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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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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锦心头,突然漫过一股悲凉。为何她寄予厚望的男人,她老实听话的丈夫,她想要嫁的傻汉子,都要离开她?难道这就是她的命?命中儿女成双衣食无忧,唯独留不住男人?

  苏锦不信命!

  仰头憋回泪,苏锦先去了后院,被褥都铺好了,苏锦无意与夏竹等丫鬟们叙旧,将阿满交给如意,苏锦翻箱倒柜找出一样物事,再单独往前院去了。

  徐文刚从萧震屋里出来,见到她,面露错愕。苏锦托起手中的东西,低声解释道:“大人明早出发,我可能来不及送大人,趁现在大人还没睡,我有件事想托付他。”

  徐文道:“我去通传。”

  苏锦摇头,垂眸道:“我进去说。”

  她若进去,便是真的三更半夜孤男寡女。

  徐文意外,但,跟了萧震这么久,徐文隐约也猜到了一些,故而直接让开地方,没有多问。

  苏锦朝他点点头,轻步跨进堂屋。

  徐文识趣地走远一点,默默地守着。

  .

  苏锦先进了侧室,没看到萧震,她也没喊,继续往内室走,挑开帘子,苏锦一抬头,惊见萧震从净房那边出来了,只穿一条灰色长裤,上面赤着膀子。灯光昏黄,男人肩膀宽阔,老铜色的胸膛精壮健硕。

  苏锦震惊地差点掉了手里的东西!

  萧震刚刚在里面解手,水声哗哗,他没听见苏锦来,故此这般模样看到苏锦,萧震整个人都傻了,还是苏锦最先回神,低下脑袋侧对着萧震,却没有出去回避的意思。

  萧震也反应过来,几个箭步冲到衣架前,拽起外袍就往身上披,不想动作太大,有什么从衣袍间甩出,掉在了地上。

  那东西很轻,落地无声,只是苏锦情不自禁地在用余光偷窥呢,眼前有东西闪过,她下意识地看过去,然后就见地上多了一个玉色的香囊,小小的香囊,很是眼熟。苏锦皱眉,下一刻,萧震飞快捡起地上的香囊,收进袖中,掩饰般冷声问她:“弟妹怎么进来了?”

  苏锦没听见,她盯着他的袖子,突然记了起来,那是她送萧震的香囊。送完之后,苏锦观察了萧震好久,这男人从未戴过,苏锦以为他不喜欢,没想到,竟然是一直贴身收着的?收也就收了,香囊里有平安符,他揣着很正常,可他为何急着掩饰,为何怕她看见?

  脑海里有个猜测一闪而过,苏锦猛地抬头。

  小妇人凤眼璀璨,耀似星辰。

  萧震不敢直视,越慌乱无措脸就越冷,一边往外走一边皱眉道:“弟妹若有事,去外面说罢。”

  苏锦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眼看萧震就要从她身边经过,苏锦突地拽住他手腕,如最大胆的小贼,恶狠狠地往他袖口里掏。萧震反应也够迅速,左手往后躲,右手拽住苏锦轻轻往后一扯,就抡小鸡似的将人抡到了后面。

  苏锦明明能稳住的,但她目光一转,咬咬牙,故意扑到了地上!

  萧震大惊,见她倒地后便一动不动地伏在那儿,一袭白裙委地,如朵风雨过后飘零的梨花,他心一慌,想也不想地冲过去,紧张地扶她肩膀。

  苏锦遂顺着他的力道,扭头扑进了他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霍维章:好兄弟,快上!

  萧震:上是何意?

  霍维章:就是抱她上炕!

  翌日见面,霍维章邪笑着询问萧震事后感受。

  萧震捂着半边脸:她进被窝后睡不着,我给她唱催眠曲,她不知为何扇了我一巴掌。

  霍维章:该!

第42章

  坐着驴车来萧府的路上,苏锦望着萧震的背影想了很多,那时她觉得,萧震连夜接她们娘俩来这边避难,主要是因为他不放心女儿阿满,但看见萧震衣袍里掉出来的香囊,苏锦忽的冒出一个念头,其实萧震,也是关心她的吧?

  趁萧震呆住,苏锦小手飞快地探进他左袖,将她亲手绣的那个玉色香囊掏了出来,确认自己没看错,苏锦仰面靠在他臂弯,举高香囊咬牙切齿地问他:“大人既然敢贴身收藏我的香囊,为何又怕我知道?你有什么可心虚的?”

  萧震脸庞僵硬,看眼香囊,他偏头,寒着脸辩驳道:“香囊里有护身符,我要出征了,白日才翻出来,无意落在地上,怕弟妹误会,故……”

  话没说完,苏锦一拳头砸了下来,狠狠地砸在他胸口。

  萧震不疼,只是错愕地看过来,却见怀里的小妇人鬓发散乱,乌黑的凤眼里泪光点点,倔强又愤恨地瞪着他:“装,你还装,你心里分明有我!”

  萧震想反驳,薄唇刚动,她眼里豆大的泪珠倏地滚落,沿着那白皙娇嫩的脸蛋滑了下去。

  想了半年的女人哭了,为他哭了,贝齿咬着唇瓣,似在承受极大的委屈,萧震强迫自己不去抱紧她,却再也说不出任何否认的话。

  就算他想否认,就算他的脸比腊月冰雪还冷,苏锦也不信了,她埋到他胸口,小手紧紧攥着他衣袍,压抑不住地哽咽起来:“为何要骗我,我这辈子就主动对你殷勤了,你却天天虎着脸,害我以为你真的嫌弃我,嫌我是破鞋……”

  这是苏锦气他的地方,她的泪却是为了他即将离开而流,为两人未卜的前路而流。如果萧震早点承认,早点告诉她,至少两人会有半年的恩爱日子共度,现在他要走了才露出痕迹,苏锦一点准备也无,心里全是酸全是怕。

  扒开他胡乱披上的外袍,苏锦一口咬在了他胸膛,别看小妇人没他高没他壮,两颗小门牙却有劲儿地很。直到口中传来腥甜的血气味儿,苏锦才收了力道,恨他,又心疼他,嘴唇软软地贴着破皮的地方,怜惜地帮他止血。

  她咬,萧震疼,可他心甘情愿,害她哭得那么伤心,被她咬死他也无悔。

  可苏锦一抿,萧震通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当即推开她脑袋,再一把拽起衣袍,语无伦次道:“弟妹……”

  “你还叫我弟妹?”苏锦凶巴巴地打断他,仿佛萧震再敢喊一句弟妹,她就再咬他一口。

  萧震沉默,试图扶她一同站起来。

  苏锦赖在他臂弯,再次逼问他:“你实话实说,到底为何要骗我?喜欢我,却嫌弃我嫁过人?”

  萧震皱眉,看着一侧道:“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

  苏锦爱听,捶他的力气都变小了,拳头轻飘飘砸在他胸口,嗔怪道:“既然不嫌弃,那是为什么?”

  萧震说不出口,苏锦又捶了他一下,他才攥紧拳头,别开眼道:“我不能对不起冯实。”

  苏锦动作一顿。

  萧震迅速扶她起来,然后退后几步,背对苏锦道:“弟妹很好,我管不住自己的心,但萧某能给弟妹的也仅限于此,弟妹有何要求,只要弟妹开口,我都会全力帮你,唯独娶你,萧某不能做也不该做,否则将来阴曹地府见到冯兄,我无颜以对。”

  苏锦这才明白,他居然是因为冯实……

  “可,冯实已经死了啊。”苏锦喃喃地道,如果冯实活着,她自然也不会对萧震上心。

  萧震沉声道:“生与死,他都是我的兄弟,朋友之妻不可欺。”

  苏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时候不早,弟妹若无事,请回罢。”萧震低声道,“我还要早起,必须休息了。”说完,萧震转身走到内室门口,挑起帘子送客。

  苏锦心情复杂地看着门边的冷脸男人。如果萧震明日无事,她定要与他好好谈谈,可明日萧震就要出征了,生死攸关,与其在此时为他添乱,不如等他回来后再细细分辨。

  理理散乱的发髻,苏锦朝一脸戒备的萧震笑了笑,柔声道:“好,弟妹就弟妹,我都听你的。”

  萧震低垂的眼睫动了动。

  苏锦走过去,站在他旁边,从袖口摸出一条泛旧的红绳,上面串着一颗檀木佛珠,垂首道:“我爹我娘死得早,家里但凡值点钱的东西都被我大伯父大伯母抢走卖钱了,那时候我太小,想拦也拦不住,到最后,身上就剩这根平安珠,好像是我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我娘去寺里为我求来的,给我戴上后,我真好了,阿彻小时候生病,我也给他戴了这个,总算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她声音轻轻的柔柔的,仿佛说得是别人的事,可萧震想象她当时的处境,忍不住心疼。

  他是苦命人,苏锦也是,父母都早早撒手人寰,丢下他们像野草一样拼命地活。

  “这个你戴上,算我借你的,等你回来再还我。”说完往事,苏锦抓住萧震手腕,要为他系上。

  萧震拒绝,背过手道:“这是你娘留给你的遗物,弟妹好好收着,我自会小心。”

  苏锦苦笑,不舍又忧愁地望着他:“你若不戴,往后你不在的日子,我就更睡不着了。”

  萧震无法拒绝这样的她。

  苏锦笑了笑,拉出他结实的手臂,低头,缓慢地用红绳套住他手腕,再轻轻一拽,红绳就紧了,像一圈红红的丝线,缚住了他。

  苏锦放下他手,人却再次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答应我,你一定回来。”

  萧震喉结滚动,右手抬起,却在碰到她后背之前,又放了下去。

  “好。”

  他郑重承诺,向她承诺。

  这次不用他撵,苏锦痛快地松开他,小跑着离去。

  萧震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黑眸望着她离开的门口,良久良久,直到彻底听不到她的脚步声了,萧震才低头,看手腕上多出来的她幼时戴过的平安珠。看够了,萧震慢慢扯开衣襟,伸手去摸她留下来的牙印儿。

  这一口,实则咬在了他心上。

  .

  誓师过后,辽王挥军南下。

  按理说,他虽然受封辽王镇守辽东,但辽东二十万大军的将领其实是受朝廷认命管辖,辽王并不是他们的主子。可话又说回来,天高皇帝远,辽王这个皇子就是辽东的天,那些将领不敢得罪王爷,辽王平时又宽厚待人礼贤下士,镇守辽东二十余年,早已收拢了一大批人心,甚至早在辽王宣布清君侧时,就有几个辽东将领率军呼应了。

  短短一个月,辽东彻底成了辽王的地盘,二十万大军聚集在一处,辽王紧接着就去攻打北直隶。

  然而也就是在山海关,辽王吃了他这次南下的第一个败仗,山海关依山濒海,连接长城,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镇守山海关的又是大周仅存的开国老将岑洪,老将军老当益壮,稳立城墙,辽王几次派兵攻打都无功而返,损失惨重。

  吃了败仗,军队士气受损,辽王在军营逛了一圈,计上心头。

  既然强攻不行,那就智取。

  辽王故意修书一封给岑洪,派小兵去送,小兵“不幸”,被岑洪手下一个副将杜大德抓住了,杜大德拆开信一看,信中说的竟是辽王劝降岑洪,岑洪要求辽王与他十万白银,辽王一口应下,并与岑洪约定了开城相迎的时间!

  杜大德吓出了一身冷汗,没有将此事禀明岑洪,而是派心腹快马加鞭将这封密信送往京师。

  内阁首辅齐贤最先看到密信,迅速去与十六岁的惠文帝商议。

  惠文帝得知岑洪有反心,龙颜震怒,命人捉拿岑洪押解回京。朝堂上有臣子为岑洪说话,怀疑这是辽王的反间计,惠文帝却道证据确凿,再加上首辅齐贤向来纵容惠文帝,带头赞同,惠文帝见支持他的多,马上颁发了旨意,撤掉老将岑洪,改派大周素有英名的年轻将领李稷镇守山海关。

  李稷年轻气盛急于立功,辽王佯装不敌节节败退,李稷亲自带兵追缴,追到一半,萧震、霍维章各率五千人马从两侧包抄过来,杀得李稷措手不及,拼了命地往回逃,辽王大军紧追不舍,最后跟着李稷一起冲进了山海关!

  山海关就此失守,辽王铁骑如雄狮杀入羊群,虽然也有几次败兵,但总体还算顺利地攻下了北直隶。京城的惠文帝急了,立即从各地调兵五十万交给李稷抵挡辽王。李稷还是有些本事的,又是以多战少,一部分军队正面迎敌辽王,一部分绕到辽王后方,重新夺回了失去的城池。

  这么一打,辽王不得不暂且退回山海关。

  虽然辽王暂且退了,但辽王的能征善战还是让朝廷心有余悸,首辅齐贤向惠文帝谏言,劝惠文帝派人去招降辽王。

  惠文帝疑道:“他筹谋已久,岂会轻易投降?”

  齐贤笑道:“辽王起兵,是因为秦王、晋王连续失势,辽王为了自保不得已背叛朝廷,只要皇上承诺不会撤辽王的藩王爵位,辽王自会退兵。”

  惠文帝面露不悦,三位皇兄势力太大,他撤藩势在必行。

  齐贤明白皇帝的心思,低声道:“皇上,欲速则不达,辽王悍勇,与其耗费大量兵力抵抗辽王,落得两败俱伤,不如先姑息辽王几年,等辽王年迈过世,世子袭爵,既无震慑诸将威望,也无统兵之能,到那时,皇上再收拾辽王,岂不是手到擒来?”

  惠文帝眼睛一亮,目光炽热地盯着齐贤:“首辅好计谋!”

  年轻的皇帝最是轻信,身边人只要摆出一副大才之士的气派,皇帝就信了,并由衷地折服。

  齐贤抚须而笑,继续道:“至于派去招降的使臣,臣有个学生,姓沈名复,尤擅口才,皇上若派他去,此事必成。”

  惠文帝连朝廷大策都听他的,更何况一个小小的使臣人选?当即应允。

  齐贤领旨,一回内阁,便派人去传在吏部当差的学生沈复,然后好好地嘱咐了一番。

  沈复恭敬地一一应下,低垂的桃花眼中,却飞快掠过一丝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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