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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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愁说过这一句话,便笑了一笑,负着手走开。仿佛只是想起来极其随意地提起这么一句,像是嘲讽,又好像藏着点什么深意。

她人走了,谢不臣还站在原地。

那平静的眸光微微地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故友——”

出议事厅后,见愁便打算先回崖山暂驻之处,找几位信得过的师弟安排点事情,但才走出去没多远,身后便传来一声唤。

她转头看去。

傅朝生已从后面走了过来,与他并行。

方才议事的时候,傅朝生都认真听了。

待布置好枉死城及其后百里范围内的聚灵阵,让天地灵气都覆盖满之后,十九洲便会再一次进攻极域,剑锋直指八方城!

但奇怪的是,见愁竟然不想参与正面的作战。

傅朝生便来问她:“方才你们十九洲的修士都说,鬼门关已经攻下,接下来就该势如破竹,一路往前打去。就连那个曲正风都回到修士阵中,故友为何反而拒绝了?”

见愁垂眸看着脚下的地面,一步步向前走去,面上的神情显得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回道:“不过是怕控制不住自己罢了。”

“我控制不住?”

傅朝生不解。

见愁便慢慢叹了口气,道:“你虽非我族类,但也曾为查轮回之事,在极域蛰伏多年,更为秦广王效命。鬼王族与魂傀之事,你知道多少?秦广王在鬼门关破时,扔出十七魂傀,又到底是何用意?有一便又二,没有那么简单的。”

不管曾是什么存在,如今的秦广王掌管着整个极域,又岂会甘心鬼门关就这样白白送人?

看似无伤大雅的魂傀,触动的却是十九洲最深的伤痕。

这样的用心,不可谓不毒。

即便是见愁这样理智的修士,这样不曾经历过当年阴阳界战的修士,都在那一瞬间生出一种难以自控的恨意与疯狂来。那亲身经历过的那些人,又该负有怎样的深重的痛苦?

魂傀不会只有十七个,更不会只出现一次。

她虽已足够强大,可了解得越深,其实越怵于去面对。然而事实是,她必须去面对,而且还要面对得更多、更深。

因为,她是崖山的大师姐。

面上虽带着点浅淡的笑意,但在傅朝生面前,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忧虑与沉重,只道:“我隐匿于无常族,以莲照的身份作为伪装,目今还未败露,极域十大鬼族也不知见愁便是‘莲照’。所以我打算,再隐入无常族,一探事情究竟。”

若有可能,先断其根源,也好过战场遭逢。

“哦……”

这样吗?

其是傅朝生只是这么问一问罢了,得到见愁这般的回答之后,他应了一声,张了张嘴,但又闭上了。

见愁便好奇,头一次觉得这一位至邪大妖竟好像有些犹豫:“朝生道友,似乎欲言又止?”

傅朝生没说话。

他拇指上戴着的那雕篆着鱼的扳指说话了:“想问就问嘛,你这吞吞吐吐的,不知道的还当你一妖怪还忸怩呢。”

毫不留情的嘲讽。

这一瞬间傅朝生是真想煮了它!

虽然甚少见鲲鹏的真身,但这种远古神兽级别的存在同傅朝生拌嘴,尤其是单方面讥讽的时候,见愁已经算是见得不少了。

她想笑,但咳嗽了一声掩饰。

接下来却赞同了那咸鱼鲲的话,道:“故友因我参与进本不必参与的阴阳界战中,已经算是交情甚厚,若心中有什么疑虑,但说无妨。”

“也算不上什么……”

抬手慢慢扣住了拇指上那一枚鱼扳指,似乎是防止鲲再瞎说出什么话来,然后傅朝生才看向了见愁,慢慢开口。

“只是奇怪,故友与那姓谢的当年之事,为何不坦言?”

即便对修士们的事情知道得并不算多,尤其不能切身体会,可仅以他所知来论,这种事情讲出去,只怕也要引起相当大的非议与轰动。尤其是在见愁也来自崖山的情况下,昆吾那姓谢的,怕不能讨了什么好果子吃。

方才陈廷砚就差一句,便能说出真相。

可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见愁出来,一手拦住了横虚真人的攻击,一手封住了陈廷砚的言语,竟是三言两语就把这件事盖过去了……

嗯,承认了同谢不臣的“前缘”。

在傅朝生看来,这件事他完全无法理解。

不过见愁自有见愁的道理。

听得傅朝生这疑惑,她倒是难得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原来朝生道友是想问此事。”

但这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我与谢不臣之间的事,再大也是私怨;报仇杀戮,亦是私事。本不必闹得人尽皆知。我只是要杀他,既不用旁人来谴责他所为,更不需来自世间的怜悯。”

换言之,她做她的,旁人她不在乎。

“如今局势,不该再添上许多变数了。更何况,这件事,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没有那么简单?”

傅朝生微微皱眉。

见愁点了点头:“陈廷砚话虽没说完,但却提到他的消息也是从来自人间孤岛的鬼修那里听来的。当年谢不臣杀我之事极其隐秘,更不用说还是横虚真人亲自来人间孤岛收下的真传弟子,一位有界大能,本不该留下任何首尾。当年之事,又岂能传得人尽皆知?”

傅朝生终于也听出了几分不对劲,若有所思。

见愁便笑了一笑:“仇要报,人要杀。但我总厌恶为有心人利用,在这纯粹的仇怨里,掺和出点别的东西。所以,说不如不说,天知地知公道知,而不必人尽皆知。”

她看起来,实在太平和了。

简直冷静理智得不像与谢不臣有半分的仇怨。

然而傅朝生竟想起了在人间孤岛听过的一句话,并在这一刻奇异地领悟到了:静水深流。越不需世人知我苦楚、持我公道,则其心越坚、越定。杀心不为俗所动,更不因人而改。

他眨了眨眼,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突兀地道:“可这个人,我实在不喜欢。”

不喜欢?

这样的言辞,可难得从傅朝生口中听到。

见愁顿时微怔,隐约觉得这里面必定有什么根由,直接问道:“为什么?”

“前阵子故友不在,我同此人一道在鬼门关附近查探,他同我说了一番话,我听着不舒服。”

傅朝生丝毫没意识到这在人族,算是“告状”。

接着便将谢不臣当日之言,原封不动地复述。

什么“外人”啊,“人妖殊途”啊,“门户之见”“族类大别”啊,以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他负手走在见愁身边,说完了。

然后便看向前方,道:“这个人的意思是,我是妖邪,不该在这里吗?”

“……”

见愁的脚步,突然就停了下来。

“是谢不臣亲口对你提及?”

傅朝生也停下来:“不错,可有不妥?”

在听见他给了肯定答案的瞬间,她的面色便沉了下来,眸底有隐约的阴霾划过。

同时浮上心头的,还有旧日的顾虑。

阴阳界战重启前,在明日星海的争端,已经让她有所警惕。而谢不臣身为昆吾弟子,竟然这般“提醒”傅朝生,到底是因为他本人对傅朝生有所不喜,还是因为他人在昆吾、在横虚真人的身边,得知了什么呢?

修士,妖邪……

诚如谢不臣所言,门户之见尚不能完全摒除,虽大局当前,这“族类之别”当真能彻底从心头消去吗?

十九洲其余修士,又如何看傅朝生?

千般思绪,一时尽从心头划过。

见愁顾虑原本就有,这时更难免生出了一分克制不住、合乎常情的猜疑。

她开口便想要回答傅朝生的提问。

只是在开口这一个刹那,脑海里却似电闪一般,突然掠过了她方才离开议事厅时对谢不臣那一句别有用心的提醒。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啊。

她在做的,谢不臣也在做,且比她还要迂回、隐蔽!

见愁忍不住笑了一声,但笑完了,神情中又多一分复杂,自嘲地叹道:“中计了……”

第500章 截子

“中计?”傅朝生有些茫然,他不过是说了谢不臣当初对他说过的话,“中什么计?”

见愁道:“攻心计,离间计。”

傅朝生对他们人的什么兵法、计策,都无甚兴趣,所以还是不大懂得,皱了眉:“这人是想要离间故友同我吗?”

“要只想离间你我,那反倒没什么了。”见愁重新迈动脚步,往前走去,看着枉死城这空空荡荡但还算得上眼熟的街道,才慢慢道,“他想要离间的,既是你同我,也是我同十九洲。”

“明知你算‘非我族类’,还偏要对你说这话,心便不正。谢不臣此人,用心很深,说话做事,从无闲笔,尤其是这种看似偶然甚至伪善之言,必有所图。”

“接下来便看朝生道友你如何应对。”

“若你听了他的话,没有对我转述。那便证明,朝生道友你完全能听懂他的话,并且对族类之别有所顾忌,知晓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并非不通人情世故。所以,能离间你我。”

“若你听了他的话,转述给了我……”

“那证明你还听不懂他话中深意,且对他所谓的‘族类之别’一无所觉。我请朝生道友与十九洲修士一道,本是为了窥看他的举动,谢不臣不是庸碌之辈,岂能察觉不到?这种情况下,又兼听着不快,必将她言语转告于我。”

说到这里,见愁便忍不住抬了手指,压了压自己的眉心,声音沉沉的,像是阴郁的雨天:“你听不懂的深意,我能明了;你生不出的猜疑,我会生出。而猜疑一旦生出,便像是最顽固的藤蔓种子,即便你意识到它的存在,知道对方就是要你起这猜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猜疑从心中拔除了。因为,它确实有。”

谢不臣所做的,不过与她所做一般罢了。

猜疑原本就在。

他们不过相互往对方那一点点猜疑上,浇上一些水,泼上几盆油,让它长得更茁壮,烧得更猛烈罢了。

她在挑拨谢不臣怀疑他师尊横虚真人,让师徒二人间隐约的裂痕更大;谢不臣亦在挑拨她忌惮十九洲其余修士,让她无法全心去信任本该并肩的同伴。

“人就是这样……”

见愁放下手来,一面往前走,一面向傅朝生感叹。

“我亦凡人一介,不能免俗。”

傅朝生听了个似懂非懂,只道:“所以那谢不臣是故意要我将这话转告故友,以使故友因为我的存在,而忌惮十九洲其他修士吗?那这般算来,至少在故友心中,我之存在,不逊于十九洲其余修士。”

这是最简单的换算。

然而见愁听了,却是脚步微微一顿,一下抬眸来看他。

傅朝生便道:“算得不对?”

见愁陡地笑出来,但眼底已经多了几分深思,但不知是在想他,还是在想自己,淡淡道:“不,你算得很对。”

这一瞬间,傅朝生身上某一种奇怪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耳朵似乎有点发烫,于是伸手摸了摸。

见愁看见了,道:“怎么了?”

傅朝生摇摇头:“上回吃了那什么仵官王半颗心,似乎有些怪怪的,但并没有什么不妥。对了,故友先前说要继续扮作莲照,再去探极域情况?”

“是。”

傅朝生乃是至邪大妖,修为至少不比她低,他都说没有什么不妥,那见愁自然也不去过问,毕竟过问了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听得他问接下来的事情,便跟着移开了话题。

“正好,朝生道友也能帮上忙。”

他能帮上忙?

这句话让傅朝生立时怔了一怔。

但这时两人已经来到了崖山在枉死城的驻地,一座高楼,后头是连成片的宅院,里里外外有不少人走动,见了见愁同傅朝生都停下来行礼,见愁便没有立刻解答傅朝生的疑问,而是走进了楼中,直向堂内站着的沈咎等人走去。

“大师姐。”

“大师姐。”

都是扶道山人座下的弟子,先前并未跟去雾中仙那边,而是留在这边处理事情,此刻看见见愁过来,都围了上来。

见愁同他们寒暄过,也不废话,直接道:“有一件紧要的事情,还要托一位修为高的师弟来帮我办。”

沈咎、陈维山等人都对望了一眼。

因见愁指明了“修为高”,所以沈咎虽十分想毛遂自荐,最终也没厚得下那脸皮。

一身落拓、总抄手将剑抱在怀里的寇谦之浑然不顾沈咎的怒视,上前一步站了出来,好奇道:“师姐要办什么事?”

见愁看了被他抱着的问道剑一眼,道:“想请师弟救一个人。”

*

是夜。

枉死城接引司。

因各种原因没来得及离开枉死城,或者原本就羁押在此处的鬼修,都分散在各个牢房。

陈廷砚火很大。

因为直到被关进来了,他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就算是有满心的愤怒,也只能用敲击牢门来表达。

“哐哐哐……”

都他娘搞什么啊!

怎么没个人来放小爷我出去?

见愁又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隐约觉得她是为自己好,可怎么就把自己扔在这里不管了?

陈廷砚的内心在咆哮。

靠着牢门敲久了,手也酸了,老不见个人来搭理自己,他终于还是叹口气放弃了,垂头丧气地坐在牢房里,看着光秃秃、阴沉沉的四壁。

突然,一道水流似的阴影出现在了牢门外。

陈廷砚丝毫没有注意到。

那阴影浑似一团水流聚集而成,但又悄无声息,极为奇诡,轻而易举就透过了接引司那设有天然禁制的牢门,眼见着便要扑到陈廷砚身上。

这一时间,陈廷砚背后陡然发寒!

然而还根本不等他转过身来做出应对,斜刺里陡地一道剑光腾起,竟是峭拔地斩向了那水流阴影!

“哗啦!”

水流骤散!

猝不及防间一道人影已从崩散的水流间显现出来!

直到这时,陈廷砚才彻底意识到自己遇到了危险,眼睛立刻瞪大,就想要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到底都是谁。

可下一刻,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无尽的地力阴华,毫无预兆地从地底深处冲出,填充满整间牢房,用这种迥异于十九洲天地灵气的力量,阻碍了其他人原本灵敏的灵识,也在这瞬间,卷走了陈廷砚!

毫无疑问,方才那一道剑光便是寇谦之劈出来的,且几乎在察觉那一道水流阴影的瞬间,就辨认出了自己的对手乃是昆吾横虚真人座下真传第二弟子岳河。

这江流剑意,再熟悉不过!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地力阴华,却让他一下失去了方向,被限制了感知,一种不好的预感,立刻袭上了心头。

但这时候再去感知陈廷砚的行踪,已然迟了!

地力阴华散时,牢房中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陈廷砚不见了!

“砰!”

一阵天旋地转,令人想要呕吐!

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离牢房的下一刻,陈廷砚就被重重摔到了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地上是潮湿的土壤,天时草的根茎混在翻开的土层间,让人一看就知道,这绝不是在枉死城中。

陈廷砚抬目一看,这竟是一片荒原。

距离枉死城和鬼门关都很远,一眼望过去只能看见枉死城城池的轮廓。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身穿玄黑长袍的男子,身形颇为昂藏,衣襟上盘踞着的金色图纹更有一种奇异的流动之感,在这阴沉阴霾的荒原上,竟有些晃眼。

面容也很英俊,但也透着几分冷。

他抬手随意一点,一道浅淡的蓝光便没入了陈廷砚喉间,负手问道:“你认识见愁和谢不臣?”

“认……”

开口果然能说话了。

陈廷砚看着对方这一张脸,几乎立刻便认了出来,是自己白天在与遇到见愁一行人时候见过的,就站在偏后的位置!只是自己并不知道他是谁。

听见对方的提问,他下意识就要回答。

然而在“认识”两字就要出口的瞬间,却是一下想起白日里那惊险的一幕,顿时连忙摇头。

“不不不,不认识……”

“不认识?”

穿一身玄黑的男子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里透出点深邃的打量和嘲讽。

“我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好人。”

“你、你什么意思?”

陈廷砚只觉得从白日到夜晚,发生的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太匪夷所思了一点,脑袋完全转不过弯来。

那男子并不回答,只重复了自己的问题:“再问一遍,认不认识?”

陈廷砚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从眼前这人身上传来的恐怖压迫力,战战兢兢说了实话:“认、认识。”

那男子又道:“他们什么关系?”

陈廷砚答:“共患过难,听说已经成了亲,应该算是……夫妻?”

那男子笑出来,续问:“白日里巷子口,你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陈廷砚心都在抖。

他终于隐约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在哪里了。

这一时间他已经恨毒了自己这一张大嘴巴,但面对着眼前这人看似不浅不淡实则骇人至极的询问,又不敢不答!

他磕磕绊绊地回:“极域、极域那群王八蛋,传话说,谢三公子杀、杀妻求道,一剑刺死了见愁,离开了人间孤岛。还、还说在他们避难时隐姓埋名住过的村子里,能看见见愁姑娘的、的墓碑……”

“……”

沉默,突如其来。

陈廷砚说的时候都不敢去看眼前这人的神情,只怕自己说完就被打死了,所以说得很慢。

但说完后半天没见动静。

他心里悬了一口气,麻着胆子抬眼来看,才见这一身玄袍的男子眼眸微眯,神情里却极为晦涩,像是想笑,又像是嘲讽,有几分难得放肆的戾气,更有一种他实在难以用话语言明的感觉……

“有点意思,你的命,我留下了。”

大的手掌间,是常年练剑留下的粗糙茧皮。

玄袍男子的声音里隐约竟有几分笑意,那目光从自己的手掌上,平静地落到了陈廷砚身上,竟是抬手一挥!

“呼啦!”

宽大的袖袍一卷,迎风鼓荡,瞬间便将陈廷砚化作其鬼魂本体,缩成一缕细细的黑烟,纳入袖中!

眨眼间,荒原上已空荡荡不见半道人影。

第501章 厉寒出关

“被别人劫走了?”

昆吾驻地,深沉的夜色里,窗前只点着一盏灯,将横虚真人的身影拉长在地面上,他听着身后岳河的禀报,声音里有些意想不到。

岳河自己一路回来又哪里想到呢?

在牢里撞见人时,他就已觉出不对。藏在黑暗之中的人,剑势凌厉,怎么感觉怎么熟悉。

几乎是下意识,他想到了崖山。

但最终的结果,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半路上杀出来个神秘的第三人,竟直接将陈廷砚劫走,地力阴华涌过后,原地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他同疑似崖山的那位对手,当然都深感诧异。不过这种时候,他们虽都猜测对方是熟人,可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一见陈廷砚没了影儿,两人都用了最快的时间反应过来,迅速撤离。

回来的一路上,岳河都在想这件事。

尤其是,地力阴华……

“确是被人劫走了,且修为极高。”

细细将事情禀来后,他英俊而略显邪气的面容上,浮出了几分难解的疑惑。

“可师尊,这神秘人用的乃是地力阴华,难道枉死城中还藏着什么我们并未发现的鬼修大能?”

要知道,如今的枉死城,鬼修该跑的早就跑了。大街小巷全城都查了一遍,没走的鬼修也跟陈廷砚一样至少被控制住,以防生事。

唯独旧巷中的雾中仙例外。

但他似乎不应该再与此事有什么关联,更不像是那种会暗中劫走陈廷砚的人。

岳河觉得,遇到崖山的人不意外,遇到其他人插手也不意外,意外的便是此人所使用的不是灵力,而是魂力。

横虚真人微微闭了闭眼,眉目在晃动的阴影之间,隐隐添上几许阴霾,但言道:“能用地力阴华的,未必只有鬼修……”

*

“不只鬼修?”

崖山驻地,寇谦之微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抱剑站在屋内,听了见愁的话之后,有些诧异。

屋内扶道山人座下几位弟子都在。

见愁、沈咎、陈维山、白寅、姜贺。当然,还有十分自然站在这里一起听着的傅朝生。

屋内四角都点了灯,很是明亮。

见愁慢慢从屋的这头,踱步到那头,垂着眼眸深思,道:“我是修士,但也因当年身魂分离修炼了极域的功法,所以能调用魂力。而且,除了我、除了这种方法以外,并非没有别的人能用别的方式调用地力阴华……”

只是这个人……

有那么几分特殊罢了。

众人轻易就听出了见愁话中存有的某一种莫名的疑虑,于是相互望了一眼。

沈咎道:“别的人指的谁?”

见愁抬眸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最终摇了摇头,道:“我想不出此人插手此事的理由。但陈廷砚既然没落到昆吾手中,那便还好,该不会出什么事了。”

说一半留一半,总归让人好奇。

沈咎险些被噎了个半死。

但见愁却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了,只是转身告辞,道:“今日议事已经决定天明便重新开拔,攻打极域下一城,陈廷砚之事便暂不再理会,剩下的自有我来处理。今日天色已晚,诸位师弟先休息吧,我先告辞。”

说完,她便向门外走。

傅朝生自动从一旁的座中起身来跟上。

寇谦之、沈咎等人自然一道送她出来,只是行至院门口眼见着就要告别的时候,年纪最小的姜贺,却忽然唤了一声:“大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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