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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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廷瓒依旧皱着眉。
“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小身板里,之前积压着的一切,似乎都爆开了,他红着脸,大声地念出来。
可是念完了,就哭了。
张廷瓒看他站在那里哭,也不去劝,只道:“知道错在哪儿了吗?”
“我害死了浣花,还害了那个厨子,又害了芯蕊姐姐……”张廷瑑抽抽搭搭地说着。
也就还是个小屁孩,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都是高看了他。
张廷瓒叹气:“你知道自己害了人,而今却缩在被子里,我张家家训,可有这样教过你?”
张廷瑑不想哭,可是一想起那一天晚上自己看到的一切,他听了浣花的话,发话惩罚了那个小厨子,结果晚上浣花就被人打得血肉模糊。
他娘说的那蛇蝎一样的二哥和二嫂,尤其是二嫂,竟然那样可怕。
张廷瑑隐约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可是不敢出来说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缩在被子里,惶惶不可终日,听见浣花跟芯蕊都被人发卖出去了,更不敢出来了。
“男子汉大丈夫,膝下有黄金,有泪不轻弹。有过则改,无则加勉。”
张廷瓒开口,将张家家训背出这么两条来,然后看他,“而今你错,错在何处,自己想清楚,要怎么改,也要你自己想清楚了。”
张廷瑑记得这两句,张家的儿子,出生来除了会开口叫爹娘,之后会说的都是家训之中的话。
他们不懂这些的意思,可是往后先生会慢慢教。
所有人都说大哥很厉害,不管是张廷瑑身边的人,还是那些完全无关的人。他只知道,如今大哥给自己指了一条明路,而他正不知如何是好。
“……廷瑑明白。”他光着的脚板,感觉到了寒气,站在那里还没自己大哥的腰高,小萝卜头一样。
张廷瓒叹了一口气,伸手出去摸他头:“你十岁了,也该知道些事情了,不要整日缩在你娘的怀里,混在脂粉堆里,哪儿有什么男儿气?你就是被娘给惯坏了。”
张廷瑑知道,娘对他是极好的。
可为什么,大哥要这样说?
张廷瑑略微不解,他忍不住为吴氏辩解:“娘待我们不是极好吗?长安姐姐也对我好,原来的浣花姐姐也对我好……他们说危险的东西不让我碰,还说我迟早能跟大哥你一样。”
他的眼神太天真,天真得让张廷瓒连苦笑的心思都没有。
人人都活得跟他张廷瓒一样,这世界会多可怕?
“罢了,你慢慢就懂了。等父亲回来,肯定会责斥你,你自己放机灵一点,该认的错,该改的过,都记好了。我去家学看看你二哥……”
说完,他就拍了拍张廷瑑的小肩膀,让他上去躺着。
张廷瑑一骨碌地爬上去,重新盖好锦被,却忽然想起来,连忙叫住张廷瓒:“大哥——”
“怎么了?”
张廷瓒有些疑惑,不知道廷瑑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张廷瑑只是提醒他:“娘说了,二哥二嫂都是蛇蝎,要咱们离远一些,二嫂好可怕的,你别去看了吧。”
“……”
张廷瓒的身形,一下就顿住了,他只觉得那一瞬间自己浑身都冷了一下:“谁说的?”
张廷瑑只觉得自己大哥的神情很奇怪,他又隐隐约约地害怕了起来:“娘、娘跟、跟……跟之前的浣花姐姐,都这样说……大哥,你、你怎么了?”
“……”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又怎么可能回答张廷瑑呢?
想起自己二弟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张廷瓒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是漏掉了什么。
他知道自打有过落水一事之后,吴氏就再没给过衡臣好脸色。
毕竟,他是一房的嫡长子,不能出什么差错。彼时也天赋惊人,聪颖能干。吴氏一向喜欢他,他带着二弟一起玩,吴氏也是满面的笑容。
可那之后,只要他一跟衡臣走近,吴氏便要骂他。
这么多年,骂不回来,吴氏就不再管了。
儿子大了,翅膀硬了,她也管不了了。于是剩下的心思,都投在了廷璐跟廷瑑的身上。
可张廷瓒万万不会想到,今日会成自己这还不知世事的四弟口中,听到这样让他心冷的一句话。
娘说,二弟二弟媳都是蛇蝎。
蛇蝎?
张廷瓒都不知自己应该怎么想了,他回转身,一步一步走到张廷瑑的榻前,给他掖好被角:“听好了,这话不要让我听见第二次,你娘她胡说八道,妇人之见,愚不可及。廷瑑,你二哥二嫂都是好人,不是什么蛇蝎。不许你对外再说一个字,我若要听见第二次,家法伺候。”
张廷瑑缩在被窝里,有些害怕地点了点头。
张廷瓒却忽然觉得自己的口气太可怕了,他摸了摸张廷瑑的头,道:“你二哥二嫂兴许不大待见你,可他们确是好人。都是一家子的兄弟,往后这样的话,千万别说了。”
换了一种说法,还是一个意思。
可张廷瑑又迷糊了,娘跟大哥的说法,完全不一样,他该听谁的?
张廷瓒又掀了帘子出去,长安正在外面泡茶。
她听见声音,手抖了一下,又装作若无其事,倒了七分满:“大爷,外面天冷,喝杯热茶再走吧?”
张廷瓒扫了一眼,摆摆手,心情不大好,脸色抑郁地出去了。
长安站在原地,双手端着一杯茶,又慢慢地放下。
她捞了自己乌黑油亮的一根大辫子,理了理,又走进屋里,看见张廷瑑乖乖躺在上面闭着眼睛装睡,又放下帘子退出来。
怕是张廷瓒千算万算,都算不到,四弟竟然是被吴氏跟下面的丫鬟撺掇起来的。
张廷瑑不是什么都不懂,可也不是什么都懂。
一个孩子,对身边的人都很信任,尤其是对他好,照顾了他那么久的人。
相比起来,张廷瑑跟自己二哥,生疏得很。
这些都是问题……
遇到事情,他会下意识地选择相信更亲近的人。
还没有学会怀疑的孩子罢了……
长久泡在后院,也不是办法。
张廷瓒打定了主意,却没有去家学,而是直接出了府,往宫里詹事府去了。
阿德远远地瞧见了大爷出去的背影,倒是有些纳闷儿。
今儿大爷这神情不大对啊,就跟天上要下雨了一样。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又端着手里一盆兰花往二房院子里走。
刚刚进门,便有丫鬟跟他打招呼,阿德客气得很,一一应了,才进了屋,躬身道:“二少奶奶,爷在家学那边新剪了一盆兰花,说您若看着还好,就给摆上。”
顾怀袖正摆棋盘,摆得头疼,见阿德进来了,便让他把花搬进来看看。
这天气越来越冷,一过了十月,兰花都开始谢了,这怕是今冬见到的最后一盆了。
眼一转,她就瞧见那边那一盆光秃秃的兰花了。
那一盆都要凋谢了,想是今早出去的时候,张廷玉瞧见了,特意又打理了这么一盆送回来。
顾怀袖不由得笑了一声,道:“你顺手给搁在窗台上吧。”
“哎。”阿德喜滋滋地应了,嘴巴里却没停,“您是没见着,二爷修剪这盆兰花的时候,真跟对着个漂亮姑娘一样,那个认真仔细的……”
这是在给自己的主子说好话呢。
青黛在一旁做针线活儿,刚刚扎下去一针,听了这话也抬起头来:“就你能说话,二爷都要被你夸到天上去了。”
顾怀袖望着那一丛葱茏的挺秀的,又看看被自己一剪子剪秃了的,顿时有些无言起来。
她看了阿德一眼,又伸手去拿棋子:“阿德可是他们爷的好跟班儿,什么事都清……”
什么事都清楚。
顾怀袖想想这府里的事情,忽然转了口气,笑眯眯道:“青黛,去给阿德搬个小凳子来。”
阿德吓了一跳,赶紧摆手:“二少奶奶您这是做什么?”
“我有话要跟你说说,你站着也累,我让你坐着说。”顾怀袖似笑非笑。
阿德一哆嗦,瞧见顾怀袖这笑容是对着自己的,一颗心立刻凉了半截儿。
他寻思着,只觉得自己其实没得罪过二少奶奶啊,这……
“您这不是折煞小的吗?您要问什么直说就是,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敢有半分隐瞒的……小的站着回话就成,站着回话就成……青黛姑娘你别劳动了,小的就站着,站着舒服……”
他一副惶惶然的样子,逗笑了顾怀袖。
她也不跟阿德开玩笑了,默许了他站着,便问道:“你跟在爷身边多少年了?”
“爷上学开始,小的就跟着了。”
阿德心说这才是对了,他老早就想说了,可二爷定然不应允。然而这些事情不告诉二少奶奶,万一二少奶奶误会了二爷可怎么办?
顾怀袖微一敛眉:“那二爷又是几岁入学的?”
“六岁。”这些事情,阿德记得很清楚了,“咱二爷那个时候可是神童,大爷都未必有他聪明的。学塾里的先生,是当初跟老爷同科的进士, 都夸咱二爷将来前途无量呢。”
前途无量?
神童?
还说“大爷都未必有他聪明”的。
可现如今,怎么成了这样的局面?
顾怀袖也不是那不走心的蠢货,她看着阿德似乎很自然的炫耀,心里却明白张廷玉身边这小厮,其实是有想法的伶俐人。
她顺着阿德的话问道:“你们二爷哪儿有这么厉害,若真这么厉害,如今连个功名都没有。”
阿德垂着头:“小的跟着二爷的第五年,出了点事儿。大爷跟二爷出去玩……”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阿德的声音。
他说完了好一会儿,顾怀袖也没接话。
她端了微微发冷的茶,轻叹了一口气:“看大爷现在是好好的,想必都没事了吧?”
“二少奶奶真是个明白人,哪儿能有什么事啊?大爷福大命大,烧了一场便没事了。我们二爷,知道自己是犯了错,当时那么多人,再跳下来救大爷哪儿赶得及啊,还是二爷一起把大爷拽起来的。”
说着,阿德神情之中,终于泄漏了轻微的不满。
不过他毕竟跟在张廷玉身边有几年了,性子也渐渐地变得沉稳下来,这一点不满,很快就被阿德给掩盖住了。
他没看顾怀袖,规规矩矩地盯着自己脚尖前面三尺地面。
“可是府里人人都忘记这件事。固然是咱们二爷贪玩害了大爷,可大爷也是二爷救起来的,咱二爷是欠了大爷的半条命。天下哪儿有不疼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的?”
“这话小的只敢在您面前说,换了别人万不敢吐露一个字。”
下人编排主子,若是捅出去,阿德就是个被打死的命。
可他现在选择继续说,甚至都没看顾怀袖表情。
“二爷在大爷屋外台阶上跪了三天,也没个人搭理,不但她自己不搭理,还让下人们都甭搭理。扔了药碗出来砸二爷,让他别跪着,老夫人心烦。您若是仔细地瞧,二爷右边眉骨还有道浅疤呢。”
顾怀袖心里明白了事情的起因,慢慢地点了点头。
“你倒心疼你家爷。”
“二爷待下人们宽厚,小的们只求二爷高兴了。”
阿德并不觉得自己今儿说的这些有什么,他跪下来,“咚咚咚”给顾怀袖磕了三个实打实的响头。
“二少奶奶,您是二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打那事儿过去这么多年,小的就没见二爷还这么在乎谁过。兴许也就大爷能跟您一比。小的眼睛虽拙,可看得出您不是一般人,只盼着您跟二爷能白头偕老,小的就高兴了。”
“呸!二少奶奶跟二爷的事情,何时轮到你个跟班的来操心了?我都还没操心呢。”
青黛听了阿德的话,立刻啐他一口。
原本沉重的气氛,忽然一扫而光。
顾怀袖也轻笑起来,只道:“你二爷那边还等着你伺候呢,把你额头擦擦,赶紧去吧,这话我不告诉别人。”
她摆摆手,让阿德去。
阿德爬起来,实诚地笑了两声,退了出去。
青黛盯着他背影,却跟顾怀袖说:“二爷身边的人,倒是有意思。”
顾怀袖现在算是终于理清了这府里跟自己最大一桩事情的根由,心情也好了不少。
知道原因在哪里,即便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她也觉得心里踏实。
她侧过身子,继续摆棋盘。
下午天将黑的时候,前面来人说老爷终于回来了,是跟大爷一起从宫里回来的。
可刚刚一到家,四公子就去祠堂跪着了,老爷在祠堂里训斥了一会儿,又请了家法,好好伺候了自己幼子一阵,这才去找了吴氏。
没过半个时辰,去听消息的多福便回来说,府里又有点大事了。
张英说,吴氏年纪大了,眼看着嫡长子张廷瓒已经成人成才,大儿媳妇又是个懂事的,便让她把府里的事情,都转给陈氏处理。
不过陈氏身子毕竟不大好,长安跟王福顺家的清楚府里的事情,先让这两个下人帮衬着,一步一步来。
不过一个时辰,这些事情就被张英给交代好了。
吴氏在屋里大吵大闹,张英心烦,宫里还有事忙,根本不在屋里留。他临走时候让四公子跪上一夜,便直接上了轿子回去继续办事了。
府里这一番交替,也不过就是短短的一个多时辰,张英风一样地回来,又风一样地离开。
一直等到张廷玉走进门,顾怀袖的眉头都是锁着的。
“二爷回来了。”
顾怀袖这才注意到,走过去给他掸了掸衣裳上的雪,“往后叫阿德带把伞,碰上这样的大雪天,也好遮遮。”
张廷玉点点头,却没说话。
他看见摆在窗边的兰花,又收回目光:“在屋里待着,若觉得无聊,我书房里右边的两架书,你若看得进去,尽可以去看。”
“……嗯?哦。”
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把他外袍递给多福,让挂了起来,才道:“府里的事儿,你可听说了?”
“左右不与我们这一房相干,听说了又怎样?”
他笑一声,拎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姿态却是超然的很。
顾怀袖心说你继续装,却也不拆穿他。
这事情是从他们二房这里起来的,最后他们这里倒是最安静的,顾怀袖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只道:“大爷的手段,真是厉害的。”
目光一转,顾怀袖忽的想起什么,从他右边一道长眉上掠过去。
张廷玉道:“大哥本就是以后当家的人,当然厉害。今儿早早地歇了吧。”
他在家学里读了一天的书,想了一天的事儿,只觉得头疼欲裂了。
顾怀袖却拽着他袖子,皱眉看他,“其他人下去吧,二爷这里我伺候着。”
张廷玉怪道:“你何时有这么勤快?”
“……二少奶奶我一向这么勤快。”
顾怀袖先是被张廷玉给噎了一下,可接着又给张廷玉噎了回去。
她拽着他,坐在已经摆好的棋盘前面,把一枚黑子摆到他面前:“这棋我摆到一半,摆不下去你,你再摆一遍给我瞧瞧。”
张廷玉捏了面前一枚黑子,却用那兴味的眼神瞧着她。
顾怀袖敲了敲棋盘,唤回他注意力,只平静道:“今儿你不摆,我俩就在这里坐一夜,也不必去床上歇了。”
张廷玉:“……子曰:食色,性也。”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Σ(`д′*ノ)ノ
☆、第四十四章 四爷心机
长夜漫漫,内城张家顾怀袖跟张廷玉杠上了。
紫禁城皇宫里,阿哥所,四阿哥却跟眼前这消息杠上了。
事情不是这个时候出的了,可是现在他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巧娘那边传来的消息是不明不白,好不容易趁着让人去问了,又说顾三那边给的消息就是这么模糊,可差点气得胤禛摔了东西。
他只能从毓庆宫这边入手,本来跟太子的关系也不差,走动略多了一些也不惹人怀疑。
这一走动,可不就看见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了吗?
之前顾三那边的消息来说,毓庆宫有一名宫女问太医院要了些药,落子汤。
太子胤礽那边,李佳氏可是大着肚子的,她这一胎若是不出什么事,生下来的肯定就是长子了。
现在太子妃还不知花落谁家,在太子娶太子妃之前,这一个儿子可是独独的一份。在康熙那边,就是绝对的皇长孙,其生母的地位自然是会水涨船高的。
而如今的毓庆宫,不知谁握了这么危险的东西,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出事。
胤禛这边一直耐心地等待着,甚至有一种难言的期待感。
毓庆宫出事,可与他没干系的。
左右,他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皇子,恰巧得知了有关于毓庆宫的消息,等着看后续的发展而已。
不会有人来追究他的知情不报,更遑论根本无人知道他知道什么。
小盛子从外面打了帘子进来,打了个千儿:“四爷,有结果了。”
胤禛从书堆里抬起头,点点头。
小盛子于是弓着身子走过来,在胤禛这边耳语一番。
胤禛听了,倒是一惊,末了却是一笑:“果真是这一位了。”
他就说,平白无故地,顾三竟然给他递消息。
这女人,一向是唯恐避他不及的,主动递消息上来,要么就是有求于人,要么就是这件事可能威胁到她自身。
自私得干净利落,而且从不掩饰。
胤禛哼了一声,摆摆手:“不必管它,看着就成,这两天有好戏看了。”
无非就是毓庆宫一个得过太子宠幸的宫女林佳氏,瞒着人,悄悄得了太医院一副落子汤而已。
这东西,又能干什么?
虽然……
功效厉害了一些。
如果这药,给了现在正怀着孕的李佳氏,那毓庆宫可就要乱了。
胤禛不打算插手,更不打算帮着顾怀袖。
下面的人若是长了本事,他拿捏不住,让他们飞了,可就没意思了。
顾三倒是不必担心的,这一位脑子虽然聪明,可大局观上尚还欠缺,毕竟是个女人,再怎么折腾也不过就在后院里。
跟爷们儿们是没法儿比的。
更何况,顾三身边还有他挖过的一个坑,埋过的陷阱,布下过的暗棋。
她倒是沉得住气,至今没问过惜春宴上帮她代笔的人是谁。
胤禛觉得,自己的棋艺,是越来越好了。
他这么一想,又埋头看书去了。
结果小盛子刚刚来说了探听到的消息没两刻钟,毓庆宫那边就有了消息。
因着四阿哥跟太子走得近,挺着太子,所以毓庆宫的很多消息虽然是别人不知道,或者无法获得的。可在这一位太子一党的四阿哥面前,在他的心腹眼底,却是完全不设防的。
毓庆宫的消息,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探听到。
小盛子说:“太子爷在宫里发火儿呢。”
胤禛道:“出了什么事?”
“李佳氏怀有身孕,却逼迫别的受过宠幸的宫女或者是格格喝落子汤,今儿有个宫女林佳氏被逼无奈,在被逼着喝药的时候,运气好,恰好遇见太子来了,这一回可就闹开了。”
这些都是宫外传来的腌臜手段,可宫里面一向是不许用的。
后妃们兴许有这个手段,可都是暗地里使。
按着流言来看,李佳氏这手段也该是暗地里使着的,可怎么也没想到,今天被太子给撞破了。
可今天这消息,怎么也跟胤禛所知对不上啊。
他知道的,可是林佳氏得了那落子汤,现在喝药的人也成了林佳氏,可就有意思了。
胤禛压着自己的唇角,低垂了眼眸,霜雪般冰寒,“有意思……这顾三的大姐,果然也是个有心思的……”
能泼顾三脏水这几年,也是个有胆气的,到底还是有一些心机。
如果够聪明,兴许还能利用一下。
只是不知道,后续是什么个发展。
他让人继续听着毓庆宫那边的消息,别的地方却都还不知道毓庆宫后面的女人中间已经出了大事。
那林佳氏是一个狠毒的,竟然能对自己下手。
在旁人的眼底,林佳氏是受害者。
传闻她最近颇得太子爷的宠幸,由此受到太子那些个女人的颇多非难。这倒也罢了,不过是个宫女,可没想到太子昨儿说要给她抬成格格。
这还了得?同是宫女的那些人都嫉妒了,李佳氏不更恼怒了吗?
李佳氏身怀有孕,仗着自己有本事,便过来逼着林佳氏喝落子汤,由此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可这些,都是别人眼底的情况。
在胤禛这里,事情就变得格外神奇。
宫女林佳氏,林恒的女儿,实际身份正是顾怀袖那一位已经被过继出去的大姐。
她求得了太医院的药,接着却没有如胤禛所想的那样使到李佳氏的身上,而是趁着李佳氏去找她的茬儿,栽赃陷害了一番。
这中间到底是怎么个栽赃陷害法,胤禛暂时不得而知,可情况就是这样。
林佳氏陷害了李佳氏,说她逼自己喝落子汤。
皇家最忌讳的事情就是谋害血脉。
没见八弟胤禩作为一个辛者库贱奴的儿子也能出生,成为阿哥吗?
子息,一直是越来越昌盛的好。
如今的落子汤,说好了叫避孕,说不好了,那就是谋害皇嗣。
现在林佳氏又颇得太子的喜欢,她一哭,自然什么道理都在她这边了。任何人都想不到她竟然会先陷害自己,再陷害李佳氏,来达到这样的目的。
太子近年来越来越不爱动脑子,但凡有什么事情,都是下面的谋士们给商量着,请太子拿主意。
久而久之,太子爷这脑子就越来越钝了,也越来越不上进。
胤禛只一边练字,一边道:“我看张家大公子今儿去詹事府一趟,叫走了那个时候在当值的张英?”
“正是呢,似乎是顾家出了什么急事。”小盛子回了话,又小心翼翼道,“四爷要……”
“顺嘴一问,不找他。让他忙自己的去吧。”
张英是太子的老师,可是自打张英开始教太子之后,太子就开始变坏了。这其实跟张英没什么关系,太子是自己不学好,若是慢慢这样下去……
胤禛看着书上一句“坐山观虎斗”,忽然有些感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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