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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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

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清脆欢快的童音,一遍又一遍地在房间里重复,唱一段却突然断掉,然后从头开始唱。客厅里,姜淑兰好奇地走过来,主卧门虚掩着,露了一条缝,姜淑兰慢慢推开门,就见姜棠盘腿坐在床上,抓着朵儿的两只小脚丫,跟着童歌节奏轻轻地晃。朵儿玩得可开心了,两只小手抱在胸前,望着妈妈咯咯笑。

外甥女今天心情都很好,姜淑兰看过那条微博下的评论,憋了几天的火也散了许多,一边往床前走一边笑着问外甥女,“怎么放到一半就关了?听一整首多好啊。”

姜棠很随意地将手机改成倒扣。其实沈擎打第三次的时候她想关机的,却看到女儿跟着铃声美滋滋地蹬腿玩,姜棠就没关机,用铃声哄女儿,倒没想到把小姨吸引过来了。姜棠不想让小姨知道沈擎的存在,熟练地糊弄她:“这是铃声,只有这么长。”

姜淑兰信以为真,坐在床上,低头逗朵儿,“咱们朵儿有音乐天分,长大了唱歌肯定好听。”

朵儿大眼睛转向外婆,好像知道外婆在夸她似的,咧着小嘴笑。

铃声忽然停了,朵儿立即看向手机,然而这次等了很久,铃声都没有继续。

姜淑兰面露疑惑,不是自动重播吗?

“快没电了吧。”姜棠翻起手机,假装拿去书桌那边充电,刚插上电源,忽然来了一条短信。陌生号码,与之前来电显示的数字一样,姜棠顺手点开,看到一行字:接电话,我有【正事】问你。

姜棠扯了扯嘴角,她真想不出沈擎能有什么正事谈。

她简单回他:在哄孩子,有事你发短信说。

陌生号码:……不给我看人,给我听听声音也不行?

姜棠:你爱说不说,没事我关机了。

那边没反应,姜棠放下手机,去哄女儿。手机“叮”了一声,姜棠朝姜淑兰解释道:“沈姐的短信,小姨你先去睡吧,累了一天了。”

姜淑兰过得比较传统,属于早睡早起的那一类,这会儿确实困了,摸摸朵儿小手,回了次卧,出去前将门带上了。朵儿也困了,姜棠侧躺着,喂饱女儿,小丫头睡着了,她才将门反锁,手机换成静音,去卫生间洗澡。

洗完出来,才九点多。

姜棠天天照顾女儿也挺累的,不想再开电脑,拿着手机钻进被窝,准备玩一会儿就睡觉。屏幕显示有二十条未读短信,夹着一堆未接来电,全是沈擎发来的,姜棠笑笑,一条一条接着看。

“我要跟你说的事不方便发短信。”

“接电话。”

“人呢?”

“在喂朵儿?那你先喂……”

“还没喂完?”

没有几句正经的,但也没有太露骨的暗示,姜棠刚要点下一条,屏幕突然跳出来电显示,姜棠愣住,挪开手,发现已经不小心接听了。

对面沈擎也是随便打的,纯属碰运气,没抱多大希望,发现电话接通了,他比姜棠还吃惊,惊后是喜,高兴完了又担心姜棠挂电话。盯着手机,沈擎突然比要跟哪个大老总谈生意还紧张,立即掐灭手里抽了一半的烟,咳了咳,孙子般求她,“姜棠,我就想跟你说说话,你看你之前忙,你不让我骚扰你我都听你的,现在你差不多忙完了,你跟我说几句行不行?”

不当孙子行吗?这女人蜗牛似的缩在公寓里,他看不到碰不到,打电话人家想挂就挂,他敢耍脾气,姜棠就敢关机,他又得整晚整晚地想。

姜棠的脾气,有点吃软不吃硬,以前沈擎也这样说过,但他是当面说的,配着他那张天生风流相的脸,说这种软话活脱脱一个西门庆,字字透着不正经。现在人不在身边,西门庆的感觉淡了些,想到他那么多条来电,姜棠看眼熟睡的女儿,低声道:“到底什么事?”

她声音很轻,轻得温柔,沈擎心头一荡,左手举手机,右手忍不住摩挲底下的真皮沙发,“朵儿睡着了?”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了下来。

姜棠嗯了声。

想象朵儿睡着的样子,沈擎咽了咽口水,犹豫着问:“姜棠,咱们认识这么久了,做不成恋人,好歹也算得上朋友一场,是吧?”

姜棠没吭声。

沈擎继续:“既然是朋友,我关心你一下也是应该的,对不对?”

“有事就说,没事我睡了。”姜棠有点不耐烦了,这人墨迹了半天,也没说到底什么事。

沈擎握紧拳头,一脸凝重,说话却有点结巴,“姜棠,我,我就是想知道,你,你真的只去了一次酒吧?”

她在录音里说她只买过一次醉,她喝醉了,第二天记不清对方的脸。沈擎不信,姜棠不是会把自己灌醉的傻女人,喝醉肯定是应付大众,毕竟不能承认她是清醒地找男人。那么只要确定姜棠真的只找过一次男人,朵儿就一定是他的女儿。

沈擎忐忑地等待着。

姜棠皱眉,再次挂了电话,并将沈擎的号码拉进黑名单。

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女人愿意被一个男人询问她出过几次轨,有过多少男人。沈擎问这个又做什么?深夜孤单寂寞,想找个人聊点刺激的?还是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追她?她嫁过顾东辰,也跟一个不知身份的男人生了朵儿,这就两个了,沈擎心里难道还有个可容许她交往男人数目的底线?低于底线就继续追,超过就放弃?

前者姜棠只想打他耳光,后者,她从来就没想过答应他,他趁早放弃得了,少来刨根问底。

沈擎开口之前想的都是朵儿,被挂了电话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点不尊重人。急急忙忙再打回去,手机里却传来冷漠机械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沈擎瞅瞅手机,作为曾经被姜棠拉黑过无数次的海鲜馆老板,沈擎马上判断出来了,姜棠又把他拉黑了。

这个暴脾气的女人!

沈擎头疼地倒在了沙发上。

他只想确认朵儿的身份,暂且没想跟姜棠相认,没想让姜棠知道他就是那个男人。因为沈擎永远都记得,在那个狭窄的卫生间里,他抱着日思夜想的她,冲动急切,像第一次上战场的士兵,胸怀大志,却没几下就一败涂地。

沈擎真的没料到会那么快,她也没料到,手里的腰还在往后使劲儿。他懊恼尴尬,想要再来一次证明自己,姜棠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充满讽刺不屑,沈擎这辈子都没有那么无地自容过。

在“扬眉吐气”前,沈擎都不会告诉她,无法再承受姜棠嫌弃的目光。

姜棠这边是套不出话了,亲子鉴定……

沈擎抓起手机,搜索亲子鉴定的方法,页面打开,沈擎看了两行,忽然没了兴趣。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有关系吗?他认定了姜棠,那么姜棠的女儿就是他女儿,无论亲生与否,他都会对朵儿好。

想通了,沈擎给何大彪打电话,让何大彪去买手机,再办张卡。

何大彪尽职尽责地去跑腿,沈擎躺在沙发上,翻看姜棠微博下的评论。那么多条,有夸的有骂的,她一条都没回复,发完声明就没消息了,比谁都沉得住气。

但姜棠只是没有回应罢了,这会儿也正在逛微博,在林汐那边逛。

林汐工作室至今还没有对丑闻一事做出回应,但已经有聪明人猜到了事实真相,发表了一篇名为“林汐的小三之路”的长微博:首先,必须强调一件事,林汐是小三,就算她与顾东辰是彼此的初恋,她依然是小三。

据林汐好闺蜜郁宛透露给姜棠的消息,林汐嫁给名导Robert之前,已与顾东辰有七年感情,两人高中都是在XXX学校读的,可见那时候已经在一起了。七年恋爱,终于遭遇了七年之痒,林汐身为当时大陆的花旦之首,名利双收,所以她毅然抛弃金融界的白马王子,远嫁美国,在Robert的帮助下开始了她的好莱坞之旅,意图成为国际巨星。

爱情与事业,我们的女强人林汐,选择了后者。

第二年,顾东辰从失恋中振作起来,年底邂逅名模姜棠,深深被姜棠吸引,热恋半年便不顾家里反对与姜棠领证结婚。根据这两张照片对比,我们不难发现,无论在容貌还是气度上,姜棠其实都甩林汐一条街的,再加上姜棠傲人的三围,可以说完全秒杀了林汐,试问哪个男人会不被姜棠吸引?

而就在顾东辰与姜棠度蜜月的时候,Robert横死,林汐的好莱坞之行以惨败结束,灰溜溜回了大陆。回国了,林汐难过地发现,她的名声不如从前了,她的白马王子娶了别人当老婆,她似乎再也找不到比顾东辰更优秀的老公人选。于是林汐心里不平衡了,利用七年浪漫回忆,成功勾引顾东辰出轨,背叛了姜棠。

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林汐碰到了姜棠这颗硬钉子,被一段录音轻而易举拉下水,沦为万人唾弃的小三。现在就看小三林汐能否转正了,转正成功,姜棠放弃的顾家财产将都是她的,应该也算利大于弊了吧?

我向来看不起小三,但林汐下了一手好棋,姜棠虽然给顾东辰戴了绿帽子,这顶绿帽却是林汐携好闺蜜郁宛一起公之于众的,如果这样林汐还能哄顾东辰娶她进门,那么我会第一个朝林汐竖起大拇指:棒棒哒!

……

看到“棒棒哒”这三个字,姜棠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条微博对林汐来说,真是恶意满满,不仅揭露了林汐争名逐利的本质,更是在最后狠狠挑拨了林汐与顾东辰的关系。至于顾东辰会不会挺身而出替旧情人撑腰,姜棠还真没有把握,顾东辰那人,肯定不傻,却还算有风度,林汐落到今日多多少少都有顾东辰的原因,出于补偿心理……

“叮”的一声,又有短信来了。

陌生号码:动不动就拉黑我,本来想骂你来着,看在你是我未来老婆的份上,这次我不跟你计较。早点睡吧,记得替我亲我闺女一口,[亲亲] [亲亲],多一个赏你了,免得你吃咱朵儿的醋,[呲牙] [呲牙] [呲牙]。

这不要脸的无赖!

姜棠嗤笑,毫不犹豫删了短信。

关机躺下,姜棠习惯地去亲女儿,低头时,脑海里却浮现出沈擎那条短信。

姜棠抿抿唇,还是亲了女儿一口,只亲一口,妈妈给的亲亲。

第13章

“学懂甜言蜜语了。不过我和你的缘份己尽,我身上已经有了许仙的骨肉……”

姜棠先看一遍笔记本上正版的《青蛇》,里面白素贞红唇轻启,眼里泪珠滚落,镜头凄美,按下暂停,姜棠再看相机里自己拍的视频,这次她台词说得很流畅了,但听起来干巴巴的,像背书,却不像真实发生的对话。

姜棠懊恼地叹口气,放下相机,仰面朝天躺回床上。

以前她觉得演戏挺容易的,想象自己是一个角色,完全代入进去就行了,可是道理简单,真的轮到自己,姜棠才发现想跟做完全是两回事。是不够投入吗?还是缺少搭档配合?不如找段独角戏练练?

姜棠蹭地又跳了起来,快进电影。这部里面似乎没有合适的独角戏,姜棠找了几段,不服输的劲儿又涌了上来,设置好相机,准备继续模仿刚刚白蛇青蛇的对话。刚在窗前站好,床上的小丫头忽然醒了,转着小脑袋找人。

姜棠灵机一动,跑过去抱起女儿,对着镜头说起了台词。

朵儿茫然地望着妈妈,不懂妈妈在做什么。

姜棠第一次破功了,第二次勉强找到点情绪,第三次,姜棠停顿一会儿,把女儿想象成即将分道扬镳的姐妹,看着女儿天真可爱的脸蛋,姜棠心里一酸,没哭,但她真的体会到了一种玄妙的感觉。

朵儿不干了,小手抓着妈妈胸脯要吃东西。

姜棠笑着亲女儿一口,把相机拿到床上,一边喂女儿一边回顾自己的表现。来来回回放了几次,姜棠忽然有所领悟。在T台上,她面对的是所有秀场观众,是数不清的闪光灯,她要展现自己的美给所有人看,可拍戏的时候,尽管身边也有工作人员围着,她却必须忽视他们,只面对眼前的对手戏演员,她得沉浸在一个想象出来的世界里……

好像回到了几年前,刚找到走秀感觉的时候,姜棠迫不及待想要走一场,现在也是,姜棠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拍一次。终于喂饱小丫头,姜棠逗逗女儿,哄得小丫头自己玩玩具了,姜棠再次站到镜头前。连续录了三段,门外姜淑兰敲了敲门,“棠棠,你嘀嘀咕咕做什么呢?”

“小姨你进来!”

姜棠把女儿放回床上,抱着相机,自己先看了一遍效果。

姜淑兰推门进来,一看外甥女抱着相机,就懂了,忍不住笑,“又自己拍戏呢啊?”说着话,坐到了外甥女旁边,“今天可以给我看了不?”外甥女闲不住,说要练练演技,以后要改行当演员。

姜棠笑着按下播放键。

镜头里,姜棠穿着平底脱鞋牛仔短裤,头发扎成了包包头,有模有样地在那儿念叨,姜淑兰只觉得好笑,都没细看就夸了起来,“嗯,挺好的,棠棠好看,拍戏也好看。”

典型的自家孩子做什么都好。

姜棠不满意这样的敷衍,晃晃小姨胳膊,让她认真看。姜淑兰禁不住磨,只好认真起来,边看边摩挲手臂上的小疙瘩,“是不是衣服太随便了?看着怪怪的……白娘子有了许仙的孩子,为什么不能跟小青在一起?”

“台词就这么说的啊!算了,我自己看吧!”姜棠算是明白了,在工作上面,她跟小姨永远合不上拍,“小姨你帮我哄朵儿,我去客厅里拍。”抱着笔记本相机就要出去。

姜淑兰有些犹豫地望着外甥女,“棠棠,我看今天天气不错,你在屋里闷这么久了,咱们抱朵儿去外面走走吧?小孩子晒晒太阳对身体好。咱们就在小区里面逛,那些记者进不来,而且萧航说了,这两天记者少了一大半。”

萧航就是住娘俩对面的邻居,姜棠生孩子期间新搬来的,姜棠还没见过,听小姨介绍,是个很热心的年轻人,今年六月大学刚毕业,不过毕业后就能买下这边的公寓,肯定也是富二代。

姜棠已经走出主卧了,看看阳台外面,确实阳光明媚。再看看小姨怀里的女儿,姜棠笑着退回主卧,从衣橱里拿出一条牛仔裤,一件黑色T恤,换好了,过去给女儿换衣裳。姜淑兰去准备婴儿车,回头就见姜棠戴着一顶灰色帽子从主卧走了出来,一身休闲打扮,瞧着跟大学生似的。

“别人看到咱们,肯定以为朵儿是我生的。”姜淑兰笑着说。

姜棠嘴甜哄她,“小姨看着跟我差不多啊。”

姜淑兰摇摇头,娘俩推着朵儿出门了。

今天周五,户主们大多都去上班了,路上碰到的全是带幼龄孙子孙女玩耍的老人。有的小孩子被朵儿公主范的婴儿车吸引,领着奶奶要过来看,姜棠笑着停下车,等她们。老太太们并不认识姜棠,只觉得姜棠漂亮有气质,再瞧见朵儿可爱的小模样,便都围着朵儿夸了起来。

“朵儿爸爸上班了?”有个老太太随口问道。

姜淑兰紧张地看向外甥女。

姜棠落落大方,实话实说:“我跟朵儿爸爸离婚了,现在自己带孩子。”

老太太们彼此交流个眼神,不管心里怎么想的,继续和颜悦色地聊天,得知姜棠有家收益不错的茶餐厅,态度才慢慢又真诚起来。姜棠明白其中的原因,一个漂亮的单亲妈妈,住得起这样好的小区却没有职业,很容易让人觉得她是靠男人养的。

但这点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姜棠的心情,在家里闷久了,出来透透气,比做多少健身还心情舒畅。

在外面待了一小时左右,娘俩往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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