安徽巡抚赠与的十八锭上用烟墨,鹅黄匣子盛了,十指纤纤拈起一块,素手轻移,取下砚盖。是新墨,磨得不得法,沙沙刮着砚堂。他目光却只凝伫在那墨上,不言不语,似乎人亦像是那只徽墨,一分一分一毫一毫的销磨。浓黑乌亮的墨汁渐渐在砚堂中洇开。
终于执笔在手,却忍不住手腕微颤,一滴墨滴落雪白宣纸上,黑白分明,无可挽回。伸手将笔搁回笔架上,突然伸手拽了那纸,嚓嚓几下子撕成粉碎。霓官吓得噤声无言,却见他慢慢垂手,尽那碎纸落在地上,却缓缓另展了一张纸,舔了笔疏疏题上几句。霓官入府未久,本是纳兰夫人跟前的人,因略略识得几个字,纳兰夫人特意指了她过来侍候容若笔墨。此时只屏息静气,待得纳兰写完,他却将笔一抛。
霓官瞧那纸上,却题着一阙《东风齐著力》“电急流光,天生薄命,有泪如潮。勉为欢谑,到底总无聊。欲谱频年离恨,言已尽、恨未曾消。凭谁把,一天愁绪,按出琼箫。往事水迢迢,窗前月、几番空照魂销。旧欢新梦,雁齿小红桥。最是烧灯时候,宜春髻、酒暖葡萄。凄凉煞,五枝青玉,风雨飘飘。”
她有好些字不认识,认识的那些字,零乱的凑在眼前……薄命……泪……愁绪……往事……窗前月……凄凉……
心下只是惴惴难安,只想大爷这样尊贵,今日又独获殊荣。内务府传来旨意,皇帝竟然口谕赐婚。阖府上下尽皆大喜,借着八月节,张灯结彩,广宴亲眷。连平日肃严谨辞老爷亦笑道:“天恩高厚,真是天恩高厚。”
她不敢胡乱开口,只问:“大爷,还写么?”
纳兰淡淡的道:“不写了,你叫她们点灯,我回房去。”
丫头打了灯笼在前面照着,其时月华如洗,院中花木扶疏,月下历历可见。他本欲叫丫头吹了灯笼,但只是懒得言语。穿过月洞门,猛然抬头,只见那墙头一带翠竹森森,风吹过漱漱如雨。
隐隐只听隔院丝竹之声,悠扬宛转。丫头道:“是那边二老爷,请了书房里的相公们吃酒宴,听说还在写诗联句呢。”
他无语仰望,唯见高天皓月,冰轮如镜。照着自己淡淡一条孤影,无限凄清。
第19章 阑风伏雨
琳琅病了十余日,只是不退热。宫女病了按例只能去外药房取药来吃,那一付付的方子吃下去,并无起色。画珠当差去了,剩了她独个昏昏沉沉的睡在屋里,辗转反侧,人便似失了魂一样恍恍惚惚。只听那风扑在窗子上,窗扇格格的轻响。
像还是极小的时候,家里住着。奶妈带了自己在炕上玩,母亲在上首炕上执了针黹,偶然抬起头来瞧自己一眼,温和的笑一笑,唤她的乳名:“琳琅,怎么又戳那窗纸?”窗纸是棉纸,又密又厚,糊得严严实实不透风。指头点上去软软的,微有韧劲,所以喜欢不轻不重的戳着,一不小心捅破了,乌溜溜的眼睛便对着那小洞往外瞧……
那一日她也是对着窗纸上的小洞往外瞧……家里乱成一锅粥,也没有人管她,院子里都是执刀持枪的兵丁,三五步一人,眼睁睁瞧着爷爷与父亲都让人锁着推攘出去,她正欲张口叫人,奶妈突然从后面上来掩住她的嘴,将她从炕上抱下来。一直抱到后面屋子里去,家里的女眷全在那屋子里,母亲见了她,远远伸出手抱住,眼泪却一滴滴落在她发上……
雪珠子下得又密又急……轿子晃晃悠悠……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来,只是想,怎么还没有到……轿子终于落下来,她牢牢记着父亲的话,不可行差踏错,惹人笑话。一见了鬓发皆银的外祖母,她只是搂她入怀,漱漱落着眼泪:“可怜见儿的孩子……”
一旁的丫头媳妇都陪着抹眼泪,好容易劝住了外祖母,外祖母只迭声问:“冬郎呢?叫他来见过他妹妹。”
冬郎……冬郎……因是冬日里生的,所以取了这么个小名儿……初初见他那日,下着雪珠子,打在瓦上飒飒的雪声。带着哈哈珠子进来,一身箭袖妆束,朗眉星目,笑吟吟行下礼去,道:“给老太太请安,外面下雪了呢。”
外面是在下雪么……的
冬郎……冬郎……忽忽近十年就过去了……总角稚颜依稀,那心事却已是欲说还休……冬郎……冬郎……
鹅毛大雪细密如扯絮,无声无息的落着。喉中的刺痛一直延到胸口,像是有人拿剪子从口中一直剖到心窝里,一路撕心裂肺的巨痛……
“大哥哥大喜,可惜我明日就要去应选,见不着新嫂嫂了。”
含笑说出这句话,嘴角却在微微颤抖,眼里的热泪强忍着,直忍得心里翻江倒海。他那脸上的神色叫她不敢看,大太太屋里丫头的那句冷笑只在耳边回响:“她算哪门子的格格,籍没入官的罪臣孤女罢了。”
籍没入辛者库……永世不能翻身的罪臣之后……
上用朱砂,颜色明如落日残霞,那笔尖慢慢的拖出一捺,他腕上明黄翻袖上绣着金色夔纹,九五至尊方许用明黄色……天子御笔方许用朱砂……他的手握着自己的手,一横再一折……玄烨……这个名字这样尊贵,普天之下,无人直呼。书写之时,例必缺笔……
冬郎……冬郎……心里直如水沸油煎……思绪翻滚,万般难言……一碗一碗的药,黑黑的药,真是苦……喝到口中,一直苦到心底里去……
画珠的声音在唤她:“琳琅……起来喝点粥吧……”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天色已经黑下来,屋里点着灯。挣扎着坐起来,只出了一身汗。画珠伸手按在她额上:“今儿像是好些了。”她头重脚轻,只觉得天眩地转,勉强靠在那枕上,画珠忙将另一床被子卷成一卷,放在她身后。道:“这一日冷似一日了,你这病总拖着可怎么成?”琳琅慢慢问:“可是说要将我挪出去?”画珠道:“李谙达没开口,谁敢说这话?你别胡思乱想了,好生养着病才是。”
琳琅接了粥碗,病后无力,那手只在微微发颤。画珠忙接过去,道:“我来喂你吧。”琳琅勉强笑了一笑:“哪里有那样娇弱。”画珠笑道:“看来是好些了,还会与我争嘴了。”到底是她端着碗,琳琅自己执了勺子,喝了半碗稀饭,只挣了一身汗,人倒是像松快些了。躺下了方问:“今儿什么日子了?”
画珠道:“初七,后天可是重阳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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