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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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谢清溪都发话了,萧氏都没说旁的,秋水便赶紧端出最上面一层的四盘点心,将余下的食盒便封好。

“你们可得吃饱了,这里可不象府上,饿了还有些点心吃呢,”谢清溪见一个个都不愿动手,便逗弄她们。

萧氏见她没了先前的害怕,反而会安慰旁人,也稍微宽了下心。

再说谢清骏和林君玄一行,骑着马直奔西鸣寺而来。一路上这周围村庄上房屋都已经倒塌,而牲畜的尸体更是满地都是,看着实在是触目惊心。

待到了山脚处时,他们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只见一块巨石挡在了前往山上的道路,那巨石实在是大,将路封的死死的,根本就绕不过去。

林君玄看了眼旁边的峭壁,又问身后的谢家家丁:“就只有这一条路上山吗?”

“是的,就这一条,”那家丁赶紧回道。

林君玄和谢清骏对视一眼,两人心中皆是焦急,如果只有这条的话,那这山石可不是人力所能搬来的,需得火药才能炸开。可他们一时半会去何处能弄到火药。

林君玄看着身边的峭壁,突然一咬牙说道:“看来咱们只能从此处峭壁爬上去,绕过这块石头。”

“我先去,”谢清骏看了眼这山体,只见他陡峭不比,还根本没有着力点供攀爬。

身后的谢家家丁一听,莫不都是着急,要阻止他。

林君玄自然也不愿谢清骏涉险。

整片天际都被黑云压住,原本还淡淡的日光,突然间便不见了踪影。猛烈的狂风犹如凭空出现般,吹的人东倒西歪,那破损的窗户更是咯吱咯吱作响。

谢清溪看着外头,忍不住说道:“要下雨了。”

此时屋内的众人都望向外头,就连萧氏脸上都带着不忍。有个丫鬟忍不住说道:“这老天爷是不给人活路了吗?”

这样的寒冬腊月,本就容易冻死人。如今地震将房屋都震塌了,再加上下雨,别说是谢清溪,只怕是在场任何一人都不愿相信,明日将有多少尸体堆积。

突然一声闷雷自天际而来,犹如将整片天空都要炸开般的巨响,让屋内的丫鬟吓得忍不住拉着手。

谢清溪立即往窗边站,看着天边由一道雷电划开云层开始,倾盆大雨瞬间便倾倒而来。这雨帘实在是太大,以至于谢清溪连院子门口都看不清。

“竟是这样大的雨,”谢清溪喃喃说道。

也不知父亲还有大哥他们如何了?

又过了好一会,谢清溪正看着雨幕出神的时候,只听一个丫鬟指着外头说:“好像来了个人。”

谢清溪往外面看,便见那密集的雨帘之中,竟是有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她心头一惊,便赶紧出去。萧氏叫她不住,朱砂也赶紧跟上。

她站在走廊里,站着那个高大的黑色身影,顶着狂风暴雨,一步一步地坚定走过来。即便那风势太过凌厉,吹他的身子险些歪掉,即便那雨势太过张狂,可他的脚步还是那样的坚定。

“是大少爷吗?”朱砂也没看清这人是谁,开口问道。

谢清溪说:“不是。”

因为就在那人抬头时,她看见了。

“朱砂,进去,”谢清溪命令道。

“小姐,”朱砂刚要开口。

便听见谢清溪更加凌厉的喊道:“进去,不要让我重复。”

朱砂哪敢违抗她的命令,只得立即进去。

此时那个黑色的身影也走到了回廊之下,他站在雨幕中,抬头看着这个站在回廊下的女孩。

她的眼睛依旧亮的犹如天幕的星辰,她的容颜犹如盛开在雪域的雪莲。

谢清溪的手臂伸了出去,大雨瞬间将她的袖子打湿,风呼呼地垂着宽阔的袖口。

只听她缓缓说道:“陆庭舟。”

☆、第58章 骚乱四起

第五十八章

风也飘摇,雨也飘摇。

陆庭舟的眼睛被雨水打的有些睁不开,可这依旧遮挡不住他俊美的容貌。有些记忆藏得太深,以至于再出现的时候,总有一种不曾来过的错觉。

谢清溪静静地看着陆庭舟,这个俊美的少年比起当年那个小小少年来,真的变了好多。不仅五官更加立体气息,就连单单站在那里,身上都带着让人不能小觑的气势。

他轻轻喊道:“清溪。”

而屋内的萧氏见朱砂被谢清溪赶了进来,害怕她在外头淋了雨,又怕外面来者不善,便赶紧让秋水出来找她。

秋水一出来便见这男子还站在雨地里,自家小姐则是站在回廊边缘,半边身子都要被雨水打湿了。于是她立即轻轻喊道:“小姐。”

谢清溪这会才堪堪回过神,她一见陆庭舟还站在雨里,也不知怎得便鬼使神差地伸手,说道:“你赶紧上来吧。”

就在秋水看着的时候,陆庭舟拉着她的小手站到了回廊上,她的手还很小可皮肤光滑柔若无骨的感觉。

秋水一进吓了一跳,急急在她耳边低低喊道:“小姐……”

谢清溪被她一喊,这才意识到,自己可是不能随便牵其他男子的手了。可是她一转头看着面前高大的陆庭舟,他和她真的都长大了,他以前没有这么高的,肩膀也没有这么宽阔。她呢,以前也只有一点点高,只能到他腿边,如今站在他旁边,身高已经过了他的腰间了。

“我大哥哥人呢,”她将自己的手掌急急抽了回去,想叫他林师傅,可是却又觉得尴尬,而小船哥哥这样的称呼更是叫不出来了。

“山道被山上滚落的巨石挡不住了,你大哥哥一时上不来,所以只有我上来了,”陆庭舟虽这么说,可却也隐瞒了一部分的事实。

方才在山脚之下,谢清骏本是要亲自攀爬石壁翻过巨石的。可是在陆庭舟和家丁的阻止之下,还是由谢家一个身手不错的家丁率先攀爬。谁知这人原本已经要到达巨石顶部,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大雨忽降,他一时手滑便从数米高处落了下来。

众人抢着去救他,就在这之际,谢清骏一时不察,被一块从山上滚落的石头砸伤了右臂。若不是陆庭舟及时察觉,将他推开数寸,只怕这石头就要砸到他的头上了。

之后,陆庭舟亲自出面,他本就精于武艺,又有一柄可削铁如泥的匕首在身,这才爬上峭壁翻过巨石的。不过除了他之外,便再无人能成功。

因这雨势越发地大,他便让谢清骏先带人回去,待找到火药后再回来炸开巨石。

“你的衣裳都湿了,”谢清溪看着他身上湿透的衣裳,黑色衣裳紧贴着他的肌肤,因着如今是寒冬,他本就穿的厚实,如今再被水浸泡着,这一身衣裳只怕有几十斤之重。

谢清溪见状便立即说道:“如今是寒冬,穿着这样的衣裳肯定是会生病的。你先到旁边歇会,我让人去问问领我们进来的知客僧,看庙中是否有合适的衣裳更换。”

陆庭舟点了点头,一副你全权做主的模样。

谢清溪立即回头对身边的秋水道:“秋水,这位公子是从京城来的,是父亲的旧识。只是如今他这一身衣裳倒也不好给母亲见礼,你将他领到旁边房间里,将咱们房里的炭火分一盆给他。”

“我这里的丫头都是伺候女眷的,不好让她们去伺候你,待会你自个脱了衣裳,好好烤烤火,如今这样的时候可不能生病了,”谢清溪立即叮嘱。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如今地震刚过,又连上了下雨,那些无人收敛的尸体在雨水的浸泡之下,只怕很快就会衍生瘟疫。

陆庭舟依旧是点头,秋水听她这般熟稔地同陆庭舟说话,还以为这真是京城来的旧识呢,赶紧进去禀告了一通,便端了火盆进来。

谢清溪进来后,萧氏目光有些疑惑,只问道:“这是京城来的何人?怎么这般时候过来?”

“这位我在爹爹的书房见过,听爹爹说是旧识的儿子。如今他同好有事上山,哥哥因不能上来,便请他过来瞧瞧咱们,”谢清溪解释道。

萧氏虽还疑惑,不过也未多问。毕竟丈夫书房的客人,有大半她是未见过的。倒是清溪以前喜欢在她爹爹的书房中玩,就算是见过也是可能的。

“咱们院中都是女眷,倒也不好让他久留,”但萧氏到底是守礼节的贵夫人,情急之下倒也可以说通,但是让这位公子久留,她却是不愿的。

谢清溪赶紧说道:“娘,我听这位陆公子说,下山的路被山上落下的一块巨石挡住,只怕咱们一时半会是下不了山的。”

“什么?那这可如何是好?”萧氏之所以这般淡然,便是想着待这雨停了能尽早下山,如今听这么说,她便立即心慌。

虽说清溪在她的身边,可她到底没看见清骏他们三人,心里如何能放心得下。还有府上,那么一大家子,如今老爷定是顾不上府里了,她又不在,这万一出点什么事情?

萧氏越来越是心乱,恨不得立即能下山去了。

“娘,你放心,这位陆公子是从山上上来的,又与大哥哥同行过,估计对咱们家的情况还算了解。待他换了身衣裳,我便让他过来同您说说家中情形,”谢清溪刚才太着急,一时竟是没问家里的情况。

不过陆庭舟既说大哥哥同他一同到了山脚,那估计定是家里无事,大哥哥才会来山上寻她们的吧。

萧氏点了点头,不过脸上的忧虑却还是未少。

不过就在谢清溪看着外面滂沱的大雨,突然萧氏轻喃一句:“不好。”

“怎么了,娘?”

“我光顾着咱们家中了,竟是忘了明岚,”萧氏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她素来八面玲珑,可这样危急的时候,光顾着自己的女儿了,难免有些疏漏。

谢清溪一听她这么一说,也想起那个在附近庵堂中的四姐姐。若是谢明岚这会出了意外,谢清溪简直不敢想象。虽说谢明岚罪有应得,可她到底是谢树元的亲女,若是在地震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谢树元会迁怒到自己母亲身上。

萧氏立即起身,说道:“不行,我必须得派人去看看。”

房里的丫鬟们一听,脸上都出现犹疑之色。若是夫人派自己去,她们自然不敢不去。可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情况,谁都愿意在这房子里待着。

若是去了外头,万一再从山上砸出什么巨石来,岂不是太危险了。更何况,还是去看四小姐,那位姑娘可是被老爷送到庙里待着的,有什么前途可言嘛。

众人虽都未说话,不过这心里想得却都是差不多的。

“娘,这样大的雨,马车定是赶不了的,咱们如何能出去?”谢清溪立即劝道,她又说:“等雨停了,咱们再让人去看四姐姐,岂不也是一样的。”

萧氏心中犹豫不定,她自然是想立即让人去看四姑娘。倒不是她对谢明岚有多关心,实在是她与谢树元本就因谢明岚有些龌蹉在,若是谢明岚再出点事情,只怕这夫妻情分是真的到了头。

虽说这当家主母不受宠的例子太多,可萧氏到底与谢树元是从少年夫妻,一路恩爱到如今。谢树元又未犯下什么宠妾灭妻的大错,他对江氏也不过尔尔,萧氏自然不愿他们的夫妻情分一再被这庶女之事弄得淡薄。

这样的话,她自然不好同谢清溪说。

“不行,那庵堂之中都是女流之辈,若是你四姐姐真的出了事,只怕那里也不好救治,”萧氏既是打定了注意,便说道:“秋燕,你去到外头将赶车的柳二叫进来,我同他有话交代。”

秋燕见夫人叫了自己,便赶紧道了声是,拎着门口的油布伞便外头去了。

萧氏又转头看着刚回来的秋水,她想了半晌才说道:“今日跟在我身边的人,你办事最为妥当,我素来也是依仗你的。所以这去接四姑娘的事,只能由你去办。若是此事办好了,别说我有重赏,便是老爷也定会赏你的。”

“太太有事只管吩咐奴婢只做便是了,奴婢哪敢要太太的赏赐,”秋水赶紧跪下来。

“好了,这样的情况让你出去,也实在是难为了。”这些婢女都是她贴身伺候的,如今让她出去,可是担着性命的危险,萧氏自然也舍不得。

谢清溪一听萧氏说接四姑娘,便转头问道:“娘,你要将四姐姐接过来?”

“如今这样的情况,也只能将她接到身边才是最妥帖的,到时候便是她来了,你只跟在我旁边便是了,”萧氏自然知道这个庶女是不省心的,好不容易让谢树元送走了她,如今却又出了这等变故。

谢清溪沉默不语。

这样的大雨下的人心慌,原本受伤的人还能躺在外头的空地上,可如今却只得进入房子里躲避。可万一再来一次余震,将这本就歪斜的房子震塌了,只怕到时候危急啊。

谢树元早已经是急的满头冒火,苏州素来富庶平静,除了偶尔的水患之外,何曾有过地震。也不知今日怎会突然就翻了地龙的,而且瞧着这动静,只怕是不小了。原本这地震就已经够,谁知紧接着就下了大雨。

原本谢树元已经派人去请了苏州府总兵,希望他能派兵丁过来,协助他救济全城百姓,毕竟单单靠苏州府的这些人力,定是不成的。

原本他的打算是,先救出被活埋在废墟之中的人,再腾出一部分人手安排那些无家可归之人。可是如今的当务之急,只怕是先安顿那些无家可归的人。

在废墟之下苦苦等着救命的人,身上有伤等着救治的人,家园坍塌无处可去只能在大雨之下苦苦等待的人,谢树元一想到这些,只觉得心在煎熬。

“大人,总兵大人说无上谕不敢随意调兵,这……”前往总兵府的人回来回道。

谢树元此时眼睛都是红的,他冷冷地盯着这来人,只将他看的头皮都发麻。这总兵大人不愿调兵,他又有何法子,难不成还能胁迫总兵不成。

待一会后,只听谢树元咬着牙齿说:“你再去总兵府,将我的话务必带给姜总兵。如今苏州危急,百姓流离,景润任苏州布政使一务,务必拯救万民与水火之中,但景润力薄,恳请方力兄助景润一臂之力。”

那人本就是苏州之人,如今见整个苏州府内,乃是一片人间惨景,自然也是心痛万分。他见谢树元是真的将黎民百姓放在心中,也是感动至极,立即说道:“大人请放心,下官定是将话带到,一定会请姜总兵救救苏州府的百姓。”

待那人要走之时,只听谢树元又将他叫住,咬着牙关说道:“若是姜总兵还是不肯出兵,你只管对他说,谢某将以项上人头担保,若是日后朝廷追究起来,谢某定会一力承担。”

古代皇上对于兵权的看重,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这些总兵虽是一方的军事长官,可是在没有上谕的情况下,他们等闲也是不敢调兵的。不然这后果,轻则是掉乌纱帽,重则只怕会危及身家性命。

待这人走后,谢树元便又环视了在场众人说道:“如今苏州城的情况,诸位也是看在眼中的。大家都是儒门学子,学的都是忠君爱国为民之道,如今这样的情况,无需本官赘言,诸位也定会尽心尽责的吧?”

“请大人放心,下官等人定会竭尽所能,”众人纷纷起来。

谢树元便让他们赶紧按照已经制定好的计划,分头去行事。如今情况自然是紧急,但是越是这样的情况之下,便越应该有一个完善的救灾计划。

不过他们如今也只能先拿出一个大概的计划。

好在这苏州府的最高长官便是谢树元,又遇到这样情急的情况,一切都由他说定。而他下的第一个决定便是,打开贡院,让失去房屋流离失所的百姓进入避灾。

可是打开贡院又不仅仅是件小事,这毕竟是学子考试的地方,在学子心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如今这么一帮流离失所的难民进入,若是破坏了贡院,只怕那些学子会闹事啊。

不过谢树元却力排众议,一定要打开贡院。在未降雨之前,谢树元便听衙役回禀说道,城北与城西两处地方,只怕有七成的房屋倒塌,不能居住呢。

那时候还有官员在劝阻谢树元,可这大雨一下,谢树元便是立即下了决定,开贡院。

此时城北大片房屋都已经倒塌,原本还在挖掘自家房屋的人,被这忽如其来的大雨下的自然只能去避雨。这些百姓本就贫穷,身上的衣裳原本只堪堪够避寒,可是如今这大雨一降,大部分的人已经冷的是说不出话了。

这青壮年男子还好,那些老人孩子还有身体孱弱的妇女,如今已经抖的面色铁青。而那些先前被砸伤又没得到及时救治的人,这会眼看着就要不醒了。

在屋檐下躲避的人群中,不时能听到有人呼喊亲人的声音。

就在一个母亲焦急地拍着自家孩子的脸颊,喊道:“狗儿,狗儿,你醒醒。”

可是这孩子眼睛闭得紧紧的,嘴唇已经变得青紫,眼看已是进气少出气多了。旁边是孩子的父亲,他揽着同样冻得瑟瑟发抖的女儿,看着妻子将还不过一岁大的儿子抱在怀中,可孩子却已经没了回应。

他紧紧地盯着儿子,咬着牙关,就在此时他妻子突然哀嚎一声,那悲鸣声实在让听着落泪。

这男子眼见自己孩子没救了,痛苦哭嚎道:“老天爷啊,你怎么不给我们一条活路啊。”

他们避雨的这处也是一户人家,只是这家人的房屋稍微坚固些,可屋顶上也是破了一个大洞。原本不过几口之家,因着主子好心,已经收留了近百人之多,大家人挤着人人靠着人,竟是连一点多余的地方都没有。

如今听到这个父亲的哀嚎之声,不少人心中生出了兔死狐悲的感觉。可这小小的三间屋子里,并不只有这一个孩子啊。

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官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救咱们,如今咱们如果不想些法子,只怕是大家都活不成了。”

这些人刚遇了灾,心头都憋着一股气,听了这话只见众人纷纷附和,问如何自救。

“那些大户平日说的好听,捐钱造路的,可如今这样的大灾,他们反而各个关紧了家门,”只听有个不忿地声音说道。

众人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心中的那口憋闷一下子变成了对这些富人的仇恨。他们不敢怨怼官府,可却敢对这些富户下手,况且他们这样多的人,也是为了活命,便是日后追究起来,也是不怕的。

于是其中的一群男子便是起身,而在这些的带领之下,大部分人都起了身。

苏州府的衙役都被派了出来,往城北和城西跑得是多数。他们如今要通知这些百姓,去贡院中躲避,而官府已经开始开仓了,只怕今晚就能拿出米粮来做粥了。

其实这些苏州百姓也是遇到了谢树元这样的布政使,连上谕都没有,就敢开贡院,敢开仓救灾,拼的不过就是一股爱民之心。

不过此时已经有一群人聚集在城北几个富户家中,原来并不是只有一处受灾的灾民是这般的想法。有些灾民的处境更加的可怜,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其中有一家便因为抵挡不住,大门已经被撞破,那些难民犹如饿狼一般地扑进了家中。不过这些难民倒也还有些理智,只在前院待着,并未进入人家的后院。可就是这样,主人家也觉得是啊,便赶紧让家丁去找官府衙役过来。

这些衙役本就在找灾民,如今有灾民聚集在此地,便赶紧过来。

一进来后,他们便大声喊道:“大家伙儿不要着急,咱们布政使谢大人,已经决定开放贡院让大家进入避灾,而且也会立即开仓放粮救济大家。所以请大家不要在这里,跟咱们去贡院吧。”

“你说谎,没有朝廷的下旨,他怎么敢开仓放粮,”有些人是经历过水患的,知道官府开仓放粮很是有些麻烦,怎么可能这么快便放粮呢。

原本有些听了此话还觉得有救的百姓,如今又听旁人这般说,一时筹措不已,也不知是跟着这些衙役走好,还是不走好。

“就是,他们肯定是想将咱们骗走,大家伙可不能信了他们的话,”又一个激愤地声音怒道。

其中有个衙役叫陈三的,原本就是城北的人,如今一听便立马说道:“想必这里应该有认识我陈三的人吧?我陈三也是出身城北的,同大家都是邻里乡亲,我不会害大家的。我陈三在这保证,这回开贡院是谢大人亲自说的,开仓放粮也是大人亲自说的。”

这个陈三为人颇有些侠义,不少城北的人都受过他的恩惠。一听他这话,便有人立即出来说道:“我相信陈兄弟的为人不会骗咱们的,我跟着你走。”

人群素来有从众心理,有一个出面了,便有第二个,紧接着便有不少人愿意走。那富户本就希望这些人赶紧走,见有些还不愿意的,便立即说道:“我也是咱们城北的人,如今见诸多乡邻受灾,怎能不伸出援手。我捐出五百石粮食给大家。”

这富户的话立即得到了众人的称赞,有人赶紧拍掌称道。

因着这里面有不少婴儿和老人,富户又让人将家中的蓑衣和油布伞都拿了出来,给大家使用。于是众人便跟着陈三还有另一个衙役前往贡院。

这样的情景,在城北和城西不少地方发生。

而同样的骚乱也在西鸣寺发生了,秋水走了许久都未回来,萧氏正要派人出去看看,便见那丫鬟急急回来说道:“太太不好了,那帮人往咱们院子里来了。”

别说是谢清溪吓了一跳,便是连萧氏都惊得站了起来。

☆、第59章 赈灾开始

第五十九章

谢清溪看着窗外依旧气势如虹的大雨,雨势太过铺天盖地,似乎要将这世间一切的声音都遮掩住。

那小丫鬟本吓得不轻,此时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的,就连萧氏都略有些着急。可是越是众人盯着她,她便越发地紧张。

还是谢清溪走上前,缓缓说道:“你先歇口气,再好生说话。”

“谢小姐,”这丫鬟平复了一下心情,便立即说道:“也不知是谁带回来的消息,说山下的路被巨石堵住了。大家本就着急,如今一听便更加焦虑,怕在山上饿死。”

待听她说清楚了,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原想着哪里来的难免,原来就是在佛殿之中避灾的百姓。

萧氏一听秀眉一皱,缓缓说道:“古来佛寺都有份收留灾民,这些人若是回家的话,只怕家中都已经倒塌,还不如留在这寺庙之中更安全些。”

“只是怕寺中并无足够的粮食供这样多的人吃饭啊,”谢清溪倒也能明白这些人的担心,只是他们往这边冲干嘛,难不成她们来上香还带着整车的粮食不成?

“西鸣寺乃是苏州的大寺,香火旺盛,每年都有施粥,我想寺中的贮粮应该不是问题吧,”萧氏到底是有见识的人,这种时候还能冷静地分析着。

谢清溪一听也是松了口气,只要粮食足够,便不怕大家乱起来。要不然这些饿极了的人混乱起来,她们这里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到时候便是搬出布政使家眷的名号,只怕也无济于事了吧。

“可是中午的时候,便险些因为粮食的问题闹将起来,如今又是这般,只怕……”谢清溪还是不放心。

就在此时,只见门口真的有人过来,谢清溪惊了一跳,赶紧让丫鬟们将门关起来。而她走到窗前,待过了会那几人走近后,只见领头之人站在回廊之下,双手合十地说道:“谢夫人,老衲成济求见,还望夫人能赐见。”

这位成济乃是西鸣寺的主持方丈,萧氏一听便赶紧让丫鬟来门,请了他进来。

“老衲前来打扰,还请谢夫人见谅,”成济虽来时穿着蓑衣,可雨势太大,脱了外头的蓑衣时,里面的袈裟也湿了小半。可是这样的狼狈却丝毫不损这位成济大师的得道高僧的气度。

“大师言重了,”萧氏也还礼,又对谢清溪说:“清溪,还不见过大师,前次你在寺中做法事,得西鸣寺诸位高僧大德相助。”

“信女谢清溪见过成济大师,”谢清溪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回礼。

成济方丈一见谢清溪也轻轻点头,示意道:“原来谢小姐也在此,那老衲便不妨直言了。”

“大师有话只管吩咐便是,”虽说萧氏是布政使夫人,名副其实的贵族,可是对于这种德高望重的出家人,她还是格外敬重的。

成济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今日早晨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安抚了骚动的人群,只怕这西鸣寺的受灾情况便不会这般轻了。

他道:“想必夫人也应该听到,前面的诸多施主因这天灾而躁动不安。方才因山下道路被阻断,不少施主更是寝食难安。我虽勉强安抚了,只怕是强撑不久。”

谢清溪一听这些人被方丈劝了回去,也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西鸣寺乃是千古大寺,受佛祖佑护方能逃过此劫,如今山下只怕已是人间地狱,房屋倒塌又恰逢这样的暴雨,只怕官府一时难以上山救援,”萧氏缓缓说道。

谢清溪转头看着她娘,又看了眼主持方丈,不由感慨这姜还是老的辣。方丈只是将这寺中之事略提了一下,她娘便闻歌而知雅意。不过萧氏说的确实也是实话,便是现代交通那样便捷,救灾的时候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有时山路被阻断的地方,甚至要过了三四天才能重新连通道路。

况且就算是连通了道路,这救灾的物资也不可能立即送达。

成济大师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寻常时候,老衲倒也不会这般不着急。西鸣寺素来有不少的贮粮,可五日前本寺刚向苏州府的信众施粥,将寺中大半的贮粮都用尽。原定昨日应送粮至寺中,却因旁事耽误,谁曾想今日便突逢此变故。”

若不是实在有难言之隐,成济大师也不愿来打扰萧氏。

可是如今西鸣寺的剩余的粮食,若是做出来的话,只怕只够这样多的人两顿而已。毕竟西鸣寺的僧侣也有数百人,再加上在佛殿躲避的香众,只怕有四五百之多。

谢清溪和萧氏对视了一眼,同样都惊诧不已。原以为如今的情况已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呢,可谁承想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等着她们。

“那不知大师如今可有良策?”萧氏虽说很有些手段,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是缺粮食,便是她也不能凭空变出来。

“老衲想请谢夫人派人尽快下山,将此处之事禀告给苏州官府,还往官府能及时进来救灾,”成济方丈虽有慈悲之心,可同样也是力不从心,毕竟这缺少粮食一日两日倒也还好,若是官府久久不前来救灾,只怕这后果是不堪设想啊。

“方丈大师,我与小女也困在寺中,自然是不愿看见有任何骚乱出现。可是官府救灾有轻重缓急之分,并非小妇人能力导。而我带上山的皆是女子,并不方便下山求救,”倒不是萧氏有意推脱,而是如今苏州处处都在受灾,官府只有那样多的人力。

更何况,萧氏也知道就算是朝廷赈灾也是有一定的流程,再加上各党派之间为了自己的利益相互之间扯皮,只怕待上谕达到之时已是几日之后的事情了。而难民们能得到救治,快的也得四五日,慢的只怕是十几日都有的。

此时谢清溪并不知道,这古代的救灾可不象现代这般迅速。在雅安地震之时,解放军十几分钟便能集结出发,而在这里光是通知官员到官衙紧急开会,只怕来回也得半个时辰。没有通讯、没有便利的交通,这些在救灾中必不可少的要件,这里都没有。

所以这里的百姓才会这样惊慌,这样恐惧。因为有些曾经经历过天灾的人知道,救援总是来的那样慢。

成济大师双手合十,说了声阿弥陀佛,声音中充满了悲悯和无奈。谢清溪看着大师这样大的年纪,还为流离失所的百姓这样奔波,忍不住说道:“寺中可有健壮僧侣吗?”

“清溪,”萧氏转头看着谢清溪,她之所以未答应大师的请求,那是因为她知道,即便是谢树元在这样的灾难之下,也得分个轻重缓急。

山上的百姓虽说面临着饥饿的问题,可是他们到底能在这佛寺之中躲避,头顶上能有一片遮风挡雨的瓦片。可是山下呢,这样的地震只怕得震塌一半百姓的房屋,那些百姓不仅饥饿只怕连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娘,我并不是想让爹爹派许多人来救咱们。说实话,咱们如今唯一的难处便是,这山石挡住了山道,只要有人用火药炸开那挡路的巨石。到时候道路一通,咱们便可以自救,”谢清溪考虑了半晌才说道。

萧氏看着她,眼中满是惊异,片刻后她又道:“这火药岂是说有便有的?”

突然,谢清溪眼睛一亮喊道:“大哥哥。”

“娘,方才我不是同你说,那位姓陆的公子是同大哥哥一道上山来的,因着巨石挡路,所以大哥哥才没能上来。那说明大哥哥定是知道咱们被困的消息的,他一定会告诉爹爹来救咱们的,”谢清溪越来越觉得有希望,谢清骏那样机敏之人如何会想不到用火药炸这巨石。

萧氏听她这么一说,倒也眼睛一亮,这心头忽上忽下的水桶好像一下子便放下来一般。

于是她又转头对方丈说道:“方丈大师,我儿清骏曾到山下,只因这巨石阻挡才未能上山。如今他已回去,定会将此处的消息传出去的,咱们只消稍作等待,定能等到救援的。”

成济方丈听了这样的话,面色比方才要和缓些,只听他道:“谢夫人慈悲之心,佛祖定能保佑。”

不过谢清溪又对方丈说道:“大师,虽说如今有救援的希望,但为了避免粮食过快耗尽,还请大师出面告诉大家,所做的食物先给老幼妇孺,青壮男子和女人还请稍加忍耐些。大师您德高望重,又在今日数次劝住了百姓,他们定会听从大师之言的。”

因西鸣寺乃是香火大寺,上山上香的也并不仅仅是女眷,也有不少男子夹杂在其中。所以这会谢清溪才会有此一说。

萧氏深深看了谢清溪一眼,却并未阻止她继续说话。

成济方丈缓缓点了点头,末了还是双手合十对谢清溪说道:“多谢谢姑娘指点。”

“大师言重了,小女只是略尽薄力罢了,”谢清溪赶紧起身还礼。

待成济方丈走后不久,秋水便回来了。不过谢明岚却是被她和宣墨两人担着回来的。她们刚到院子门口,屋内眼睛尖的丫鬟便看见了。

待秋晴和朱砂出去帮忙将人扶了进来后,谢清溪一眼便看见谢明岚的脸色苍白,两侧脸颊更是瘦削的险些凹进去了。

“这是怎么了?”萧氏起身,一面让丫鬟将谢明岚扶到榻上躺着,一面着急问道。

宣墨是伺候谢明岚的丫鬟,她脸上裹着泪,若不是一路上强撑着扶着谢明岚,只怕早已经昏过去了。

萧氏指着她便问道:“不是让你好生照顾四姑娘的,这是怎么了?”

“庙中清苦,姑娘先前胃口一直不好,已连着好几日没吃东西了。今日翻地龙的时候,跑到一半的时候一时不支,被房顶上落下来的瓦片砸了个正着,”宣墨跪在地上哭着说道。

谢清溪一惊,赶紧去翻她的后脑勺,因着伤口已经许久,所以流出来的血早已经凝结在发髻上,成了一团的血块,看着好生吓人。

萧氏自然也看见了,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说道:“秋晴,你去求方丈大师,问问寺中可有会药理的大师,还请救四姑娘一命。”

秋晴急急称了声是,顺手从门口拿了件蓑衣,便赶紧披上往外头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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