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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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之,怎么了?”
刘绪转过身,却低着头没有看她,声音低哑涩然:“其实微臣刚才是想同殿下做个解释。”
“解释什么?”
他深吸了口气,手捏成了拳,沉声道:“适才殿下定是误会了,微臣与周小姐之间并无瓜葛,实际上微臣现在已对周小姐没了当初的心思。”
安平的眼神轻轻一闪,笑了笑:“何需同本宫解释?”
刘绪霍然抬头,猛地抽出被她握着的手腕,一脸愤色:“是啊,微臣何必同殿下解释!反正殿下也不在乎!”
话刚说完,他像是猛然惊醒,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一张脸也烧红起来,羞愤难当之际,连忙转身就走,但没走几步又停住了脚步。秋风萧瑟,他的背影孤傲的犹如欲待振翅的苍鹰,头未回,只是低声说了一句:“殿下总是有本事让人气愤。”
让人气愤,却又偏偏让人记挂,有时候真是憎恶自己。
安平垂下手,站在原地未发一言,看着他渐行渐远,轻轻叹息了一声。
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气候转寒,到了晚间已有了几分冬日气息。
安平坐在御书房里批完最后一道奏折,忽而想起什么,抬头问圆喜:“今日齐少师可来过?”
圆喜认真的想了想,摇了摇头:“并未来过。”
她皱了皱眉,白天他明明说了有事要稍后入宫来禀,怎么到现在也没到?虽然是债主,但连监国都敢糊弄,还真是胆儿肥了啊。她笑着摇了下头:“罢了,回寝宫吧。”
第二日御书房中议事,诸位大臣不免又提到了蜀王被禁足之事。大概是见风头已过,许多大臣都开始试探着为他求情了。
安平毫不惊讶,但也没表态,让诸位大人很是纠结。
议事完毕,众人退出,唯有大学士齐简留了下来。
“殿下…”他眼神闪烁,似有些尴尬,吱唔半晌才继续道:“不知犬子昨晚是否…叨扰了殿下,老臣有愧啊。”
安平一愣:“什么?”
齐简听她反问,越发尴尬,耳根都红了起来:“昨日傍晚犬子入宫,后一夜未归,老臣猜想,应当是歇于殿下处了…”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他竟难堪地干咳起来。
安平却皱紧了眉:“你说他一夜未归?”
“是。”哎哟,您还一直追问干嘛呀?多不好意…→_→“可是他并未入宫。”
原先还在赧然的齐简瞬间被这道惊雷砸醒:“什么?”
安平垂眼沉思了一瞬,问道:“他身边的随从可回府了?”
齐简面露慌乱,连连摇头:“未曾。”
“那便是了,若是本宫留他过夜,定会打发随从回去禀报的。”
“那…”齐简的膝盖软了一下:“难道是失踪了?”
安平没有接话,起身快步走到门边:“圆喜,取本宫令牌,调三百禁卫军,于全城搜索,一定要尽快找到齐少师。”
圆喜赶忙领命去办,齐简经此一吓,早已面无人色:“莫非是出什么事了?”
“放心,不会有事的。”安平安抚地说了一句,心里却并不轻松。
齐逊之一向与人无怨,忽然失踪,必定是跟她有关,而近日她得罪的,也就是蜀王了。夺兵符一事她早有图谋,齐逊之只是猜了出来,并未参与,所以矛头必然是冲着她来的。既然能在他入宫时将之劫走,必然是早就计划好了。
时间过去许久,她一直在桌后坐着,不动声色。齐简却像是失了魂,一刻不停地在殿中转悠,时不时地问一声:“殿下,怎么还没消息?”她只有好生抚慰,眉头却不禁越皱越紧。
毕竟拖得越久越有可能出事…“殿下!”圆喜忽然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喘着气禀报:“齐少师的发带在半路寻到了,奴才们沿途找寻,最后发现距离最近的宅子是前任京兆尹的府邸,遂先行包围了那里,立即入宫来报。”
齐简忙道:“定是逊之半路留下的记号,殿下快命人入府查探吧。”
安平抿唇不语。前任京兆尹纵子行凶一案,她算是下了重手,凶手已被问斩不说,其家中全部男丁均被流放三千里,女眷也皆入奴籍。此事怎会跟他们扯上关联?
她想了想,起身取过搁在一边的披风系在身上,大步朝外走去:“本宫亲自去看看,齐大学士也一起来吧。”
不用她说,齐简也赶忙跟上去了。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废弃的宅邸前,安平刚下车便见有人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
是刘绪。
昨日的气愤别扭一扫而空,此时的他满面焦色:“殿下,微臣四处寻找过了,只有这里最有可能。”
安平看了他一眼:“庆之怎会知晓子都失踪一事?”
圆喜在旁道:“奴才们寻找时,半路遇到了少傅大人。”
“原来如此。”安平点了点头,当机立断地挥了一下手:“立即入府搜查,一个地方也不要放过。”
禁卫军领命纷纷朝府门涌过去,然而刚撞开大门里面便冲出了许多黑衣人,当即就与士兵们混战到了一起,看模样倒与当日刺杀安平的刺客很相似。
刘绪连忙挡在安平身前:“殿下与齐大学士快上车避一避。”
安平看了一眼那群奋战中的黑衣人,说了句“留活口”便转身登上了车。齐简则满面忧色,迟迟不愿上车,最后被刘绪一掌击晕才算了事。
外面一片混乱,安平却在暗中沉思。刚才看了那些黑衣人的身手,武艺并不算高强,面对三百禁卫军,被拿下是迟早的事。幕后之人是打算让他们做替罪羊么?
想到这点,她似是明白了什么,原先的担忧也减轻不少。
果然,很快外面便恢复安静,刘绪在外禀报:“启禀殿下,贼人大部分被斩杀,只有五人被活捉。”
安平揭帘而出,向府门处扫了一眼,点了点头:“押到大牢,等候审问,马上派人入府搜查。”
圆喜已经带人进去,刘绪却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怎么了?”安平转头看到他的神情,不免有些奇怪。
“殿下…”他顿了顿,接着道:“适才被捕的几人中,微臣看见了个熟人,乃是前任京兆尹的长子,他既在此,定是那些贼人欲寻微臣报仇,反倒抓错了人。”
安平这才想起他昨日的确也进了宫,而且按照齐简的说法,他离开没多久,便是齐逊之入宫的时间。
“原来如此。”安平若有所思,这般说来,这个计划还真是周密。
“不过…”刘绪忽又想起一事,越发尴尬,声音也压低了不少:“不知子都兄有没有事,因为微臣听闻那长子十分暴戾,以前在府中就经常打骂下人…”
安平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恰好圆喜过来禀报:“殿下,西边最后一间厢房有动静,奴才已经叫人过去了。”
“叫所有人都别动!”
她蓦地喝了一声,便听刘绪在旁接话道:“殿下,微臣与子都兄情同手足,还是让微臣去吧。”
安平点了点头,多亏刘绪有心,若是堂堂少师受了折辱,便不该这般暴露于众人眼前。
二十章
西边最后面的一间厢房很僻静,也很简陋,只有一扇老旧的木门遮掩,上面还爬满了蛀洞。禁卫军们刚才老远就听到安平的命令,全都严整地立于门边,谁也没敢动作。
安平大步走近,在门边停住,看了一圈众人:“都打点起精神,保护好少傅安全。”
士兵们会意,立即严阵以待,以防屋中生出突变。
刘绪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在门边稍微停驻片刻,并未听到多余的声响,其中定然没有刺客。手中稍微用了力气,将门推开到只容一人进入的大小,他闪身进入,然后立即掩门,外面的士兵半分也未窥得室内光景。
屋子不大,满是灰尘,角落处堆放着杂七杂八的物事,地上铺着茅草,隐隐透出一股刺鼻的霉味。他扫视一圈,在看见被丢在一角的轮椅时,轻轻舒了口气。
齐逊之坐在铺着茅草的地上,虽然披头散发却衣裳周整,不像受过折磨。他闭着双眼,安静的好似一尊塑像,仿若置身化境,眉眼安宁。
刘绪走近蹲下,平视着他,未曾言语,却见他已自己睁开了双眼,黑眸清亮,无半分惊讶,只微微一笑:“庆之,你来了。”
“嗯,子都兄,你受苦了。”
“我没事,放心。”
刘绪点了点头,扶起他坐上轮椅,直到此时他的神情才露出一丝疲倦。
刚到门外便见到安平与众多禁卫军,齐逊之忍不住笑了一下:“微臣还在猜殿下何时会到,可比微臣猜的早了许多。”
安平走近,解了身上的披风披在他身上,轻叹了一声:“没事就好。”
若是因她出什么意外,欠的债可就更多了。
一旁的刘绪看了她一眼,轻轻移开了视线…回到齐府,自然是一片忙乱。虽然只是一场虚惊,安平还是招了御医来为齐逊之诊视了一番,得到肯定答案后,齐家上下才算是安定下来。
本想好好询问一番事情经过,但毕竟人刚救回来,齐家也才稍微平静了些,安平不便打扰,只与齐逊之说过几日再来看他,便出府回宫。
刘绪也一直陪同到现在,见一切安定下来才告辞离去,却并未回府,而是跨马直奔蜀王府。
同往常一样跟着管家从后门入府,一直走到花园,便看见萧靖正在练剑。初冬暖阳柔和,他却身形孤傲冷硬,长剑在手,意气风发。
然而刘绪却没有半分欣赏的心情,刚走近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敢问王爷,子都兄之事可是王爷所为?”
萧靖一愣,停下了动作:“你说齐逊之?他怎么了?”
“昨夜他遭人劫持,事发突然,庆之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起初他也真以为那个长子只是为了报复而抓错了人,但回头想想,总隐隐觉得跟他们有关。前些时日刚听赵王说要寻个替罪羔羊将行刺之事顶下,现在便出了其长子逃匿之事,怎会如此巧合?而且一个亡命天涯的囚徒,如何能有一群黑衣人相助劫人?
当日遇刺之时,正是齐逊之与安平殿下在一起,既然如此,抓了齐逊之,便可以造成当初那些刺客回头报复的假象,再将这罪责加在已经倒台的京兆尹身上,既不得罪他人,也可让蜀王顺利脱身,实乃明智之选。
萧靖从袖中取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薄汗:“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实不相瞒,的确是本王与赵王计划所为。”
刘绪的语气顿时带了几分恼意:“王爷说要寻出幕后主使,便是用这样的法子?”
“一时半会儿幕后主使如何能找得出来?”萧靖叹了口气:“庆之,你还年轻,世上的事并不只是黑与白,再怎样,本王也要先摆脱此时的困境再说。”
“可是子都兄本就身体孱弱,何必将之牵扯进来?”
“唉,”萧靖无奈地笑了一声:“也只有你才会觉得他弱,其实本王这次也是在提醒他,莫要卷入这些是非。”
“是非?”刘绪一愣,反应过来:“王爷您…究竟有何打算?”
“这般明显,你会看不出?”萧靖目光深沉地看了他一眼,走近几步,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庆之,可会继续帮本王?当然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要站在本王这边就行。”
忽然直接的承认让刘绪忍不住有些心惊,脸色变了变,人也往后退开一步,避开了他搁在肩头的手。
萧靖皱眉:“怎么,难不成你也认为这国家该交到一个女子手中?还是说,你要为了那个风流公主弃了本王这个至交?”
刘绪浑身一震,摇了摇头:“庆之自然相信王爷有经天纬地之才,至于其它…”他抿了抿唇,停顿许久,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完下面的话便转身大步离去,脚步急切。
萧靖没有阻止他,只微微勾了勾唇,而后转身,冲着假山唤了一声:“出来吧赵王,您来得可真巧。”
萧竛缓缓踱了出来,未说话便先叹了口气,一脸委屈:“蜀王,托您这个帮手的福,被安平捉住活口了。”
“哦?那可真是不妙了…”萧靖满脸忧虑,眼神中的光芒却晦暗不明。
※被捕的刺客几乎当晚就受到了审讯,主要审讯的当然是那位京兆尹家的长子。
起初他的口供是:其父早与西戎勾结,意图谋反,刺杀安平不成后,却反因其三弟的过失而导致了现在的惨境。他心中气愤难当,便逃匿回京寻机报复,恰好遇到准备入宫的齐逊之,认出他是当日与安平在一起的人,就抓了他以要挟。
安平看过供词之后命人传话给他,且不说这份口供漏洞百出,便是仅凭“谋反”二字就可以灭其九族了,让他考虑清楚。而后吩咐用重刑,直到逼出实话为止。
没两天第二份供词便送了过来,安平看过之后满意地笑了笑,将之叠好装在匣中,唤来圆喜:“将这匣子送去蜀王府给蜀王过目,顺便让他回份大礼。”
圆喜不解道:“什么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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