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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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粮贩再浑身一震,也嘶吼一声往地上撞去,被侍卫拉住。

兰珏亦端起茶盏润了润喉咙。

丁威布满血丝的双目蓄满泪,定定望向姚岐和姚庐。

“王子们,你们卑微的奴仆堕入了这些狗官的圈套,只能祈求在天国相遇时,再服侍你们了!”噗地喷出一口血。

侍卫即时扣住他下巴,往他的舌头上洒进金创药。

假粮贩看向屋顶,嘴角也淌下鲜血,喃喃:“天帝,我们没有守护好老王子,让他被中原的狗官所害,现在又葬送了东真国最后的血脉,请让我的魂魄灰飞烟吧……”另几位侍卫掰开他的嘴,将沾满金疮药的布团塞进去。

王砚再抿了一口茶,示意将这二人拖到一旁。

“真是一场拿命唱的好戏。最后的血脉,仅存的三位王子。嗯,本部院等害了你所谓的老王子姚丛,然后要你们刚才的这番提醒,才确定还有姚函姚岐姚庐三位小王子。想着最后多编点,编不圆了吧!呵呵,沙尔胡,糊弄尔傻。傻小子,你但凡眼没瞎,都该看出了,这二人死到临头还拼了命要弄死你跟你的两个哥哥。你还不说实话?”

张屏接着道:“姚家阖府,在这些人眼中,从来都不是人。若非为了和王墓的宝藏,你们全家早被灭门了。他们此时,只是以为王大人当真把你当成了王子,罪魁祸首,便尽力证实这一点。用你们兄弟三人的命,保护他们真正要保护的人。”

侍卫又取出了姚庐口中的布,姚庐死死看着丁威和假粮贩,双唇张合几次,方才发出声音。

“我爹……是不是你们杀的?叔父和你们,当真是要利用完后,再杀了我们?”

丁威和假粮贩满脸的神情突然全部化无。这一无所有,却胜过最冷的寒。

姚庐打了个激灵。

王砚温声问:“谁是你的叔父?”

第159章

退堂后,谢赋与县衙众吏跨过门槛,方觉双腿僵硬。廊外明晃晃的日光甚是刺目,下得台阶,站在天光下,仿佛从浓夜梦中陡然醒来。

众人在堂外缓缓踱步,都想说点什么,都又说不什么。

突有一小衙役飞奔而来,将一帖呈与谢赋。谢赋打开,只见落款处赫然一个云字,立刻合上帖:“人在何处?”

小衙役道:“已在客厢了。说请见府尹大人,小的们回说府尹大人不在衙门,他们便说请见侍郎大人。”

谢赋颔首,即刻亲自携帖前往后堂。

王砚正与兰珏张屏关门在堂内说话,随从皆退避在外。谢赋通报入内,呈上帖子,王砚接过打开:“云家小子来了,真是赶着凑热闹。刚说佩之你先去睡一时,事又过来了。”

张屏躬身:“下官先请告退。”

王砚摆手:“人手还得一时预备,正好这时空档,你也一同过去罢。云家眼下确实算嫌犯。这案子老冯办,本部院与佩之先见了云家人,他别又多疑我们聊出了什么瞒着他。”

张屏领命,与王砚兰珏同到侧厢。王砚和兰珏看见厢房门外站着两位家仆打扮的男子,双眉皆微微一跳。

二仆推开房门。三人入内,王砚和兰珏向上首施礼。

张屏也跟着整衣拜倒。

端坐在座椅上的怀王道:“王侍郎兰侍郎快快平身,孤放心不下侄儿,冒昧前来,二卿勿嫌惊扰。”

王砚一揖:“臣等不知怀王殿下驾临,未曾迎驾,祈请恕罪。”

怀王温声道:“王侍郎公务之中,孤却因私叨扰,原是孤要道声对不住才是。”又凝目望向兰珏,“此前孤与兰侍郎相见,与今相隔不过数日,卿竟清减了这般多,神色如斯憔悴,想是这几日未曾吃好睡好。孤信冯卿一定能将两个孩子平安带回,兰卿且放宽心。”

兰珏再施一礼:“臣疏于职责,致使玳王殿下失踪,万死难辞其咎。怀王殿下竟还体悯垂恤,臣羞忏恨不能粉身碎骨矣。”

怀王起身搀扶:“兰卿言太重了,启檀的事,怎能归责与卿。来,快坐下说话。王侍郎也一同坐罢。”

兰珏与王砚谢恩落座,一直侍立在旁侧的云毓方上前向他二人见礼。

“家父繁务羁身,便差我前来,听凭大人审讯。”

王砚微微一笑:“言重言重,此案是冯邰在查,与我手里的案子确实可能有一二线索重合,但算不得一件。到底是何人行刺嫁祸给太傅大人,暂还不可知。”

云毓立刻道:“案子未清,家父及敝府其余人便有嫌疑。家父已向皇上请旨待罪在府,云毓此番,也是前来投案,免两位大人再让人往返缉拿。大人可即刻审,也可将云毓先羁押入牢。”

王砚呵呵笑道:“这就更言重了。丰乐县衙的大牢也不归我管,若把你拿了,我先得被问个越权之罪。说来冯邰也该快回来了,兴许启檀殿下和兰大人的儿子已经找着了,案子也水落石出了。就本部院和这位张知县查到的一些线索,是跟番子有关。等冯大人回来,线索一合上,或便能结案了。”

怀王点点头,像才留意地上还跪着个张屏:“哦,孤竟将你疏忽了,平身罢。”

张屏谢恩,默默起身,立到旁侧。

云毓微笑向王砚道:“那我先不给王大人添事,等冯大人回来。”

怀王看向他:“你便先也坐下说话罢,当真跟在公堂上一般,孤这无缘无故跑来的更不好待了。”跟着转向王砚与兰珏道,“孤是听说了启檀的事就想过来,恰好与他道上遇着,今日他过来,孤想问问启檀的消息,便就同行了。你们若要说公务,不必顾虑孤,如需孤回避,直说便是。”

云毓笑道:“殿下这才是让臣等不敢在这里待了。恕臣兢兢不能入座,一旁站着听候吩咐。”

怀王一挑唇:“那孤与众卿都休要客套,该坐坐,该说说,别一套套都论起真了。”

兰珏和王砚应声和了两句,云毓在下首坐下,唯独张屏还站着。他恰好立在一丛盆景旁,翠叶与身上的官袍相映,都绿油油的,倒像天然该在一处一般,令人轻易便可忽略。云毓未曾在意他,怀王更没有再看他,只又向王砚道:“王卿方才说,刺客是番人?”

王砚道:“臣尚不能以定论禀告,不过应八九不离十。”继而再看向云毓,“太傅大人近日可与什么番人有过恩怨?”

云毓蹙眉:“家父从不与家人言及朝务。府中来往,更无番人。礼部与鸿胪寺事务,应不在家父权辖之内。”

怀王抬了抬手:“与番子有恩怨的,不就是启檀自家么。难道那个什么塔赤国在作怪?听闻讹上启檀的察什么布王子与他兄长不和。但不论他们党斗内殴谁要害谁,于我朝看来,都是他们塔赤国做的,他们不至于这么拎不清罢。”

王砚道:“臣猜测,所以刺客才栽赃给云太傅。这群番贼只是要朝廷以为,启檀殿下因受罚,才会在路途遇刺。顺便再陷害我朝之梁柱太傅大人,乃是一举多得。”

张屏瞅着王砚,眨了眨眼。

怀王哦了一声:“这些番子,不上道的花花肠子真多。”

王砚正色:“这些都还只是臣的推论,尚未定案。所以方才臣还要再多问一句,云太傅是否与番邦有怨。”

怀王颔首:“王侍郎察查谨慎,不放过一丝一毫,孤这不懂查案的,听你说一说,都受益匪浅。”

王砚立刻道:“臣难当此赞,惶恐惶恐。”

怀王转看向云毓:“如此,你回头再问问太傅。万一这些番子背地后里还做了别的手脚,仔细查一查,防他暗箭总是好些。”

兰珏看着其望向云毓的神色,不禁暗想,若非云毓是云太傅的儿子,当真要以为……

他在心中一哂自己无聊,云毓起身施礼:“多谢殿下和王大人,这便即刻让人回府传信。”

怀王道:“也不急这一刻,你先坐下,说完话再办不迟。”

云毓道:“多谢殿下体恤。”又坐回椅上。怀王望着他笑了笑,方才转头再与王砚说话。兰珏移开视线,不知怎的,心中却突然浮起了数月前,刘知荟案后,怀王在御花园中看着云棠的情形。

他心内某处不由一动,尚未来得及捕捉,门外隐有嘈杂声传来,王砚噌地站起身:“可能是老冯回来了。”

张屏躬身:“下官去看看。”匆匆出门,廊下小衙役报,是府尹大人回来了,还拿住了案犯。

王砚大步跨出门槛:“人可也已找到了?!”

小衙役小心翼翼瞄了瞄他身后的兰珏:“回大人话,小的只是听到前头过来的消息,并不知详细。”

兰珏浑身猛一空。

王砚扶住他肩:“走,过去看看。”

前院中响着妇人凄厉的喊叫。

“你们这群罪人,献祭未成,灾厄必至,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苋苋扑地欲抓向冯邰的袍摆,被侍卫拖开。

王砚与兰珏大步赶到近前,王砚皱眉看着厉呼的黄稚娘:“这疯妇是何人?”

冯邰看了看兰珏,简单道:“欲将抓来的孩子献祭的案犯。”

兰珏僵直站着,私魂魄已被抽干,空余躯壳,听王砚再问:“孩子呢?”

冯邰再看了看兰珏,双唇方动,忽而视线落在远处,敛身行礼。

怀王拖着腿走到近前:“孤等不得,便跟过来了。冯卿,启檀在何处?”

冯邰俯身叩首:“臣无能。启檀殿下与兰侍郎之子堕入河中,臣已命人沿河搜寻,暂无所得,只在落水的土崖处寻得遗落的鞋履。”

兰珏摇晃了一下,王砚一把扶住他,兰珏面无表情,再又挺身站直。远远在后方的张屏轻声道:“大人。”

兰珏纹丝未动,王砚微微侧首,张屏垂下眼皮,躬身:“大人,下官先告退。”

王砚皱眉,摆手示意他速速离开即可。

张屏再看了一眼兰珏的背影,转身退下。

他十分担心大人,但这件案子暂时用不上他。

捕快衙役已准备好。

他要去拿住姚员外被杀案的真凶。

第160章

蜿蜒的小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道旁树林间,樵夫担着柴不紧不慢地走着。长长一列人马从他身侧两三丈外呼啸而过,朝寿念山处飞驰而去。

马蹄声自樵夫身后渐远,樵夫仍悠然前行,嘴角噙出一抹淡笑。

自作聪明的微末杂碎,正以为得计,岂知对弈真谛?

尔等所得之,弃卒也。

尔等所知之,是我让尔知也。

尔等所行之,乃我意欲令尔如此也。

尔等所为之结果,朕,将去摘取。

众人纵马奔至小路尽头,转上大道。遥遥二三骑人马,向他们迎来。

张屏勒马停住,迎来的捕快翻身下马。

“大人,嫌犯今早不见了!卑职等一直严密把守山顶山下,不知他如何逃脱。卑职等无能失职,求大人责罚。”

张屏神色凝重,皱眉望向浮云下的寿念山顶。

丰乐县衙大堂,鼓声再响,冯邰升堂。

黄稚娘仍高声叫嚷神威天谴,冯邰命人堵住她的嘴,先按在一旁,苋苋向堂上拼命叩首:“大人老爷,你审什么,我都招。求大人老爷记得此前答应的话,饶我娘的性命!”

衙役呵斥无礼。坐在上首旁听的怀王看向冯邰:“冯府尹,你与这女童有何承诺?”

冯邰侧身答:“她乃案犯黄稚娘之女,此前搜寻时,是她拦住了侍卫,告知其母行径,侍卫方才追到河边土崖处,但仍晚了一步,只拿到了这疯妇。”

苋苋伶俐,立刻知道怀王身份高过冯邰,转向怀王叩首:“这位贵人大老爷,我娘只是疯了,并没有真的伤着两个小少爷,就是锁过他们。我,我还救过他们两回。我娘她疯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是存心的。我愿为奴为婢,求贵人大老爷放过我娘一条贱命!”

冯邰一拍惊堂木:“混账!你母绑架幼儿,你既知道,为何不早早报官?曾有人去你家查问,你那时怎么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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