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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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钰今日过来也是要与他商量此事的,走到葛乘风身前行礼道:“先生,晚辈有一事相求……”

还没说完,对面一口水喷了过来,程钰敏捷地避到一旁,看着那口茶水落在了地上。

“咳咳咳……”葛乘风呛水后咳个不停,气得丢下茶碗站了起来,左手捂胸,右手指着程钰骂,“又求我,你有完没完?看我孤身一人老头一个好欺负是不是?我警告你,我身上藏了毒,信不信我马上要了你的命?我告诉你,老子不怕死,你家里可还有个娇滴滴的小媳妇!”

老人激动成这样,程钰苦笑,及时解释道:“先生别误会,我说的就是家兄的事。晚辈仔细想过了,这种隐疾,就算能康复,晚辈也不想让家兄知道,相信他也不会乐意让我知晓他的隐私,故想请先生演出戏。咱们只当不认识,我想办法让兄长相信您是神医,他着急子嗣,肯定会请您替家嫂检查身子,届时先生便可随机应变了。”

原来如此,葛乘风气顺了,下一刻又瞪起了眼睛,“什么叫让他相信我是神医?难道我不是?”

确实是神医,但没有一点神医的样子,总为一些小事计较,程钰额头发疼,偏还有求于他,只得耐着性子哄道:“先生当然是神医,只是家兄不知自己身体有疾,无病不求医,怕是也不知葛家医术冠绝天下。不像晚辈,自年少时候便盼着能遇到先生,所以那晚听说先生姓氏,马上就想到了杏林世家里鼎鼎大名的葛家。”

这奉承话说得好听,葛乘风满意地摸了摸下巴,嘴上却冷哼道:“你少来这套,看在我之前答应你的份上,我陪你做次戏。你兄长上钩我就给他看病,他不上钩,我宁可与你同归于尽也不会再陪你折腾下去!”

程钰连连应是。

葛乘风哼了哼,又甩出一张药材单子让他去买,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钰将单子交给陈朔,低声交待他几句,骑马回了京城。

☆、第129章

进了二月,春闱在即,京城的气氛迅速紧张起来。

含珠想去周家瞧瞧,又怕去了给周文庭增加压力,迟迟拿不准主意,问程钰,程钰替她分析了一下利弊,最后说跟没说一样。正发愁呢,方氏派人来传话,让她明日有空就过去坐坐,初九周文庭就要下考场了,都说举人们考完出来后都会瘦几斤换个人似的,让她再去瞧瞧表哥长什么样,免得过两天认不出来了。

方氏语气轻松,显然是成竹在胸,想想周文庭平时云淡风轻的样子,含珠也没那么紧张了,派人去云阳侯府走一趟,初六这日带上礼物,先去侯府接阿洵,姐弟俩一起去舅母家做客。

“姐姐,你给庭表哥带了什么礼物?”阿洵亲昵地靠着姐姐,好奇地问。

含珠指指放在一旁的食盒,笑着道:“姐姐做了状元糕。”

阿洵听到姐姐做的吃的就嘴馋,咽咽口水问:“什么叫状元糕?好吃吗?”

含珠摸摸他脑袋道:“阿洵知道状元吧?以前有个叫唐明皇的皇帝,他去江南时尝到一种特别好吃的糕点,回到京城还一直馋,就派官差去江南找做糕点的那个人,一打听才知道那人进京赶考了。来京城的考生太多,唐明皇不知道他的名字,便让考生们都做糕点,其他考生不会做,只有江南那个考生会做,唐明皇凭糕点认出了他,特别高兴,封了他当状元,那个糕点也改名叫状元糕。庭表哥吃了状元糕,就能考好了。”

“我也想吃……”连皇帝都馋的糕点,阿洵口水流的更多了,大眼睛紧紧盯着食盒。

“到了舅母家咱们一块儿吃。”含珠柔声哄道,又问小家伙带了什么,转移他注意力。

提到这个,阿洵立即挑开窗帘,对骑马跟在旁边的齐智要礼物。爹爹给他准备的礼物太大,装在荷包里鼓鼓的特别不好看,阿洵就让齐智帮他拿着了。

含珠疑惑地看向齐智,就见少年肃容从袖口摸出一锭金灿灿的元宝递了过来。

阿洵伸着小胖手接住,指着元宝底下的字一本正经地告诉姐姐,“状元及第,爹爹说庭表哥考上了最好,考不上让他拿去买酒喝,不用难受。”

含珠愣了愣,随即无奈摇头,替弟弟收好金元宝,教他见到周文庭后该说什么,暗暗决定以后她要多陪陪阿洵,要不阿洵长大了跟楚倾一样口没遮拦怎么办?想到程钰在楚倾那儿得到的冷嘲热讽,含珠就头疼,楚倾答应这桩婚事,说明他是欣赏程钰的,为何就不肯说几句长辈该说的话?

到了周家,周文庭与凝珠出来接他们。

阿洵献宝似的把礼物举给表哥看,得到周文庭夸赞后,阿洵又打听凝姐姐送了什么礼物,一副要比比的样子。凝珠笑着抢过周文庭手里的荷包,朝阿洵晃了晃,“看,这是我给哥哥绣的蟾宫折桂的荷包,现在我又抢回来了,阿洵的金元宝也是我的了!”

十二岁的小姑娘,个子长了不少,穿了一身樱红色的绣花褙子,水灵灵娇嫩嫩,似枝头才露出一点红的樱花花.苞。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声音甜甜软软,如果附近有人经过,就算他没瞧见小姑娘俏生生的模样,也会被这声音吸引,回首打量。

一直规规矩矩站在阿洵身后的齐智就忍不住抬眼看了过去,正好看见小姑娘高高举起荷包狡黠笑弟弟的明艳笑脸,目光就凝在了小姑娘的明眸皓齿上,忘了移开。

周文庭也在看妹妹逗表弟,余光里发现表弟的侍卫抬起了头,他瞥了一眼,脸上的笑便消失了,伸手抢过荷包,示意三人进去。凝珠逗阿洵逗得正开心呢,东西突然被抢,她嘟起嘴瞪了兄长一眼,一手挽着姐姐胳膊,一手牵着阿洵先走了。

周文庭再看齐智,见齐智已经恢复了之前垂眸静立的模样,这才跟了上去,视线落在妹妹娇小的背影上,心里有点发愁。妹妹才十二,脸上还带着孩童常有的圆润,容貌却越来越出挑了,不仅那双杏眼越来越像亲表妹,就连声音都有了些相似,都别有一种韵味,他想象里的江南美人吴侬软语不外乎如此。

转瞬又想起昨日,他去找母亲,在窗外听母亲跟身边的嬷嬷念叨有人来提亲了……

周文庭难以置信。

阿凝才多大,居然有人要提亲?

幸好听母亲的意思,并没瞧上那户人家。

他记挂着妹妹的亲事,方氏今天请含珠过来除了一家人热闹热闹,正是要跟含珠提这个。看着凝珠领阿洵去外面玩了,方氏嘱咐长子出去陪着,再让丫鬟去门口守着,她与含珠说悄悄话,“舅母家右边斜对面第三家是礼部精膳清吏司郎中郑大人的府邸,你还记得吧?”

含珠进京后出门的次数真不多,但因为来周家比较勤快,下车时偶尔会遇到郑家的女眷,因此对郑家有些了解,茫然地问道:“记得啊,怎么了?”

方氏笑道:“昨早上郑夫人来做客,想替她的小儿子定下阿凝。郑三那小子今年十四,模样还行,刚考了童生,人也还算稳重,平时见面都知道打声招呼,你想瞧瞧吗?还是先委婉推了,过两年再考虑阿凝的婚事?咱们阿凝招人喜欢,郑家这么早就来提亲,肯定是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免得将来提亲的人多了抢不过别家。”

含珠哭笑不得,妹妹还是个孩子,居然这么快就要谈婚论嫁了?

郑大人是五品京官,虽然在京城不算什么大官,对于外省的普通官员来说能与其做亲家便算是高攀了,妹妹这个伯府二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京城人都知道,一个义女而已,郑家早早来提亲,足见其诚意。

只是含珠本能地不想答应,妹妹太小,在感情这上头还没开窍,含珠想等妹妹能真正判断是否喜欢谁的时候,再替她安排。

“舅母觉得如何?”周家与郑家关系还不错,含珠摸不准方氏的态度,先试探着问。

方氏笑了,瞅着门外道:“我舍不得,阿凝这么乖这么娇,我还没疼够呢,再说郑三虽然挑不出什么大错,论模样就配不上咱们阿凝,我是希望你拒了的,等阿凝长大些,我带她出去做做客,不愁没有更好的。”

含珠也是这么想的,笑着点头,转而问起周文庭的婚事来,“舅母挑好人了吗?”周文庭去年秋试中了头名,生的又俊朗,想挑他做乘龙快婿的人家不少呢。

方氏神秘兮兮点点头,“有个姑娘我挺中意的,我跟她母亲已经商量好了,三月初去九华寺赏桃花,你要不要去瞧瞧?我先不告诉你人家姑娘是谁,免得你不小心走漏风声,被你表哥听见,他不跟我去。”

含珠一下子被吊足了胃口,缠着方氏告诉她,方氏坚持不说,她只能约好到时候一起去。

娘俩在屋里窃窃私语时,京城郊外,出门踏青的程铎慢慢勒住了缰绳,与几位世家好友一起朝远处一个村子忘了过去。村头距离这边土路隔了一里地左右的距离,不远不近,因为村人嗓门大,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这村里有个张姓汉子前几天上房时栽了下来,摔了腿,他爹娘耗尽所有积蓄从镇上请了位刘郎中替儿子治病,结果钱花光了,儿子腿没治好,还是瘸了。庄稼人老实敦厚,听刘郎中说如果不是他救治及时他们儿子连整条腿都得废,也就信了,没有与刘郎中闹。

然后今早有个葛老头路过村子,正好去张家讨水,得知张家有个新瘸的壮丁儿子,就进去看了看,看完后大骂刘郎中是庸医,明明可以没事的腿被他弄瘸了,居然还不肯退还诊金。张家夫妻顿时急了,钱不钱的,儿子的腿不能白瘸啊,马上就去找刘郎中讨公道。刘郎中不服,亲自过来要会会这位葛老头,一番分辨后,葛老头要与刘郎中打赌,如果他治好了张家儿子的腿,刘郎中必须五倍奉还张家的诊金,他分文不取。

葛老头底气太足,又不贪便宜,刘郎中心虚了,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不赌,岂不是承认他是庸医?那以后如何在镇上混下去?他又不是外地人,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不可能携儿带女搬去别处。退缩不行,就只能赌,再说刘郎中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些信心的,不信这样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能治好瘸腿。

“咱们也过去瞧瞧?”难得有热闹,程铎身边的贵公子笑着问道。

这里程铎身份最高,他望望村民那边,点点头,催马行了过去。到了跟前,几个一看便大有来历的公子也没有下马,就那样居高临下地望着人群。村民们心生敬畏,主动让开一个开口方便他们看。

张家门口一侧有块儿平整的大石头,夏天一家人就喜欢坐在门口纳凉,这会儿张家儿子就坐在那石头上,紧张地看着蹲在他面前的葛老头。葛老头呢,面容十分的平静,托起男人的腿仔仔细细捏了捏,跟着众人就见他手指飞快动了起来,上上下下沿着男人的腿按压,每按一下,张家儿子就惨嚎一声,最后大概实在承受不住了,猛地推开葛老头站了起来,疼得原地蹦跶。

他疼,他爹娘呆呆看了会儿,突然狂喜地跑了过去,生怕这是做梦,让儿子快多走几步试试。

张家儿子终于意识到怎么回事了,高兴地走了几圈,双腿灵活,跟没摔过一样,一点都不疼。

一家三口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互相瞅了会儿,一起朝救命恩人跪了下去,连呼老神仙。其他村民们纷纷回过神来,家里有歪嘴斜眼的,口吃哑巴的,不会生孩子或是生不出儿子的,凡是有点毛病,都朝葛老头扑了过去,求神医帮忙。

葛乘风谁都没理,抓住想跑的刘郎中逼他赔钱,村民们跟着起哄,刘郎中抱头说没钱,里正做主将他“请”到了张家院子,再派两个热心的村民去镇上报信儿,让刘家拿钱领人来。至于葛乘风,早被村民们拉扯着排队去治病了。

“这个葛老头倒真有点本事。”世家子弟这边,有人颇为意外地赞了声,引起不少附和。

程铎看着葛老头几乎被村民遮掩的背影,朝长随使了个眼色。

于是当天晚上,在里正家酣睡的葛乘风又被人摸黑扛走了,神不知,有人觉。喜欢本文请下载魔爪小说阅读器(.mozhua.)

☆、第130章

程铎对神医之说并不太信,见多了故意下套骗人信服对方是神医的,他对“葛老头”的出现本能地抱有怀疑,一边派人盯着别丢了葛乘风的行踪,一边派人查探张家儿子的事,确定不是套子后,才真正信了葛乘风的医术。

有求于人,态度自然要恭敬,次日程铎早早赶到他一处鲜为人知的庄子,向葛乘风解释了一下自己不能正大光明相请的苦衷。但他撒了谎,没有说出真实身份,只道他是一商家子弟,因妻子迟迟不孕,家里母亲一直在逼他休妻,若被母亲知道他请医问药,妻子没问题还好,一旦治不好,处境就更艰难了。

葛乘风看着对面一身普通锦袍容貌与程钰有些相似的静王府世子,心里呵呵冷笑。他十五岁出山,在江湖上行走了几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世上有面相凶恶其实老实巴交的人,也有君子范儿十足实则奸险狡猾的小人,大多数都能从眼睛看出几分端倪,道行高深的,举手投足言辞谈吐总会露出一丝蛛丝马迹。

他为何愿意给程钰治病?因为第一眼他就看出程钰身上有股正气,这种正,不是说程钰没有做过狠辣之事,不是说程钰跟刚出生的孩子一样无辜,也不是说程钰乐善好施遇到不平必拔刀相助,而是他不会主动害人,只要你相信他,他就不会过河拆桥反过来害你,让人能放心与他打交道。

自己是个郎中,行走江湖就是为了给有缘人治病,程钰能找到他,对他以诚相待,葛乘风就愿意替他治。至于答应帮他诊治兄长,全是因为好奇那位静王爷是否真的如此偏心,竟然给两个儿子下药,也是有点同情程钰的缘故。

而这个程铎,虽然请他过来的手段与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一模一样,品行可是差远了。

但他还是会替程铎诊治,这是他答应程钰的,况且程铎也有他的苦衷,撒谎不是不可饶恕的错。

一番虚与委蛇后,葛乘风原谅了程铎的不敬,答应替他妻子把脉。

程铎再三道谢,又陪葛乘风谈了半晌,骑马赶回了京城。

听说有神医,吴素梅兴奋地脸都红了,怕又是个江湖骗子,她担心地提醒道,“真的可靠吗?”

她小心过了头,程铎搂住人捏了捏她脸,“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好骗?放心,都打听过了,听他谈吐,确实是个奇人。”一个人的气度可以勉强模仿出来,底蕴可不是想有就有的。

他如此笃定,吴素梅欢喜非常,好奇打听道:“这位神医是个什么来历?”

程铎有点口渴,喝了碗茶才叹道:“他不肯告诉我名讳,我只知他姓葛,回府之前派人去几个医馆打听打听,得知荆州葛家医术了得,神医辈出,但是神出鬼没,除了一些奇事流传下来,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吴素梅大喜,“莫非这位葛先生就是……”

程铎也说不准,“是不是都没关系,只要他能替你调理好身子,我便将其奉为座上宾。”

吴素梅点点头,雀跃地随丈夫出了门。到了庄子,程铎悄声跟她解释不能暴露身份之事,让妻子换身普通些的衣裳,戴上深色帷帽遮掩了容貌才去请葛乘风号脉。

葛乘风仔细诊脉,很快收了手,看看程铎,起身道:“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吴素梅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身形晃了晃。程铎也有不祥之感,扶稳妻子后朝葛乘风歉然道:“先生稍等片刻,我先送内子回去。”

葛乘风示意无碍。

程铎扶着妻子回了后院,冷静安抚道:“你别着急,我先去听他到底怎么说,他医术好,就算有问题也会有办法帮你,你先别胡乱猜测啊?”

吴素梅能说什么?压下心中不安道:“我知道,表哥快去看看吧,不管如何,一会儿表哥同我说实话好吗?”

程铎颔首,亲了她一口,匆匆走了。

“尊夫人身体康健,只是似有烦心之事,致使肝气郁结,调理一阵便好。不过心病还须心药医,尊夫人若无法解开心结,汤药也只能缓解一时。”葛乘风已经将方子写好了,递给程铎看。

程铎皱眉,葛乘风这番话,包括开的方子,跟妻子以前看的郎中都差不多。

“难道她三年不孕,都是因为心结?”程铎心中烦躁,不甘地问。

葛乘风摇头,意味深长地道:“尊夫人这病没有大碍,绝不会影响受孕,恕老夫冒昧,公子家中可有妾室?她们是否有过好消息?”

程铎脸色陡然一寒,盯着他道:“这话什么意思?”

葛乘风一点都不怕他,“老夫怀疑你们夫妻三年无子的问题出在公子身上,当然,如果公子的妾室有过身孕,前面的话就当老夫没说,公子也大可讽刺老夫医术不精,不过讳疾忌医乃大忌,望公子莫因一时颜面耽误了一辈子。”

被人怀疑自己不行,是个男人都难以接受,程铎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法再面对葛乘风,怕自己克制不住出言不逊,程铎转身就走。

“老夫就在这里等着,公子想明白了尽管来找我。”葛乘风对着程铎背影说了一句,见程铎脚步没有片刻停滞,他笑了笑,躺到榻上歇息去了。

程铎并没有走远,他站在走廊拐角,一个人对着庄子远处的苍山发怔。

怎么可能没怀疑过自己?

娶了表妹第二年,他就断了那些妾室的避子汤,但就是没人有消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一次次嫌弃妻子,可每次嫌弃的时候,他也在心里怀疑自己,所以明知表妹不高兴,他还是半强迫半哄地让她做那些屈.辱的动作,才希望妻子快点怀上孩子。

但他不愿相信自己不行,他不敢看郎中看太医,怕被人笑话……

可就在刚刚,一个可能是神医的人物,直接告诉他是他不行。

那他先前做的一切算什么?

程铎攥紧了拳,回望那间屋子,想让人赶走里面的所谓神医,想带妻子回京,却迟迟难以下定决心。万一真是他的问题怎么办?万一因为他讳疾忌医,他与妻子这辈子都生不出子嗣怎么办?

现在让对方给他诊治,只是在神医面前抬不起头,一辈子都没有子嗣,却会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伫立良久,程铎闭上眼睛,长长地呼了口气,慢慢回到那边,在门前站立片刻,推门而入。

葛乘风听到动静,依旧懒洋洋躺着,程铎进了内室,他才慢吞吞坐了起来,“想明白了?”

程铎不愧是王府世子,既然最难的一步都迈出去了,这会儿反而从容了许多,朝葛乘风赔罪道:“方才晚辈情急之下多有失礼,还请先生莫怪。”

葛乘风理解他的心情,人家都客客气气赔罪了,他也不再为难程铎,坐到桌子前,给程铎把脉。一旦看起病来,葛乘风立即变了一个人似的,观其人似仙风道骨,闻其声如听高僧讲经,程铎渐渐放开了,对于葛乘风问的房中情形,据实以告。

光凭这些,葛乘风已能断定程铎身体有问题了。如果没有程钰,因为时间久远,程铎体内早无余毒,他或许联想不到有人下过药,但他知道啊。

可他不能告诉程铎真相,一来他无法解释为何如此笃定他中过毒,二来,程钰特意求他隐瞒。程钰那小子的心思也不难猜,如果程铎知道自己被人下了断绝子嗣的毒,第一怀疑的人绝不是静王,而是更有可能觊觎爵位的二弟。亲兄弟都会因家产争得头破血流,程钰若是没有这层顾虑,不信程铎会怀疑他,那就太单纯了。

葛乘风不想插手这些,也不想连累程钰被人怀疑,将琉璃碗递给程铎,让他去弄出来。

程铎脸色变了变,犹豫片刻去了内室,后面的做法与程钰差不多。

葛乘风摇头失笑,进了屋,看清琉璃碗里的东西,笑容僵住。

颜色不对,量太少,味道有些重,更糟糕的是,过了那么久,那粘稠还没有化开。

葛乘风不愿牵连程钰,但身为郎中,该问的他还是得问,喊程铎进来,问道:“公子所出之精一直都是这样?”

程铎有些尴尬,见葛乘风一脸严肃,他认真想了想,迟疑道:“刚开始似乎比这白些……”

“是不是也更多?那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少的?”葛乘风连续问道,这关系到程铎的恢复,根坏的时间越长,就越难痊愈。

程铎哪记得啊?十三四岁时身边没有女人,他年纪小,拿裤子擦过后会好奇瞅瞅裤子,记得大概颜色,量怎么判断?他又不会故意弄到碗里接着。后来他收了通房,东西都是弄在女人那儿,连颜色都不留意了。

“先生,我果然,有问题吗?”程铎不安地问。

葛乘风叹口气,沉声给他解释起来,先是他的精为何难以让女人怀孕,再就是那番火烧荒草的道理,末了道:“老夫实话实说吧,公子的根能够恢复元气的可能,只有两成,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人染了绝症照样挺过来了,公子坚持按照老夫的方子调理,假以时日,兴许也能痊愈。”

两成,兴许……

程铎脸色惨白,难以接受,“为何会这样?先生,我从小习武健身,这么多年也很少生病,为何会得了这种病症?”

葛乘风沉思片刻,将所有可能的原因都说给他听,“得这种病的大有人在,有的是先天不足,生下来就这样。有的是从小饥寒交迫,后天没养好。有的受伤直接伤到了那处,或是染了其他病症连累了根。有的是不小心吃了相克的东西,或是纵.欲过度酗酒伤身,还有一些就是体质问题,具体根源我们也说不清楚。公子的病,看来不是一年两年,时间太久,公子无法确定是何时开始的,老夫便没法找出真正的病因。”

太多的可能,程铎真的记不起来,他更关心的也不是病因,诚恳求葛乘风,“请先生一定要治好我,我……”

葛乘风立即避开他的大礼,皱眉道:“你现在只能靠养了,我能做的就是教你如何调理,方子我开了,还请公子马上放我离开,老夫与人约好月底见面,耽误不得。”

程铎想要子嗣,如何肯在没有十足把握前放走神医?他再三相求,葛乘风不耐烦地往外走,眼看快要走出院子,程铎眼里闪过一道厉色,冷声命令带来的心腹侍卫拦人。

葛乘风大怒,“你这人怎么过河拆桥?”

程铎朝他赔了一礼,垂眸道:“事关晚辈一生,请恕晚辈无法放任先生离去,我会用先生的方子,也请先生继续钻研其他良方,将来内子喜诞麟儿之时,我们夫妻一起向先生赔罪。”

葛乘风没想自己躲过了程钰,这边却是个忘恩负义的,登时破口大骂,“老子不稀罕你……”

一句话没说完被人堵住了嘴,强行带到“客房”想方子去了。

程铎在原地站了片刻,望望远天,再看看手里的调理方子,去寻妻子。

“怎么样?”吴素梅紧张地迎了出来。

程铎笑着抱住她,下巴抵着妻子脑顶道:“神医说你亏了底子,好在还有救,只需按照他的方子调补,会养好的。”

终于可以怀孩子了,吴素梅心里却不知为何发酸,靠着丈夫胸膛哭了起来,天知道她因为子嗣受了多少苦?

老天爷不知道,程铎知道,他紧紧将妻子按在怀里,不停地保证,“表妹别哭了,我答应你,往后再不让你受一点点委屈,我会对你更好,你不喜欢我碰那些妾室,我将她们都打发出去,往后只守着你一个,好不好?”

两个心结都在这短短的功夫解了,吴素梅边哭边点头,百感交集,泣不成声。

程铎轻轻拍她的背,哄得妻子不哭了,要带她回京。吴素梅想亲口向神医道谢,被他随便找个借口拒绝了,出发前叮嘱心腹好好看着人。

心腹答应得挺痛快,次日早上去看葛乘风,却见门口两个侍卫东倒西歪,屋门大开,里面哪还有葛乘风的身影?倒是桌子上留了张纸条,他捡起一看,只见上面龙飞龙舞写了几个大字,“想关老子?活该你断子绝孙!”

咬牙切齿幸灾乐祸的猖狂扑面而来,老头子的声音仿佛也响在耳边。

心腹额头暴起青筋,当即将字条撕碎,检查过屋里屋外后,派人暗中去追,他回京复命。

程铎没料到葛乘风竟然有本事从他手中逃脱,听心腹说在守门侍卫身上找到了两根银针,上面涂了迷.药,不禁懊悔自己低估了神医的本事。神医神医,既然能救人,肯定也有防身的药。

“多派几个人去追,不可惊动旁人。”程铎沉默半晌,冷声道。

而此时的葛乘风,正在跟程钰抱怨,“看见了吧?这就是命,他行事下作,注定没有好报!”

程钰坐在对面,看着依然没有消气的神医,心中复杂。

☆、第131章

二月初春寒料峭,程钰早上骑马过来没觉得冷,现在临近晌午,面对满桌为给葛乘风践行准备的菜肴,他身上却一阵比一阵冷,怎么都控制不住,发烫的鱼汤也压不下那股寒。

俊公子脸色不好,葛乘风放下筷子,想了想,倒杯酒递了过去,“喝点?少喝点没关系,不用担心影响你的恢复。”知道自己真是被亲爹弄得不举了这么多年,换谁谁都会难受。

程钰接过酒杯,刚要喝,忽然记起那晚他嘴馋想喝点,含珠嘟嘴抱走酒壶的娇气样子。似有阳光突然照到心底,一身的冰都因她化了。看着酒水映出的自己,程钰笑笑,放下酒杯道:“晚辈失态,让先生见笑了。”

这一笑脸上就多了生气,让他恢复了冷峻却沉着稳重的样子。

他想得开,葛乘风点点头,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对他道:“你这样就对了,他不把你当儿子,你不把他当父亲不就行了?而且再过两个月你就能恢复地七七八八,到时候勤快点,早点让你媳妇怀上,没有什么比送个孙子给他更让他‘高兴’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静王当初给儿子下药肯定也挣扎过。过阵子程钰有了子嗣,既显得他当年的挣扎纯属白费,又能让他准备多年的计划落空,若不是怕留在京城不定什么时候又被哪个权贵抓去,葛乘风都想留下来瞧瞧热闹。

提到子嗣,程钰眉头又皱了起来,低声道:“家兄的身体,先生真的再没办法了吗?”

得知自己极有可能康复后,程钰便开始担心。如果他带着葛乘风去见兄长,兄长能够康复,大家都平安无事,互相知道隐疾也不会太尴尬,反正能治好,那时他再告诉兄长两人的身体是程敬荣动的手脚,兄长肯定会信他。可万一兄长没有他的运气,治不好又会如何?

宫宴上含珠出事后,程钰仔细查过,没有发现吴素梅与谢氏太后串通一气的迹象,但他保留了疑心。既然他会提防兄长,那兄长得知自己的病治不好后,会不会怀疑他这个二弟?同样的毒,为何一个能治一个不能治?兄长会不会怀疑葛神医是他的人,是他故意指使葛神医不全力替他治的?那动机呢?也有,让兄长仇恨程敬荣,他们二人相斗,他渔翁得利。

人心复杂,程钰与兄长平时来往并不算多,全靠儿时的交情维系,见了面也很少交流心事,他无法保证兄长不会生出误会。就算不误会,他知道兄长子嗣艰难了,以后兄长每次见到他,都会抬不起头吧?那种自卑不甘,程钰再清楚不过。

所以他安排了一场戏,没有露面。

也没有必要露面。告诉兄长真相,兄长除了心寒除了以后防着程敬荣,还能做什么?程敬荣心狠手辣不将他们当儿子看,他们却不能因此杀了他,只当还了他的生养之恩,以后再无瓜葛。他请葛乘风替兄长看病的主要目的,是兄长真有事,葛乘风能医好他。

“没有!”葛乘风狠狠瞪了程钰一眼,“你以为我是糊弄他吗?我早跟你说过,你们俩都只能靠养,我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他能不能恢复都与我无关。好了好了,吃饭吧,吃完饭咱们各奔东西,谁也别烦谁。”

程钰明白葛乘风所言非虚,暗暗叹口气,饭后再次问道:“真的不用晚辈派人护送先生一程?他现在肯定在四处找你。”

葛乘风自信地笑:“不必不必,老夫易容的本事还是有些的。好了,我去客房睡一觉,你先回去吧,咱们后会无期。”言罢转身朝客房去了。

程钰对着他背影深深一拜,“先生大恩,晚辈没齿难忘。”

回应他的,只有二月里微冷的风。

~

今日并非休沐,程钰只请了半日假,下午还是在宫里过的,黄昏时分才回王府。

一进屋,瞧见她坐在榻上,手里在缝送给楚蔷的添箱礼,嘴角轻轻翘着。

“想什么呢?自己偷偷笑。”程钰笑着朝她走了过去。

含珠已经习惯这人回来不许人通传的习惯了,见他快走到跟前了,她也没再下去,放下针线与他道:“今天歇晌的时候,正合堂那边闹了一场,两个姨娘争风吃酷招了大哥的烦,大哥一气之下将几个姨娘通房都打发出去了。刚刚大嫂来这边躲清静,你没看到她笑得多开心。”

宫宴的事,程钰没找到证据,含珠出于谨慎不再去正合堂,吴素梅过来她还是照常招待的。今日看吴素梅嘴上嫌那边吵实则跟她炫耀的幸福样,炫耀里又带着妯娌间的亲昵,含珠总觉得吴素梅应该没有对不起她,吴素梅过得好,她就忍不住替她高兴。

哪个妻子不想丈夫只疼自己啊?

程钰想的却比她多。

他与兄长这种情况,都得清心寡欲地养着,兄长既要调理又知道女人越多越显得他有问题,送走那些妾室便是最聪明的办法。那他怎么跟吴素梅说的?因为养身子才打发妾室,吴素梅应该不会太高兴,那么,兄长八成对吴素梅瞒了实情吧?

不知两人到底能不能如愿以偿,但那与他无关了。

捡起含珠快要绣好的枕套,摸摸上面一对儿嬉戏玩闹的鸳鸯,程钰坐在她旁边道:“是这个月二十五成亲吧?”

含珠点点头,仔细想想,接下来她还挺忙的,“先是二妹妹的婚事,然后下月初要陪舅母去九华寺上香,月中瑞王府办喜事,四月里庭表哥考了进士的话,舅母家里肯定要办酒席,好像所有事都赶到上半年了。”

“忙才好,觉得忙,时间就过得快了。”程钰将枕套针线筐放到一旁,转过含珠肩膀亲她耳朵,“等文庭中了进士,我差不多也可以小登科了,含珠,你知道我盼那一天盼多久了吗?”

含珠脸倏地红了,想低头,他直接压了上来,格外热情,近在耳畔的呼吸让她心慌。

“你别这样,葛先生叮嘱过的……”天还没黑,含珠攥住他使坏的手,望着门口道,怕丫鬟们突然闯进来,撞见两人衣衫不整还是这种姿势,成何体统?

“一两次没关系。”知她害羞,程钰迅速下了地,打横抱起她往内室走,“咱们去里面。”

针灸的时候他不能动,现在有点本事了,当然要让她感受一下。

夫妻俩在纱帐里腻歪到天黑才吩咐丫鬟摆饭。

程钰回来前含珠吩咐厨房做道糖炒栗子的,这会儿栗子摆上来,含珠悄悄动了动手指,想到方才被迫攥住的东西,筷子拿得都不稳,更不用说亲手剥东西吃了。

四喜在旁边伺候着,见此很是纳闷,怎么夫人让厨房做了,现在又不吃?

她不懂,程钰瞅瞅妻子还残留着红晕的娇媚脸庞,心知肚明,笑着替她代劳,剥好了喂她吃。夫妻俩这样亲昵,四喜识趣地退了出去,程钰瞥门口一眼,一把将扭头躲的美人妻子拉到怀里,亲亲她红润的唇,“人走了,憨憨还害羞什么?张嘴,我喂你。”

最后三个字说的意味深长,低沉沙哑的声音,带动她心弦跟着颤。

“你闭嘴!”含珠羞得钻到了他怀里。

刚刚在帐子里,他也说要喂她的,喂她另一样东西……

☆、第132章

楚蔷二十五那日出嫁,二十四亲戚们都来添箱送礼,含珠也早早回了娘家。

十六岁的楚蔷模样越发出挑了,平时端庄大方,如今好日子将近,屋里进来个亲戚都要夸她一遍,她俏脸上便一直泛着浅浅的羞红,如春海棠娇艳欲滴。午后宴席结束,亲戚们都散了,闺房里只剩自家姐妹时,她才从容了些。

“是不是很紧张?”含珠坐到她身边,轻声问道。

楚蔷点点头,又摇了摇,眼里闪过一道黯然,瞅瞅堂姐,眼睛突然发酸,“我舍不得……”

含珠同样不舍,握住了她手。

楚蔷与她不同,程钰在宫里当侍卫,含珠嫁过去两人依然留在京城,想家了回来非常方便,李从鸣却是要外放的。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领了正四品游击将军的职位,前途大好,唯一不足的就是常年外放,回来一次不容易。李从鸣早就喜欢楚蔷了,李家也早有提亲之意,大夫人就是因为舍不得女儿才迟迟没有答应的,谁想宫里突然要选秀,大夫人因为女儿才十四没着急另挑个好的,一着急只得把女儿许给了李从鸣。

明日楚蔷出嫁,小两口在京城住半个月就要启程去陕西了,姐妹们下次见面不定什么时候。

气氛有些伤感,楚蓉刚刚去了外面,这会儿进来,一看两个堂姐这样就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上前道:“二姐姐又不舍了吧?哎,你该这样想,到了陕西,就只有你与二姐夫一起过,家里什么事都能自己做主,多好啊。将军府呢,李家大伯母那么喜欢姐姐,肯定不会难为你,可二房……能不与他们打交道,姐姐该高兴才是。”

李家二夫人是个小肚鸡肠的,喜欢跟长房攀比,偏李家老太太因为次子早逝对二房的孤儿寡母极其宠爱,楚蔷留在京城,既要应付不讨喜的二婶,又要提防早就对她不怀好意的李从林,能随丈夫外放是再好不过的事。

“就是就是,妹妹该高兴啊,”含珠顺着楚蓉的话安抚道,“妹夫看重你才带你一起去,他带你你不舍家里,他要是不带你,你肯定要怨他了。”

“大姐姐!”楚蔷羞臊地推了她一下,小声哼道:“谁都像你,恨不得天天跟姐夫黏在一块儿,正月里两人竟然跑庄子上逍遥去了,什么应酬都不管,我看啊,如果姐夫能够外放,大姐姐肯定只会高兴吧?

话又扯到了自己身上,含珠有点应付不来了,听楚蓉与楚蔷一起笑话她,她一把攥住楚蓉使坏的手,捏捏楚蓉粉嘟嘟的小脸道:“不用你笑话我们,刚刚大伯母还念叨今年要把你嫁出去的事呢,明年咱们就都一样了。”

楚蓉是楚家姑娘里最俏皮的,打趣旁人时小嘴儿一碰一碰不带重复词儿的,因此含珠楚蔷二女的打趣根本不会让她脸红,以一敌二毫不费劲儿。姐仨的说笑声传到外面,楚蔓脚步不由慢了下来,不想去见那三个并不把她当妹妹亲近的姐姐们。

“四姑娘来了。”门口的丫鬟瞧见她,朝屋里通传道。

含珠三个互视一眼,笑声不约而同地淡了下去。

已经走到外间的楚蔓嘴角浮起冷笑,转瞬即逝,如果不是父亲非要她来,她才不会来。

楚蔓一到,含珠几人跟她说话她爱答不理,不理会她,楚蔓低着脑袋自己坐在那儿,倒好像她们欺负她似的。楚蓉最看不过这个堂妹,渐渐忍不住了,含珠看出来了,在心里叹口气,笑着告辞道:“我先去瞧瞧阿洵,不知他有没有淘气,晚上再过来看妹妹。”

晚上一大家子还有席面,楚蔷点点头,起身要去送她。

含珠就问楚蔓要不要一起回去,换来楚蔓面无表情地一个点头。

姐妹俩并肩出了楚蔷的院子,走出去没多久后就分开了,楚蔓直接回了二房,含珠停在月亮门前,刚要命四喜打发个小丫鬟去瞧瞧阿洵还在不在这边,就见楚渊背着阿洵过来了。含珠错愕,楚渊也没料到她会在这儿,本能地就想放阿洵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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