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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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南果然来晚了，一直等上了半节课才赶到，恰好是班主任的语文课。

“报告。”

焦梅正在讲解词义，听到这道打断的声音，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她没有搭理门外站着的那个人，而是继续讲解，直到把一首诗的意思全部说了一遍，才抬头看向何南。

“今天早上你家里人来过了，要我好好管教你。有些调皮捣蛋的孩子不可怕，闷声坏的才可怕，老师希望你能长成一个成功的人。下次不要迟到了，进来吧。”

教室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当焦梅说这段话的时候，祝捷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被吊了起来。

焦梅这几句话说得太重了，何南一直不调皮捣蛋的，结果这样落在班主任的眼里，就成了闷声坏。

当然焦梅不愧是教语文的，说话就是很有“艺术”性，她可以说自己只是打比方，并没有说何南就是闷声坏，但是那句话真正想要表达的含义，谁都听得出来。

何南正好经过讲台桌，准备往自己的位置走去，听到她这句话，浑身都僵硬了一下。

他停下脚步，直直地看向焦梅，拳头紧握，教室里的气氛一时之间都凝结了起来。

“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老师说得不对吗？”

焦梅后退了一步，她此刻是惧怕眼前这个少年的。

“老师，我今天迟到，就是为了照顾我的家里人。她们没有一个来学校的，你可能遇到骗子了，而且没有家长会说自己的孩子是闷声坏的，您还是报警吧。”

他慢吞吞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祝捷的视线一直盯在他的身上，此刻他从讲台上走下来，头微微低着，细碎的刘海遮住了额头，但是半边脸上红红的手印还是遮掩不住。

他被打了！

半个教室的同学都看出了何南的不对劲，今天的他特别沉郁。

焦梅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双手扶着讲台桌，勉强站稳了，对于何南所说的骗子一事，再不敢提，只是轻咳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讲解起来。

她的声音还是蛮好听的，讲解课文的时候，有一种娓娓道来的状态，或许学过心理学的人，都知道该如何用一种方式，让听他说话的人感到舒服。

只不过现在的祝捷却心烦意乱，她觉得自己的情绪早就凌乱成一团，飘飘忽忽的。

焦梅所讲解的知识点，也几乎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的视线总是从课本上，转移到前面的何南身上。

他今天的背挺得没那么直了，相反还没什么精神，趴在桌子上，情绪不好。

焦梅警告的视线，已经好几次落到了他的身上，但是他都不当一回事儿，毫不搭理。

要是之前，恐怕焦梅早就撵他出去了，但是每当想起之前少年与她对视时，那双泛红的眼睛里，充斥着暴怒、绝望和发泄的情绪，她就生起了退却之心。

很难形容，她这样一个成年人，又是处于高高在上的师长地位，竟然会畏惧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明明何南之前，都是不说话，缩在角落里，同学们青春洋溢嬉笑打闹的时候，根本都看不见他的影子。

但是在她刚刚说起那段话刺他的时候，好像什么都无所谓的少年，会一下子变得暴躁易怒，像一头小兽蛰伏着身体，随时准备扑向垂死挣扎的猎物。

这一节课在祝捷心不在焉的情况下，就结束了。

“何南，你的英语试卷，刚刚传到了我这里。”祝捷戳了一下他的后背，将试卷递过去。

当何南转过身的时候，她又鬼使神差地追加了一句：“不好意思，没有及时还给你。”

他有些惊诧，抬头看了一眼祝捷，两人四目相对。

何南的双眼通红，眼睛里面布满了红血丝，想必昨晚没有睡好。

他立刻垂下眼睑，伸手拿过试卷：“谢谢。”

声音低哑，也没了之前在讲台桌上怼班主任的气势了。

“大兄弟，你受苦了，我这有新的营养快线，你润润喉。”林智从桌肚里掏出饮料塞给他。

“别客气别客气，之前测验的时候，我抄了你的英语完形填空，卧槽全对！”

何南在桌上趴了一上午，中午被林智拉去吃饭了。

“二位仙女，可否让我凑个桌？”

祝捷和魏娜打完饭占了张桌子，就见齐铭端着饭屁颠屁颠走过来。

“就你一个人？”魏娜问道。

“对，我把我妹给甩了，烦人。”他笑嘻嘻地回道。

齐铭坐下来之后，也不好好吃饭，一会儿说要尝尝魏娜的排骨，一会儿又说要分一半祝捷的鸡排。

“你到底有啥事儿？吞吞吐吐的，是不是来找茬？”魏娜丢了个白眼给他。

“就是想拖祝捷多观察一下我南哥，我的座位离他太远了，下课的时候倒是无所谓，我就怕他上课时出现什么状况，憋着不说话，等到发现就晚了。”齐铭干笑道。

“你南哥是瓷娃娃？那么小心。”

齐铭挠了挠头发，无奈道：“他家里肯定出事儿了，初三的时候，他有一次身体不舒服就是没说，结果等我放学找他，才发现他已经发高烧了。你看着他平时挺成熟的，实际上他内心很幼稚的，就跟那三岁孩子似的，喜欢闹别扭。他前后左右的人，我就跟你比较熟，所以才拖你照顾照顾，我待会儿请你们吃东西。”

齐铭对何南还真是挺关心的，就怕他出什么事儿。

“那今早来的那个女的究竟是谁？何南说是骗子，但是班主任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连家长都认错？而且我看班主任一开始就主动冲人家笑，肯定是认识的。”魏娜坐在前排，所以观察得很仔细。

齐铭憋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是他父亲的妻子？”祝捷问道。

齐铭点了点头：“别问我了啊，我不能说了，你就平时写作业累了，抬起头看一看他就行，我走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飞快地跑走了，跟有人追在他屁股后面似的。

“哎，他那话什么意思啊？他父亲的妻子，不就是他母亲吗？还是说他父母离异了？”魏娜一脸不理解。

“吃饭吃饭，齐铭说他不能说了，情况也许比离异还糟糕。”祝捷用筷子敲了一下餐盘子。

“还能有什么——”魏娜快嘴接了一句，不过没说完便讪讪地闭上了嘴巴，显然是心里也有了写些许的猜测。

林智的母亲的确很强大，完全把班主任给说服了，焦梅允许他们打篮球，也允许在教室里吃东西，但是上课之前必须解决这些，而且打篮球的时间最多半小时，要留有足够的时间去吃晚饭。

***

双休日，本该是补眠的时间，祝捷特地关掉了闹钟，准备睡到自然醒，但是楼下传来一阵极其嘈杂的声音。

“唔——”她翻了个身，立刻将头缩进被子里。

“笃笃笃——”门外传来焦急的敲门声。

“二小姐，您快起来吧，楼下闹开了。”保姆的呼唤声响起，彻底搅扰了一场美梦。

祝捷抓了抓乱七八糟的头发就下楼了，底下的确热闹得很，祝嘉川不在，但是却来了一个让人意外的人。

“乔小姐，你这些话去跟老太太说好了，在我一个孕妇面前哭喊也是没用的，我也没什么钱。”吴沁芬有气无力地说道。

“什么没钱，你女儿那么亏待我女儿，还让她中暑了，把她当个保姆使唤，别以为我不知道！”

祝捷下楼的时候，就见祝柔的亲妈乔雯坐在沙发上，中气十足地理论着。

“柔柔跟你说的？”吴沁芬问道。

“当然不是，她那丫头都被你们收买了，什么家里的事情都不肯说。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你别管，总之你们那么虐待我女儿，我可是要报警的。”乔雯得理不饶人。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带回去自己照顾。”吴沁芬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呵，凭什么？柔柔也是祝嘉川的种，怎么你女儿就高贵了？要不是祝捷她妈给你腾位置，你现在混得还不如我呢？就比我多了一张结婚证，你女儿就能那么欺负我女儿？你信不信，我叫一堆记者来，让你难堪！”乔雯分明是摆出一副撕破脸的嘴脸。

“那你要怎样？”

“你们欺负我女儿年纪小，就各种亏待她。什么吃的用的都不给最好的，连零花钱也没有。那可不行，女孩子就要富养，才不会让她变成我这样，当别人的情妇，让女儿落得现在尴尬穷苦的境地。今天我必须讨个说法，你们得给柔柔一份保证，免得以后被你们不明不白地弄死了！”

乔雯的态度可谓咄咄逼人，都已经上升到生死的地步了。

“你就是想要钱咯？就算要给柔柔钱，也不会给你的，你肯定自己花了…”

别看吴沁芬现在是个孕妇，但是她在争斗方面，丝毫没有示弱的，相反跟乔雯互怼的样子，好像随时都会打起来。

客厅里一团糟，祝捷翻个白眼，这种时候叫她下来干什么，她转身准备上去的时候，楼下却叫嚷开了。

“祝捷，你下来说说！家里几个女孩儿是不是都没有零花钱？老太太就这么要求的？”吴沁芬看到她，立刻就扬高了嗓子喊道。

祝捷丢了个白眼给她，根本就不搭理她。

结果这厮似乎就是不让祝捷好过，竟是口不择言道：“这家里反正都没钱，最有钱的就是她了。人家祝捷的外婆家有钱，她的零花钱自然多，柔柔又没有外婆家，她哪里来的零花钱，我们骄骄也没有零花钱的！”

祝捷柳眉倒竖，不过不想跟吴沁芬计较，如果她现在停下来理论，就是中了她的诡计，直接小跑上楼，把房门给锁了。

那乔雯也是脸皮厚的，竟然就这么一路追上来，甚至抬手着急地敲着她的房门。

“软软，阿姨知道你是有本事儿的，学习成绩好，长得也漂亮。你多照顾柔柔，不要让祝骄欺负她，平时也给她买点东西，不要当个眼皮子浅的小姑娘，要是她变得跟阿姨一样，那我真是哭都没地方哭了。”

祝捷不搭理她，不停地想翻白眼，完全不知道吴沁芬为什么要让她进来。

“妈，您别闹了。别打扰二姐，跟她没关系。”

一开始准备躲到最后的祝柔，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来了，显然是受不了乔雯骚扰祝捷了。

要是乔雯只跟吴沁芬争锋相对，那就算了，毕竟那是她们两个女人之间的事情，牵扯不到小辈，现在乔雯冲着祝捷痛哭流涕，那就不对劲了。

好不容易她才被拉着下楼了，祝柔一直在劝她，但乔雯不愧是演员，那眼泪就跟通了自来水一样，不要钱地往下掉。

“柔柔啊，赶紧带你妈妈走吧，别再让她来找我了。我的肚子好痛啊，我这里面可是怀着你弟弟啊，要是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祝家一家子都不会放过你们母女的。还有要钱可以，得看好了谁有钱啊，我可是穷鬼，没钱给你！”

吴沁芬看着乔雯被拉走，还不忘挑拨离间几句。

祝柔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乔雯拉走了，整个人都有些筋疲力尽的感觉，而乔雯还是一副随时准备回去战斗的模样。

“妈，你能不能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吗？那家里只有二姐一个人对我好，如果你把二姐得罪了，你指望祝骄对我好吗！”祝柔把她拖进了车里，才冲她吼道。

“柔柔啊，都怪妈妈没用。你得趁着现在祝家有钱，多要一点留在身边防着，以免这大厦倒了，到时候好处捞不到。要不是吴沁芬早跟了祝嘉川几年，也轮不到她当正房太太！”乔雯气得咬牙切齿。

祝柔翻了个白眼，心里憋气的很，看乔雯这台词说得，一波三折，又是心疼她的样子，又是舍不得钱。

“妈，你就那么想要钱吗？想要的话，就乖乖等我长大，我赚钱养你。”

“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啊。妈妈想要在圈子里东山再起，很费钱的，什么都要打点，妈妈的青春等不起的！”乔雯立刻反驳道。

祝柔不说话，她摸了摸车子的坐垫，这车的牌子不算差，再看看乔雯那张连皱纹都少见的脸，就知道她肯定又去医院做过美容小手术了。

“那你跟爸爸要啊，你怎么当得小三，你年轻漂亮还干不过吴沁芬吗？别来找我，更不要找二姐，否则别怪我跟你翻脸！”祝柔踌躇了一下，还是咬咬牙说出了这番话。

“你怎么跟我翻脸？你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你现在想撇下我——”乔雯尖叫道。

“你找祝嘉川，找吴沁芬找老太太都与我无关，别触碰我的底线，否则不止你一个人会联系媒体的？”祝柔拉开车门，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冷声警告道。

“我怎么生出你这个小畜/生！”乔雯气急败坏地追骂道。

祝柔拉着乔雯走后，祝家大宅里便恢复了寂静，祝捷猛地拉开房门，就见吴沁芬歪躺在床上，慢条斯理地吃着茶几上的葡萄，状态悠闲得很。

她对上祝捷的视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软软，刚刚对不起啊。阿姨实在是打发不了乔雯那个女人了，只好拉你做挡箭牌，反正你是孩子，她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祝捷回以一个甜笑：“反正我是个孩子，推你一把，你也不会怪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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