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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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曼道:“安公子你也要多注意保养身体啊,像是现在夏天,多喝喝莲子粥之类的就不错。”

宁景徽道:“不知杜公子的酒楼中可有卖?”

杜小曼立刻说:“当然有,我是很欢迎安公子你天天过来喝粥,但是不知道你住的地方离我的酒楼远不远,要是每天跑大老远的路只为了喝一碗粥就不太合算了。”

宁景徽唇边浮起笑意:“杜公子做生意很厚道。”

杜小曼眨眨眼:“我就算是个不厚道的奸商,安公子是帮我写过门匾的人,总不能连你也坑吧。”

宁右相,如果你肯把真姓大名落在那块门匾上,我天天请你喝鲍鱼粥都行。

宁景徽却又轻轻笑起来,杜小曼与他目光相碰,心突然极快地跳了几跳,支支吾吾说:“安公子,你…你还要在这里再站一会儿么?我和别人约了要等下见,先走了。”

宁景徽微微颔首,杜小曼向他道别,绕开竹子丛向另一边去。宁景徽这种儒雅的美男,本就是杜小曼最不能抵抗的类型,不知不觉,想对他了解得更深些。

杜小曼拍拍头,清醒点,这位肯定不是个像表面看起来这么和气的主儿,你惹不起啊惹不起。

杜小曼一边走,一边脑子中转风车一样的乱想,没留神一脚踩上了一块碎砖,身子一个不平衡,向前扑倒。

面前忽然嗖地出现一堵肉墙,及时阻挡住她扑地的身形,她一头撞到了那堵肉墙上,鼻子生疼。

杜小曼捂着鼻子抬起头,看见那堵肉墙的脸,呆了呆。

居然是那位裕王殿下。

杜小曼本能地捂着鼻子迅速向后退了几步,满脸羞愧:“对不起对不起,刚刚我走路走神没有看路,实在对不起。多谢你帮忙。”

裕王殿下冷着一张冰山脸:“下次走路留神些。”

杜小曼连连道歉道谢加点头。

裕王的神色稍微和缓了一些:“对了,你叫什么?”

杜小曼笑了笑:“在下杜晓,字晓慢,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裕王一字字施恩般地道:“李史。”

历史?倒挺好记的。杜小曼再笑一笑道:“李公子,在下要去那边赏赏花,就不耽误你了,先告辞了。你如果史找安公子的话,他在那边假山旁的竹林边站着。”

裕王眼神犀利:“你方才见过少儒?”

杜小曼点头:“嗯,刚才无意见碰到,说了几句话。那个…我先走了哈。”正要再往另一边去,裕王却道:“你已经赏过白荷,方才又在竹林中怡神,不知现在要去赏什么花?”

我赏什么花和你有关吗?杜小曼有些莫名其妙,随口说:“哦,我也是随便走走看看,有漂亮的花就多欣赏一下,这园子中的花都挺好看的。”

裕王却笑了起来:“你这种随兴所至的性格极好,但百花姿色各妍,总有一二种最喜欢的吧。”

裕王这一笑,虽然更加莫名其妙,笑容中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大叔倒是耐看型,看来他蹲在京城美男榜的榜首并非完全靠身份而无实力。

为什么裕王突然和她谈鲜花?杜小曼很不理解,还是老实回答道:“我,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爱好,花譬如美人,每种都有不同的气质,我就是那什么都喜欢的博爱型。”

裕王忽然大笑了两声,而后道:“你与我居然见识相同,十分难得。”凑近到杜小曼身前,“当日在酒楼中,未得深交,改日若有闲暇,不如一同品茶赏花如何?”

裕王的态度前后变化实在太快,让杜小曼有些傻眼,难道他走的是时阴时晴的捉摸不定路线?

裕王满脸玩味的笑容看她,杜小曼一本正经道:“承蒙李公子看得起,改日若有空闲,一定从命。”

裕王将折扇在手心里敲了敲:“那便先如此定下了。待我有空时,就来找你。”转身大步向竹林方向去,留下杜小曼满脸莫名站在路上。

回身准备去找谢况弈的瞬间,杜小曼在不远处的花丛边,又看到了一角绿色的裙边。她假装没看见,自顾自地走远。

杜小曼在园子中央转了一圈儿,没找到谢况弈的踪影。天已近正午,异常炎热,她打算去湖面的长廊上先避避暑歇歇脚,再继续去找谢少主。

不知道游园会的主人会请吃什么饭,在哪里吃。

在长廊上,杜小曼惊喜地发现了谢况弈就在不远处,他满脸笑容,正在和身边的一个女孩子说话。那少女容貌娇俏,绿色的长裙曳地,竟然就是纠缠过十七皇子,方才一直偷偷尾随杜小曼的女孩!

杜小曼快步走过去,谢况弈向她道:“你又逛到哪里去了?”指了指身边的女孩子,“这位是洛庄主的千金雪蝉。”

洛雪蝉甜甜地笑着向杜小曼道:“这位是杜公子吧,方才弈哥哥正在和我说你。”

谢况弈道:“雪蝉虽是洛庄主的千金,但我们江湖中人,不像平常人家那么保守,你见到雪蝉,不用太拘束。”

洛雪蝉接着说:“是呀,我方才正和弈哥哥说,让他哪天带我到杜公子的酒楼去见识一下。”

杜小曼客套地笑笑:“不胜荣幸。”

花园中的敞阁内已摆下数桌酒席,预备中午时款待客人。杜小曼打定主意大吃一顿,顺便看看席上有什么特色菜可以学习借鉴。洛雪蝉一直和他们在一起,大部分是和谢况弈说笑,谢况弈似乎从小就认识她,对她像对妹妹一样宠爱。

临近要去敞厅吃酒席时,谢况弈又碰见了熟人,前去招呼,留下杜小曼和洛雪蝉站在空地上。杜小曼正想找个话题和洛雪蝉聊聊天,洛雪蝉紧紧盯着她,收起天真的笑容:“杜晓,你其实是个女的吧。”

杜小曼吓了一跳:“啊?”

洛雪蝉杏眼中精光四射,低声道:“你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女人。假扮成男人,偏偏还和不同的男人形容暧昧,弈哥哥怎么会认识你这种人。”

杜小曼觉得,自己身上一定存在着一个恶毒女二号的开关,只要因某些事情被触发,这种阴暗人格就会充分暴露出来,比如说现在,洛雪蝉的话已经碰到了开关。

她笑了笑,也放低声音道:“你的弈哥哥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女人。另外,和男人说话就叫形容暧昧?那么方才洛姑娘你扯着男人不放又叫什么呢?”

洛雪蝉噎了一噎,杜小曼接着说:“喔,对了,我更不明白,洛姑娘你既有武功,又在自己家的园子里,为什么还会差点掉进池塘,又恰好被那位李公子救了?啊,真的是恰好呢。”

她断定自己现在的笑容一定很恶毒,洛雪蝉瞪着她,小脸通红,像要把她的脸用眼神戳成马蜂窝。

杜小曼将折扇在手心敲了敲:“爱美男之心人皆有之,喜欢上什么人有意去接近不丢人,真的。拜托洛姑娘你下次说话别这么刻薄了。我和那位李公子只是碰巧认识而已,不会和你抢他的,你放心啦。”

洛雪蝉咬着嘴唇,满脸通红浑身战抖地吐出几个字:“你、你、你——”扭身飞奔而去,一头撞上和别人打完招呼回来的谢况弈,立刻抓住谢况弈的衣襟,哇的一声哭道:“弈哥哥,呜呜呜…她她她…”

谢况弈迷茫地望向杜小曼,揉着额角:“怎么了?”

洛雪蝉捏着手绢抽噎着瞪起眼睛:“弈哥哥,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她她她…”

谢况弈道:“啊,我知道了,你方才找杜晓的麻烦了吧。你说不过她的,省省吧。不是和谁吵你都能占到便宜。”叹了口气对杜小曼道,“雪蝉她就这样,从小就是嘴巴刁,你居然能收拾了她,厉害。”

洛雪蝉捏着手绢,双手战抖:“弈哥哥从来都只会帮着外人欺负我!”

谢况弈满脸理所应当:“因为从来都是你不讲理。”

洛雪蝉跺了跺脚,愤愤地飞奔而去。杜小曼忽然有些同情她:“谢况弈,她好歹是个女孩子,你…”

谢况弈无所谓地说:“你不知道,她从小被洛伯父和几位洛伯母惯着长大,任性得要命,多吃点苦头也好。不过她只是任性罢了,不是个坏丫头。”全然一副说妹妹的口吻。

中饭开席了,杜小曼跟着谢况弈在敞厅右犄角的一桌上坐了。宁景徽、秦兰璪和秦羽言三人在临近的一桌落座,宁景徽笑着向杜小曼和谢况弈点了点头,秦羽言也羞涩地笑了笑,坐下后还又向这边看了几眼。

洛庄主在主席上就坐,端起酒杯说了一堆感谢大家来捧场之类的谢辞。他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大叔,白面长须。洛雪蝉的眼睛长得有些像他。

杜小曼这一桌坐得都是江湖世家的子弟,与谢况弈很熟络,纷纷和杜小曼攀谈,又来敬酒,杜小曼急忙推辞,谢况弈很讲义气地杀出来替她挡了,一群侠少拼酒聊天,眉飞色舞不亦乐乎。

他们讲得大多是江湖轶闻,杜小曼一边埋头吃菜一边竖着八卦的耳朵听,在关键时刻还凑趣笑两声,少侠们因此觉得和她很投缘。

划拳行令各喝完一圈后,庐山剑派掌门的大公子何宏书道:“这样喝无趣,不如换个方法,”把桌子正中的几碟菜拿开,将一个酒盅平躺放在桌面上,再架上一根筷子,“筷子尖转到谁,谁便说个笑话或出个谜题,能让大家笑出来或猜不出的便不用喝,否则就罚三杯,怎样?”

众少侠们都拍桌赞同。

杜小曼在心中翻白眼,这些江湖少侠真是没创意加无聊。身边的谢况弈忽然用手肘撞了撞她,杜小曼愕然抬头,谢况弈满脸同情地看她,指指桌面。那根躺在酒杯上的筷子的尖端正直直地对着她。

谢况弈豪迈地说:“没关系,你尽管说,输我我替你喝。”

满桌的少侠们都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杜小曼只好放下筷子,清了清喉咙,讲了个十分烂熟的冷笑话。

“包子和米饭有一天因为一件事情打了起来。米饭人多势众,把包子打了个落花流水。豆沙包、小笼包、水煎包等等都被米饭堵住围殴,米饭打红了眼,无意中发现了粽子,立刻冲上去,正要论起拳头,粽子把衣服一脱,大叫一声:不要打,我是卧底!”

四周一片沉默,似乎有冷风吹过,杜小曼夹起一筷菜淡定地放在口中。

再片刻之后,满桌的少侠们忽然捂住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喂喂,各位也反应太慢了吧。杜小曼看着四周笑得人仰马翻的少侠们,有那么好笑吗,乐成这样。

谢况弈捂着肚子拍着桌子道:“厉、厉害。”挥挥手,“再转。”

又玩了几轮,那根筷子和杜小曼过不去似的,筷尖又指向了她。

杜小曼只好继续讲冷笑话:“包子和米饭打架失败后,没过几天,包子因为某件事又和面条打了起来。包子再次打输了,很不甘心,约了几个馒头助阵。在路上遇见油条,包子立刻冲上去,按住油条就打。馒头很奇怪,问包子为什么要打油条,包子一边打一边恨恨地说:别以为发福了再换件红黄的衣服我就不认识你!”

少侠们扑的一声,又笑得人仰马翻。杜小曼再夹了筷菜,正要放入口中,旁边桌上忽然有人道:“好利的眼,洛庄主请来的人,果然都非泛泛之辈。”

杜小曼茫然地侧首,只见邻近的一张桌子旁蹭地站起一个穿油条色外衣的大汉,冷笑道:“既然我的行藏已被看破,再遮掩也无用。洛君行,你灭我一门,今日纳命来吧!”

这、这是什么状况?杜小曼愕然地看见大汉甩掉油条色的外衣,再往脸上一抹,忽然变成一个黑色劲装的瘦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雪亮的大刀,飞身向洛庄主砍去。

厅中大乱,洛庄主拔剑抵挡,在座的江湖客们以及和杜小曼同桌的少侠们也纷纷亮出兵器冲向黑衣人。一场现场版的武侠剧激烈进行中,杜小曼半张着嘴看。一把飞刀咻地落在不远处,杜小曼立刻领悟刀剑无眼,赶紧向后退到一个角落,身后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

杜小曼回头,看见了十七皇子。十七皇子轻声向他道:“杜公子,你向这边站一些。”

美少年心肠真好,杜小曼感动地道了声谢,站到墙角秦羽言身边。宁景徽对杜小曼笑了笑,裕王摇着扇子目光玩味地打量她:“这位公子真是真人不露相,居然看出邻桌那人是假扮混入别有意图,出言警示,令人佩服佩服。”

观战许久,杜小曼才明白过来,原来今天有个和洛庄主的仇人混进了宾客中,很凑巧的是他易容成了一个胖子,又穿了件油条色的外套。于是刚才听了她说的两个冷笑话,倒霉的刺客就以为自己被看穿了,主动跳了出来。

杜小曼无语望苍天,大哥我真的只是随便讲了两个冷笑话而已啊,这实在是人生太奇妙事情太凑巧你的人品太不好,真的真的不是我的错啊啊啊——

杜小曼悲愤兼无语,远眺着刀光剑影的战场道:“我…如果说…那两个笑话是我随便讲的…只是事情凑巧你们信不信?”

十七皇子惊讶地眨了眨眼,宁景徽的神色看不出什么想法,裕王的脸上明白地写着两个字——“不信”。

杜小曼继续无奈地望向打成一团的大厅中央。

猛虎难敌群猴,况且黑衣人看起来并不那么强悍,围殴他的又都是高手,片刻之后,争斗结束,黑衣人血迹斑斑鼻青脸肿地被生擒,捆绑在地。谢况弈和一群侠少们像还没打够似的,满脸意犹未尽地走到一边。黑衣人怨毒的眼神穿过重重人群,直直盯在杜小曼身上:“萧白客的易容术天下无双,没想到竟被你看穿,可否请教阁下师承何处?”

杜小曼在心中狂汗,老实地答道:“大叔,这是事情凑巧,我真的没看出你,我只是讲了个笑话,我不懂武功,真的。”

黑衣人显然不会相信,眼神越发炙热怨毒,冷笑数声:“好吧,阁下既然不愿表露身份,今日我被擒住,是我时运不济,要杀要剐随你们!”闭上双眼。

黑衣人被拖出大厅,满大厅的人都用看高人的眼光看杜小曼,谢况弈走过来,站在她身边,杜小曼再次辩解道:“我真的只是随便讲了两个笑话而已,这件事情只是凑巧。”

谢况弈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运道真足。”

杜小曼热泪盈眶,谢况弈接着道:“但你觉得他们信么?”

杜小曼再次无语。

不远处的洛庄主捋着须子,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杜小曼,又看了看她身边的谢况弈,咳了一声呵呵笑道:“或者这位公子说的是实情,此事实属凑巧。多谢各位帮忙,方才让各位受惊,实在惭愧。老夫即刻重新整治酒席,一为答谢,二为赔礼。”

片刻之后,厅中收拾干净,桌上重新摆上酒菜,谢况弈抓住杜小曼的手臂:“先去回去坐吧。”

杜小曼回头看了看十七皇子宁景徽和裕王,十七皇子温声说:“杜公子请便。”

杜小曼知道他们可能另有安排,客气了一下就随谢况弈到另一桌坐下。

同桌的江湖侠少们神色却与之前大不相同,用打量高人的目光打量杜小曼,杜小曼浑身不自在,谢况弈又将桌子中央的几个盘子拿开,放上一个横倒的酒杯和一根筷子:“方才只喝到一半,再继续。”同桌的侠少们立刻附和,筷子和酒杯转了个圈儿,筷子尖再次好死不死地直指了杜小曼。

杜小曼在众人的注视下不自在地笑了笑,包子打架的笑话打死她她也不敢再说了,随便找个烂大街的冷笑话说吧。

“我…说个谜题大家猜。把一头大象放进一只小木箱需要几个步骤?”

谢况弈道:“把大象剁成肉酱,再装进木箱?当然箱子要够大。”

杜小曼摇头:“分三个步骤,打开箱子盖,把大象放进去,再盖上箱子。”她自己都说的无精打采。话音落后,又有冷风吹过。

杜小曼环视了一圈,索性继续道:“其实这个谜题是个系列,后面还有个问题,森林里所有的动物开会,有哪个动物不会到场?是那只大象,它还关在箱子里啊。”觉得四周空气实在太冷,自己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呵呵。”

正在此时,邻桌忽然有位大叔一拍桌子道:“是了,方才此人顶替了乔老四过来,那真的乔老四在何处?”

众人纷纷露出恍然且大惊的表情,洛庄主迅速起身:“各位,事不宜迟,先找到乔大侠要紧。今日此事因老夫而起,老夫就算寻遍天涯海角,也要将乔大侠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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